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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06 PM

東出祐一郎 -【Fate/Apocrypha.二】 黑之輪舞/紅之祭典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18 07:06 PM 編輯

【封面圖】:

【內容簡介】:
第三次聖杯戰爭中冬木之地丟失的大聖杯「第七百二十六號聖杯」在羅馬尼亞發現。

原來六十多年後,當時第三次聖杯戰爭勾結納粹德國的參戰魔術師,糾集一群魔術師以千界樹一族的名義,將冬木市的聖杯被搬運至羅馬尼亞,該地區的一支魔術師向時鐘塔宣戰,並打算成立新的魔術協會。

他們利用聖杯系統召喚了七名從者,而時鐘塔利用了大聖杯的『非常時期機制』,另外召喚了另一派別的七名從者。

而聖杯本身也召喚了一名特殊職階的從者-裁定者。

故事的主軸,就環繞在這十四名從者以及制裁者的戰鬥當中。


【原日文書名】:フェイト/アポクリファ

【原所屬文庫】:TYPE-MOON BOOKS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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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07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51 AM 編輯

序章

過去曾經有一位英雄,他是殺龍的大英雄.

尼德蘭的王子.勇敢而高貴,任何人都對他的威武容貌贊不絕口,贏得無數的榮譽.

男人們都紛紛慕名而來成為他的部下,女人們都對他傾注了專一的愛情.

英雄也同樣回應了他們的期待.

他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只是不停地尋求著戰斗.不,並不是他在尋求戰斗,而是戰斗一直沒有放開他和他的強大力量.

從霧之一族(尼伯龍根)那里得到了名劍巴爾蒙克(Balmung),沐浴了邪惡龍(法夫納)之血獲得鋼鐵的肉體.

無敵的劍和無敵的身軀——無數戰斗渴求著他的參與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的生涯沒有絲毫汙點,他的人生簡直是絢爛無比.

然而,他實在是過于英雄了——太英雄了.只要有人請求他就會響應.每當有人跪下來乞求,他都必定會握住對方的手.

有人請求他殺龍他就把龍殺掉,有人希望在不違背任何人意願的情況下抱得美女歸,他就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去為對方辦到.在這個過程中並沒有善和惡的區分……那簡直是有如願望機般的生存方式.他一直認為只要這樣做就好了.善和惡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立場上的問題.

中飽私囊的官僚向他哭訴家人被殺死,他就替對方報了仇.

對于掙紮在貧困邊緣的村民們,僅僅是因為沒有提出訴求就被置之不理.

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就會變得沒完沒了.要把世界的一切都包攏在自己雙臂之間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每當有人請求就響應,他只是一直堅持著這個決定.

行動並不是基于自己的意志,戰斗並不是自己的喜好.在這樣做的過程中,英雄忽然間察覺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期望著什麼.既沒有希望,也沒有夢想.也無法在頭腦中描繪自己的未來.明明有人把英雄視為自己理想中的存在,但是英雄本人卻喪失了理想.

——這是何等的欺瞞,簡直就像齒輪無法互相咬合的感覺.要是接到請求就作出響應的話,自己就會變得不知道自己在尋求什麼,這明明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啊.

盡管陷入了迷失和彷徨,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相信在這條路的盡頭會有所收獲,相信在終點會得到些什麼.英雄還是只能持續不斷地戰斗下去.

沒有遭遇過敗北,也根本不可能.既然被渴求的是勝利,那麼不管要克服何等的苦難和絕望,他最終也還是牢牢地掌握著勝利.

勝利,勝利,只有勝利."希望你能幫忙打倒那只怪物","請你救救我們的村莊吧","請你打敗我們的敵人","我想要那座山","我想得到那個美女","我想要那個國家’,——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個願望,而獲得實現的則只是提出請求的那一部分.

那簡直就是一個名為英雄的"聖杯".這樣也無所謂——英雄是這麼想的.因為,被別人感謝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看到別人以走投無路的絕望表情向自己懇求,心被打動也是很自然的事.

所以他一直都這樣做——最終甚至完成了殺龍的偉業.內心的某處敞開了空洞.空洞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是敞開著一大片空蕩蕩的空間.

明明深愛著世人.

明明深愛著世界.

然而唯獨是這份空虛,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填上.

這位英雄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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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09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4 AM 編輯

第一章

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身,手掌摸到的是冰涼的粗糙岩石的表面.在自問這里是什麼地方之前,他卻先一步察覺到眼前的存在,內心不禁湧起一陣惡寒.

耳邊傳來嘶嘶的吐氣聲.但是,全身都感覺到這種氣息究竟是為什麼呢?

……那是因為存在于眼前的"什麼東西"巨大無比的緣故.它懷抱著洶湧的憤怒和邪惡,正在伺機要把自己整個吞下去.

自己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很想逃出去,必須盡快全力從這里逃出去才行.明明如此,身體卻像被影子緊緊綁住似的無法動彈.冰涼的令人不快的汗滴,就像蛞蝓似的在自己全身各處慢慢蠕動.

——好冷.

整個身軀都完全凝固在恐怖當中.盡管如此,全身卻感覺到無比的灼熱——這是不是因為眼前的"那個"是比任何火焰都要凶猛暴烈的存在呢.

吸進來的空氣就像毒物似的,伴隨著痛楚傾吐而出.但是,"那個"卻並沒有對自己動手.

既沒有現出身姿,也沒有向自己搭話,只是靜悄悄地轉移了方向.既不是逃跑,也不是離開.只是默默地把那巨大的身軀蜷縮在一旁而已.

"那個"想要向自己傳達的話語就只有一句.

不要忘記——宛如刺青一般,這句話深深地刻印在男人的肌膚上.

——這既不是夢境,也不是現實.是位于夢境和現實的境界線上的夾縫世界.

絕對不能忘記"那個",因為很快又會見面的.

然後,伴隨著胸口傳來的如針刺般的痛楚,以及血液如火焰般沸騰的感覺——他醒了過來.

◇ ◇ ◇ ◇

凝結般的空氣,僵直般的靜寂.森林只是籠罩在一片昏暗和寂靜當中.剛才激動得不停啜泣的"黑"Rider——艾斯托爾弗這時候才終于站起了身子.

他把倒在地上的人造人扶了起來.原本比Rider還要稍微矮小一點的身材,現在卻長得相當高大.看來,由于吸收了"黑"Saber——齊格弗里德的心髒,他的身體也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人造人以難以置信的表情反複握捏著自己的手.盡管心髒破裂時的鈍痛還沒有完全消失,但已經可以說是沒有大礙了.

"看來,Saber的心髒已經正常運作了呢."

Rider深有感慨似的點了點頭.他用手按在人造人的心髒位置上,手掌的確可以感覺到來自心髒的強有力的脈動.幾乎令人滲出汗水的火熱之血,正流淌在他的全身.

"啊啊——"

人造人對于自己能毫無痛苦地發出聲音產生了一絲莫名的感動.他從來沒想過吸人空氣吐出氣息會給自己帶來如此舒適的感覺.

他稍顯興奮地環視著周圍,最後把視線固定在一棵樹上.

人造人調整好呼吸,讓體內的魔術回路運作起來.他輕輕用手按在樹木上,確認了樹木的材質,然後釋放出魔力將其破壞.那棵樹就像枯枝似的被輕而易舉地折斷,而人造人的身體也成功地抵受住了魔術回路驅動的負擔.

看到這一幕,Rider似乎有點寂寞似的點了點頭.

"……嗯,既然如此,接下來你一個人活下去也應該沒問題吧.現在畢竟Saber已經死了,如果沒有人做詳細說明的話,搞不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呢."

Rider說的確實沒錯.因為Saber的任務是追尋Rider和人造人的行蹤,要是這樣下去,搞不好那邊可能還會派出新的追兵.

"而且也要把這家伙帶回去啊."

Rider邊說邊輕輕敲了敲被Saber打得暈了過去的Saber的Master……葛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萊尼亞的腦袋.雖然從體格上來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扛起來的,但Rider說到底也是英靈,要把他帶回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噢,對了,畢竟不知道路上會遇到什麼,我就把這柄劍給你吧."

Rider若無其事的把掛在自己腰間的細身長劍交給了人造人.人造人面帶困惑地接了過來.雖說是細劍,但是以鋼鐵鑄造而成的劍身依然給他的雙手帶來了沉甸甸的感覺.

"但是,這樣你不就——"

"啊啊,我除了劍之外還有槍和書呢.而且最重要的是還有幻馬在,實際上我是很少會用劍的."

滿面笑容十勝利手勢——因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人造人只好把劍掛到自己的腰間.因為身體的一側被加大了重量,所以平衡感似乎還是有點怪怪的,但也應該很快會習慣過來吧.

"……希望你能好好珍惜.看來我一直都誤會Saber了,那個,怎麼說呢.我之前總覺他是個一聲不吭的,死腦筋又沒趣的家伙."

"我知道.謝謝你,你真的是幫了我很大的忙."

"不用謝不用謝.我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啦."

沒有那回事——人造人心想.Rider是唯一一個回應自己聲音的存在,同時也向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這種得不到任何報酬,甚至沒有任何回報的行為,他卻毫不猶豫地付諸實行……也許正因為是他說的話,Saber在最後關頭才產生了要救自己的想法吧.

"話說回來,我從以前開始就一直想問你了——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嗎."

真難辦呢……人造人抱著雙臂沉吟道.這也難怪,假如他是作為仆人和戰斗用而被特別鑄造出來的東西,那麼被賦予個體識別名稱也是常有的事,但他只不過是被大量生產的純粹的工業制品,根本就沒有起名字的必要.

所以,名字必須由他自己決定.畢竟也不可能一輩子以"人造人"這個名字來過生活吧.

不經意間,他按住了自己的心髒.這是英靈賦予自己的東西.既然如此,那麼至少也應該——

"齊格……這個名字怎麼樣呢?"

"不是齊格弗里德嗎?"

"……如果完全借用名字也未免過于冒瀆,但是這份大恩大義是決不應該忘記的,所以我就打算用齊格這個名字."

嗯嗯嗯——Rider深深地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呢……嗯,我覺得齊格也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啦."

"謝謝你.那麼,我的名字就叫齊格."

"啊哈哈,齊格,請多關照!"

看到Rider向自己伸出手,人造人盡管稍顯猶豫,還是握住了對方的手.兩人都深深地理解到——永別的時刻即將來臨了.

"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事嗎?"

Rider露出了有點憂傷的表情,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沒有啦.你已經從這場戰斗中被解放了出來,已經自由了.雖然只是猜想,不過我覺得你的壽命也應該變得跟普通人一樣了哦?所以,你就只管像普通人一樣生存,像普通人一樣死去吧.這樣的話,救了你性命的Saber也應該會很高興的."

Rider以溫柔的少女般的動作捂著臉頰微笑起來.然後又像感動不已似乎的拉過齊格的頭,輕輕用手撥了撥他的頭發.

過了一會兒,Rider才終于放開了他.

"好,你快走吧.我這邊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聽了Rider這句催促自己離開的話,齊格點了點頭,然後一步一步地往後退.雖然動作很慢,但是兩人間的距離正在逐漸拉遠.Rider先是依依惜別地向他揮著手,但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隨手拖起葛爾德的身體就背對著齊格走了起來.

"Rider!我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呢?"

齊格向逐漸遠去的背影喊道.Rider轉過身來,以滿面笑容大喊道:

"做什麼都行!現在的你不管什麼事也能做到!你可以到城里人是各種各樣的人,喜歡或者討厭某些人,度過屬于你自己的愉快人生吧!"

原來如此,那的確是很愉快的事情——齊格心想.雖然內心某處還存在著像貼著一層薄薄皮膜般的違和感,但是他卻極力避免去想這些事.

Rider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

啊啊,那個人造人已經不再是接受庇護的存在了.他擁有強壯的身軀和一流的魔術回路,要在世間過上甯靜的生活自然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當然,尤格多米萊尼亞所付出的代價就太大了,其中最致命的就是失去了聖杯大戰中被譽為最優秀職階的劍士(Saber).

雖然"黑"方也打倒了"紅"方的Berserker(斯巴達克斯),並且把他收為己用,但是Saber和Berserker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劃等號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想到這里,Rider就沒有再繼續考慮聖杯大戰的局勢了.自己只需要考慮如何在空中戰斗就行了.當然,接下來他還要為如何說明Saber這件事而絞盡腦汁——畢竟自己不擅長說謊,而且也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壞事.

的確,"黑"Saber是把心髒賦予人造人之後死去了.對這場聖杯大戰來說,這也許是一種致命陛的行為.但是,那又怎麼樣?從結果來看,獲得第二人生的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是不被任何人所強制的,無私的——正義的行為.

那麼自己就正直地挺起胸膛說他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吧.

Rider下定了決心.

于是,齊格緩緩地往前走著.雙腳強有力地往前踏出,在冰凍的地面上印下了淺淺的腳印.但是即使如此,他的步伐還是顯得有點遲鈍.他每往前走一步,都會回頭看向逐漸遠去的Rider的背影.

Rider不可能殺死現在還活著的葛爾德.因為他畢竟是Master,只要手上還掌握著令咒,就還有可能跟新的Servant訂立契約.

問題就在于Rider有可能會受到懲罰.對于聖杯戰爭的事情,自己除了誕生時被賦予的知識以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但是,自己至少知道Saber是被譽為最優秀的職階.

現在他卻死了,而且還是因為把心髒賦予了自己而死的.說白了這簡直就是等同于自殺的行為.雖說是Servant,但這對他們來說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在這個可以稱之為第二人生的狀況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呢?

……自己並不知道他期望著什麼.自己並不是他的同伴,更不是他的朋友,甚至連相識也算不上.雖然從像耗材一樣被消費的生命這個意義上說,也許是存在著一定的共通性.

即使如此,齊格還是被他救了性命.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報答他的大恩.

那麼,就盡管照Rider說的那樣先去城里看看吧.但是話雖如此,也不能直接潛入托利法斯.因為那里畢竟是尤格多米萊尼亞所支配的領域.所以自己應該徑直往前走,到村落那邊去.

……本來是必須這樣做的.

但是對他來說很不可思議的是,Rider的身影明明早就看不見了,但是自己的雙腳還是走一步停一步,速度相當緩慢.

"唔,究竟是為什麼呢."

他不經意地自言自語起來——因為喉嚨不覺得痛,光是這樣就很值得高興了.自己畢竟是人造人,對于自己的事情當然是無所不知的.至少這是跟自己身體異常狀況息息相關的事情,所以當然會知道.

自己並沒有負傷,身體狀況在自己短暫的人生中也是處于最佳的狀態.體內蘊藏著熱量,心跳強而有力.雙腳完全沒有異常,腦部異常——沒有,神經損傷——沒有,病毒引起的疾患——也沒有.

身體狀況相當正常,而目標就是"前往村落".因為自己必須確保一個位于托利法斯之外的據點.成功率大概是八成左右吧.如果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還會偶然落入尤格多米萊尼亞的手里,到時候自己就只能無為地終此一生了.

既有目標,身體能力也正常,雙腳是不可能動不了的.明明如此,雙腳還是難以挪動.

"早知道就該向Rider問問移動雙腳的方法了……"

到了這個時候——

人造人才想起了"自己又變成孤身一人"的事實.同時他也理解到,今後自己再也無法見到Rider了.

"……唔."

胸口仿佛被什麼緊緊勒住,只覺得一陣刺痛.但他還是努力無視這種痛覺,奮力向前邁步.

◇ ◇ ◇ ◇

從結論來說,"黑"Rider艾斯托爾弗的雙手雙腳都被樁子釘住,同時被流體式的魔偶封住了行動能力,和"紅"Berserker一樣處于事實上的幽禁狀態.

他實在說得太坦白了,而且還混入了自己的感想("哎呀,真是爽快極了!").因此"黑"Lancer——弗拉德三世聽了之後暴跳如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說了"黑"Saber的真名的Master們也同時把責難的目光投向了"黑"Rider.那畢竟是尼德蘭的"屠龍者"齊格弗里德,對"黑"方陣營來說,他本來應該是可以成為殺手锏的存在.

Lancer在下令幽禁Rider後,就馬上靈體化了.盡管他的Master達尼克竭力安撫著他的情緒,不過一時半刻恐怕也很難消掉這口氣吧.如果是生前的他,那麼毫無疑問是需要消費某個人的性命來換取他的心情了.

身為Master的塞蕾尼可把全員都從地下牢趕了出去,然後就在Rider的臉上扇了一巴掌.對她來說最不愉快的是,聲音聽起來似乎很輕.Rider盡管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但卻沒有表現出痛苦難耐的樣子——更重要的是沒有流露出絕望的色彩.

"你知道自己到底闖下了什麼大禍嗎?"

"我知道哦?我救了一個人造人……只是這樣而已啦."

"少開玩笑了!Saber消失了耶!?Servant之中最優秀的Saber!而且還是在沒有戰斗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戰斗!因為內訌而消失什麼的,天下間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這全都是你的錯!"

Rider稍微思索了一會兒,在覺得多半會被責罵的同時開口說道:

"不,這不是我的責任.因為Saber非常有英雄氣概,而且很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原則."

塞蕾尼可又扇了Rider一巴掌.看到他在這種狀況下也依然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塞蕾尼可就變得更不爽了,于是就用手抓住插在他雙手雙腳上的樁子搖晃了起來.

"好痛,好痛號痛好痛!不,這,這個還是饒了我吧!"

看到Rider終于露出了苦悶的表情,塞蕾尼可就心滿意足了.因為這是她在床上的時候無論如何都無法見到的表情.

——光是這樣就好了呀.

塞蕾尼可打從心底里這麼想道.Servant不具備真實的肉體真是太可惜了.

"Servant就該像個Servant的樣子,要是你一直留守在我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啊~那如果我現在開始這麼做,你就會幫我解開這個嗎?"

即使是塞蕾尼可,對于這個提議也還是搖了搖頭.至少"黑"Lancer是不會允許自己這麼做的,她可不想去趟這趟渾水.

"——能給你解開的就只有戰斗的時候.你在這場聖杯大戰中已經注定要被當作棋子來使用了."

塞蕾尼可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要恨的話你就恨那個人造人吧."

面對說完就轉身離開的塞蕾尼可,Rider露出了茫然不知所以的表情.

"……為什麼?"

塞蕾尼可實在過分把自己的Servant當成尋常的人類來理解了.實際上,Rider簡直完全無法理解她所說的"要恨就恨那個人造人"這句話.盡管被"黑"Lancer釘上了樁子,受到Master的怒斥也依然如此.

塞蕾尼可才剛離開,"黑"Archer——喀戎就來探望Rider了.在眾Master和Servant齊聚一堂的狀況下,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至少如果由我來出言勸阻的話也應該不會受這樣過分的對待吧."

這的確是事實.Lancer對Archer的戰略眼光有著相當高的評價,同時也對他的高潔清廉的人格抱有信賴.只要由他開口庇護Rider的話,確實很有可能只是稍微受點斥責就完事了.

但是,Rider卻提前向他打了個眼色,阻止了他這樣做.

"不不,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讓陣營一分為二也沒有意義啦.這件事由我來接受斥責和懲罰,如果這樣就能解決問題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Rider對自己受懲罰的因果關系都非常理解.不管這種做法是正確還是錯誤,結果Saber死去這件事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既然如此,身為王的Lancer當然是需要找一個接受懲罰的對象.然後,既然現在應該接受懲罰的Saber已經不在,那麼除了自己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了.

盡管是毫無道理的事情,盡管知道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Rider也沒有拒絕接受懲罰.在回來這里的路上,他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打算.

——話說回來,他被關起來幽禁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還曾經被某個魔女變成過樹木.

"可是……"

Rider所擔心的就只有一點,如果Archer把自己也參與了放走人造人這件事吐露出來的話,Lancer說不定就會疏遠Archer.

明明接下來就要展開戰爭,要是王和軍師之間發生爭執就麻煩了.如果光是一名魯莽的騎士接受懲罰的話,那還不至于令戰線發生完全崩潰.

"這樣就好了.而且,光是失去了Saber也不意味著我們就落敗了.沒錯吧?"

Rider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嗯,的確如此."

他們確實失去了Saber.但是,根據Archer的考察,己方的優勢也並沒有被完全逆轉.只要把"紅"Berserker投入戰線,就會給對方造成莫大的損害.雖然完全是出于偶然,但是捕獲這個戰術在那種情況下的確是最合適的對策.要是當時魯莽下令將其剿滅的話,搞不好反而會蒙受大規模的損害.

盡管如此,在使用上也必須非常小心謹慎.

"……不過話說回來,我實在沒想到Saber會做那樣的事情."

"啊啊,那個我也是這麼想的.嗯,也許之前是應該多跟他說說話的.事到如今我才對此感到有點後悔."

"但是畢竟身為Master的葛爾德禁止了他說話,就算想這麼做也很難辦到啦."

"啊~……"

對Saber來說最大的悲劇,就是在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那麼多人當中,偏偏就碰上了像他這樣的Master吧.那位稀世的大英雄,竟然受到那樣的怕死鬼……不,慎重派的Master的使役,這樣的厄運也實在令人哀歎呢——Rider歎息道.

"總而言之,他還算平安無事吧?"

"唔,大概是因為吸收了Saber的心髒吧?無論是身材和容貌都轉變成了一個威武的勇士.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據我的估計,他應該能活上一百年吧."

"Saber……齊格弗里德因為沐浴了龍血而獲得了鋼鐵之軀,據說還喝下龍血使其在體內循環流通.而心髒就是把血液輸送到身體各處的器官,所以大概是在此過程中混入了龍種的血吧."

"真好呀,殺龍什麼的.我也很想要個屠龍者的稱號呢!"

"——不管怎麼說,他應該也能跟世界共存,很好地生活下去吧."

Archer和Rider對于這一點都沒有任何的不安.因為他是在這個城寨里的眾多人造人當中唯一明確地表達出了"想活下去"這個意志的人.

不管遇到什麼困難的狀況,他應該也能堅強地生存下去吧.

"不過,為什麼Archer你會那麼幫他呢?"

"我們說到底也只是不具備肉身的轉瞬即逝的亡靈,對我們來說——假如能在世界上銘刻上這樣的一個存在,那也很好啊."

Archer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和.

"我覺得應該成為王的人是你才對."

Rider說出了這樣一句萬一被Lancer聽到肯定會鬧出大騷動的話.Archer卻只是搖頭苦笑道:

"我並不擅長站在當風的位置啦."

聽了這句話,Rider不禁"唉~"地歎了一口氣,同時小聲的"果然世事總是無法如人所願"這樣嘀咕了一句.

◇ ◇ ◇ ◇

有余力果然是一件好事——齊格邊走邊這麼想道.如果是像以前那個會因為走路而變得疲憊不堪,甚至感覺到痛楚的身體,那麼自己就連邊走邊思考也難以做到.

因為結界所發揮的效果,森林依然處于一片沉默之中,完全沒有生物的氣息.但是,現在已經離那座城堡相當遠了.就算通過結界能粗略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應該不會特意派人來追自己吧.

來到接近山腹的地帶,耳邊就開始傳來細微的鳥鳴聲.也就是說,驅趕生物的結界力量已經無法對這一帶發揮功效了.雖然因為樹木林立而顯得相當昏暗,但是似乎很快就到黎明時分了.這麼算起來,自己應該是連續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但是身體卻完全沒有任何疲累的感覺.他的衣服明明纖薄得完全不適合在這個晚秋季節登山,可是他卻連一點寒意也感覺不到.

就算說身體變健康了,這種情況也還是有點異常.或許這都是來自"黑"Saber——齊格弗里德的心髒的力量吧,齊格如此推測道.

……他渴望著更多需要思考的事情,希望讓自己沉醉在那種複雜奇怪的方程式中.只要這樣做,自己就能稍微逃離從剛才開始就總是縈繞在自己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那團莫名其妙的霧靄.

雖然步伐還顯得有點遲鈍和笨重,但是——只要繼續往前走,路就變得越來越開闊.

越過大山後,齊格就遠遠地確認到在遠處有一個小小的村莊.那里跟托利法斯不一樣,應該是還沒有魔術師涉足的地方.

要通過暗示來操作村民們的意識恐怕並不需要一天的時間,也就是說自己完全可以在那條村里獲得自己所渴望的平穩日常生活.或者還可以借那個地方作跳板而前往別的國家.

所以自己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就可以得到那樣的日子.既可以生存,也可以得到某些東西,或者還能從中找到希望.

就是為了這一步,一名英雄把性命賦予了自己,還有一名英雄治愈了自己.更有一名英雄跟自己並肩而行.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步.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雙腳卻在拒絕走出這一步呢?

歎息.看來自己實在無法揮去縈繞著腦海的這團霧靄.作為人生存下去,是不是就意味著一輩子都要持續這這樣的狀態呢?

即使如此,他還是努力抬起腳——

"等一下!"

聽到這個制止自己的聲音和緊接著傳來的響聲,他慌忙回頭向身後看去.剛才的聲音絕對不是自然的聲音,而是什麼東西重重地倒在地上的聲音.

難道是追兵嗎?但是自己卻沒感覺到任何魔術行使的氣息,也感覺不到Servant的巨大魔力.盡管稍微有點猶豫,但齊格還是覺得應該看個究竟,所以就轉身走了過去.

他踏入了稍微偏離山路的森林.聲音的方向應該就是來自這里的——卉格環視了一下周圍,終于找到了.

同時也在那一瞬間,他被奪走了魂魄.

"————"

就連驚歎的聲音也發不出來.他看到有一位少女正痛苦背靠著大樹蹲在那里.

在透過樹木縫隙間的黎明微光的照射下輕輕晃動著的頭發,就像金色的絲綢一樣美麗.注視著自己的一雙如同紫水晶般的眼眸顯得無比澄澈,讓齊格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莫名其妙的罪惡感.

那並不是像人造人般精密的造型美,也不像Rider那樣光是站在身旁就會心跳加速的可愛感覺,而是一種極其缺乏現實感的幻想般的美感.

少女的身上披著甲胄——毫無疑問,那是Servant.雖然不知道是"黑"方還是"紅"方,但這應該是自己絕對不應該扯上關系的一名少女.

要問是敵是友的話,那恐怕毫無疑問是敵人吧.明明如此,他卻覺得離開這里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或者可以說是被藝術品深深吸引住的狀態吧.齊格不知不覺間就向著少女的身邊走了過去.正當他想伸手去碰蹲在那里的少女的臉頰時,掛在腰間的劍卻像在警告似的發出了響聲.

雙方沉默了.彼此視線交錯,齊格不禁感到頭腦有點混亂.仔細一想,自己剛才究竟在打算做些什麼呢?

竟然伸出手去觸碰蹲在地上的少女,這是多麼卑劣的行為啊.他慌忙想要把手抽回來,少女卻馬上握住了齊格的手.

"太好了……終于見到你啦!"

在少女微笑著說出這樣一句話的瞬間,齊格頓時心想——就算她是自己的敵人,或者就算自己在這里被當場殺掉,只要看到了這張笑臉,自己也死而無憾了.

◇ ◇ ◇ ◇

在本次聖杯大戰中作為Ruler被召喚而來的聖女貞德,對在第二戰中作為"紅"Berserker和"黑"Lancer及Rider之間的戰斗的舞台,還有"紅"Rider和Archer,"黑"Saber,Berserker,Archer之間的戰斗的舞台的那部分森林進行了一番仔細的檢查,最後才終于松了口氣.

遭到破壞的就只有戰斗過程中被弄倒的樹木而已.而且即使是這種破壞,也並沒有波及到大范圍的森林面積.當然,要是"紅"Lancer——有如太陽般燦爛的大英雄迦爾納也加入戰斗的話,森林說不定早就化作一片焦土了.

一直固守在米萊尼亞城寨里的"黑"方自不用說,本來應該發起進攻的"紅"方Master們也不見蹤影.但是,考慮到這場戰爭還僅僅是處于序幕階段,現在的狀況也決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現象.因為聖杯戰爭的Master大多數都是魔術師,他們對于戰爭也並不是非常熟悉.

"……總而言之,這是很普通的一場戰斗呢."

沒錯.雖然Servant的數量很多,但是他們的戰斗方式卻非常典型.遠距離狙擊的Archer,發起突擊的Berserker,以魔術指揮魔偶行動的Caster,召喚樁子將敵人刺穿的Lanser——Rider和Saber也決不是什麼超出英靈范疇的反常存在.這一點,無論對"黑"方還是"紅"方來說也同樣如此.

……當然,他們畢竟是Servant,其力量當然是非常驚人的.其中尤其是"紅"Rider特別突出.按照Ruler的估計,他恐怕具備了足以匹敵"紅"Lancer的力量.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畢竟是一個威名赫赫的大英雄.光是有她在,戰況就會發生逆轉性的變化.僅僅是擁有Rider和Lancer,就Servant的"質量"方面來說,應該是"紅"方占據著優勢地位.

當然,那只不過是單純的力量比較而已.另外還有Servant的搭配,寶具的能力,戰術,場所等等眾多必須考慮的因素.至今還未曾露面的"黑"Assassin,"紅"Saber,Caster,Assassin究竟是什麼樣的Servant還是一個未知數,狀況也很可能因此而有所改變……

總而言之,就現狀來說還是處在通常的聖杯戰爭的范疇之內.即使陷入了由十四名Servant展開的全面戰爭狀態,托利法斯這個都市也只有兩萬人口,而且相對于外界來說也是孤立的存在.只要運用作為Ruler的特權,就應該可以把損害抑制在最低的限度.

完全沒有可疑的部分.然而盡管如此——

心胸中還是殘留著一團難以捉摸的莫名其妙的疑念.盡管像現在這樣利用晚上的時間來仔細調查戰斗的痕跡,但結果還是沒有得到任何的線索,唯一的線索就只有"紅"方的Servant把矛頭指向自己這個事實.Ruler也很明白"紅"Lancer是一個高風亮節的人物,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率直地遵從Master的命令想要拿Ruler的性命吧.

……看來果然還是要想辦法和"紅"方的Master取得聯絡才行.

總之今晚的戰斗就到此結束……在剛這麼想的瞬間,她就感覺到全身有點脫力……看來自己現在已經"很困"了.准確來說,並不是身為Ruler的貞德感到困倦.真正需要睡眠的,只不過是蕾迪希亞的肉體而已.話雖如此,本來Servant就不具備睡眠這種行為.大概是因為存在著這樣的差異吧,Ruler反而對此感到有點新鮮.

"嗚,不行……現在還……"

唯獨是這種睡意是無法以她的意志來克服的.現在自己必須回到城里,回到教會,回到那閣樓房間的床上睡覺.但是,自己的身體卻在過分地渴求著睡眠.

她伸手按在大樹的樹干上支撐著身體,然而這樣也好不足夠,她無奈只好使勁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痛覺總算讓自己的意識變得稍微鮮明起來……實在是一個不方便的肉體.因為召喚不完全的緣故,雖然的確能維持一段較長的時間,但是一旦越過極限恐怕就會像切斷開關似的喪失意識吧.

關于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就留到以後再考慮,現在還是先用聖水來查探一下Servant的所在地.如果確認沒有問題的話,那今天就到此結束吧.

"黑"方的五騎和"紅"方的一騎位于城寨里面,其中"紅"方的一騎應該就是Berserker了.本來應該是俘虜,但是看來已經成功替換了Master.這並不是違反規則的行為,Master交換和Servant交換是相當尋常的事情——不,等一下.

"好像還缺少一騎……?"

駐留在城寨里面的Servant應該有六騎,那麼剩下的一騎究竟到哪兒去了呢?即使繼續擴大搜索范圍,也還是沒有找到.

……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是死了嗎——不可能.在十四騎Servant中,不管是誰出局了,Ruler也是可以直接察覺到的.所以現在並不存在哪個Servant出局的情況.

但是,總覺得有點奇怪.並不是作為Ruler的感覺,而是貞德自身的直覺在告誡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情.

必須要盡快把剩下的一騎找出來.但是,要怎麼找呢?漫無目的地到處亂找真的能找到嗎?

找不到的——Ruler對此產生了確信.神只會眷顧積極付出努力的人,四處亂找只是一種思維停止的做法.

既然如此——她轉眼看向五騎所在的城寨.也許直接去問他們會更有建設性吧.

至少"黑"方采用的是籠絡的手段,應該不會像"紅"方那樣二話不說就要馬上動手殺死自己吧.

雖然是有點過于樂觀的推測,但是現在不馬上采取行動是不行的.于是,Ruler就堂而皇之地徑直朝著城寨的正面走去.

那座城寨就屹立在睥睨著托利法斯的一個高高的山丘上.其在夜間浮現出來的朦朧黑影輪廓,直讓人聯想起亡者地獄的巨大飯鍋.盡管擁有跟人口僅兩萬的小城市完全不搭調的雄偉氣派,但是城里的居民卻完全沒有要把這個地方變成觀光勝地的想法.其中當然也有"城寨並不是公共建築物而是私有地方"這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因為城里的居民一向都對這座城寨心存恐懼並且敬而遠之的緣故.

並非只是受詛咒那麼簡單.如今支配著托利法斯的就是這座城寨.居民們的認識大致上就是這樣子,實際上這種理解也是正確的.

Ruler站在城門前,抬起頭眺望著上面的城寨——那是一種毫無藝術性的死死板板的構造,易守難攻.但是,這座城寨真正的特性並不在于此.

她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城牆,瞬間就感覺到一陣麻痹.那大概是強烈的妨礙和探知用的魔術吧.在這些層層疊疊地布置在外周的無數魔術防禦障壁的保護下,就算是Servant想攻陷這座城寨恐怕也需要相當大的破壞力.

Ruler站在城門前,還沒等她報上姓名,城門就自動打開了.在伴隨著震耳巨響慢慢敞開的城門里,正站著一位手持權杖的"老人".

"你就是尤格多米萊尼亞的魔術師吧?我是——"

"是本次聖杯大戰的裁定者——貞德閣下吧.能迎來威名遠揚的聖女光臨,實在不勝榮幸.我的名字是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是駐留在這座米萊尼亞城寨里的魔術師們的首領."

仿佛想要搶先一步似的,達尼克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他之所以說出了對方的真名,與其說是表現出親切的態度,倒不如說是一種警告吧.當然,就算她的真名被知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而如果不表明真名的話,恐怕會很難贏得各Master和Servant們的信任.所以在教會里她也很坦白地以貞德自稱.

"……為了慎重起見我先說明一點,我在這場聖杯大戰中決不會偏向于'黑’方或者'紅’方,我之所以來到這里,也只是因為想了解一些事情而已."

聽了貞德這句似乎有點冷淡的台詞,達尼克也依然笑容滿面地回答道:

"這個我當然是明白的.不過,首先還是請你見一見我們的領王吧.自從接到你登門來訪的消息後,他就顯得相當高興."

"領王……?"

達尼克點點頭,以足以讓Ruler產生戒心的笑容說道:

"瓦拉幾亞之王弗拉德三世,也就是我的Servant——'黑’Lancer了."

在達尼克的引領下走過一段石鋪的走廊,途中遇到的傭人們都紛紛向自己低頭行禮.因為容貌和舉止都有著驚人的統一感,再加上他們體內的魔術回路,Ruler馬上就察覺到他們都是人造人的事實.

"這樣做是以為我想要盡量減少發生牽連的人類的數量."

達尼克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說道.雖說是遵循了"必須極力避免牽連到無關人員"這條聖杯戰爭的基本原則,但是

"即使是人造人,也同樣可以說是無關的生命吧."

Ruler冷冷地回了一句.

聖杯戰爭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小規模,同時也是最大的戰爭.七名Master和七名Servant——原本就因該控制在這樣的范圍內.當然,這一次的狀況卻有著很大的不同.

"噢,難道成了聖女之後,就連人造生命也會多加眷顧嗎.那麼說我們是違反你的規則了?"

面對達尼克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Ruler稍微繃緊了表情說道:

"——當然還不至于那麼嚴重."

……不過,考慮到現狀下的戰斗規模,這也可以說是沒有辦法的事.就這一點來說,確實不存在"以違反規則做出處罰"的余地.這是無法強制的事情,也很難說他們都是小孩子.只不過是本來就被鑄造成這樣子而已.

"跟對方的魔術協會不一樣,此舉關系到我們一族的生死存亡,請你在判斷的時候務必要考慮到這一點."

通往王之間的門扉打開了.

"唔."

Ruler盡管稍微發出了呻吟聲,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踏進了王之間.坐在王座上的正是"黑"Lancer——弗拉德三世.而"黑"方的Servant——Archer,Berserker,Caster等三人都以侍奉左右般的姿態站在旁邊.

……盡管從威脅的意義上說是極小,但是來自集團的敵意還是會帶來一定程度的威壓感.不過話雖如此,周圍的人全是敵人的狀況,Ruler在生前也同樣經曆過.

沒有任何的造作感,Ruler面不改色地走到了王的面前.因為自己不是臣下,所以她並沒有低頭行禮.而王也沒有因此而有所動容.

"我名叫貞德,是在這場聖杯大戰中被作為Ruler召喚而來的."

"——唔.由信奉同一個神的人擔當裁定者,的確值得信任."

"……正因為是相信同一個神,希望你明白我是以維持公正為宗旨這一點."

面對Ruler的堅定眼神,"黑"Lancer的嘴角露出了笑意.難道是把這當成了鄉下小姑娘說的一句戲言嗎.

"話說,現在時間已經將近黎明,首先就請你說明來意吧,裁定者."

"在深夜時分,你們曾經和'紅’方的Servant們發生過戰斗吧?對方是Rider,Archer還有Berserker."

"啊啊,那又怎麼樣了?"

"結果,Rider和Archer撤退,Berserker則以捕獲的形式落入你們的手中——在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黑"Archer對Ruler的這個提問做出了細微的反應.不,不僅僅是他一個,手握戰斧的人造人們也產生了一絲動搖.

然而,比任何人的反應都更強烈的卻是"黑"Lancer.

"……太不愉快了."

光是說出這樣一句話,王之間就頓時充滿了殺氣.盡管像是小孩子發脾氣般的毫無道理的行為,但是其力量卻足以匹敵一個廣范圍區域的制壓兵器.面對這種具有意志的兵器所產生的殺氣,Ruler則一臉平靜地承受住了.

跟以村女身份在希農城求見查理王太子的時候,還有以階下囚的身份接受異端審問的時候所感受到的惡意相比,這還算不了什麼.畢竟在那個時候,只要自己的一舉手一投足稍有可疑之處就要馬上遭到誅殺了.

"如果你不願意回答的話就沒有辦法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接下來就由我自己進行調查吧."

正當她想要轉身離開的瞬間,Lancer的殺氣卻突然放緩了.

"——抱歉,看來我稍微開玩笑過頭了."

面對把剛才的殺氣說成是"開玩笑"的"黑"Lancer,Ruler也頓時無話可說了.不,說不定這也是他的真心話呢.對王來說,喜怒哀樂都同樣是為政的一種手法.就像明明不覺得悲傷卻要為臣下而哭泣,明明一點也不高興卻要接受貢品一樣.所以發怒對他來說或許也單純只是一種表面工夫吧.

"Saber自盡了."

"什麼……"

聽了這句淡然的話語,Ruler也不禁當場愣住了."黑"Lancer似乎很悲傷似的搖頭歎息起來.

怎麼可能——Ruler剛想這麼說,卻馬上反射性地把話吞了回去.看來Saber自殺這件事似乎是真的.但是,這樣就產生了一個矛盾."黑"Saber盡管處于瀕死狀態,但是還活著.

……不管怎麼說,Master也決不可能感覺不到Servant的生死.如果說感覺不到的話,那恐怕是由于因果線已經被切斷了吧.

但是,Ruler卻擁有遠超"靈器盤"的知覺能力.雖然確實是相當細微,但是"黑"Saber還沒有完全跟這個世界斷絕聯系——她可以明確地做出這樣的斷定.雖然無法明確判斷出他的所在地點——但是他應該還活著.

"有沒有哪一位可以說明一下具體的狀況?"

"向我們作報告的是'黑’Rider——因為這件事似乎是他唆使的,所以作為懲罰,現在正被幽禁在地下牢里."

"……是這樣嗎."

"——那麼,Ruler,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們現在已經失去了可以說是重中之重的劍兵,因此當然希望能補充上足以匹敵Saber的戰力.這樣想應該是很自然的事吧?"

話題似乎變得充滿了火藥味——Ruler不禁皺起眉頭.

"先前我也說過了,我是Ruler.是被聖杯召喚而來的這場戰爭的絕對裁定者……我有我自己的目的,而那並不是要跟你們站在同一戰線上."

"難道你沒有願望嗎?既然是被聖杯召喚而來,你應該也有自己的願望吧?"

"——對Ruler來說這方面也是例外的,被作為裁定者接受召喚的資格之一,就是對現世沒有任何願望."

聽了這句話,Servant們都稍微有所動搖了.

"……Ruler,你沒有願望嗎?"

"是的,沒有."

Lancer似乎覺得很焦躁似的在椅子的扶把上捶了一拳.他站起來,仿佛要展現出過去的狂氣似的大聲喊道:

"貞德,我知道你是怎麼死去的!被所有人背叛,被奪走了一切,最終死于非命的你是不可能沒有願望的吧!快回答我,不允許有半點的虛假!"

如果說剛才的殺氣是廣范圍制壓兵器的話,那麼現在這句話就有著鐵樁般的銳利感.一旦說出半句虛言,或者是無法取得Lancer認同的話,身體恐怕就會馬上被刺穿.

Ruler注視著Lancer,以足以壓住他氣勢的沉靜聲音說道:

"我沒有.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含恨而死,覺得我一定很渴望報仇,或者是渴望得到救贖什麼的.但是——哉所闖過的生涯,卻有著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充實感.雖然並不是能得到所有人認同的事情,但是至少我對自己的生涯沒有半點的後悔,也沒有任何寄托于聖杯的願望.如果說有的話,那也只是希望這場聖杯戰爭能夠在正確的軌道上進行下去而已."

"被神所舍棄的你還說這樣的話?"

"——那才是愚蠢的想法,主是不會舍棄我們的.不,主本來就不會舍棄任何一個人.我們之所以祈禱,也都是為了治愈主的悲傷.沒錯,我確實是——"

"聽到了主的歎息——"

聽到了悲鳴,聽到了歎息,聽到了嗚咽聲,也聽到了悲哀.

世界徑直朝著地獄的方向滾落,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不,還是說——那本來就是地獄呢?

真可悲——主發出了哀歎.人們連普通地生存下去也不被允許,被迫作出"要不就成為野獸,要不就變成食物"的究極選擇.

爭斗永無平息之日,鮮血總是不斷地灑落在大地上.

所以主才會發出歎息——而我就聽到了他的聲音,聽到了那所有人都難以察覺到的,極其細微的聲音.

這是非常明確的事情.傾聽那個聲音,做出與之相呼應的事情,就意味著必須舍棄自己至今為止的一切.

必須舍棄作為樸素村民的生存方式,也必須舍棄被他人所愛的喜悅.這樣做並沒有任何的回報.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我一定會成為被大多數人嘲笑的對象吧.

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個鄉下姑娘單槍匹馬地闖進充滿殺氣的戰場,那簡直不是正常人的所為.

——但是,主正在哭泣.

啊啊,我……一定是無法忍受這種感覺,也無法對此視若無睹吧.

為了讓主不再流淚,為了給他最大的撫慰,我就向這個世界的地獄發起挑戰吧.穿上鎧甲,掛上佩劍,舉起旗幟——奉上我的性命吧.

沒錯,我從主那里得到的啟示並不是榮耀和勝利,也不是義務和使命感.主僅僅是在發出悲傷的歎息而已.

——所以,至少也應該由接到這個啟示的自己來為主消除歎息的根源.

"黑"Lancer默默地注視著Ruler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搖搖頭坐了下來.

"——雖然信奉著同一個神,看來還是無法相容啊."

"盡管信奉著同一個神,卻存在著把我處以火刑的人們,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Ruler從容不迫地回答道.對于她這句充滿諧謔的話語,"黑"Lancer愉快地笑了起來.

"……那就沒辦法了.但是,'紅’方的Servant把矛頭指向你的性命也是事實.我們這方只是希望把你拉攏過來,但是對方似乎並不是這麼考慮啊."

"的確沒錯.我也必須對'紅’方究竟在盤算著什麼進行一番調查,雖然我並不打算以他們為敵——"

"要是被襲擊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的確如此."

"那麼我就只管祈禱'紅’方是一群想要拿你性命的愚蠢家伙吧."

"黑"Lancer這麼說完,又一次笑了起來.

Ruler離開了王之間後,就直接朝著地下牢的方向走去.這里被關著在戰斗中被捕獲的"紅"Berserker,還有另一名"黑"方的Servant.根據Lancer所說,那應該就是"黑’Rider了.

地下牢籠罩著一種似乎好久沒有被使用過的空氣.其中的八個牢房都只能看到腐爛的木頭和干草,還有蜘蛛網什麼的.

在其中一個牢房里,"紅"Berserker正被某種像蠟一樣的流體完全封住了全身的行動.雖說已經完成了Master的更替,但是"黑"方也不可能放任他自由行動……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也依然面露笑容,看起來實在讓人感到莫名的詭異.

那麼,問題就是被封印在另一個牢房里的Servant了.

"——咦?你是哪一位呢?"

少年露出訝異的表情側起了腦袋.雖然是不經意間的動作,但是現在的他卻被封印得比剛才的Berserker還要嚴重.那手腳都被樁子緊緊釘住的樣子,看起來就讓人覺得難受.

"你就是'黑’Rider吧.我就是擔當Ruler的Servant,名叫貞德.是為了管理這次聖杯大戰而被聖杯召喚而來的."

聽Ruler這麼說,Rider這才恍然大悟般"啊啊"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的確是有這回事呢.不過是真的嗎?該不會是'紅’方的Servant吧?"

面對那疑惑的視線和似乎覺得有點意思的笑容,Ruler稍微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解開手套挽起衣袖,將"那個"舉起在Rider的眼前.

"哇……""這個可以作為證明嗎?"

"……可以啦.嗯,你的確是Ruler.原來如此,那就是Ruler的'特權’嗎.真好呀,我也想要!"

Rider似乎完全理解了似的連連點頭.

"能得到你的理解就太好了.那麼Rider,很抱歉,我有一些事情想向你確認一下."

"好的好的,只要是我能回答的問題我都會說,請講請講."

Rider以相當輕松的口吻回答道.

"……我聽說'黑’Saber出局了."

"啊啊,沒錯啦."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Saber還是其他人,現在十四名Servant都全部健在,從感覺上就可以知道"他們都還活著".Ruler非常清楚——他現在依然還逗留在現世之中.

"非常抱歉,可以請你說得更詳細一點嗎?"

"嗯,我現在正好閑得發慌呢."

Rider邊笑邊說起了有關Saber的事情.那聽起來跟英雄談相去甚遠,簡直就像是一個聖人的故事.然後,被那個英雄所挽救的無名少年(人造人),他似乎是為了尋求自由而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總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被鎖在牢房里啦.不,雖然旁邊還有'紅’Berserker在,不過那家伙根本就沒辦法溝通嘛……你還好吧~?"

聽到"黑"Rider的呼喚,隔壁牢房就傳來了回應的聲音.

"我完全沒有向權力走狗低頭的意思.盡管如此,我還是會回答你的問題.我當然很好,但要是能幫我解開這些拘束道具就最好不過了——"

"那就等下次吧."

盡管是令人震驚的展開,但是Ruler也同時理解了過來.

"……Saber的確是消失了.但是,他卻把'心髒’交給了那個人造人,是這麼回事嗎."

那並不是以魔力編織而成劍和鎧甲,或者是頭發之類的東西,而是對人類來說重要程度相當于腦部的心髒.即使對Servant來說,心髒和腦部都存在著靈核.像這樣自己親手挖出來施與他人的做法,可以說是完全沒有前例的.

更何況把心髒賦予他人的是"黑"Saber……也就是通過沐浴龍血獲得了接近龍種的肉體的不死英雄齊格弗里德.就算對人造人的身體造成了某種影響也毫不奇怪.

"嗯,我就在那里跟他分開了,然後他就直接朝著山路那邊走啦.之前在試騎馬的時候就看到那里有個村落,所以現在他大概就在那里吧?"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謝謝你."

聽了Ruler的道謝,"黑"Rider卻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問道:

"……你是要去見他嗎?"

"嗯,如果事情正如你說的那樣,那麼散發出Servant氣息的就只可能是他了."

"關于這個,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把他卷進這場戰爭里來啦."

之前浮現出樂天式笑容的Rider,現在卻忽然以帶有一絲敵意和堅強決心的眼神注視著Ruler.由此可以隱約看出他對這件事懷著相當堅強的意志.

"……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你說的沒錯,那麼他純粹只是一個受害者.只要他本人不希望,我是不會過分干涉他的行動的."

Rider這才安心地舒了口氣,敵意也瞬間煙消云散了.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啦.嗯,只要他能好好活著,我吃這樣的苦頭也算值了."

聽了Rider的這句話,Ruler提出了一個想不明白的問題:

"Rider,Saber為什麼要救那個人造人呢?假如是你站在Saber的立場上我還可以理解,畢竟你是查理曼的十二勇士其中一人的艾斯托爾弗——"

假如是忠實地奉行著騎士道,而且還是個徹頭徹尾的老好人的艾斯托爾弗,做出這樣的行為也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黑"Saber卻是齊格弗里德.他是王室的成員,是尼德蘭的王子.當然,這種鋤強扶弱的行事方式的確很符合英靈的風范,但即使如此也應該是有限度的.既然身為被聖杯戰爭召喚而來的Servant,他對聖杯也應該懷著自己的願望.至少不應該做出單純為了挽救區區一個並非Master的人而賠上自己性命的行為.

對Servant來說,參加聖杯戰爭就意味著自己的第二人生,簡直可以說是萬分之一的奇跡.可是他卻如此輕易地——為了一個人造人而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這種情況實在是非比尋常.

"就算說是Servant,也不一定要重複去做跟生前一樣的事情嘛.反而有很多人會為了抹去生前的遺憾而做一些不同的事情……當然,這樣做的人大多數都會以失敗告終啦."

英雄就是因為生前所做的事而成為英雄的,並沒有人會渴求他們去做生前沒能做到的事情.

"……總之先謝謝你了.祝願你能成為這場戰爭中的勝利者."

"咦?你會幫我嗎?"

聽了這句話,Ruler不禁呵呵地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會,因為我只會祝願所有的參加者成為勝利者."

"喂喂,這可不行啊,Ruler.勝利者就只有一組——這應該是聖杯戰爭的原則吧?"

"的確如此——但是,我還是會祝願每個人能成為勝利者."

說完,Ruler就靜靜地走出了地下牢.留在牢房里的"黑’Rider忽然間想起了Saber臨死前的情景.

為了挽救人造人而毫不猶豫地舍棄自身性命,臉上露出滿足笑容的那個男人,究竟能不能算是"勝利者"呢?

希望是吧——不,無論如何也必須是這樣.Rider打從心底里這麼想道.

在往回走的時候,帶路人並不是達尼克,而是一名人造人的傭人.默不作聲地以正確的步幅往前走的人造人,還是會給人帶來一種人偶的印象.

"我有一件事想請教一下,可以嗎?"

聽了Ruler的提問,人造人既沒有停步也沒有點頭,直接回應道:

"沒問題,請說."

"你們人造人是自願參加這場聖杯大戰的嗎?"

"當然了,因為那就是鑄造出我們的主人的意向."

那是一個平淡而毫不含糊的回答.是這樣嗎——Ruler回答道.至少這並沒有違背聖杯戰爭的規則.他們和魔偶都有著願意服從主人的意志.即使是被制造出來的存在——也還是有意志的.

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須尊重他們的意志.

"到這里就可以了,謝謝你."

走到城門,Ruler非常有禮貌地向對方道謝道.以通透的眼眸注視著她的人造人也向她深深低頭行了一禮.然後,就在Ruler准備轉身離開的瞬間,伴隨著一聲略顯猶豫的咳嗽聲,人造人發話道:

"他——會不會受到什麼懲罰呢?"

回過頭來的Ruler,不禁對這個出乎意料的提問感到不解.

"你說的他是指……?"

"他——就是'他’了.也就是令我主人的Servant——Saber死去的那個人造人."

眼眸中並沒有動搖的神色,也沒有感情……起初是這麼想的,但是當Ruler再進行仔細觀察的時候,卻發現他的眼神中似乎帶有一絲為"他"擔憂的色彩.

"不,據我所知,實際上只不過是Saber滿足了他'想活下去’這個願望而已.懷抱著想活下去的願望,決不是什麼罪過."

她並非站在Ruler的立場,而是站在一個人的立場上來作出這個判斷.不管是什麼樣的惡人,祈求活下去這個願望本身也不是什麼罪過.當然,這跟活下去繼續為非作歹的罪過完全是兩碼事.

"……謝謝你."

她的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一點.啊啊,他們果然還是"活著"的呢——Ruler感歎道.他們的命運已經基本被固定了.作為被臨時制造的生命,他們能存活的時間實在太短暫了.

然而,身為Ruler的她正因為自己是Ruler,所以根本無法改變些什麼.她並不具備向求救者伸出援手的權利.

重新振作起精神後,Ruler就朝著Rider剛才所說的那座山的方向走去.

盡管剛才對"黑"Lancer說了那樣的話,但是之前產生的那種不祥的預感卻依舊揮之不去.在聖杯戰爭中,Servant自盡並不是什麼罕見的情況.雖然狀況各有不同,但如果就Berserker這個職階來說,很多時候都是由于魔力供給斷絕而自滅的.也存在著由于使用強力寶具而連Master一起消滅的Servant.

雖然是比較少見的例子,但是也存在著為了Master而自殺的Servant,另外還出現過為保護無辜平民而施展寶具的老好人Servant.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卻有點不同.因為是自己挖出了心髒,因為生前沒有這樣的傳說——並不是來自這些要素的理由,而是存在著某種根本上的區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Servant的人數也應該會變成十三騎才對吧.

但是現在為什麼依然是十四騎呢?為什麼自己現在依然認為"黑"Saber"還活著"呢?這場聖杯大戰果然有點不對勁,總覺得弄錯了些什麼.其中的部分原因會不會就是來自于那個人造人呢?

不,這只不過是推測而已,實際情況還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所以現在才必須先追上他再詳細了解情況.

"聽說是朝著這座山的方向走的……"

夜幕之下,鋪設著結界的森林寂靜得幾乎讓人耳朵發疼.人造人並不是散發著作為Servant的氣息.也就是說,自己必須把正在穿越這片森林的"某個人"找出來.

但是……這不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嗎——Ruler開始有了這樣的想法.畢竟那個人造人正在逃離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的追蹤,對于魔術師和Servant的氣息恐怕是特別敏感的吧.

就算想大聲喊他出來,他也不可能出現,反而很可能會因為害怕而越逃越遠.

還是算了吧——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掠過.本來那個人造人就是因為不想跟這場戰爭扯上關系才逃出去的.在他的眼中,自己恐怕只是一個會把他帶回戰爭惡夢中的惡魔吧.

但是——

她壓低自己的魔力,將其抑制在恰好能抵抗結界效力的程度上.這樣一來,自己作為Servant的氣息就應該不會被對方發現,從而可以跟對方接近到能夠目視的距離內.

但是在這種狀態下,自己的身體機能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盡管有月光的照射,但是依靠這種朦朧的光芒來走山路,自然是一種極端消耗體力的行為.

少女一邊調整著急促的呼吸,一邊祈求著能追上他而沿著山路往上登.

盡管覺得有點頭暈目眩——但是她已經沒有余力去理會了.

光是往前踏出一步,也要耗費相當大的體力.只要再忍耐一會兒就好了——她如此說服自己.

為什麼自己非要吃這樣的苦呢——那是因為很想見他一面,很想見一見那個得到"黑"Rider的幫助,連"黑"Saber也毫不猶豫地為他而舍棄性命的人造人.

就僅僅是這樣嗎?是的,本來應該僅僅是這樣而已.那麼,這種迫切的使命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那個最好還是不要想了.想跟他見面這個願望,就暫且看成是自己的意志吧.

……明明如此,自己的身體卻開始逐漸脫離了精神的控制.

大概因為是人類的肉體吧,現在早就已經超出了活動能力的極限.現在幾乎是光靠Ruler的氣力來走路的狀態.面對如此急迫的狀況,她勉強壓抑住內心的焦躁.現在走的畢竟是夜間的山路,無論如何也決不能掉以輕心.

她強忍著渴望休息的誘惑,只是拼命地往前走——在穿出森林的另一側,即將到達山頂附近時候,她終于發現了一個茫然佇立著的人影.

"啊——"

她頓時感到一陣安心……然而,這種反應似乎是一個致命的失誤.她的視野瞬間變得一片黑暗,整個世界都晃動了起來.

不行,我還——我還要繼續忍耐.

"等一下!"

Ruler反射性地向他喊了一聲.這下可糟了.腦海里猛然掠過這樣的念頭.自己明明是為了不驚嚇到他才吃了這麼多的苦,結果卻在最後一刻喊出聲來了.

體力已經完全透支.她還沒來得及采取什麼對策,意識就即將要中斷了.她不由得背靠在旁邊的大樹上蹲了下來.

完全動不了.雖然也不是說會死掉,但是現在這種狀況下已經不可能行動了.必須讓身體進入睡眠狀態獲得休息.但是——剛才發出的聲音,恐怕會讓人造人做出自己正在被人追蹤的判斷吧.如果不繼續追下去,大概就沒有第二次機會能見到他了.

說不定這是一次致命的失敗.在為此感到後悔的Ruler耳邊,傳來了細微的踐踏草地的聲響.

懷著一絲希望,她抬起頭往前看去——意識也稍微變得有點明朗了.只見有一個身材纖細,容貌俊美的少年正提心吊膽地向自己伸出手來.

她反射性地抓住了對方的手,仿佛感到無比安心似的說道:

"太好了……終于見到你啦!"

——于是,兩人就這樣相遇了.

身為Servant卻不具備Master,只是為默默地為這場聖杯大戰盡心盡力的少女;既非人類也非Servant,說不定連人造人也不是的少年——兩者都是聖杯戰爭這個儀式中的異分子.

"啊,那個,嗯嗯,我並不是敵人."

聽了少女充滿歉意的發言,少年以天真無邪的點頭作為回應.

"……雖然只是直覺,但我還是知道的."

少女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端正姿態向少年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在這場聖杯大戰中作為裁定者的職階——Ruler被召喚而來的貞德.我有一些事情想向曾經是米萊尼亞城寨的人造人的你了解一下,你不介意嗎?"

"啊啊,沒有問題."

"我作為Ruler這個職階的特性,具有能感應到參加這次聖杯大戰的所有Servant是否出局的能力.現在我的認識是全Servant都依然健在.但是——"

"……不,不對.剛才'黑’Saber已經出局了."

"Rider也是這麼說的,他說Saber出局了.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從我的感覺來說,Servant依然是十四騎全部健在,沒有任何變化.同時我還從你身上感覺到了Servant的氣息.但是,這樣跟你面對面我就明白了,你果然不是Servant."

Ruler摘下手套,輕輕把手按在他的胸口.沒有理會面露困惑神色的他,Ruler正在確認他的心跳狀況.


"——我感覺到強有力的心跳聲.看來就跟普通的心髒一樣發揮著機能呢.太好了,這就是說他並不是毫無意義的選擇了死亡."

她這才"呼~"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她似乎才終于察覺到眼前狀況,慌忙把手抽了回來,同時滿懷歉疚地謝罪道:

"實在抱歉,我一不小心就——"

"不,我不介意……我——.沒有問題嗎?"

面對稍顯不安地向自己提問的少年,Ruler馬上搖搖頭說了一句"沒問題".老實說,其作為"心髒"所發揮的效能幾乎正常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除了擁有魔術回路能運用魔術之外,他就跟普通的人類毫無區別.

"正如'黑’Rider所說,你是自由的."

聽了這句話,人造人不由得露出了陰郁的表情.看到他的反應,深感詫異的Ruler馬上問道:

"你怎麼了嗎?"

"不,我當然是明白'自由’這個詞所代表的含義.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齊格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苦惱.Ruler仿佛覺得很不可思議似的側起了腦袋.因為她在那座城寨里曾經聽"黑"Rider很高興地說過少年的未來生活.

"他一定會前往村莊,再以那個地方作為立足點再繼續走向城市吧.他會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在被治愈或者受傷的同時不斷往前走,接著大概就會愛上別人然後跟對方白頭偕老——.Ⅱ阿啊,那是多麼美妙啊!"

聽Ruler這麼說完,他卻搖搖頭否定了這樣的未來.

"啊啊,的確如果是'自由’的話——我應該也可以那麼做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完全沒有產生那樣的意欲."

真是太對不起Rider了——他一臉沮喪地低頭說道.Ruler以安慰的口吻說道:

"畢竟你才剛剛獲得自由,我想你的思維大概也不是那麼容易能轉緩過來的……但是,說不定你還有其他什麼願望吧?"

"其他的……願望……"

Rier給自己設定的未來,毫無疑問是一個充滿魅力的選擇.但是,自己的心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興趣.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有其他想做的事……想走上另一條未來之路呢?

"如果還沒有什麼夢想,那麼你就首先體驗一下自由,然後再慢慢尋找自己的夢想吧.但是,如果你現在已經有了夢想的話——你就盡管試著坦白說出口吧,我是這麼想的."

夢想,自己的夢想.那究竟是什麼呢.齊格閉上眼睛——回顧了一下自己的生涯.為了謀求生存而逃脫出來,尋求救助,為了生存而逃亡卻遭到失敗,並且一度陷入死亡的狀態,然而現在還是重新蘇醒過來獲得了自由.

雖然是非常短暫的生涯,但是卻得到了多次幸運之神的眷顧.明明跟其他人造人們沒有任何區別……對,其他的人造人現在已經跟自己產生了區別.他們將無一例外地迎來死亡,而自己將繼續生存下去.

沒有辦法——用這樣一句話來總結當然很簡單.光是這樣的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地把自己和他們切割開來.但是,"沒有辦法"這種話是絕對不能說的.過去,作為同伴的人造人們明明接到了搜索的命令,最後也還是把自己放走了.

後來從Rider口中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那種歡喜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呢?難道不是因為感覺到超越了主人命令的伙伴間的羈絆嗎?

既然如此——

我的願望就再明白不過了.

我已經得到了自由.所以,我也想讓大家得到自由.就像Rider,Saber和Archer賦予了自由那樣.

"願望,我的願望,我的夢想……是挽救.必須挽救如果繼續下去就會死掉的過去的自己……還有伙伴們."

"浸泡在腐爛的汁液中,只能終日擔驚受怕.死亡作為一個未來的確定事項,對萬物來說都是共通的.但是如果連到達死亡的過程中也被規定什麼都不能做的話,那實在是太沒有道理,太可悲了."

"正如我得到了Rider的救助那樣,我也要救他們.那樣的話,我覺得就算跟Rider重逢也能無愧于心.我可以挺起胸膛說我幫助了尋求自由的大家——"

"請救救我——他們是這樣祈願的,我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不管是裝作沒聽見,還是故意逃避,我都無法做到.我向英雄托付給我的這個心髒起誓,我絕對不會那樣做——"

"……我想挽救他們."

"是挽救誰呢?"

"是我的伙伴,和我同種的存在.明明想祈求救助卻連聲音也發不出來的人們,以及根本沒有想過可以獲救,只是為了走向死亡而活著的人們."

"……你是說想要挽救那座城寨里的人造人們嗎?"

面對Ruler的提問,齊格堅定地點了點頭.

"但是……這並不是Rider希望你做的事情吧?"

的確,那個Servant只是在為人造人祈求著幸福,希望他過一個沒有戰斗的和平的人生.

"這個我明白……但是,那種和平的日常生活,那樣的未來……並不是我的夢想."

Rider對自己的心意當然是很值得感激的.但即使如此,自己還是希望這樣做.

"因為我聽到了,來自'某個人’的想要獲救的願望.如果說要忽略這個事實而生存下去的話,我實在無法做到."

那對他來說就像一條鎖鏈似的.多次得到幸運之神眷顧的人造人,對獲救的喜悅是非常理解的……他很明白有人握住自己求助之手時的喜悅心情.那恐怕是其他的人造人們一輩子都不會產生的感情吧.

……奇妙的罪惡感遍布了他的全身.雖然無可奈何,卻渴望著"設法改變現狀"的心.

聽了齊格的話,Ruler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盡管聲音的對象有所區別,但是他也懷著跟自己同樣的決心.少女對主的歎息作出回應,而少年則想要回應同伴們的求助聲音.盡管Ruler沒有聽到他們求救的聲音,但是少年恐怕是聽到了吧.

既然如此——

"……沒有辦法阻止你嗎?"

"嗯?如果是你的話,我想能阻止我的手段應該有很多吧."

"不,我是說我自己.也就是說,你打算現在回到城寨里說服人造人們逃亡,是這麼回事嗎?"

"……雖然我也考慮過許多做法,不過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你心目中的成功率大概有多少呢?"

"光是這樣的話,幾乎是等于零.但是,我還是不能選擇逃避."

"請你不要做出任何無謀的突擊行動.那就跟踐踏Rider的好意沒有任何區別."

當然,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然而……齊格現在卻想不出什麼可行的策略.

"對于作為聖杯戰爭裁定者的你,我有一個問題.'黑’方將我們這樣的人造人用作魔力的供給源.這樣的做法,在這場聖杯戰爭中能否說是一種犯規的行為呢?"

Ruler的表情稍微變得有點陰沉.沒錯,他的目的是要把人造人們救出來.但是他的前路所面臨的障礙實在多不勝數.而目前最大的問題,恐怕就是這種做法在嚴格對照規則的前提下還是難以判定是否犯規這一點了.

"……現在,我只能認為人造人們是基于自己的意志參加聖杯戰爭的.至少在我向一個人造人提問的時候,她是這麼回答我的."

因為是主人的命令,所以必須奔赴戰場.即使不是人造人,這種行為也可以在許多人類的身上看到.而且Servant本來就是以這種形式參戰的.

"我們的意志非常薄弱,只是一種遵從命令的存在."

"但是,你現在卻是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動著."

"的確沒錯——"

"如果他們是以自己的意志參加聖杯戰爭,那麼這件事就輪不到我插手了.向人造人提問來確認他們是否有參戰的意志,究竟是否能得到回答呢?"

人造人一時語塞了.通過質問能不能得到理想的回答的確很難說准.因為他們自出生之日起就被賦予了聽從命令的義務,那就是他們的一切.抵抗的意志什麼的,可以說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是,這的確是無法忽視的狀況.魔力供給原則上必須在Servant和Master之間進行,像這樣大規模地公然無視這個規則的話……說不定會有一點問題.但是,就算我命令他們改正,他們也沒有遵從我這個意見的義務."

"既然是裁定者,應該是有這樣的權力的吧?"

"雖然的確有……不過次數是有限的.說得更具體一點,就是我被賦予了可以對每個Servant執行兩次命令的命令執行權."

"那就是——"

看到人造人露出驚訝的表情,Ruler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Ruler被賦予的最大特權.各Master所擁有的最多三次的,針對Servant的絕對命令執行權——也就是"令咒".

"不過,以裁定者的身份來使用令咒,除了遇到特殊緊急情況之外都不能那樣做……不,當然這只是我對自己的制約而已."

說得極端一點,只要使用令咒,甚至就連要讓誰獲得聖杯也可以精確地加以控制.因為只要向不想讓他拿到聖杯的Servant下達自殺的命令就行了.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自己就必須為自己界定行動的法則.否則的話,自己就不再是Ruler,而是變成一個獨裁者了.

面對沮喪地低著頭的人造人,Ruler的心也有一種被緊緊勒住的感覺.的確正如他所說,向人造人要求"意志"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我還想提一個問題.如果由你來向他們詢問的話,你覺得人造人是不是會對你說心里話呢?他們會不會向你流露出無法向支配者展現的一面呢?"

"這個……"

唔,唔……少年開始沉思起來.如果面對的是作為同種存在的他,人造人們或許會向他傾訴出自己所處的困境.這樣一來,Ruler也許就能有一定的行動余地了.至少可以讓尋求救助,選擇脫離戰爭的人造人從城寨里逃脫出來一

"如果能挽救伙伴的話,我打算試一試."

"是嗎……既然這樣——"

老實說,這幾乎是介于Ruler管轄領域的分界線上的行為.自己對這個人造人的偏袒已經有點過頭了.

但是……就算自己在這時候說不願意協助他,他恐怕也不會就此罷手的吧.

既然有"黑"Rider在那里,他毫無疑問會導致"黑"方陣營陷入混亂的狀態.本來光是"紅"方把攻擊矛頭指向自己就已經有點亂套了,這種會進一步擾亂秩序的行為,自己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容許的.

咳唔——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挺起胸膛,有意識地以毅然的態度宣告道:

"——沒有辦法了.畢竟這是不得已的事態,從今以後你的行動就由我來管理吧.你不用擔心,我會最大限度的尊重你的意志.不過,請你務必避免做出欠缺考慮的無謀行動,明白了嗎?"

"唔……"

"現在的事態,也不是能光憑你一個人就能解決的吧?"

"話雖如此……但是——"

"更重要的是!要是現在你一個人回去城寨,那麼'黑’Rider……艾斯托爾弗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我就是對這一點擔心不已……"

Ruler滿懷擔憂地自言自語起來.

"……那倒也是."

畢竟那是一個把理性拋到了九霄云外的英靈,搞不好會為了人造人而在城寨里大鬧起來.

"所以,還是務必請你聽從我的安排.就這麼定了好嗎?就這麼定了吧,好不好!"

被步步進逼的Ruler氣勢所壓倒的少年慌忙點頭說:

"我,我知道了……那就聽你的吩咐吧."

Ruler正准備伸出摘下了手套的手,卻忽然間想起——自己還沒有請教他的名字.

"抱歉,你的名字是一"

"你就叫我'齊格’吧.當然這並非我的名字,而是他的名字."

少年似乎有點自豪似的將手按在胸口上說道.

"如果沒有他,我就無法存活下來.考慮到這一點,還是用這個名字比較妥當吧……我是這麼想的,你覺得如何呢?"

"明白了,就是叫齊格弗里德吧."

"不,不是這樣,光是'齊格’就夠了.那個英雄的名字對我來說實在過于沉重,像他那樣的生存方式,我一定無法做到."

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性命什麼的,自己一定是做不到的——

他就這樣以帶有一絲不甘的聲音說道.

"那是當然的.你現在才剛剛站在能為別人做點事的立場上,並不是像他那樣的完成了豐功偉業的大英雄."

面對一個擁有無限未來的少年,逼迫他獻出性命只是一種傲慢無比的行為.就算他的外表是一個能明辨是非的大人姿態,他——也還是非常幼小的.

"是嗎……嗯,我明白了."

齊格坦率地點了點頭.真是個好孩子——Ruler帶著微笑這麼想道.然後,她又重新伸出手來,齊格也提心吊膽地回握著她的手.

"那麼,我們就馬上回去城寨……如果遇到Rider,為了盡量避免發生沖突,你就找個適當的借口吧."

"明白了,那麼現在就動身."

"嗯,我們走吧!"

說完,Ruler就轉身背對著山腳的村落往回走.然而,在這樣子走了兩三步之後,她的膝蓋就開始發軟了.

"怎,怎麼了嗎?"

面對慌忙跑過來自己身邊的齊格,Ruler以滿懷歉意的表情開口說道:

"那個……真的很抱歉,我們還是先到山腳的村子里去吧."

"為什麼啊?"

對于這個提問,一個比話語更具說服力的聲音響起了.那就是胃部蠕動的聲音,也就是俗話說的"肚里的蟲子在咕咕叫".

"我說,你難道是——"

"對不起,請順便背一下我吧.我肚子已經餓得一步也走不動了……"

的確如他所料,自己已經耗盡能量了.回想起來,自從吃完晚飯後,直到黎明時分都沒有進食過,而且還到處東奔西走,還要用聖水進行探索,完全沒有歇口氣的機會.不久之前,自己甚至差點就失去意識了.

盡管對Servant來說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作為人類卻需要耗費非常多的能量.如果大量消費魔力的話,當然還是可以行動的——但是卻不得不一直承受著這種絕望般的空腹感.

"……真是前途不安啊."

Ruler完全無法反駁.

◇ ◇ ◇ ◇

"Lancer怎麼了嗎?"

"領王沒有靈體化,現在正坐在王座上思索著什麼.好像是在跟Ruler的會談中產生了什麼想法."

在城寨的一室中,身為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之長的達尼克正和Archer面對面地商討著今後的策略.

"真沒想到Saber這麼快就出局了……"

達尼克的表情顯得頗為陰郁.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在七騎Servant中被譽為最優秀職階的Saber,原本應該是保留到最後一刻的鎮山王牌.雖然他們還擁有像Caster和Assassin這種擅長耍手段的職階,或者是像Rider那樣以豐富的寶具壓倒對方的存在——並不是說Saber有著什麼特別突出的有利因素,但是跟存在著搭配問題的他們不一樣,Saber不管跟任何類型的敵人戰斗也擁有萬能的對抗力量.

更何況他們的"黑"Saber是尼德蘭的大英雄齊格弗里德.除了那個"紅’Rider之外,無論對陣任何一個Servant都應該能在戰斗中占據優勢地位.

"為過去的事情後悔也沒有意義.'紅’方早晚也會察覺到Saber的出局,到了那個時候,他們采用一口氣發起強攻的戰略的可能性也相當高."

"紅"方也因為被奪走了Berserker而只剩下六騎.假如自己是"紅"方的指揮官,當然是希望趁對方彌補上Saber的空缺之前發起進攻.因為還沒整頓好陣勢的現在正是他們取勝的良機.

"我們需要Caster的寶具."

"……但是,我聽說寶具所需要的素材還沒有搜集完整呢."

寶具是Servant被召喚之際帶到現世中來的東西,那當然也是以魔力編織而成的.先不論發動所必需的條件是什麼,寶具本身一般來說是不需要什麼素材的.

如果說有的話,恐怕就是那個寶具至今依然存在于現世的情況了.不過,這種情況下需要的應該是寶具本身,而並不是什麼素材.

寶具並不是未知的兵器,只不過是英靈流傳于後世的傳說升華而成的尊貴幻想而已.因此,寶具從一開始就是完整的存在……本來是這樣的.

如果說有什麼寶具脫離了這個規律,那要不就是巨大得難以讓個體的英靈所擁有,或者說——正因為是沒有完成才被銘刻在傳說中的東西.

"素材還差一個,只要有那個就可以發動了."

"那素材究竟是?"

"……是一級的魔術師."

達尼克以嚴肅的表情開口道.Archer聽了他的話才終于理解了多方面的事情.

"……原來如此.所以Caster才想得到那個人造人嗎."

"沒錯,據說Caster的寶具能把'爐心’的性能直接反映為寶具的力量.在我們的一族中,擁有此等程度才能的人物——"

"就只有成為Master的七人,還有就是那個人造人了."

"假如是二流,三流的魔術師,不管是多少人我都能搜集回來.但是如果要找的是繼承了百年單位的魔術刻印的魔術師,那可不是說要就能馬上准備好的."

"我想人造人應該是不具備刻印的吧……""但是,那個人造人是沿用愛因茲貝倫的技術鑄造而成的,說不定在制造過程中由于什麼突然變異而生成了怪物.Caster大概是看穿了這一點吧."

的確——Archer在內心暗暗表示贊同.他的魔術回路的確是一級品.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虛弱身軀才難以承受那個魔術回路的驅動吧.

"但是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捕獲人造人的可能性非常低.也就是說……"

"必須把誰當成素材貢獻出來,就是這麼回事嗎."

"嗯.在那種情況下,符合條件的對象就只有一個."

達尼克半帶苦笑地沉吟道.

他指的恐怕是葛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萊尼亞吧——Archer如此推測道.在Saber選擇自盡這件事上,那個Master決不是毫無關系的存在.

醒來後的葛爾德面對Lancer的逼問陷入了幾乎令人哀憐的恐慌狀態,同時更對Saber和Rider痛罵起來.即使從身為Servant的Archer的角度來看,也是一種讓人極不愉快的行為.

葛爾德完全忘記了Saber在身為自己的Servant的同時,也是古今無雙的不死英雄齊格弗里德這個事實.不,與其說是忘記,倒不如說是不敢正視更恰當吧.

如果他沒有遵從Master的指示,那一定是基于他自身的信念所作出的判斷吧.像葛爾德那樣企圖用高壓的態度來制服對方,簡直就是最糟糕的做法.實際上,Lancer對Rider的怒氣之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平息,葛爾德的不遜態度恐怕是一個很大的原因吧——Archer心底里是這麼想的.

"'紅’Berserker的Master由Caster擔當就可以了嗎?"

葛爾德雖然失去了Saber,但還是保留著一道令咒,也就是說他還擁有著Master的權限.如果要重新訂立契約,那麼對象當然就是"紅"Berserker了——

現在已經由Caster作為代理完成了Master的契約.

"畢竟我對Berserker的Master根本沒有任何的期待啊.只要把葛爾德的令咒轉寫到Caster的身上,然後利用令咒誘導Berserker的暴走就完成任務了."

"……原來如此."

達尼克無可奈何地仰望著上空.

"Assassin的Master還沒有發來任何聯絡嗎?"

"嗯,不過根據'靈器盤’的顯示,Assassin毫無疑問是還沒有出局的——"

最壞的想象掠過了兩人的腦海.身為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成員的相良豹馬特意回到了自己位于極東地區的故鄉,以萬全的姿態來進行Servant的召喚.

根據"靈器盤"的反應,召喚本身應該是成功了.但是,關于Master是不是相良豹馬這個問題,現在卻無從判斷.

也就是說,現在很可能是由相良以外的某個人擔當著Assassin的Master."黑"Assassin——盡管開膛手杰克Jack the Ripper的曆史並不長,而且是一個跟英靈相去甚遠的連續殺人魔,但是由于其職階的特性,他毫無疑問是最擅長誅殺Master的存在.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Assassin可以說是一旦與其為敵就會瞬間變成最恐怖存在的Servant.

"'紅’方存在著兩騎Assassin——這恐怕是最壞的情況了……"

聽了Archer的這句話,達尼克仿佛很不願意去想這個可能性似的搖了搖頭.這時候,門扉突然被打開,兩人不禁同時把視線轉向門的那邊.

'伯父大人,Archer,可以稍微打擾一下嗎?"

中途闖進來的正是"黑"Archer的Master——菲奧蕾·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平時總是以優雅的態度處理任何事情的她,這時候卻罕見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怎麼了,菲奧蕾,連門也不敲就——"

菲奧蕾沒有回答,只是一言不發地在兩人面前攤開了報紙.達尼克和Archer都把視線集中在那一整面的報道上.

"這個是……"

"在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好像出現了連續殺人魔,現在已經從布加勒斯特北上,受害范圍擴大到了錫吉什瓦拉附近."

達尼克慌忙仔細讀起了報道.上面雖然沒有詳細說明殺人的具體情況,但似乎已經造成了三十多名犧牲者,羅馬里亞全圖似乎都陷入了恐慌狀態.

"我本來以為只是偶然,但是請你們看看這里,犧牲者的一覽表——"

菲奧蕾用手指著一張女性的照片.盡管報紙上照片不太清晰,但矗也能看出那是一張相當端正的容貌.照片的標題上只被標注著"身份不明"幾個字.

"她的名字是佩梅特萊吉斯——提跟我同一學科的魔術師."

聽了這句話,達尼克也終于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如果這只是尋常的連續殺人魔,說不定還可以用偶然來解釋過去.但是,如果犧牲者的名單中包含有魔術師的話,就決不可能是偶然了.而且,她恐怕還是被魔術協會派遣到托利法斯的魔術師中的一人.

"她是那種會被連續殺人魔殺死的魔術師麼?"

"……不,佩梅特萊吉斯是專精于諜報的魔術師.如果把使魔們的戰斗能力也計算在內,恐怕普通的魔術師是無法贏得過她的."

"——也就是說,這個連續殺人魔擁有殺死魔術師的能力嗎."

如果連續殺人魔僅僅是實力在她之上的魔術師倒還好說,但是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卻是某個遠遠凌駕于魔術師之上的惡名昭彰的懾物.

Assassin的Servant——開膛手杰克.他難道已經來到羅馬尼亞了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的Master究竟在想些什麼呢?至少從他對這種被刊載在報紙上的異常事態放任不理的態度可以看出,其思維他對不是處在正常的狀態下.因為這種做法已經完全違背了魔術師務必隱匿神秘現象的根本原則.

"是的.要怎麼辦好呢?伯父大人.這樣的事情畢竟也不能置之不理."

達尼克稍微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決定派出在托利法斯待機的數名族中的魔術師.

"……如果那真的是'黑’Assassin的話,光憑魔術師肯定是無法對抗的吧."

不管是多麼弱小的Servant,他們也畢竟是英靈,是可以用究極來形容的神秘領域中的存在.更何況對手是專精于殺死Master的暗殺者職階.

"是不是應該由我們親自去查探呢?"

菲奧蕾的提議的確很有道理.但是,如果要離開托利法斯前往錫吉什瓦拉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派Servant外出而削弱本城的防守力量實在是有點——

就在達尼克猶豫不決的時候,Caster卻傳來了念話.

"報告.'紅’Saber及其Master似乎移動到了托利法斯."

"移動……能知道他們的去向嗎?"

"他們似乎移動到了錫吉什瓦拉.如果用遠見之術監視那個都市,就會導致這邊的防守薄弱……要如何處置?"

"那麼你就繼續監視托利法斯,但是最好也能拿到錫吉什瓦拉那邊的情報.如果有余力,就稍微注意一下那邊的情況吧."

如果說"紅"Saber及其Master——身為賞金獵人魔術師的獅子劫界離去了錫吉什瓦拉,那麼理由就只有一個.

要不就是去收拾"黑"Assassin,要不就是去和他的Master聯手——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什麼可以袖手旁觀的狀況.

雖然現在自己這邊有六騎Servant和六名Master可以作為棋子自由調動使用,但是有能力擔當偵察兵的就只有一騎.即使單從防守的角度來看,也不可能分出兩騎去執行偵察任務.

"Acher,還有Archer的Master菲奧蕾,你們馬上前往錫吉什瓦拉吧.那里有'黑’Assassin……還有'紅’Saber也在那里."

一聽到"紅"Saber這個關鍵詞,菲奧蕾的表情不禁稍微繃緊了一下.即將與這場聖杯大戰中首屆一指的強敵Servant對陣,同時也可以推測到必須與其Master獅子劫界離展開交鋒——所以她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吧.

"……明白了,我做好准備就馬上出發.我們走吧,Archer."

但是,在點頭答應的菲奧蕾心中有的只是緊張,而並不存在恐懼.當然其中也有對自己Servant的信賴,但是還有一點——對于自己的能力,她也同樣有著絕對的自信.

"我知道了,Master.那麼,達尼克大人,我就先失陪了."

菲奧蕾和Archer一起離開房間後,達尼克就"呼~"地舒了一口氣.

"果然世事總是不能事事如人所願.不過也沒關系,本來我就是以性命為賭注而作出叛離魔術協會這個決定的,這種程度的障礙也是屬于可以想象的范疇之內."

當然,達尼克也考慮過自身在戰爭中落敗,血族遭到殲滅的可能性.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過去這麼多年來,自己一族甚至沒有被賦予到達根源的機會,只能在陰陰郁郁之中逐漸走向沒落——這一點達尼克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現在自己一族終于獲得了機會,光是這樣就已經可說是喜出望外的幸運了.而且理所當然的是,達尼克完全沒有敗北的打算.

◇ ◇ ◇ ◇

——並不是我的錯.

在自己的私人房間里,葛爾德正獨自一人深陷于屈辱和恐懼之中.

"那不是我的錯,只是因為——"

葛爾德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以顫抖的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策.放在小茶幾上的徒有昂貴價格的酒的味道實在不怎麼好.那是一種刺激舌尖的苦味.明明味道很糟糕,卻無法讓意識沉浸在酒精的麻醉之中——簡直就像是騙錢的貨色.

"沒錯,這是欺詐,那該死的英雄……那怎麼可能是齊格弗里德啊."

是喝不醉嗎?不是的.其實已經喝醉了,然而盡管已經喝醉一頭痛得要命,腦海中回想起來的總是那可恨的劍士的眼神.

光是想起他的眼神,自己的思維,精神和冷靜就會瞬間恢複常態.

那不是丑陋或者美麗的問題,也不是冷漠或者是充滿殺意的感覺.那眼神,只是在默默地等待著.

"要怎麼辦?"

如果他對自己的回答還抱有期待的話,說不定還有一定的思考余地.如果那是一種冰冷而蘊含著怒氣的視線,說不定自己會因為害怕而被迫答應吧——盡管自己是Master.

如果是通過一種溫和的手段,提出某種帶有回報的提議——雖然自己可能會拒絕,但也不至于激動到那種程度.

然而實際上卻並非如此.那種眼神,只是一種無機質般的等待,等待著自己做出YES或者NO的選擇.

其中並不存在Master和Servant之間的羈絆.甚至根本不是一個智能體和另一個智能體的關系.自己僅僅是一塊石頭——葛爾德是這麼想的.

對他來說,自己只不過是達成目標的必經之路上的一塊石頭.因為覺得很礙事,他就把自己推開一旁——恐怕就只是這種程度的認識吧.

"那怎麼可能是英雄."

當然,盡管嘴里說著這樣的抱怨,他心底里還是很明白的——但他還是不願意去正視,一直在逃避著現實.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一旦那樣做他就不得不正視自己的愚蠢了.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對于自己被Servant如此認識的恐懼感,恥辱,還有悲哀.究其根源,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既不跟他說話,也不讓他說話.正如葛爾德把他當成道具來看待那樣,Saber也同樣只能把葛爾德當成道具來看待.

那是理所當然的.在葛爾德看來,對于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都是這樣的認識.他的目的純粹是為了讓高貴的煉金術師家族穆吉克家獲得複興.他之所以加入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也只是將其作為達到這一目標的踏腳石而已.他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父親和母親是這麼說的,祖父和祖母也同樣是這麼說.

……當然,他也知道這種做法是不正確的.然而盡管知道,他也從來沒有過要展開變革的想法.沿著別人鋪好的路線往前走,自己就會覺得分外安心.

早晚要讓別人刮目相看——這個複仇式的任務,無論是祖父祖母還是父親母親都推給了自己的後代.

自己當然也是打算把這個任務推給兒子的,等這場戰爭結束之後,他就准備階段性地進行魔術刻印的移植.

兒子同樣也把自己當成道具來看待.盡管他很想掩藏起來,光是看他那雙領悟了一切的眼神就知道了……那簡直就跟鏡子中映照出的自己一模一樣.

假如——他忽然間這麼想.

假如自己像霍爾威治家兩姐弟那樣,把Servant當成擁有人格的一名英雄而不是當成道具的話……

Saber那無機質的眼神是否會出現什麼變化呢?自己和他是不是會迎來另一個未來呢?

嘿——葛爾德不禁對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又重新往酒杯里倒滿了酒.

"真是太愚蠢了,事到如今還想這個有什麼用."

然而,在喝下一口酒後——葛爾德還是會這樣想.假如自己在那時候答應了Saber的提議——不,真是太愚蠢了.這種荒唐的事還是不要再想了吧.自己現在是敗北者,是脫落者,以後的事情就只能交給別人去處理了.

做出這個結論後,葛爾德的酒意才開始在全身滲透開來.

——真是太可恨了.

塞蕾尼可憤怒地扭曲著她那玲瓏的美貌,一邊在走廊上使勁蹬出喀喀作響的腳步聲一邊往前走.不管再怎麼折磨自己的Servant,看到對方始終露出嬉皮笑臉的樣子,她就覺得郁悶無比.

盡管美味佳肴就近在眼前,她卻無福享受.非但吃不下肚子,甚至用叉子刺上去也是硬邦邦的,根本連咬也咬不動.

對被黑魔術師的老婆婆們養育長大的塞蕾尼可來說,忍耐跟拷問是完全同義的.她唯一能忍耐的就只有跟魔術相關的事情.

如果說有什麼能讓那張端正的容貌變得扭曲,恐怕就只有把Rider放走的那個人造人帶回來了.假如能在Rider的眼前挖掉他的眼睛,切斷他的手臂,割掉他的舌頭,挖出他的腸子讓他自己吃掉的話,恐怕那個Rider也會發出絕望的哀歎吧.

很想看到他的那副表情.無論如何也很想看到.只要能看到名聲遠播的查理曼國王十二勇士之中最可愛的艾斯托爾弗陷入絕望的扭曲表情,就算是要她死她也不在乎.

——與此同時,她又覺得把Rider的心思徹底奪走的那個人造人實在無比可恨.

在"黑’Rider被召喚以來,塞蕾尼可就有一樣無論她如何渴望也得不到的東西.

那恐怕就是被稱為愛情的東西吧.親愛,慈愛,並且因此而喜悅的——對塞蕾尼可來說完全是一種難以理解的感情.

為什麼他不把這種東西投向自己呢?實在可恨,明明就只有像蜉蝣般脆弱的生命.

本來她是很想展開徹底搜索的.塞蕾尼可不光有著高強的魔術本領,在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中還具備著比任何人都更執著的特質.現在對她來說,人造人已經跟害蟲沒什麼兩樣了.而且還是必須進行徹底清除,非斬草除根不可的那一類害蟲.

但是,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光為了尋找一個人造人而大動干戈.利用塞蕾尼可的黑魔法,其實要把他找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為此卻需要做相當大量的准備工作,而且最致命的問題是那個失蹤的人造人也是一個優秀的魔術師.

俗話說無路可逃的老鼠也會咬貓,要是到頭來被對方反咬一口可不是開玩笑的.關于人造人這件事,就只能等這場戰爭結束後再說了.

看到Rider苦悶的表情,她就更想做一些過分的事情.很想蹂躪他,很想凌辱他,很想讓他陷入絕望——對于這個邪惡的沖動,塞蕾尼可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只要這場戰爭結束,只要在這場戰爭中取勝,就沒有問題了.

在戰勝"紅"方之後,自己干脆就放棄願望和戰斗,利用三道令咒把Rider折磨到死為止.

大概是心情過于焦躁了吧,她走著走著就"砰"地撞上了一個人造人.那擔當配送膳食的少年帶著虛無的眼神,低頭說了一聲"對不起".

就用他吧——塞蕾尼可作出了決定.

"你,稍微跟我來一下."

人造人並沒有拒絕的權利,而塞蕾尼可對身為傭人的人造人當然不會留任何情面.更進一步來說,消費是魔術師的一種美德.

于是,塞蕾尼可決定以連魔術師也瞧不起的惡趣味的娛樂方式來發泄積存至今的悶氣.

——世事還真是無奇不有.

羅謝·弗雷恩·尤格多米萊尼亞"呼~"的歎了一口氣.他用手抓了抓卷毛的頭發,力圖把混亂的思緒整理清晰.

自己這方的Saber出局了,而且還是以自盡的形式.英靈這種存在,他本來還以為是一種更具理性的存在,不過現在看來事實卻並非如此.

"實在太荒唐了啊,真是的."

本來這是一場游刃有余的戰斗.

"黑"Lancer,"黑"Saber,"黑"Archer,再加上自己和Caster的組合——憑借這個陣容,無論對手是誰他都有著能制敵取勝的自信.更准確地說,應該是有自信能打造出戰勝對方的魔偶.

"黑"方的Master們對魔偶的評價實在過低了.當然,魔偶確實是在"紅"Saber的一擊中被粉碎了.但是,那些都只是用來當哨兵的魔偶.雖說能力上並不比其他的魔偶差,但其主要用途畢竟是探查和報告,而並非以戰斗為主的類型.如果是能發揮出本來戰斗能力的魔偶,就絕對不會那麼輕易被打倒.

當然,最終來說也還是會被打倒,但畢竟魔偶是數以百計的.假如只有十具或者二十具魔偶,那麼Saber說不定也不會受傷,但是如果遭到一百多具魔偶連番攻擊的話,結果又會如何呢?

……雖然他很明白這樣想也只是紙上談兵,但這個可能性是絕對不低的.

不過,實際上如果說想用魔偶來活捉Saber的話,這個期望也未免過大了——這一點他自己也很明白.

問題就在于Caster的對軍寶具"王冠·睿智之光"之上.當然,Caster的這個寶具按照推測也應該是魔偶.但是說到其具體的姿態,Caster卻不知為何不願意明說.

……那是因為自己還不成熟——但原是這樣吧.不過從他言辭之間也完全可以推測到那是一個擁有巨大身軀的存在.然後,Caster還這麼跟自己說過.

——那個魔偶決不是什麼無敵的存在.

——反而必須刻上以何種方法讓其死亡的刻印.

——我制作的魔偶將會獲得生命.正因為如此,也會死亡.

——魔偶並不僅僅是讓泥人偶活動起來的術式.魔偶就是生命的創造……也就是對原始人類的模仿.

那就是Caster視為目標的存在.對于只考慮著如何造出能力更強的魔偶的羅謝來說,Caster的這個思想所帶來的沖擊實在太大了.

很想幫他的忙,如果做不到的話,至少也希望能在旁邊守望著.老實說,聖杯大戰對羅謝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礙事的活動而已.然而,如果沒有圍繞聖杯的爭斗,他就無法親身經曆召喚英靈的奇跡,當然也不可能跟"黑"Caster——亞味齊布朗(Avicebron)相遇.

所以,戰斗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自己明明還想從他那里學到更多的知識,聖杯大戰的時間卻實在太短暫了……為此,羅謝已經決定了自己的願望.

讓"黑"Caster獲得肉身——那就是他的願望.而且Caster也有著想要在現世中實現的願望.既然如此,自己只要能幫上他的忙就心滿意足了.

"黑"Caster聽了羅謝的願望說了一句"謝謝".那平淡的態度依然不變,Caster的教導方式也沒有因此而變得更柔和.

但是,只有心意是相通的.光是理解到這一點,對羅謝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

至今為止,他從來沒想過跟他人交流會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更何況對方是自己打從心底里尊敬的存在,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羅謝的父母對他一直都漠不關心.不,雖然弗雷恩家的傳統是以魔偶來養育孩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是在除此以外的方面他都沒有感覺到來自父母的愛情.

也許那對魔術師來說是很有必要的.對家族的愛,有時候也會成為探求魔道路上的障礙.既然如此,那麼從一開始就不賦予他這種東西好了——至少弗雷恩家所堅持的是這個方針.

而且,羅謝還是自從被編入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後最有天賦的孩子.

羅謝自身也有著這樣的認識.當他解讀祖先嘔心瀝血地留傳下來的多部秘傳書的時候,就對為什麼要花這麼長的筆墨來解釋如此簡單的事情感到很不可思議了.

然後,天才被召喚出來了.羅謝起初就被對方所折服,緊接著就把對方視為崇拜的對象.那是跟自己同一水准的……不,說不定只是故意降低身份以迎合自己水准的超級天才.

要使役他什麼的實在太不敬了.自己才是必須接受他指導的存在.然後將來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親眼看到他的願望最終得到實現的情景.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自己不管什麼事都願意做.如果需要人命,不管多少都會為他找來.就算是會損害一族利益的事情,自己也很樂意去做.

因為這是沒辦法的事.這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老師……實現我們夢想而必須做的事情——

——啊啊,太可怕了.

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霍爾威治家的長子——考萊斯·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正在走廊邊走邊回想著剛才那一幕情景,渾身不由自主地打著顫.

緊貼在他背後的,是他的Servant"黑"Berserker.就像是背後靈似的,總讓人感覺有點靠得太近了.

他感到恐懼的並不是敵人,而是己方的Servant——"黑"Lancer.

關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考萊斯至今還沒有很好地理解過來,但他也大致上知道是身為Master的葛爾德和"黑"Saber之間出現了某些問題.

作為結果,Saber還沒有戰斗就敗退出局了.這簡直就像是惡夢般的展開.先前捕獲了"紅"Berserker,通過更換Master使得己方的Servant數達到七騎.盡管還沒有和Assassin彙合,但至少在戰斗力上占據了優勢——才剛這麼想的時候,就陷入了現在這個局面.

當然,"黑"Lancer一聽到這個報告就立刻暴跳如雷.那簡直可以說是狂怒的狀態.面對他的凶狠氣勢,就連冷血的黑魔術師塞蕾尼可也嚇得花容失色.老實說,對于自己現在還活著這個事實,他幾乎覺得是個奇跡.

那就是英靈,那就是Servant.而且Lancer還是以暴烈執政和穿刺揚名天下的弗拉德三世,是即使面對親族的貴族也毫不猶豫地處以穿刺之刑的男人.

另一方面,集中而來的各個Servant都沒有表露出絲毫畏怯的表情,也同樣是值得驚歎的一件事.作為第三者的Archer,Berserker和Caster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態度還可以理解.但是,本來應該是當事人的"黑"Rider卻不管Lancer如何暴怒也還是一臉平靜……甚至是很開心似的笑了起來.

在那種狀況下感覺不到絲毫恐懼,反而是露出笑容——這種異常性是不是"黑"Rider所特有的呢?盡管當事人葛爾德拼命在為自己辯解,但是從考萊斯看來,這不管怎麼想都只能認為是他自作自受罷了.

遺憾的是,自己這方失去了"黑"Saber.

但是對于這件事本身,考萊斯並沒有過分悲觀.聽說"黑"Saber的真正身份是尼德蘭的大英雄齊格弗里德.盡管是沐浴了龍血而獲得不死之身的無敵存在,但是他因為貼在背後的菩提樹葉而被貫穿身體,迎來悲劇之死的傳說也非常有名.

然後還有之前那件事——陷入慌亂狀態的葛爾德企圖用令咒強制Saber釋放寶具,其真名有可能在那時候已經暴露了.假如"紅"方知道了齊格弗里德這個真名的話,當然就可以采取多種對策來應付他.而並不是單純針對脊背這個弱點.

當然,就算有對策也不一定能順利執行.但是……總而言之,只要對方知道真名,就一定可以找到對策.當初的計劃本來是以"黑"Saber為中心構築的戰術,但是如果真名被看穿的話,這個計劃當然也要作出修改.但是——另一方面,真名沒有暴露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

結果,這種含糊不清的狀態就會在戰場上造成混亂.那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本來戰場上就充滿了混沌,如果再加上這種會造成混亂的因素,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考萊斯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的賭博.Saber的確死了,但是既然這樣能讓新的秩序確定下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本來自己這邊就有著地利的優勢,從聖杯戰爭的系統來說,要展開長期性的戰斗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這場在托利法斯展開的戰爭也早就向散布在全世界的魔術師們發出了通知.

……沒錯,對重視名譽的魔術協會來說,這座米萊尼亞城寨只要還存在一天,甚至是一個小時,都因該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們本來干脆直接投放集束炸彈把這座城寨滅掉就行了——但是站在魔術協會的立場上,這也同樣是無法采取的戰術.

名譽和傳統,還有習慣……世界上存在著許多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東西.不管是魔術協會還是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也都受著這樣的限制.

以一句"無聊"將其唾棄固然是很輕松——但是考萊斯本身作為受束縛的存在,也切身理解到這種狀況根本是無能為力的.所謂的世界,所謂的人生,就是這樣的東西.

"不過也無所謂了."

自己只要做好該做的事情就行了.如果在半路上戰死沙場,那也是自己的命數所在——考萊斯作出了這樣的結論.

"嗯?"

大概對突然間自言自語的他感到在意吧,Berserker正在注視著他的臉.

"啊,抱歉,我沒什麼啦."

他歎了口氣.當然,就算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光憑這個Berserker也還是無能為力的.喪失理性的她一旦踏上戰場,就只能不顧一切地竭力派出眼前的敵人.

也就是說,她根本不需要考萊斯的指揮.

即使如此,這個Berserker對考萊斯來說也是屬于罕見的值得慶幸的類型.畢竟自己幾乎不需要向她供給魔力.她可以吸收存在于戰場上的殘存魔力,就像永久機關一樣進行持續性的戰斗.

只要有人造人們的魔力供給,魔力就不會陷入枯竭的狀況——這一點的確是事實,但是他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就算現在可以忽略Saber的消耗部分,光靠他們是否能為剩下的七騎Servant提供足夠的魔力,考萊斯也依然懷抱著疑問.

在Berserker召喚完成後過了一段時間,考萊斯就嘗試在不利用她的寶具"少女之貞節"吸收魔力,並且切斷來自人造人的魔力供給的條件下進行過一次模擬性的戰斗.

結果,她光是隨手揮了幾下戰槌,自己就感覺到了一陣暈眩.要是這種狀況再繼續維持五分鍾的話,自己恐怕連站也站不起來了吧.

這就是Berserker真正的魔力消耗量.對身為一個自己和他人都認同的三流魔術師的考萊斯來說,這種負擔實在太沉重了.

但是既然有寶具"少女之貞節",這個不安就可以消除了.當然,一旦喪失寶具就毫無疑問會陷入危機——但是本來一旦陷入那種狀況的話,自己早就已經無計可施了.

當然,要問她本身有沒有問題的話,實際上卻存在著相當大的問題……

嘎吱嘎吱……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輪椅聲.考萊斯中斷思考往前一看,只見自己的親姐姐菲奧蕾·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就在眼前.推著輪椅的人,正是她的Servant"黑"Archer喀戎.

"……姐姐?"

考萊斯感到有點訝異,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並不是對Servant推著輪椅這件事感到異常.問題就在于她抱在膝蓋上的那個黑色的手提箱.

"哎呀,考萊斯."

"姐姐,你拿著那種危險的東西,是要外出嗎?"

看來的確是這樣的,她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

"嗯,我打算去跟'黑’Assassin和他的Master取得聯絡."

"聯絡?可是這種陣勢也太誇張了吧."

奧蕾的手提箱里放著的東西,是她自己構想出來的連接強化型魔術禮裝.

"雖然看電腦是無所謂,但你也應該好好看看本地報紙的報道哦,考萊斯."

菲奧蕾皺起眉頭向考萊斯抱怨道.面對隨便敷衍說著"行啦行啦"的考萊斯,菲奧蕾更是豎起了眉頭,但是Archer卻輕輕推動輪椅打斷了她的說教.

"……真是的,回來之後再跟你好好說."

"知道了知道了,回來之後我再慢慢聽你說吧."

"是嗎?那麼,我要出門了.你要好好守在這里哦."

菲奧蕾留下這樣一句話,就跟Archer一起離開了.目送著她離開的考萊斯歎了口氣,可是卻忽然被Berserker拉了幾下衣袖.

回頭一看,只見她那被長長的劉海所遮蓋的銀灰色和黃金色的眼眸,看起來就像火焰在搖曳的樣子.

"怎麼了,你在生氣嗎?"

她點了兩下頭.

看來Berserker是在生氣.對誰呢?當然是對考萊斯了.但是很不巧的是想跟她溝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考萊斯並不知道她究竟在對什麼事情生氣.

"是關于姐姐的事情嗎?"

考萊斯隨口這麼說了一句,Berserker馬上就點頭表示肯定.盡管有點猜測的成分,考萊斯還是勉強根據她的反應分辨出了肯定或是否定的意思.

回到自己房間後,兩人就面對面地坐著.相對于坐在椅子上的考萊斯,Berserker則蹲坐在地板上.話說考萊斯的房間恐怕在米萊尼亞城寨里也可說是最奇妙的一個了.書架上放著幾本魔術書,桌子上放著水晶球.大概是為了布置結界吧,房間角落還放著國際象棋的棋子.這些都還算正常的,問題就在于鎮坐在書桌上的那台電腦.

盡管達尼克看丁皺起眉頭,葛爾德出言取笑,菲奧蕾也為此歎氣,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對科學技術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而且根十年前不一樣,在當今時代,即使是魔術師也必須跟上發達的情報技術的腳步.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在某種程度上對應了這些技術的竟然是黑魔術師塞蕾尼可.聽說她還通過計算機網絡來展開咒術研究什麼的.

"……也就是說那個嗎.明明是早晚要決一雌雄的對手,我卻被對方的氣勢壓倒了,所以你看了不高興?"

肯定.原來如此,Berserker的這種不安也決不能說是杞人憂天.

"嗯……雖然我向Servant說這種話可能也沒什麼說服力,但是我家的姐姐可是怪物啊."

發出歎息的考萊斯的眼神,逐漸轉化為帶有一絲鄉愁的色彩.盡管嘴里說著"是怪物",但也還是能隱約看出他對此也抱有一定的自豪感.

"當然,我也不是會懷著敗北的覺悟發起突擊的笨蛋啦.比起這個,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跟'紅’方的戰斗.如果事實正如Archer所說的那樣,那麼對方的Rider簡直就是一個犯規的存在."

只有繼承了神之血脈的存在才有可能打倒的英靈,這完全是規格外的存在.幸好"黑"方陣營里還有Archer在.盡管作為英靈被召喚而被追降低了級別,但他毫無疑問是繼承了神之血脈的存在.

假如沒有把他召喚出來的話,那麼自己這方就注定要落敗了.當然,就算無法打敗Servant,也還是可以采用殺死Master的手段.但是對Berserker和三流魔術師來說,這種戰術能取得成功的可能性實在非常低.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你可絕對別去跟那個Rider戰斗啊,知道沒有?"

Berserker聽了馬上使勁點了點頭.看來在戰斗過一次之後她就學乖了.攻擊從一開始就完全不通用,這種狀況根本是無法應對的.

幸好這是群體戰——考萊斯這麼想道.假如是通常的聖杯戰爭的話……老實說,不管是在什麼樣的狀況下,他也找不到絲毫取勝的可能性."少女的貞節"雖然是便于使用的常時展開型寶具,但是在解除另一個完全制約後釋放出的"磔刑之雷樹"……因為其具有非同尋常的威力,要付出的代價也極其巨大.

這所謂的代價,就是死亡.當"黑"Berserker——弗蘭肯斯坦完全解除制約,以最大威力釋放出寶具的時候,她就會停止運作.畢竟這是那個弗蘭肯斯坦博士留下的設計圖上寫著的內容,自然也無法不相信.

當然,她也可以在不解除制約的情況下釋放寶具,但是這樣一來威力就會大打折扣.考萊斯為了極力避免魯莽使用的情況,還特意對不解除制約的情況下發動寶具的威力進行了測定.

在白天的森林里鋪設不讓人類接近的結界,在自己退到安全的位置後再讓Berserker發動寶具.

其威力最多也只能算是C級,搞不好甚至是相當于D級的水准.作為威力測定的指標,他使用的是拜托羅謝讓給他的魔偶.隨著跟Berserker的距離越來越遠,雷擊的威力也逐漸減弱,而位于她身邊的魔偶則是徹底化作了齏粉.

如果是在極近距離解除制約釋放寶具的話,應該是擁有足以消滅大多數Servant的威力——考萊斯作出了這樣的推測.但是,其代價實在太巨大了.為了打倒一騎而讓自己的一騎消滅,這真的是不怎麼劃算.

"……Berserker,我想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一般來說'磔刑之雷樹’的制約,你可不要輕易解除啊."

聽了考萊斯的警告,Berserker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似的側起了腦袋.果然雖說有著高度的智能,Berserker終究還是Berserker——考萊斯不僅無奈地歎了口氣.

總而言之,憑著三流魔術師的自己和難以發揮寶具威力的Berserker這對組合,除了絞盡腦汁盤算策略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自己盡管作為魔術師是三流,但作為Master還是要想盡千方百計來爭取勝利,

"……說起來,姐姐剛才還叫我讀報紙吧."

考萊斯忽然想起剛才菲奧蕾說的話,于是就讓人造人給自己送來了當地的報紙.他道了一句謝就翻開報紙,讀起了菲奧蕾所關注的那篇報道.

……原來如此,她說的也的確有道理.讀完關于殺人魔的報道後,考萊斯就站了起來.

"那麼,Berserker,抱歉我要稍微離開一下,你就留守在這里吧."

"?"

考萊斯叢書桌里拿出了幾個召喚低級惡靈和野獸的魔道具,並且將其裝配在自己的身上.手腕套上可印著野獸名字的手鐲,鞋尖還藏進了漆黑的蟲卵.

盡管在面對Servant的時候這都是連一秒鍾也撐不住的雜兵,但是豹子的使魔盒潛入體內引發劇痛的蚯蚓群對魔術師還是會造成一定障礙的吧.

考萊斯的衣服又被扯了幾下.Berserker的眼眸正散發出要求他進行說明的色彩.

"……沒什麼,我只是去幫姐姐一個小忙而已."

說完,考萊斯就向電腦屏幕瞥了一眼.在接收到的電子郵件中,記載著駐紮在錫吉什瓦拉的魔術協會的魔術師們相繼遭到殺害的情報.

這個情報意味著兩個事實.第一個,殺死那些魔術師的人,至少並不是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的人.第二個,既然菲奧蕾去了那里,那就很有可能是Servant的所為.

然後,接下來就是推測了——假如"黑"Assassin及其Master在跟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敵對的同時,也跟"紅"方相敵對的話……"黑"Archer和Assassin以及"紅"方Servant發生沖突的可能性也非常高,也就是所謂的三角敵對狀態了.

這種情況——實在非常不妙.

"現在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Archer.如果是一對一的狀況,魔術師當然是會發起挑戰的,那就是專業魔術師的做法.但是,如果是二對一的情況——不管我是什麼樣的小角色,對方也應該會選擇逃走吧.畢竟對方還是專業的魔術師啊.不過,守護這座城寨也的確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你就留守在這里.沒問題,要是遇到緊急情況,我就會用令咒把你叫來."

"黑"Berserker為了守護Master考萊斯,本來是想盡量跟著一起去的,但是守護要塞這個命令也非常合理.

"放心吧,我並沒有要跟對方拼個你死我活的打算.在二對一的狀況下也還是堅持戰斗的人,要不就是真的很強大,要不就是單純的笨蛋了."

考萊斯所言並無半分虛假,他真的完全沒有戰斗的打算.總之姐姐真的很強.別說尋常的魔術師,即使是面對一流的魔術師也不會輕易落敗.那被認為僅次于達尼克的變質型魔術刻印,其精密程度幾乎足以跟精密機械相提並論.

而她的Servant"黑"Archer也同樣是一流的英靈.對己方陣營來說,"黑"Lancer就是旗幟,而"黑"Archer就是核心存在.

正因為如此,萬一有什麼閃失就太可怕了.假如"黑"Assassin和"黑"Archer發生沖突,而"紅"方Servant就趁此機會把Archer打倒的話,那麼己方陣營就等于在那一瞬間落敗了.

但是,只要在這時候多出一個考萊斯,"紅"方的魔術師就多半會選擇撤退,而"紅"方Servant必然也會跟著撤退.如果並不是憑自己的力量,而單單是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制造出這種狀況,那應該也算是很輕松的事情吧.

目送考萊斯離開房間後,Berserker忽然看到考萊斯的電腦屏幕還在亮著——看來他是忘記關掉了.真是個粗心的Master,電能是很寶貴的——Berserker歎了口氣,然後毫不猶豫地拔掉了電腦的電源插頭.

這種作為Servant的無微不至的關照,Master應該也會加以贊許的吧.

◇ ◇ ◇ ◇

于是,史上最大規模的聖杯戰爭——聖杯大戰就宣告結束了."黑"方的敗北,"紅"方的勝利已經得到了認定.令人遺憾的是因為大聖杯的機能停止而無法實現願望,但是來自魔術協會的巨大報酬也足以作為安慰.在大聖杯停止運作的狀況下,事到如今也沒必要為此再起爭執.

"紅"方的Master們各懷心思進入了休息狀態,慢慢治愈著戰爭後的疲憊.

"各位,真的是辛苦你們了."

正如剛開始見面的時候那樣,言峰士郎向眾人遞出了紅茶.

"謝了."

在含進嘴里的瞬間,清涼的香氣就頓時滲入胸腔.不光是肺部,那簡直是滲透五髒六腑似的舒適無比.而且也因為工作的順利完成,在成為魔術師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了.

"很不錯的茶."

"謝謝誇獎."

"士郎,難道你不喝嗎?"

"不,雖然我很擅長泡茶,但是卻不習慣喝紅茶——"

他無奈地面露苦笑,同時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進了白開水.日本人就是這樣的嗎——魔術師們在朦朧的思維中這麼想道.

"啊啊,對了對了,我這才想起來.還要請你們把令咒轉交出來呢."

"令咒?為什麼啊?"

令咒——是非常重要的——東西——為了在戰爭中——取得勝利——必須牢牢掌握——

"哎呀,我說各位啊,聖杯大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說起來,的確是這樣啊."

"……這麼說也對呢."

沒錯,聖杯大戰已經結束了.雖然中途聽說Ruler站到了尤格多米萊尼亞的那邊而嚇得膽戰心驚,但最後還是憑他的臨機應變得到了完美解決.真的是一場很艱苦的戰斗.從戰斗前的准備——對,從准備階段開始就很辛苦.

"我畢竟是監督官,所以必須回收各位的令咒,從而為下一場聖杯戰爭做准備.實在非常抱歉,這個無論如何也必須——"

"沒有辦法了,反正這是繼續拿著也沒有意義的東西."

"……說的也是啊."

"要不各位就向教會方面請求支付費用好嗎?只要以我支付金錢來接收令咒的形式來處理——"

"那麼我們也可以接受……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因為被請求支付的是教會而不是我啦.就當作是對他們把如此重任推給我這個年輕小輩的一點小小報複好了."

看到少年露出的淘氣表情,眾人也自然而然地笑了起來.剛開戰的時候還以為他是教會派來的刺客而對他心存警惕,現在結束之後回想起來,他的確是干得非常賣力.

"監督者的重任,真是辛苦你了.雖然我們也很想報答你的辛勞——"

"啊啊,這個請各位不要放在心上.因為我也從你們那里得到了很好的東西."

有人馬上開口問那究竟是什麼,士郎就像往常一樣露出難以捉摸的淺笑說道:

"就是你們的Master權了,這個作為報酬已經非常足夠了吧?"

原來如此——有人這麼回答道.

"哪樣的東西就夠了嗎?"

"嗯,當然了.那麼,我現在要准備令咒轉移的儀式,請各位先在這里暢談一下吧."

"就這麼辦吧."

——結果,魔術師們直到最後的最後也沒有察覺到這件事的不自然,欣然把某種意義上說比性命還重要的"那個"無償地讓給了面露微笑的少年.

"話說回來,報酬你們打算怎麼用?"

"我們打算暫時先過一下玩樂的生活,畢竟最近這段時間工作太辛苦了啊."

"據說時鍾塔將要舉辦拍賣會,憑這份報酬,至少可以買到三本以上的長年以來就很想要的書籍."

"我打算用來作為對學部的私人捐款,因為預算一直都被掐得緊緊呢."

"為魔術協會效力也不是那麼好混啊.我的話……"

戰爭結束了,接下來就只等著領取報酬.說起來,他們還有一件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自己究竟是怎樣取得勝利的呢?

本來應該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事情,可是不知為何卻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在喝下幾口紅茶後,那些事就變得怎麼都無所謂了.

占據著自己記憶的全是安甯和墮落的生活,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顯得耀眼無比.沒有榮耀,也沒有名譽,只有平穩的時光在慢慢地毫無意義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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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16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09:45 AM 編輯

第二章

聖杯戰爭的參加者有時候會做夢.大概是因為Master與Servant在深層精神部分有著緊密連系的關系吧.

他們會以做夢的形式看到彼此的過去情景.在第三次聖杯戰爭中,這也是普遍發生的現象.

——因此,獅子劫界離在發現自己置身于舊時代的不列顛的時候,也完全不感到吃驚.

"……嗯,也會有這樣的情況吧."

這應該就是自己的Servant莫德雷德的過去情景.不知不覺間,自己就已經站在他的身旁.手握的利劍正是這場聖杯戰爭中她最愛用的武器——"燦然閃耀之王劍(Clarente)".

"本來這件武器並不是屬于她的東西,而是亞瑟王在得到後保管在武器庫里的,可以說是象征著王位的寶劍.

後來莫德雷德奪走了這把劍,並且以"王"自稱掀起了大規模的叛變.然後,她就在亞瑟王面前手持這把劍向對方挑起一對一的決斗.

"……也就是說,這里是劍欄麼."

沒錯,這里正是劍欄之丘,也就是莫德雷德所率領的叛軍與亞瑟王麾下的正規軍展開最終決戰的戰場.亞瑟王傳說這個華麗的騎士物語,就是以這場淒慘的戰爭作為終幕的.

射出的箭矢刺進了穿著輕裝鎧甲的雜兵身上.但是以鋼甲護著全身的莫德雷德卻無視所有的攻擊徑直往前突進.

擁有絕大領袖魅力的亞瑟王,終于實現統一的不列顛.明明如此,有如此多的士兵贊同莫德雷德的叛變究竟是為什麼呢?

在面臨統一的狀況下,國內蔓延著厭戰的氣氛——這是一個原因.

盡管被譽為完美的存在,卻墮進了無果之戀的湖之騎士與王妃的丑聞導致王的權威失墜——這也是一個原因.

對于過分清廉而不摻雜一片私情的王,騎士們卻產生了某種恐懼和侮蔑的心態——這同樣是一個原因.

但是,還有另一點.

在戰場上看到莫德雷德獅子劫是非常明白的.她的戰斗方式相當野蠻.騎士們引以為豪的華麗雄壯的劍術,在她面前簡直就像枯枝般的脆弱.

盡管像是隨著本能而行動,但卻是最有效率的殺戮方式.

追隨在她身後的士兵們士氣非常高,感覺就像是解放出人類本能般的節奏.他們往前邁步的聲音,聽起來就有如大鼓般的豪壯.

那簡直就是龍卷風般的自然災害.

莫德雷德是一位有名的騎士.她為此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而實際上也的確做到了.即使如此,假如她還是以"騎士"的姿態馳騁戰場的話,恐怕並不會有十萬的士兵跟隨著她吧.

她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強大還蘊含著某種狂氣.但是在戰場之上,那樣的狂氣才是最值得贊賞的.

面對有如怪物般強大,如同暴風般摧垮敵人的她,士兵們同樣像是被狂氣所支配似的緊跟在她的背後.

——很想看到這位狂亂的戰士能闖出一條什麼樣的血路.

這是一種名為狂熱的信仰,士兵們的動機說到底大概僅僅是這樣而已.但是,即使他們士氣如何高漲,力量也還是有限的.士兵的人數一個接一個地減少,一百人,一千人的相繼被殲滅.

莫德雷德從來不回頭看自己的背後.士兵——不,人是在勝利之後會自然增加的東西……她似乎是這樣的認識.

她優先選擇敵兵最多的陣地展開突擊.在勢如破竹地將其徹底擊潰後,又朝著另一個聚集著大量敵兵的陣地沖去.把所有畏怯的對手,抵抗的對手和逃跑的對手都徹底消滅,堆積起累累的屍骸.

同時,莫德雷德對所有雜兵都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她關注的焦點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父親——亞瑟王.

"亞瑟王在哪里!!騎士王到底在哪里!!"

她高聲發出呼喚,同時把重重圍著自己的敵兵逐一砍倒.她之所以故意挑兵力厚重的陣地發起突擊,就是因為覺得王在那里的可能性很高.但是,仿佛遭到了命運的拒絕似的,兩人在戰場上一直都沒有碰頭.

然而——只要沒有了障壁,命運也終將得到實現.亞瑟王的軍勢和莫德雷德的叛軍都幾乎全部同歸于盡,只留下屍骸遍野.在以劍支撐著身體的莫德雷的面前,亞瑟王終于出現了.

他的表情顯得靜謐無比,絲毫沒有表露出絲毫憐憫或者憎惡.看到他那毫無感情的臉孔,莫德雷德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不管如何,兩人終于在戰場上對峙了.能妨礙他們的生命幾乎已經不存在.

莫德雷德張開雙臂,懷著激情大聲喊起來.傾注著憤怒,歡喜和難以言喻的感情,大聲喊了起來.

"怎麼樣!怎麼樣啊,亞瑟王!你的國家就到此為止了!已經結束了啊!不管是我贏還是你贏——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滅亡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容貌極其酷似莫德雷德的,簡直就像少年一樣的王.

面對莫德雷德的激情吶喊,他依然絲毫不為所動,甚至沒有回應對方的問話,就像機械似的擺出了舉劍的架勢.

這對莫德雷德來說恐怕是最難以原諒的回應吧.莫德雷德馬上大吼一聲,猛然揮劍砍出.

亞瑟王也舉劍迎戰.兩柄聖劍互相濺出火花.盡管兩人都處于疲憊不堪的狀態,但依然為了不輸給對方而奮力迎戰.然而,結果還是不會改變.正如莫德雷德所說的那樣,不管最終是誰贏,這個國家也會很快滅亡.

"你應該明知道會變成這樣!你應該明知道會變成這樣啊!你明知道只要把王位讓給我,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然而,莫德雷德的劍依然沒有放慢速度.

作為不義之子誕生,從對父親懷抱憧憬,直至遭到拒絕而轉化為憎恨——然後,就這樣在戰場上展開互相廝殺.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的是身為完美之王的你.我恨的是不願意承認我的存在的你.我本來明明是心甘情願地充當你的影子,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

——所以這是理所當然的懲罰,亞瑟王.我已經把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徹底消滅了!

"你恨我嗎!?你就那麼地恨我嗎!?你就那麼地恨我這個摩高斯的孩子嗎!?回答我……回答我啊,亞瑟!!"

面對她的叫喊,戰斗中的亞瑟終于作出了回應.王以冷淡而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宣告道:

"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我之所以沒有把王位讓給你——"

"是因為你並不具備為王的器量."

那是一個與"漠不關心"同義的回答.單純對莫德雷德的機能進行評價,毫不留情地把她定性為不具備王者器量的存在.

就在那一瞬間,莫德雷德怒不可遏地揮劍斬出,亞瑟王則以聖槍朗基努斯貫穿了她的胸口.不管是如何堅硬的鎧甲,在那把槍面前都是毫無意義的.

——然而.

盡管身負致命傷,莫德雷德還是擠出死力,終于向亞瑟王施展出決定性的一擊.莫德雷德的頭盔裂成兩半,露出來的正是獅子劫所熟悉的那張少女的容貌.

莫德雷德一邊從嘴唇滴著血,一邊向眼前的亞瑟王伸出手來.

"——父親,大人."

莫德雷德沒有觸碰到父親,身體一下子倒了下去.亞瑟王確認了這一幕情景,明白自己已經在這場戰斗中取勝,就這樣轉身離開了.

……此後,亞瑟王就被幸存下來的騎士貝德維爾帶到湖邊,把劍投進了湖里.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去了妖精鄉療傷.

那就是亞瑟王傳說的最後一幕.

獅子劫沒有理會逐漸走遠的亞瑟王,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倒在地上的莫德雷德,發出"唉~"的一聲歎息.

"……可惡,還真是個讓人難受的夢啊."

這是何等真切的情景.這個夢境簡直真實到了連血腥味也可以聞到.莫德雷德露出空虛的眼神,就像被奪走了靈魂似的癱坐在那里.

沒錯,現在的莫德雷德完全是一具屍骸.不用多久,她就會腐敗變質,被屍蟲啃食一空吧.

亞瑟王成為傳說,莫德雷德則作為被那個傳說所唾棄的騎士銘刻在曆史上.

因為跟隨著她的士兵都全被殲滅,自然也沒有任何人去理會她.當然了,這里畢竟是戰場……敗北者的屍骸完全是毫無意義的存在.

她的激情,她的哀切願望沒有殘留在任何地方,就這樣消失無蹤了.直到最後的最後,就連父親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就此灰飛煙滅.

"——啊啊,真是的.這回可真是抽中了一個麻煩多多的Servant啊."

適應性配對也該有個限度吧——獅子劫心想.Servant說到底只是臨時到現世作客的存在.雖然心靈相通非常重要,但是過分深入對方卻是一個禁忌.因為彼此之間僅僅是只要得到聖杯就結束的關系而已.

所以,這個夢完全是一種惡作劇.尋求父愛的孩子什麼的,對獅子劫來說簡直是最糟糕的話題.

在等待夢醒的同時,獅子劫就在莫德雷德的屍體旁邊坐了下來.然後,他只是茫然地眺望著這個已經滅亡的國家,還有已經滅亡的人們.

不管是在哪個時代,不管是在哪個國家,最後的光景依然是一成不變——

時間到了早上,獅子劫露出滿臉不高興的表情,開口第一句就向"紅"Saber說道:

"真是的,別讓我看奇怪的夢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難道是因為我嗎?"

面對這毫無道理的抱怨,"紅"Saber也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兩人醒來的地方並不是脫離法斯的地下墓地,而是在錫吉什瓦拉的一家小旅館的房間里.為了慎重起見,他們並不是以自己的名義租的房,而是通過暗示的手段占用了別人租的房間.

接到魔術協會的聯絡後,獅子劫就從原先的潛伏地點托利法斯暫時退到了錫吉什瓦拉附近.這個以其曆史性建築物而聞名世界的都市,如今正由于突然出現的連續殺人魔而陷入了恐慌狀態——聽說是這樣.

"……那麼,為什麼要我們來?"

"因為本來在這里負責後援工作的魔術師們都全被殺光了啊."

晴朗無云的秋空,看起來似乎有點不搭調的二人組,正坐在咖啡廳的露天座位上品嘗著早晨的咖啡."紅"Saber很不高興似的把臉扭過一邊,獅子劫則默默地讀著當地的報紙.

"魔術師被全部殺死……麼."

雖然魔術協會的魔術師們完全找不到潛入托利法斯的漏洞,但是其近鄰都市錫吉什瓦拉就是另一回事了.有許多魔術協會的魔術師作為後援駐屯在這里.盡管戰斗能力跟被雇傭為"紅"方Master的魔術師相比是有所不如,但是還有類似監視和派遣使魔等許多工作需要他們去做.

在托利法斯城外展開的"黑"Saber與"紅"Lancer之間的戰斗,他們也進行了緊密的監視,向獅子劫提供了極其貴重的情報.

然而,他們卻突然間失去了聯絡.因為他們對魔術協會有著定期報告的義務,所以當然可以認為他們出了意外.

"這件事很可能跟Servant有關.所以,能自由行動的我們就被派來這里了."

"啃食靈魂麼……但是為什麼不是在托利法斯,而是在這里啊?"

要維持Servant和現世間的連系,需要耗費極大的魔力.負責提供這部分魔力的就是Master.如果擔當Master的人是二流三流的魔術師,或者只是單純的普通人的話,恐怕就連這一點也無法做到.于是,他們就必須通過襲擊毫無關系的普通人來補充靈魂才能維持自身的存在.

雖然這是很常見的做法,但是根據英靈的性質不同,也存在著對這種方法提出異議的人.另外,即使對魔術師來說,采取這種手段也就意味著自己已經被逼進了絕路.或者說這樣就等于在對外宣稱自己是二流以下的魔術師,是一種極其屈辱性的行為,所以並沒有太多的人會樂意采用這樣的做法.

"這也是調查內容之一啦.雖然我不願意在托利法斯鬧出騷動,但是說不定——"

獅子劫攤開報紙,用手指出了一張簡易的地圖.最初從布加勒斯特開始發生的殺人,後來逐漸朝著北邊移動.Saber看了之後就像瞬間理解過來似的點了點頭.

"在前往托利法斯的同時,也進行著啃食靈魂的行為嗎."

"沒錯.'紅’方Servant根據士郎所說已經全員到齊了,也表明沒有做過啃食靈魂這種事.而'黑’Servant之中,除了脫落的Saber之外,固守在城寨里的Lancer,還有Rider,Archer和Berserker都曾經一度跟"紅"方的Servant交戰過.根據和自己戰斗過的魔偶的質量來判斷,被推測為魔偶使用者的Caster應該也在托利法斯跟他們會合了吧.

唯一沒有得到確認的就是Assassin的蹤影.當然,既然存在著Assassin的專用技能"氣息遮斷",他同樣在米萊尼亞城寨伺機行動的可能性也無法完全否定……

總而言之,這件事必須進行確認.如果連續殺人魔是Servant的話,就讓Saber與其戰斗.即使是毫無關系的其他人,既然殺死了協會派出的魔術師,那就已經是敵人了.這種後顧之憂當然是要趁早除掉為好.

"如果是Servant的話就好了……那麼,要怎麼做啊?"

"等到晚上再說.在這段期間里,我打算先去屍體安置區觀察一下魔術師們的屍體."

"唔——那我呢?"

"最好當然是和我共同行動啦.不過畢竟是白天,我不會強制你這樣做.雖然有點浪費,但如果我判斷出是危險狀況的話,就會用令咒把你緊急召喚過來."

盡管如此,獅子劫心里也覺得應該不需要用到令咒.畢竟每次事件都是在夜間發生的,對方要不就是遵守著"白天不行動"這個最低限度的原則,要不就是有什麼必須在夜間行動的原因.不管如何,白天遭遇襲擊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獅子劫其實是打算把這段時間看成是自由活動時間的.

"屍體安置區那種陰氣沉沉的地方誰要去嘛.那我做什麼好呢……"

Saber似乎決定在街上閑逛.幸好這座錫吉什瓦拉城還保存著許多擁有數百年曆史的建築物,是羅馬尼亞的觀光勝地之一.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厭倦——不,等一下.

在跟她分開後前往屍體安置區的途中,獅子劫才想到最關鍵的一點.她是Servant,是活在古時代的人.

"仔細想想,她去看那樣的東西也沒什麼意義吧."

就算說還殘留著中世紀的面影,她本來就是生存在那個時代的人啊.

根據獅子劫的預測,Saber剛開始應該是期待著能看到什麼珍奇的東西而在街上閑逛,然後馬上就發現"咦,這跟我生存的時代幾乎沒什麼分別啊?"這個事實,于是就滿臉不高興地隨便消磨時間——

"很無聊……"

在太陽即將下山的時候,獅子劫和Saber會合了.Saber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正發脾氣似的大口吃著從露天商那里買來的大量烤制點心.

"……我想也是."

"我明明想看一些高樓大廈,結果完全沒有見到.集中了大量觀光旅客的建築物,也根本沒什麼稀奇的……可惡,害我那麼期待,真是虧死了."

"……我想也是啦."

"這樣一來我就非要跟Servant戰斗不可!那麼,你那邊怎麼樣了?"

"你應該會高興的,Saber.現在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我去確認過屍體,實在是淒慘無比."

看到獅子劫說得那麼開心,Saber就訝異地眯起眼睛問道:

"是怎麼回事?"

"使用的凶器應該是利刀或者鈍器……也有可能是拳腳.犧牲者中的好幾人還有使用手槍和魔術的痕跡.而且幾乎全員都被挖出了心髒."

"心髒?"

"對Servant來說那是相當于靈核的部位,對人類來說就是相當于生命源泉的器官.也許對方是通過儀式的手法啃食心髒來獲取魔力."

Saber思索了一會兒,小聲嘀咕道:

"……是生吃麼."

"你還真喜歡問讓人討厭的問題……要是煮熟了吃的話我反而更害怕啊."

假如是生吃還可以理解為一種儀式,但是如果煮熟了吃就變成一種愛好了.比較起來,還是後者更讓人覺得可怕.

"總而言之,我還是比較期待這是Servant的所為.如果不是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那麼我的對手就是Master了.因為那家伙完全違背了魔術師的秘匿原則啊……"

報紙上已經大張旗鼓地刊登了"開膛手杰克在羅馬尼亞複活!"的大篇幅報道,羅馬尼亞全土都陷入了恐慌狀態.對這種狀況視若無睹的魔術師,在獅子劫看來簡直就是一個腦子完全壞掉的家伙.

錫吉什瓦拉城明明才剛入夜,觀光旅客和當地居民都躲進了安全的住宅里.

"隨便在路上走就能碰到嗎?"

獅子劫點了點頭.成為犧牲者的人們,剛開始只是一些流氓和黑社會分子,可以推測到行凶者是闖進了他們聚居的建築物再把他們殺掉的.然而在那之後——正好就是在負責後方支援的魔術師們被派往錫吉什瓦拉之後,對方就把目標鎖定在他們身上.

也就是說,現在的獅子劫界離是錫吉什瓦拉里唯一的魔術師,所以對方有很高幾率會把目標鎖定在他的身上.

"Saber,為了慎重起見,你先換上鎧甲吧.對方畢竟是Assassin,要是遭到偷襲後再換可能就沒有時間了."

她點頭對此表示贊同,瞬間以鋼鐵的鎧甲覆蓋著自己的全身.幸好由于事件的影響,在夜路上走的就只有他們兩人.雖然也可能會跟巡邏的警官擦肩而過,但這只要用暗示掩飾一下就沒問題了.

"好……我們走吧."

于是,魔術師和Servant就這樣邁步往前走.而且仿佛要拿自己當誘餌似的,走在道路的正中央.

◇ ◇ ◇ ◇

"到處都沒人了呢~"

六導玲霞歎了口氣,從三樓的窗戶俯視著變得毫無人氣,死氣沉沉的街道.最近一直都是這樣子,一到晚上街道就會變得異常安靜.

"媽媽,差不多該移動到別的城市了吧?"

玲霞的Servant——"黑"Assassin扯著她的衣袖說道.

"也對呢,接下來就是托利法斯?"

Assassin點了點頭.但是,她的表情卻馬上變得陰郁起來.

"但是,那里還是有點危險.因為大家都還活著呢."

"大家?"

"跟我們一樣的——Servant."

"……啊啊,說起來除了杰克以外還有其他的呢.這樣的話,還真的有點可怕耶."

對于玲霞以悠哉游哉的語氣說出的這句話,Assassin也同意道:

"唔,因為我們是Assassin.雖然擅長偷襲,但是要應付多個敵人是不可能的.毫無疑問會死掉."

Assassin以年幼少女般的聲音若無其事地說出了這個冷冰冰的事實.

"但是,他們應該是在互相廝殺的吧?"

"不錯.魔術師和Servant應該是分為紅組和黑組互相廝殺著."

"那麼,要不就先去那邊看看情況怎麼樣?如果有機會就把對方吃掉,要是覺得危險就逃回來吧."

聽了玲霞的提議,"黑"Assassin稍微思索了一會兒.玲霞盡管與Assassin訂立了契約,但是對魔術相關的事情完全是一竅不通,所以根本無法為Assassin補充魔力.因此,她們就只能通過啃食人類的靈魂來進行魔力的補給.

當然,這對Servant來說是一個極大的不利因素.然而,同時也存在著一點點的好處.從她身上完全感覺不到魔術的氣息,所以她的Master身份暴露的可能性非常之低.只要靈活運用"氣息遮斷"的技能,六導玲霞多半只會被當成普通人而被忽略吧.

更重要的是,關于現在無法憑Assassin打倒的Servant究竟還剩下多少個這一點,最好還是能盡快做好確認.

"也對呢,那就去吧——但是,好像又有魔術師來了哦."

正在猶豫是否應該前往托利法斯的兩人,就馬上得出了一個結論.

"哎呀,是這樣的嗎.那麼就當作是錫吉什瓦拉的最後一頓晚餐吧?"

"……嗯,就這麼辦.但是媽媽,今天你不可以來看.因為說不定會比平時更危險."

"明白了,那麼我就在這里等吧.你也要小心哦."

"嗯,那麼我去了.那個那個,等我回來之後,我還想吃漢堡扒……可以嗎?"

"當然了,我已經買好材料,待會兒我就借用一下廚房做給你啦."

聽了這句話,Assassin露出了開心的微笑,然後就從三樓的窗戶縱身跳了下去.玲霞也笑著揮手目送她離開.

那麼,雖然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但是不管如何,自己也要為那可愛的少女做一頓美味的晚餐——

◇ ◇ ◇ ◇

不光是羅馬尼亞,即使在歐洲全土的范圍內,也沒有其他像錫吉什瓦拉這麼特異的城市.其特意性就在于"不變"這兩個字.雖然只是一個擁有三萬人口的小規模城市,但是前來觀光的人們只要在登錄了世界文化遺產的曆史地區游覽,就會產生仿佛時光穿梭回到了中世紀時代般的錯覺.

沿著凹凸不平的石鋪坡道往上走,就可以看到許多從十六世紀開始就沒有變過的民居房子,過去用作魔女審判的廣場也還保留著原狀.

其他作為觀光勝地的還有弗拉德三世的老家(現在是一家飯店),以及作為地標建築的時鍾塔,還有位于舊市區最高處的山上教堂.不管怎麼說,這里也是最合適外國人"體驗過去的歐洲"的觀光地.

而錫吉什瓦拉現在卻籠罩在連續殺人魔的恐怖陰云中.來訪的觀光旅客被一個接一個地殺死,而且屍體全都被挖掉心髒,狀況十分淒慘.

除了屍體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證據,也完全找不到受害者們的關聯性.但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其中的真相.所有的犧牲者都是魔術師——也就是說,現在的錫吉什瓦拉正發生著某種"異常"的現象.

獅子劫和"紅"Saber已經在被鈉燈朦朧地照亮的街道上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雖然響起喀鏘喀鏘的鎧甲聲音,但幸好並沒有被別人看到.

一個單手拿著葡萄酒瓶的流浪醉漢正以呆愣的表情看著獅子劫和Saber.獅子劫覺得就連暗示也沒有必要,于是只是隨手一揮——他就用手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又繼續喝起酒來.

盡管多次遇到了警官,但也都被獅子劫的暗示趕跑了.即使是那些警官們,恐怕也不想擔當殺人魔的警戒任務吧.根本不需要強制,很輕易就把他們趕走了.

比起這個,現在反而是Saber的情況更為嚴重.剛才明明還在不停念叨著"無聊","還沒來啊"這些怨言的她,現在卻變得一言不發.

"Saber,怎麼了?"

"……抱歉,你先讓我集中一下精神,我只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聽了這句話,獅子劫的表情也馬上繃緊了.既然她采取如此嚴重的警戒態勢,那麼來者毫無疑問就是Servant了.

兩人不知不覺間放慢了步調,心態也比剛才變得更加慎重.環視周圍——街燈的暗淡光芒反而讓兩人的視野變得混亂.冰冷的空氣就像舔過獅子劫的項脖似的吹拂而過.

"……開始有霧了."

正如Saber所說,兩人周圍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出現了一團濃霧.這樣視野就變得更加模糊————不,等一下.

"霧……?"

剛才天氣明明是一片晴朗,現在怎麼會突然出現足以遮擋視野的濃霧呢?……不可能.

獅子劫和Saber都同時停住了腳步.Saber已經拔出劍,獅子劫也把手按在自己愛用的散彈槍的槍套上.

"這團霧……"

正當獅子劫剛打算說些什麼的瞬間,鼻腔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幾乎要蹦出火花的劇痛.他反射性地咳嗽起來,同時連忙捂住嘴巴.

"Master!?"

"是毒!不要吸進去,Saber!"

獅子劫捂住嘴巴和鼻子蹲了下來.光是稍微呼吸一下,鼻腔深處也會傳來爆發性的劇痛,視野也開始逐漸變得朦朧.

"喂,振作一點!Master!"

獅子劫憑著瞬間判斷脫下自己的外套,把自己的嘴巴和鼻子都緊緊包住.以剝掉的魔獸毛皮做成的這件外套,有著能基本防住單一魔術攻擊的效果.他透過外套來呼吸,痛楚也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減輕.看來果然是以魔力生成的毒霧.

"……可惡,總之先逃離這團霧吧."

"啊啊,如果能逃得掉的話!我要使勁拉了啊,跟我來!"

Saber以右手持劍,左手拉著獅子劫的手奔了起來.幸好因為對魔能力級別較高的關系,毒霧幾乎沒有對Saber造成任何傷害,視野似乎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在她的敏銳"直覺"面前,毒霧根本無法造成任何的障礙.

然而,Saber和獅子劫都確信著一點.既然這並不是普通的霧靄,那麼當然還會有"下一次".問題就在于什麼時候出現……在逃離濃霧的同時,Saber也在慎重地估計著下一次襲擊的時機.

大概是逃脫路線選擇得當的關系,霧靄也逐漸開始淡化了.

——人無論何時都在尋求著安心.在陷入危機狀況的時候,不管如何冷靜地對應著事態,一旦從危機中脫離出來,精神總是會變得松弛.

——在從死神的嘴邊逃出來之後,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會因為松一口氣而讓警惕心出現破綻.

——連續殺人魔從來不會放過這短暫松弛的時機.她手持著沾滿無數人鮮血的利刃,悄悄從背後接近而來.

"好,逃出來了……!"

Saber和獅子劫兩人終于成功逃出了毒霧.這一瞬間,獅子劫的頭腦中就只想著要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剛脫離死亡的恐怖,精神稍微出現了一絲松弛.在他的背後,殺人魔正為了割斷他的喉嚨而悄悄接近而來——

然而,站在獅子劫面前的Saber卻在回頭的瞬間用右手的劍橫掃出去,同時輕輕撥了一下獅子劫的雙腳讓他倒在地上.

一閃.

石鋪地面上響起了一個清脆的聲音.Saber的斬擊把Assassin握著的匕首擊落在地.

"……啊."

"——很遺憾,那人可是我的Master.要跟你戰斗的應該是我."

獅子劫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正後方站著一個人.完全沒有發現,明明已經接近到這個地步了——簡直沒有任何感覺.

令人驚歎的事實還不止一個.

站在獅子劫背後的是一名少女.年紀看起來比他的Servant"紅"Saber還要年輕兩三歲.束著一頭短而亂雜的銀色頭發,冰藍色的眼眸稍微露出了驚訝的色彩.腰間還掛著多個劍鞘,但是卻沒有穿裙子.配合上半身所穿的革制衣服,盡管外表年幼卻散發出有如娼婦般的煽情氛圍.

"被砍到了,真過分呢."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同時筆直地看向Saber.

"——什麼叫過分.明明是Servant卻在干啃食靈魂的勾當的你還有資格說這種話麼!"

絲毫沒有隱藏內心的不愉快,Saber舉劍直刺出去.面對Saber的劍擊,Assassin沒有表現出絲毫畏怯,依然一臉若無其事地歪著腦袋回答道:

"那個也沒什麼關系……吧?"

下一瞬間,Saber就用手套擋開了射向自己臉面的利刃.Assassin在說話的同時絲毫沒有挪動手腕到手指的部分,以極其自然的動作把利刃投射出來.

能應對如此突然的襲擊,都是多虧了Saber的直覺和她自身的高強本領吧.但是利用她以手套撥開利刃的時間,Assassin已經向後方跳開了.那個地方依然彌漫著濃霧,瞬間就把她的身姿掩藏了起來.

"你在這里等著我,Master!"

扔下這麼一句話,Saber又再次闖進了濃霧之中.吸入霧靄後,身體雖然覺得有點沉重,但是這種程度應該不會造成障礙——Saber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集中精神注意所有細微的聲音,憑著本能揮劍攻擊對方.瞬間又響起了跟剛才同樣的聲音——投射出來的手術刀被Saber擊落了.

"哇啊,還真的很厲害呢."

聽到少女的聲音,Saber不禁暗自咂舌.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完全無法判斷出聲音的源頭.

"開玩笑,連英靈也不是的'清道夫(Assassin)’在這里說什麼蠢話.不,你甚至連清道夫也算不上.只不過是個殺人犯,是個區區的殺人魔罷了!"

"咦?你為什麼會知道?"

"什麼——?"

Saber的精神一瞬間由于驚歎而凝固了.

"我們的真名是開膛手杰克.那個那個那個,你的名字,也告訴我好嗎?"

耳邊響起了這樣的聲音.盡管Saber朝那個方向揮劍砍出,被砍到的卻只是霧氣,完全沒有任何手感.比起那個,現在更重要的是知道對方的真名.

——那是距今一百二十年前發生的事.居住在英國霧都倫敦的人們都因為深陷恐懼而惶惶不可終日.被"他"看准的獵物全都是居住在東側城邊的娼婦.被認定為"他"所殺的人數僅僅是五名,然而"他"卻成了留下眾多傳說後銷聲匿跡的世界最初的連續殺人魔.

根據投稿報社時的署名,人們都稱呼他為開膛手杰克.

只是在短短的一百二十年前.從神秘現象越是古老就擁有越強固的概念這個觀點來考慮,這個Servant恐怕是這場聖杯大戰中特別脆弱的一個吧.

當年的亞瑟王經過多次遠征而立下了光輝燦爛的功績.莫德雷德自身也作為叛逆的騎士把名字銘刻在曆史中.其他的Servant大概也是類似的情況吧.盡管各自處于不同的時代和世界,他們應該都曾經在賭上名譽的戰斗中取得勝利,從而在曆史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相比起來,她並不是英雄,只不過是一個殺死了數名娼婦的肮髒殺人魔而已.

然而——Saber重新握緊劍柄,集中精神思索著.

那種程度的殺人魔竟然以Servant的形態被召喚出來,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那自然是因為殺人魔的生涯被過多的謎團所包裹,被人們過分的恐懼的緣故了.人們看到英雄的戰斗也許會感到精神振奮,也許會懷著勇氣爭先恐後地高高舉起拳頭.但是,她卻不一樣.

她是憑著單方面的,徹底的,絕望的殺戮而聞名于世間.假如有人以她作為信仰對象,那些人肯定都是殺人魔了.

的確,她作為暗殺者非常合適.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氣息,只是靜悄悄地殺死目標.恐怕也沒有比她更擅長暗殺Master的存在了.

對Saber來說,這團霧並不是太大的障礙.然而由于Assassin的"氣息遮斷"技能的關系,她一直無法捕捉到對方的所在位置.既然聲音從周圍傳來,那麼對方毫無疑問就在附近,但是——

"啊啊,果然!你是女的呀."

聽了這句話,Saber不禁稍微咬了咬牙.

"這樣的話——"

"嗯,既然這樣——"

"就這麼辦吧."

——就像在跟誰商量似的聲音.Saber的心中掠過了一股好久沒有過的,有如蛞蝓般惡心的感情.

那就是恐懼.潛伏在黑暗中的實體不明的殺人魔.並不是彼此對峙,而是隨時會遭到偷襲,隨時都被對方搶占先機.一旦對狀況判斷錯誤,就意味著死亡.

那麼——要怎麼辦呢?

"……哼!別小看我,你這該死的小鬼頭!!"

Saber馬上作出了決定.仿佛要把緊貼在身上的恐懼連同皮膚一起剝離似的,把頭盔收進了鎧甲中.在她的端正容貌顯露出來的同時,手持的寶劍就發出了咆哮.

"……赤雷!"

"————!?"

面對陰沉惡心的黑暗,只要以名為自己的光芒將其吹散就行了.她把所有魔力集中在劍上,向周圍噴射出赤雷.

簡直可以說是煙消云散——Assassin只是以呆呆的表情注視著Saber.

"到此為止了,Assassin.如果你想盡情哭喊,現在正是好機會.要是被砍斷脖子的話,你就連悲鳴也發不出來."

"討厭啦,我肚子還餓著耶."

她以小孩子般的口吻說著,同時以雙手握起了兩把菜刀.總比被她逃掉要好——Saber邊這麼想邊露出無畏的笑容,同時估計著"魔力放出"的時機.

由于霧靄已經消散,身體的沉重感也消失了.既然如此,擁有最優戰斗力的Saber就不可能會輸給無法潛伏在黑暗中的區區殺人魔.

在背後注視著兩人間的戰斗的獅子劫,在這一點上是對Saber寄予完全信賴的.但是,卻存在著唯一的不安要素.他剛從霧靄中逃脫出來,就從外套的內袋里拿出了一件祭具.

那是已經處于屍蠟化狀態的魔猴之手.

在不得已陷入無法離開目前所在地的狀況下,他就會利用這只手來迅速構築起驅趕人群的結界.而且其范圍之廣也非同小可.那只自行活動的手在像老鼠一樣爬來爬去的同時,仿佛要把空間切割出來似的構造出一個封閉的空間.

雖然沒有嘗試過,不過即使是在夜晚的紐約城或者東京澀谷的十字路口,他也有自信能以這種方法徹底把人趕出去.當然,那種繁華街道存在著無數像監視攝像頭之類的機械眼睛,所以他當然是不會這樣做的.

——所謂的不安要素.

也就是說,除了自己和她們以外,如果有其他人人侵這個驅趕空間的話,那就非常不妙了.

手掌感覺到針紮般的痛楚,獅子劫瞬間感應到了結界入侵者的存在.

"Saber!"

他的喊聲頓時引爆了一觸即發的空氣."紅"Saber與"黑"Assassin——兩人都朝著對方向前突進.

Saber的目標是從上段揮劍砍下,以波濤般的洶湧氣勢將對方一刀兩斷.另一方面,Assassin也同樣以詭異莫名的圓滑動作展開近身戰,目標是對方脖子上的要害.如果說Saber是超越人類領域的超人式的突擊,那麼Assassin則是達到了徹底舍棄人性的非人怪物的領域.

——能贏她.

在奔出去的瞬間,Saber有了這樣的確信.這一擊毫無疑問可以對Assassin造成致命傷.無論是時間,速度還是力量,所有的一切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然而.

Saber卻同時對獅子劫的呼喚感到在意.剛才的呼喚絕對是蘊含著某種意義的.否則的話,他就不會呼喚自己的名字.在想到這里的同時,她就隨著一陣惡寒醒悟了過來.

盡管不知道會從哪里遭到攻擊,但是自己絕對是被誰瞄准了.

來自遠距離的投擲,或者是射擊.對手可能是Lancer或者Archer.不管如何,這樣下去就會被殺死的……!

相對于理論性的思維,身體搶先一步作出了反應.她對猛烈的突進稍微施加了一點制動力,強行讓身體扭轉過來.現在的自己能采取的行動就只有這個了.在扭轉身體的瞬間,她看到了這個都市的地標建築物——時鍾塔.

瞬間,她驚訝得瞠目結舌.只見在時鍾塔的尖端有兩個人影.在淡淡的月光照射下,向自己這邊舉弓瞄准的正是Servant——!

瞬間,爆風和轟隆聲包裹了Saber的全身.

◇ ◇ ◇ ◇

射出的箭幾乎擊中了意料中的位置,但是目標的行動卻跟意料之中有所不同.Archer沒有放下弓,繼續裝填下一支箭.

"成功了嗎?"

面對Master菲奧蕾的提問,Archer搖頭說道:

"不,非常遺憾,Saber躲過了剛才的那一擊.果然不愧是被認定為最優秀的職階."

"那麼Assassin——"

"Assassin也沒有能解決掉,雖然也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作為錫吉什瓦拉的地標建築的時鍾塔高度為六十四米,是整個都市中最高的地方.在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同時,也會被城市里的任何地方看到.

被四個小塔包圍在中心的中央尖塔.兩人就站在比最上方的回廊更高的地方——也就是那細小得幾乎不能作為立足點的位置上.

他們之所以能若無其事地站在常人連幾秒鍾也無法維持的位置上,當然是因為Archer有著天然的平衡感的緣故了.按照他的能力來考慮,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驚奇的事情.

問題就在于身為Master的菲奧蕾.她由于變質的魔術回路影響導致了雙腿癱瘓.一般來說應該連站也站不起來,而且這里也沒有能放置輪椅的空位.明明如此,她卻依然能置身于那個地方.不過,她並不是站在那里.

她的雙腿是處于懸空的狀態.從她背後延伸出一條金屬制的支臂,正是這條支臂讓她的身體穩穩地固定在這個地方.

"——Master,'黑’Assassin似乎決定撤退了."

"那麼就按照先前的計劃,切換為跟'紅’Saber的戰斗吧.Archer,拜托你迎戰Saber了,我將會跟她的Master獅子劫界離戰斗."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希望能以剛才的一擊將"黑"Assassin連同"紅"Saber一起收拾掉.但是要問"黑"Assassin和"紅"Saber這兩者中要優先處理哪一方的話,那當然就是Saber了.畢竟己方現在已經久去了Saber,能在這里把"紅"Saber解決掉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Master,請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嗯……我明白."

根據Archer的估計,Saber的Master獅子劫界離和自己的Master菲奧蕾應該是處于勢均力敵的水平線上.在經驗上是獅子劫占優,在天賦上則是菲奧蕾更勝一籌.接下來的勝負就要看誰更能冷靜應對戰況的變化了.

來自Saber的憤怒視線刺在Archer的身上,展現出來的容貌卻是驚人的年輕和美麗.然而目睹過眾多英雄的Archer非常明白,她毫無疑問具備著英傑的相貌.

從內心深處湧上來一股火熱的激昂感——Archer不禁苦笑起來.看來自己也依然是一個熱血沸騰的黃毛小子——或者說,是不是因為以全盛期的姿態被召喚而來的緣故呢?現在的Archer有一種想要撇開一切盡情戰斗的沖動,就連他自己也感到無比的驚訝.

Saber與獅子劫交換了一瞬間的視線,然後馬上就朝著Archer發起突擊.她到達時鍾塔恐怕並不需要花費十秒鍾的時間.

菲奧蕾見狀馬上繞過Saber朝著獅子劫的方向移動.

Saber的視線一瞬間看向了菲奧蕾,但是就在那時候,Archer仿佛不允許她分神似的射出了箭矢.

Saber揮劍砍落了那根箭,同時也因此而作出了決定.她已經沒有再去看菲奧蕾,徑直朝著Archer發起攻擊——

◇ ◇ ◇ ◇

Saber從Archer的一擊中回過神來總共需要五秒鍾的時間.但是,當那五秒鍾過去的時候,Assassin已經撤退了.

咂舌——沒能把她收拾掉的不甘,以及由此而對妨礙自己的Archer的憎惡,讓Saber憤怒地扭曲了容貌.

"Master,逃掉的Assassin,還有那里的Archer,應該討伐哪一個?我的建議是先收拾在時鍾塔上自鳴得意的Archer."

面對以劍指著時鍾塔提出這個問題的Saber,獅子劫只能無奈地搔了搔頭.現在不管自己怎麼回答,結果都早被她定下來了.何況要追蹤逃走的Assassin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畢竟對方擁有"氣息遮斷"的技能,看不見她的話自己這邊就無計可施了.

"……你不是已經早就准備好跟Archer大戰一場了嗎?不過那也是正確的.Master的話就由我來應付吧."

"抱歉了,Master.那麼我就去把Archer收拾掉."

滿面喜色.Saber的眼中也捕捉到了Archer正在裝填下一根箭的情景.光憑全力疾馳的速度是完全不夠的.然而——

Saber擁有"魔力放出"的技能.在摘下寶具頭盔之後,身上纏繞的魔力更是猛增,她可以通過瞬間噴射出魔力讓自身獲得爆發性的加速.

"好……Saber,你就去吧!"

"嗯!!"

聽到獅子劫的聲音,Saber立即一鼓作氣向前猛力踏進一步.那簡直是一顆有著人的外形的炮彈,朝著本來相距甚遠的弓兵疾飛而去.

Archer沒有移動.Saber稍微向繞開自己朝著獅子劫的方向移動的Archer的Master瞥了一眼.但是,仿佛不允許自己這樣做似的,Archer瞬間射出了箭矢.

Saber以劍擊落箭矢,笑了起來.

——沒什麼,你放心吧,Archer.我只是想把你收拾掉而已.

Archer的Master就由自己的Master獅子劫來應付.無論如何他也不至于落敗的——對于自己懷著這樣的確信,Saber不禁稍微吃了一驚.至今為止,自己都沒有對魔術師這種存在寄予過任何信賴.她一直都認為魔術師全都是一群性格無比扭曲的家里蹲般的存在.不,實際上自己遇到過的魔術師基本上都是這樣.

但是,原來世上也存在著那種跟自己意趣相投的魔術師.也就是那種不顧一切往前沖,九成攻擊一成防禦的類型吧.

說起來,自己被召喚時使用的觸媒是圓桌的碎片.那也就是說,在圓桌騎士中,不管出現哪一個人——即使是侮辱了父親的蘭斯洛特或者那可恨的優等生高文——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明明如此,最終被召喚的卻是自己.她思索了一下其中的意義.她早就覺得自己必須找時間好好想一想這個問題,即使是為了把聖杯拿到手中也要這樣做.

此時,Saber打斷了這些多余的思考.到達六十米高的時鍾塔所必要的步數是十二步,並不是以雙手雙腳登上去,而是以雙足沿著九十度的外壁疾馳而上.

Archer已經近在眼前.外表自不用說,就連表情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個身穿革制鎧甲的眉清目秀的男人.原來如此,的確是很符合弓兵特征的打扮.但是,在如此接近的狀況下,Archer應該也無計可施了.

弓術作為遠距離狙擊的手段是非常優秀的.即使跟現代的槍械相比,也還保留著能無聲無息地射出的極大優點.當然,要讓箭矢命中目標,就必須經曆過難以想象的嚴酷訓練和擁有相當程度的天賦之才的.但是,作為Archer職階被召喚而來的英靈當然不可能不具備這些必要條件,只要站在遠距離的位置上,Archer這個職階就幾乎是無敵的.

弓術當然也有好幾個缺點.第一點就是幾乎不可能實現連續射擊,第二點就是箭的軌道很容易暴露射手的所在地,第三點就是近距離下的弓兵非常脆弱.

Saber確信自己的勝利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既然已經接近到這種程度,弓兵就無計可施了——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Archer面對Saber的猛烈突擊也絲毫沒有慌張,而是鎮定自若地裝填下一支箭.

射出的箭對准了從正下方猛沖而來的Saber的臉面,而她則以雙手握著的劍將其撥開.

"捉到你了,Archer……!"

已經沒有裝填下一支箭的時間了.跟剛才的Assassin一樣,Saber有著以一擊葬送對方的確信.

然而,Archer同樣是身經百戰的英靈,他在這時候做出了超越Saber直覺預測的行動.在那細小得沒有任何移動余地的立足點上,他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到了空中.

面對啞然無語的Saber,Archer在落下的同時已經裝上下一支箭向她射出,其目標是裝甲最厚的胸口部分.然而,Archer——射手座的喀戎所射出的箭矢擁有著必殺一切的領域.

帶著星光的箭矢,強行穿破了Saber的鎧甲,某種冰冷的物體鑽進了肩膀,隨即而來的是一陣讓她感到目眩的劇痛游遍全身.不過幸好是身披著重型裝甲,瞄准胸口的箭偏離了軌道刺進了肩膀上.

然而,這對確信了自己勝利的Saber來說根本不能算是任何安慰.

"你,這家伙…………!!"

Saber光憑怒氣打消了像波紋般從肩膀傳向全身的劇痛,對准了下落中的Archer毫不猶豫地以"魔力放出"使出一招"子彈落"——!

就像墜地的星星一樣——Archer心想.盡管決不能說是優美,但正是其過于強烈和激烈的氣勢使得那種光芒具備了誘人的魅力.

原來如此,Saber的確是一位強大的英靈.在中了那一擊之後要瞬間轉向反擊,就必須擁有足以無視那種痛楚和沖擊的強烈意志.

零點幾秒鍾後——在自己著地的同時,Saber恐怕會揮出要將自己置之死地的一刀吧.那麼,要防住著一下攻擊應該怎麼辦呢?

當然無法用弓術.既沒有劍,也沒有槍,連弓也不能用,也沒有可以騎乘的東西,也不能發狂,魔術和短劍也無法阻擋這股強烈的攻勢.

六十米高的下落,以及著地——的前一瞬間,Archer以單腳猛蹬地面,同時讓身體稍微往旁邊挪動了一下.

他伸出了雙臂.咆哮而來的Saber盡管察覺到了他那不可思議的動作,但是現在她根本沒有余力去考慮這些事情.

集中全身力量的一擊,再加上以"魔力放出"實現的爆發性加速,在除了寶具解放以外的通常情況下,可以說沒有比這更強烈的一擊了.

然而,對于這個一旦被命中毫無疑問會造成致命傷的攻擊,Archer卻采取了令人震驚的——或者借Saber的話來說就是"瘋狂的"行動.

他伸出雙手,在猛沖而來的Saber還沒有把劍輝出之前就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在手腕被握住的瞬間,神經就開始發出警報.在斬擊剛觸及肩口時強制性停止,Archer絲毫沒有抑制突擊的勢頭,而是巧妙地挪動身體的重心——

(是投擲技……!?)

在Saber剛領悟到那是什麼招數的瞬間,她的身體就被倒著甩上了空中.雖然跟柔道的背投動作有點相似,但是由于被掌握了手腕關節,可以說是一招徹底不留情面的投技.

Archer……喀戎是半人馬族中首屈一指的賢者,從太陽神阿波羅那里學習了醫學和音樂,從女神阿爾忒彌斯那里學會了狩獵,獲得過諸神的教導.因此年幼的英雄們都集中在他身邊,向他學習各種學問和武術.

劍,槍還有弓——除此之外,憑赤手空拳戰斗的技術喀戎當然也運用自如.那是一種混合了拳斗術和摔跤技的完全格斗術.

也就是古希臘語所說的潘克拉辛(Pankration)——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綜合格斗技.

"咕……!!"

被重重地摔在名為大地的凶器上,Saber不禁對這種傳遍五髒六腑的強烈沖擊瞪大了雙眼.

全身有好幾秒鍾都像被鎖鏈僅僅束縛住似的無法動彈.


這是極其致命的狀況——然而,盡管Saber倒在地上,Archer卻沒有對她施加最後一擊,而是滿臉苦悶地屈膝蹲在地上.砍中肩口的劍刃盡管沒有造成致命傷,但也是極其沉重的一擊.

本來越接近劍柄的部分力度應該會越小,所以Archer原本估計自己最多只會被砍到革制鎧甲.但是,這個估計實在過于天真了.他明明以最理想的狀況承受住了Saber的一擊,肩口的傷口卻深得遠遠超出了想象.

恐怕在使用治愈魔術進行修複之前,自己的右臂都動不起來——也就是說無法用弓了.Archer不禁苦笑起來.本來以為把對方逼進了絕路,沒想到反而是自己陷入了絕境.自己所獲得的決定性機會,卻反過來把自己推進了這樣一個致命的狀況之中.

他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斷.不管如何行動,不管如何戰斗,在這種狀態下也想不出任何能給對方致命一擊的手段.要有效運用Saber站起來之前的這不足三秒鍾的時間,撤退恐怕是最好的做法吧.

于是,Archer決定向此刻正在展開激戰的菲奧蕾報告目前狀況,同時提出撤退的請求.

◇ ◇ ◇ ◇

死靈魔術師首先是從面對自己的死開始修煉的.向自己施加幻覺,一次又一次地觀察自己肉體逐漸腐爛的樣子.鏡子中的自己逐漸腐爛變質——必須習慣這個過程.正視死亡,懷抱著死亡,認識到生命與死同在的事實.

而死靈魔術就是掌管死亡的術式.

獅子劫界離一邊吸著煙一邊等著她的到來.不管是探知用的紺界還是防禦用的結界他都沒有展開,展現出毫無防備的姿態.

當然,獅子劫也非常明白——如果對手是她的話,那些東西簡直就毫無意義.事到如今再展開結界什麼的,也只是一種單純浪費魔力和道具的行為.

獅子劫察覺到風向出現了細微的變化,就直接把點著火的煙頭扔掉了.

他抬頭望向上空,向浮游在那里的少女呼喚道:

"那麼,自我介紹應該可以省略了吧?"

男人笑道.少女則回以微笑.

地點是夾在兩座建築物中間的一條稍顯狹窄的巷子里.菲奧蕾·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正以背部延伸出來的兩條"手臂"刺在建築物的外壁上.那"手臂"給人一種圓滑而硬質的感覺,看起來也很像蜘蛛的肢體——獅子子劫如此想道.

"……大概吧.畢竟彼此也不可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過,還是先讓我提一個警告可以嗎?"

"請說."

"——馬上離開這里吧,死靈魔術師.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是我們千界樹(尤格多米萊尼亞)的大地.我可以不計較你踏入這個地方的無禮.如果你無視這個警告,就只能讓你為這種愚行付出死的代價."

"哦……那麼,你認為我真的會聽嗎?"

聽了獅子劫的話,菲奧蕾滿面笑容地回答道:

"不.但是如果不這樣首先作出宣言,我心里就很難下定決心."

原來如此,獅子劫苦笑了起來.反過來說,也就是一旦作出宣言——對殺死自己這件事就不會有任何猶豫麼.

當然,獅子劫並沒有要遵從對方警告的想法.他把手伸向槍袋里的散彈槍就是他的回答了.霎時間,周圍一帶的魔力密度開始大幅提升.

現在雙方已經沒有展開唇槍舌劍的余力了.菲奧蕾知道獅子劫是一名自由魔術師,在戰斗經驗上也比自己更加豐富.而獅子劫也知道菲奧蕾·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是擔當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下任當家的天才.

——這個人使用的魔術是死靈魔術.但是,卻並不只是把死者變成食屍鬼來使役那麼單純的手法.比如說,他手里拿著的槍械……

——這個小姑娘所用的魔術是降靈術和人體工學……好像是叫做什麼連接強化型魔術禮裝吧.

將兩人之間凝結的空氣一下子吹散的,是附近的某個垃圾箱的金屬蓋子.被風吹得掉在地上發出清脆響聲的那個蓋子,讓彼此間的緊張感爆發了開來.獅子劫以熟練的動作抽出自己的削短型散彈槍,菲奧蕾則果斷地騰空而起.

扣下扳機——以切下來的魔術師手指加工而成的子彈,能夠追蹤魔術師的氣息,朝著對方的腦門發起襲擊.

"——守護之錫臂,迎擊命令."

不偏不倚地瞄准對方的頭顱,絕對無法躲避的必滅魔彈.面對除了刺入腦門之外不存在其他結局的魔彈,從她背後伸出來的手臂卻毫不猶豫地將其捏住了.

獅子劫感到愕然也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在以敏捷的動作後退的同時,他躲進了停在路旁的車子後面.從背部伸出來的兩條義手各自分開成兩邊.她那變成總共四條的"手臂",其中兩條作為她的代理足刺在石地板上,另外兩條則朝著獅子劫的正面,就像蛇在做威嚇動作似的張開了下巴.

"——戰火之鐵臂,射擊命令."

伴隨著一陣類似子彈發射的聲音,"光彈"從它的開口部分射了出來.絲毫不遜色于子彈的那些"光彈",瞬間把獅子劫腳邊的石板擊得粉碎.

"啊啊,可惡.那手臂簡直什麼都行啊……!"

自己明明也是半斤八兩的獅子劫把車子當成護盾,抵受住了猶如機關槍掃射般的咒彈攻擊.他把子彈殼丟掉,從腰包里挑出子彈重新裝填上去.

在射出牽制用的一槍後,獅子劫又取出加工過的貓頭鷹眼球從車的縫隙間扔了出去.連接上自己的右眼後,他就開始觀察對方的樣子.首先,他重新審視了一下她身上的魔術禮裝.

根據獅子劫事前拿到的個人資料,她應該是有著身體因為魔術回路的變質而無法移動雙腳這個不利因素才對.

但是,在這樣的禮裝面前,那種缺陷簡直完全不成問題.對她來說,魔術禮裝簡直就等于是極其優秀的一對手和一對腳.雖說只是亞音速,但是既然能輕而易舉地抓住自己射出的魔彈,也就是說在精密動作方面也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

——其自律防禦的反應速度也幾乎達到了完美,恐怕已經足以跟艾爾梅洛伊家的"公主"所攜帶的女仆型魔偶月靈髓液相匹敵了.

盡管如此,畢竟一個是水銀,另一個是金屬手臂,要對應並非以點而是以面進行攻擊的闊刀地雷之類的攻擊恐怕是相當困難的吧.

"……也就是用這個麼."

獅子劫從外套的內袋里取出了魔術師的心髒.內部埋入了魔術師的牙齒和指甲的這個器官,作為對魔術師用的武器是最為合適的.飛散的牙齒和指甲蘊含著怨念般的魔力,一旦侵入身體就會產生一種類似"Gandr(陰炁彈)"的作用.但是,大概是因為已經死了的關系,效果比那個要強烈好幾倍.

簡單來說,牙齒和指甲一旦侵入皮膚就會腐爛溶化.

把相當于安全裝置的肌肉纖維拔出來後,原本停止的心髒瞬間開始脈動起來.獅子劫已經通過貓頭鷹的眼球掌握了她的所在位置.獅子劫依然躲在車子後面,利用急劇的氣流操作把心髒手榴彈扔到了絕妙的位置上.

"嗚——!!"

如果說獅子劫有什麼唯一失誤的話,那就是他曾經在跟人造人的小規模戰斗中使用過這一招,從而讓菲奧蕾看到過這一點了.對回收的人造人屍體進行徹底檢查,從其腐敗的狀況推測到其威力和效果的她,意識到了這是一種致命的攻擊手法.

"——轟然之鉛臂,壓潰!"

代替她的右腿支撐著身體的金屬臂,忽然間變形為刮鏟般的扁平形狀,瞬間就從上方把滾過來的心髒壓碎了.原本應該在爆炸的沖擊中向四周飛散的牙齒和指甲都被壓在下面,完全無法傷害到菲奧蕾的身體.

然而,對獅子劫來說,爭取這一瞬間的時間反而更加重要.他乘上了之前用作護盾的那輛車子,從遮陽鏡那里拿出備用鑰匙迅速啟動了車子的引擎.

就在菲奧蕾對刺耳的聲音感到吃驚而回頭看過來的瞬間——被踩下油門的車子猛然向前突進,從正面向她輾了過來.

——真是的!這個人也太亂來了吧!抓住了車前蓋的菲奧蕾並沒有怎麼受傷,因為四條義手在緊急關頭護住了她.

但是,這樣下去搞不好會被車子撞到牆壁或者什麼東西上.于是,她就用義手插進車前蓋,把自己的身體舉了起來.駕駛座上的獅子劫和她對上了視線——為了把她甩下來,獅子劫猛地把方向盤切往左邊.

然而菲奧蕾的兩只義手卻貫穿了車前蓋穩穩地固定住了身體,而且剩下的兩條手臂還把車頂蓋連同車前玻璃一起扯掉.

獅子劫盡管處于毫無防備的狀態,但是他不知何時已經把削短型散彈槍拿在手里.他露出會心的微笑——踩下了油門.以義手扣住車前蓋的菲奧蕾頓時在這出乎意料的反作用力下摔了出去.

四條義手察覺到這種危機狀況,立即為了抵消沖擊而刺進了石地板上.此時,菲奧蕾馬上理解了狀況.在這樣的狀態下,自己就無法使用義手迎擊了.

駕駛座上的獅子劫馬上抽出了散彈槍.面對死神的接近,菲奧蕾不禁全身汗毛倒豎.亞音速的魔彈向自己襲來,她完全想不出對抗的方法.

"不好……!?"

這時候,野獸的影子忽然間闖入了視野.

"什麼!?"

魔彈擊碎了野獸的腦門,就此結束了它的使命.一時愣住的菲奧蕾聽到躲在建築物後面的某個人說道:

"姐姐,別在那里發呆!"

"啊,呃,嗯!"

菲奧蕾慌忙站了起來.義手已經為了保護她而做好了萬全的准備.接到命令的義手為了把車子轟開而展開了光彈的同時掃射.

獅子劫在咂舌的同時,又再次躲到了車子的後面,同時還根據剛才的呼喚聲推測對方的身份.

"姐姐,姐姐,姐姐……你難道是考萊斯·霍爾威治·尤格多米萊尼亞麼!?"

"沒錯!"

建築物後面傳來了回應的聲音.這下事情就麻煩了——獅子劫心想.魔術師必須盡可能為自己創造出一對一或者更加有利的狀況.憑一個人和兩個魔術師戰斗,是一種極端愚蠢的行為.

根據戰爭前拿到的個人資料,這個弟弟在魔術方面比姐姐差得多.然而在掌握了這個事實的前提下,以一敵二也同樣是愚不可及的行為.因為魔術能力低並不意味著對方不擅長戰斗.

反而是為了彌補魔術方面的不足而"什麼都干得出來"的那種魔術師要更加難纏——獅子劫非常明白這個道理.而且現在並不是什麼魔術比試,而是戰爭——是互相殺戮的場所.不管在魔術上占有多大的優勢,死了就等于敗北.

"給我出來吧!像個魔術師的樣子堂堂正正地報上名來怎麼樣!?"

面對獅子劫的挑撥,考萊斯回答道:

"我拒絕!要自我介紹就到別處去吧,你這個肌肉男!"

遭到如此強烈的拒絕,該怎麼辦才好呢——獅子劫心想.從剛才一下子轉入了膠著的狀態.要是魯莽展開進攻的話,那麼自己毫無疑問就會跟菲奧蕾陷入接近戰.老實說,在接近戰中他實在沒有自信能戰勝她.就算自己的肉體經過一定的鍛煉,在那可怕的義手——.連接強化型魔術禮裝面前也還是無能為力.而且,考萊斯是一個最大的障礙.他的存在讓自己無法集中精神展開一對一的戰斗.在跟菲奧蕾戰斗的同時警惕考萊斯的動向?不行,那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自己必須想辦法以一擊解決菲奧蕾才行.

"畢竟也不能把王牌留在手里就這麼死掉吧."

他從內袋里慎重地拿出了"那個".那是一把擁有纖細而缺乏實用性的奇妙刀刃的小刀.這並不是像剛才用的魔術師手指那樣會自動瞄准對方腦門的東西.但是,一旦命中就意味著死亡.不,是一旦碰到就會死.

獅子劫在參加這場聖杯大戰的時候,作為預付報酬拿到的九頭蛇幼體的福爾馬林浸泡品.獅子劫將其九個頭分別以適當的形式加工成了各種武器和輔助道具.這是獅子劫作為魔術師戰斗時所使用的,可以稱之為殺手锏的魔毒禮裝.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樣繼續下去也還是無計可施.正當他下定決心打算放手賭一盤的時候——豐j射卻突然間停止了.

"……?"

在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獅子劫悄悄觀察了一下菲奧蕾的樣子——只見她以完全不像是正在展開激烈戰斗的平穩表情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她就向獅子劫宣告道:

"看來只能到此為止了."

"我還可以戰斗啊!"

獅子劫緊握著小刀回答道.然而,她卻以安穩的表情搖頭表示拒絕.看到她的樣子,獅子劫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使用殺手锏的機會.

"下一次,我會在我們的城寨恭候大駕.獅子劫先生,下一次我們就在那里決一勝負吧."

菲奧蕾說完就干脆利落地撤退了.她的姿態顯得非常輕松,完全看不出任何想在這里把敵人解決的意思.

獅子劫也早早放棄了追蹤.盡管在戰斗中追擊方更有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人數上的不利條件還是沒有消失.至于追擊的有利條件和人數的不利條件這兩者該選擇哪一個,恐怕也沒有必要放到天平上衡量了.

"……是Servant發生什麼事了嗎."

既然如此,也算不上是打成平手了.獅子劫"呼~"的歎了口氣,打算在這里等著Saber回來,同時從內袋里取出了煙盒.

戰斗之後的香煙,一般來說都是格外享受的——

"不行,這東西果然很糟糕."

獅子劫皺起眉頭,以自己的肺部感受著世界的無常感.

◇ ◇ ◇ ◇

對于Archer的提議,菲奧蕾接受了.看來那邊的戰斗也陷入了某種膠著的狀態.

"那麼,我們就在約定的地點彙合吧.本來我們的目的就只是偵察,沒有必要苛求在這里決出勝負."

"明白了,謝謝你,Master."

在Saber站起來的同時,Archer已經跟她拉開了足以逃離現場的距離.

"你要逃嗎,Archer!?"

看到他的樣子,Saber毫不掩飾怒氣地喊道.

"是的,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首先是我們這方落敗,所以就當作是打成平手吧."

Archer留下這麼一句話,其身影就馬上消失在陰暗的小巷中了.盡管無法做到Assassin的"氣息遮斷"的那種程度,但是他似乎對隱藏氣息也有著一定程度的心得.

Saber一瞬間對是否該追上去感到猶豫——現在他無法用弓,只要能追上他,自己就有自信能把他打敗.但是,問題就在于能不能追上他.而且搞不好又像剛才的投擲技那樣,難保他還有什麼隱藏的"招數".

當然,這是屈辱,而且是即使把對手撕成碎片也不解恨的屈辱.但她還是強忍住了.

"……那麼,Master怎麼樣了呢."

她並沒有怎麼擔心.Master一旦陷入了危機性狀況,Saber就會通過令咒馬上感應到.假如是即將陷入那種狀況的話,那麼他也一定會通過令咒把自己召回去的吧.

Saber站起來走了十分鍾,最後看到獅子劫正背靠在一座被破壞得七零八落的舊建築物的牆壁上.

"Archer撤退了麼."

獅子劫果然沒有明顯的受傷痕跡.雖然臉上和腹部都有流血,但多半只是皮外傷吧.

"唔."

"初戰是打成平手嗎.Saber,跟Servant戰斗的感覺怎麼樣?"

Saber沒有回答,只是無言地仰望著天空.冷颼颼的秋風,也因為這種讓五髒六腑都沸騰起來似的火熱感情的影響下而變得毫不在意.夜空上的藍色月光,為什麼看起來會如此耀眼呢——

獅子劫露出了理解的笑容點頭說道:

"看來我們彼此都充分品嘗到聖杯戰爭的滋味了啊."

"唔,我還什麼都沒說吧."

"那種事只要看臉就知道了.那麼,現在要追蹤已經撤退的Assassln是很困難的.畢竟也不能一直停留在錫吉什瓦拉這里啊……既然Archer對她施展了攻擊,也就是說她並不是站在'黑’方那邊,所以到時候總有機會把她收拾掉的."

或者也很可能會被其他的Servant收拾掉.那恐怕是有第三者殺死了本來的Master,把Assassin奪走了吧.難道是想用取巧的手法拿到聖杯嗎?還是說——從這種連續殺人的行徑來看,實際上什麼都沒有想過呢.

獅子劫真的很希望是前者.那樣就最好了,至少還可以用常理來推斷對方的行動.但是,如果根本沒有任何目的,只是純粹為了殺人而殺人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這場聖杯大戰中最難對付的敵人了.

當然,包括托利法斯在內的羅馬尼亞,正如菲奧蕾所說是由尤格多米萊尼亞負責管理的地方.否則的話就愧為管理者了.

"所以我們就回去托利法斯吧,Saber."

"好啦……那麼,到底要怎麼回去?來的時候坐的巴士已經沒有了吧?"

"那還用問——當然是要借啊."

獅子劫大步大步地走出大馬路,把停在路旁的一輛小車的窗玻璃打碎,就這樣解開了車門鎖.而且他完全沒有打算還回來,所以這說白了就是盜竊行為.

"好了,快坐上來."

"……你可千萬別落得一個由于被警察拘捕而從聖杯大戰中脫落的結局啊,Master."

Saber一臉無奈地歎息道.

◇ ◇ ◇ ◇

"黑"Assassin拖著幾乎要斷掉的右臂回到自己的住處,是在她出門的一個小時後.

"……好痛耶."

她淚眼汪汪地舉起自己的右手給身為Master的六導玲霞看.連骨頭的斷面也能看到,大部分的肌肉纖維也斷裂開來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這條手臂恐怕已經無法再用了吧.

"哎呀,怎麼會這樣!"

她頓時嚇得滿臉煞白,慌慌忙忙地正准備去找救急箱——卻馬上發現那樣做是毫無意義的.Assassin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而是Servant.要治療就必須使用魔術,否則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然而,身為外行人的玲霞根本就不懂得使用魔術.

沒有辦法,玲霞只能用乾淨的手帕為她包紮好傷口,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可以做的事了.

"還痛嗎?"

面對以不安的聲音詢問的玲霞,Assassin搖了搖頭,像是要讓她放心似的笑著說道:

"嗯……已經沒事了.比起這個,媽媽,我肚子餓了."

"明白了,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去把漢堡扒重新熱一下."

因為Assassin無法使用右手,所以玲霞就用叉子把重新熱好的漢堡扒切開,一小塊一小塊地喂到Assassin的嘴里.

嚷著要吃漢堡扒的Assassin就像小鳥一樣張開了嘴巴.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右手的傷,露出了發自心底的開心笑容.

"好吃嗎?"

"嗯!"

太好了——玲霞在感到安心的同時,大概是想到了她的右手吧,表情似乎並不怎麼開朗.

"那麼杰克,你受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啊,嗯.我跟Servant戰斗了."

"哎呀……Servant就是和杰克一樣的那些人嗎?"

Assassin點了點頭.因為玲霞也從杰克那里了解過有關聖杯戰爭的知識,所以也能理解到作為對手的他們是相當強大的存在.

"輸掉了嗎?"

"不……因為中途被人打亂,結果弄得不明不白.真的很卑鄙呢,竟然在人家戰斗的時候發動襲擊什麼的."

"業隊呢.大概因為這是戰爭,所以覺得這種卑鄙手段也是允許使用的吧,真的不太好呢."

對呀~杰克又笑著張開了嘴巴.玲霞一邊給他喂漢堡扒一邊問道:

"那個,杰克.要怎麼做才好呢?"

"右手?"

"嗯,看起來好像很痛耶,明明是那麼漂亮的手."

"呵呵呵……說的也是呢,我想果然還是'用膳’最好吧."

Assassin露出害羞的笑容回答道.玲霞盡管和Assassin訂立了,契約,但卻無法為她供給魔力.所以,她的魔力來源就只能依靠"用膳"了.

"啊啊,那麼就把剩下的魔術師的心髒吃掉吧."

"嗯,就這麼辦."

玲霞從冰箱里拿出了盛在白色碟子上,並且用保鮮紙包著的紅黑色的心髒.Assassin仿佛迫不及待似的揭開保鮮紙把心髒拿起來,然後一口就吞了下去.

魔術師心髒的魔力當然比普通人類要豐富得多.原本近乎枯竭的魔力獲得了補充後,她總算是恢複了神氣.幾乎斷開的右臂也已經得到了再生.

"呼~總算可以安心了."

"嗯……不過已經沒有心髒了呀.媽媽,怎麼辦好呢?"

"也對呢.如果留在這里,說不定還會被人家盯上.而且警察也開始越來越煩人了,要不干脆就到托利法斯看一看吧?"

Assassin抱著雙臂唔唔地沉吟起來.雖然Saber是個相當難對付的敵人,但根據聖杯戰爭的性質,很少會有比Saber更高水准的Servant.當然,如果對方使用寶具的話,自己的敗北是毫無疑問的.但是,自己也同樣擁有必殺的寶具,只是沒有在這次戰斗中發動而已.

Saber恐怕會憑著自己的強大力量擊潰其他的Servant吧.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直不使用寶具.只要看准這個空隙——就可以"用膳"了.

"嗯……說的也是呢,那就去看看吧."

"好啦.你應該也很累了,就先小睡一會兒再出發吧.好嗎,杰克?"

"嗯!"

Assassin以輕盈的腳步縱身跳到床上,把床單掀開,然後就像蟲子似的團團卷到了身上.

"哎呀呀."

玲霞邊笑邊把碟子端到了廚房.餐具用完就要收拾好,這才是符合禮儀的做法吧.

不過,本來住在這間屋子里的男人們在不久之前已經被挖出心髒並且被肢解後埋進了地下室,所以這些餐具他們也永遠沒有機會使用了.

"媽媽,快點啦~"

在床上卷成一條蟲子似的Assassin使勁蹬著雙腳喊道.好啦好啦——玲霞一邊露出苦笑一邊加快清洗餐具的速度,然後就來到了床邊.

就在玲霞脫下衣服躺上床的瞬間,Assassin就把卷在自己身上的床單給她披上.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笑容的Assassin緊貼著玲霞的肌膚,把臉埋進了她的腹部.

"媽——媽——"

那是一個拉長的,似乎有點畏怯的聲音.為了讓她安心,玲霞緊緊抱著她,同時用手輕撫著她的腦袋.

"好啦好啦."

面對就像小孩子般向自己撒嬌的她,玲霞卻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她不知道什麼是聖杯戰爭,也不知道什麼是Master,也不知道什麼是Servant.Servant是英靈,是被信仰的存在,被召喚時總是以全盛期的姿態出現.

因此,被召喚出來的是小孩子這種情況應該是不存在的."黑"Assassin——開膛手杰克並不是精神有問題,只不過是一個純粹的小孩子罷了.

……本來杰克在生前的時候根本不是"人類".

一八八八年的倫敦有好幾萬名的娼婦.當時的墮胎技術還相當落後,也相當粗暴,本來可以正常出生的孩子都被當成垃圾一樣處理.嬰兒的屍體都被扔到東端城區附近的河流里,怨念就在這條混沌的河里不斷積存起來.

數萬名連出生也遭到了拒絕的嬰兒們的怨念,逐漸開始幻化為人的形態.後來,無法稱之為娼婦的年幼少女,就開始毫無目的地在東端城區流浪.自己為什麼活著,為什麼感到悲傷,為什麼感到冰冷——她全都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但是她卻唯一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這時候,她遇到了一名女性.

杰克忍不住開口向她喊了一聲"媽媽",結果卻遭到了殘酷的辱罵.被人辱罵是一件很難受,很痛苦,很悲傷的事情——所以就把她殺掉了.

殺人實在是出乎意料的簡單.肢解後挖出來的內髒,就好像愛情一般溫暖.

第二天,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頓時引起了大騷動.

接著又殺死了第二人,第三人.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被人們起了一個名字.

"開膛手杰克"——她感到非常高興.因為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

從這種解剖技術來看,杰克一定是個醫生——當這樣的傳聞流行起來的時候,她也同樣感到非常高興.在這個世界上,她最討厭的存在就是醫生了——因為那些醫生就是不斷殺死她們的人.

在殺死好幾名娼婦後,她就死了.其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因為某個魔術師察覺到這一系列的獵奇殺人是來自魔性存在的犯行,于是就早早把她收拾掉了.

自此以後犯行就沒有再發生,開膛手杰克就這樣消失在黑暗中……然而,其犯行實在過于獵奇,讓人無法理解,也充滿了謎團.

那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逆轉現象.在犯行銷聲匿跡之後,開膛手杰克的名字卻依然留存了下來.倫敦市民的心中被刻印上了難以磨滅的恐怖感,即使曆經百年的歲月,這個名字也依然沒有消失.

由于死後也一直給人們帶來恐怖而誕生的連續殺人魔的反英靈——那就是這個少女了.

在反複唱了好幾次搖籃曲後,杰克似乎終于睡著了.看到她睡著的樣子,六導玲霞也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六導玲霞是在被尤格多米萊尼亞的魔術師相良豹馬當成召喚儀式的祭品使用的時候,由于Assassin的背叛而成為Master的.在那之前她都一直過著隨波逐流的生活.

不,恐怕現在也一樣吧.也許是在非現實的狀況的推動下,她才會不明不白地開始尋求聖杯.想獲得幸福.她寄予聖杯的願望,就只是這樣而已.但是,假如光是這樣的話,只要繼續活下去也是應該可以得到的.她拒絕那樣做,而是特意通過戰爭來達到這個目的……她甯可殺死別人也要繼續追求這個目標,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那一定是因為我感到無聊的緣故吧."

真是個可悲的女人——她自嘲地想道.但是,她絕對沒有停止殺戮的打算.因為自己眼前熟睡著的這位少女無論如何也需要"膳食"來維持她的存在.這是生存的需要.

對玲霞來說,杰克就相當于自己的女兒.因此,所有以倫理為准則的意見她都不會采納.只要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母親是會主動讓自己變成厲鬼的.

◇ ◇ ◇ ◇

盡管對自己背上少女的體重出乎意料的輕也感到相當驚訝,但是她所表明的自身狀態就更讓人吃驚了.現在她已經解除了鎧甲,是身穿便服的狀態.雖說是鄉下地方,要是穿著那樣的服裝業還是太容易引起別人懷疑了.

"……啊啊,真是太羞愧了."

"不用在意,既然是這樣的緣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齊格邊說邊踏著強有力的步伐往前走.如果她所說的"依附在人類身上的召喚"是真的話,她倒下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也就是說,雖然擁有作為Servant的身體能力,但是因為在無意識的領域中跟人類肉體相連接,所以不得不遵循人的生活習慣嗎."

"就是這麼回事.無法靈體化,如果不吃飽肚子睡足覺就會弄垮身體.而且在作為Servant活動的期間似乎還要消耗相當大的能量."

"那還真是不便啊……"

雖說是覆蓋了一層保護殼,但畢竟也是在超負荷地使用普通人類的肉體.由于在神經和肌肉組織等部分都施加了防護罩,所以即使是處于超乎想象的狀況下也可以承受住壓力,但是隨之而來的劇烈的能量消耗卻是無法避免的.

當然也不會因此而死,但是——

"實在沒想到餓肚子會是這麼難受的一件事.那個,如果能吃的話,我現在開始覺得就算是樹根也想一口咬下去,你說該怎麼辦呢?"

她的語調聽起來相當認真.齊格一邊稍微加快腳步一邊回答道:

"……你就再多忍耐一會兒吧."

雖然齊格心想啃樹根實在有點那個,但是Ruler也只是有氣無力的回答了一句"是的……".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撐不到三十分鍾她就真的開始去啃樹根了.

夜色已經接近黎明,早起的村民們也似乎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齊格跑到最靠近山腳的一戶農家,向那位老漢打聽附近又沒有提供食料的店子.

"是倒在路上了嗎?"

那位老漢似乎剛干完早晨的活正准備休息,他一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邊擔心地問道.

"不,好像是因為肚子餓而走不動了."

"那可不行……我本來正准備吃早餐,你們要不要一起吃?"

"……謝謝你,那麼我們就不客氣了."

齊格本來打算萬一不行的話就使用暗示的辦法,但是沒想到事情卻出乎意料的順利,結果他完全找不到使用暗示的時機.老漢說完就馬上回到了自己家里,于是他也連忙跟了進去.

"嗚.好香的味道……"

餓得幾乎暈過去的貞德這時候清醒了過來.齊格讓背上的她坐到椅子上.老人馬上就把碗子和湯匙擺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碗濃稠的茶褐色的粥.

"這個是……"

"是用蕎麥果實做的粥.來,吃吃看吧."

奄奄一息的Ruler用湯匙勺起一口粥放進嘴里.瞬間,馬上複活過來的她轉眼間就把整碗粥吃了個干乾淨淨,還含著眼淚請求再給她來一碗.

坐在旁邊的齊格無奈地把盛滿粥的碗子遞給她,結果她馬上又把那碗粥給吃光了.

"你還真能吃啊."

"是,是的!不,那個,怎麼說呢……真的很抱歉."

看來她填飽胃袋後就開始恢複正常的思考能力了.她滿臉通紅地向老漢深深低頭道歉道.

"不不,你就盡管多吃點吧,那邊的你也是."

老漢又在齊格和Ruler面前擺上了一碗粥.齊格稍微有點猶豫,Ruler則滿心歡喜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老人自稱塞爾修,是在這個村子土生土長,養育孩子成人並送他離開,然後自己繼續在這里耕田度日.還說這是沒什麼特別的平平凡凡的人生.

"年輕人到這個村子里來,也是好就沒有過的事了."

老漢還給他們泡了飯後咖啡,兩人在滿懷感激的同時喝下了那杯放人大量砂糖和牛奶而變得非常香甜的咖啡.

"你不問我們發生什麼事嗎?"

對于Ruler的這個提問,塞爾修以溫和的表情搖了搖頭.

"……嗯,兩個年輕人跑來這種什麼都沒有的鄉下地方,還穿著這種衣服到處走,要問發生什麼事我也是可以猜到的啦."

齊格吃驚地僵住了身子.

"這個,畢竟你們兩人都還很年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下次你們還是應該先做好准備再逃跑哦?"

看來這位塞爾修老漢真的是什麼都能看穿——齊格心里這麼想道.他側眼看向Ruler,只見她正以有點困惑的表情看著自己.

"明白了,下次我會的."

"哎呀呀?"

看到Ruler似乎對自己的回答感到相當訝異,齊格不禁覺得很不可思議.

"那麼,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回去了……因為有很多人在等著我."

聽了他的答案,塞爾修似乎稍微有點吃驚.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又似乎理解過來似的點了點頭,同時喝下一口美味的咖啡.

"……是嗎.那當然很好.果然還是得到大家的祝福更重要啊."

"?"

齊格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于是向旁邊瞥了一眼,只見Ruler的視線卻不知為何在四處游移.雖然不是太明白,齊格還是決定先集中精神把咖啡喝完再說.

……結果,大概是因為齊格也相當累了吧,兩人決定在塞爾修家里休息到中午時分.塞爾修非常慷慨地把自從兒子離開村子後就沒人用過的那個房間借給兩人休息.

"雖說是得到了許可,但真的好嗎?"

"說,說的也是呢.但是,辜負人家的一番好意好像也不太禮貌……"

雖然是沒什麼特別的對話,齊格還是以訝異的目光看向Ruler.齊格是人造人,除了那個Rider之外,他跟別人交流的經驗幾乎等于零.

不過,他認為自己還是明白跟人說話時應該保持的距離的.現在Ruler似乎有意識地跟齊格保持著距離——而且是三米左右.或者說簡直就是躲在房間角落里不出來.

"為什麼跑那麼遠?"

"啊,那個,看來我身體的主人蕾迪希亞不習慣和男性相處,要保持這樣的距離才覺得安心——"

Ruler滿臉歉意地說道……但是,身體卻還是躲在門的後面.

"不,但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也沒有警惕到這種地步啊."

"……畢竟當時是夜晚,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所以對我來說還是看清楚這一點更重要.但是一旦像現在這樣安定下來,蕾迪希亞的心理影響就會變得有點強烈了."

"是被附身的人對你造成了影響嗎?"

"是的……話雖如此,這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的經曆.我確實擁有身為Ruler·貞德的自覺,但是同時也殘留著自己是蕾迪希亞的意識.尤其是關于聖杯戰爭以外的知識,都是以她原有知識作為基礎的."

"這樣沒有什麼不便嗎?"

"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除了必須吃飯和睡眠之外……啊."

Ruler從自己抱著的背包中取出了一本書.那似乎是一本數學的教科書.

"完全不懂數學還是讓我覺得有點不便."

她呵呵呵地苦笑著嘀咕道.

"……聖杯戰爭有必要用到高等數學嗎?"

對于齊格這句言之有理的指摘,Ruler一邊交叉著雙手的手指一邊以鬧別扭似的表情回答道:

"不,雖然要說沒必要也的確是沒必要……但是數學題目總是在腦子里打轉,感覺就是靜不下心的樣子……"

原來如此,那的確是很難靜下心來.如果自己能稍微幫上忙的話,那麼幫一幫也無所謂吧.

"……你把教科書借我看看,我也許能解開那道題目."

"咦,是真的嗎!?"

看到齊格"嗯"地點了點頭,少女的表情頓時充滿了光彩.

"那麼,嗯,我稍微走近一點."

咳嗯——Ruler清了清嗓音,然後以僵硬的腳步向齊格走近.她坐在椅子上,隔著一張小小的餐桌跟齊格正面相對.

"請,請用這個."

Ruler在低頭道謝的同時,向齊格遞出了教科書和鉛筆.齊格按了過來,打開指定的頁數後就默讀了一會兒,隨後就沙沙地在教科書的空白部分寫出了解答.

"我想這就是正確答案了."

"……真,真是太讓人佩服了."

讀完解答後,少女向他深深地低頭行了一禮.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齊格心想.只不過是自己本來就有這樣的知識罷了.

"…………"

"…………"

忽然間,沉默降臨了.齊格以紅色的眼眸默默地注視著Ruler.被注視的她露出一副很不自在的樣子,正在環視著整個房間的擺設.

塞爾修提供給他們的房間里有一張床,一張兩人用的餐桌和兩張做得相當結實的椅子.旁邊除了一個衣櫃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恐怕是住在這個房間里的兒子在離開村子的時候把大部分行李都帶走了吧.但是,房間還是打掃得很整潔.

"……一定是深受寵愛的吧."

"什麼啊?"

聽了Ruler不經意間發出的沉吟聲,齊格反問道.

"啊,我是說老伯伯的兒子啦."

"……?"

看見齊格莫名其妙的樣子,Ruler似乎理解了過來,于是稍微有點悲傷地垂下了視線.的確,他擁有相當豐富的知識.既有理論陛,也有智慧性.但是,他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與其說是無知,倒不如說是無垢吧.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人造人.作為魔力供給用的道具被鑄造出來的他,大概還有許多缺失的東西吧.

"你知道嗎?這個房間恐怕在兒子離開後就沒有被人用過.畢竟塞爾修老先生過的是獨居生活,而且從擺設品的數量之少也可以看得出來."

"嗯,的確很有道理."

"所以,本來這個房間是沒有必要維持清潔的.不,反而就算是鋪滿灰塵也沒有問題.明明如此,現在這個房間的灰塵卻被擦得干乾淨淨,要問是誰做的話一"

"是塞爾修先生吧."

這是理論性的歸結.他過的是獨居生活,也沒有雇用女仆的財力.

"雖然也有他喜歡乾淨這個可能性,但是一樓卻顯得稍微有點雜亂.當然,那也遠遠沒到肮髒的地步."

的確正如Ruler所說,他對于衣服和農作道具等本來應該收拾好的東西放得比較隨便,而且也似乎不怎麼在意.

"所以由此可以看出,對他來說維持這個房間的整潔比整理他日常生活的一樓來得更加重要.那也就是說,只有愛情能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齊格考慮了一會兒,卻搖頭否定道:

"……不,那也不一定.說不定這戶人家的兒子是個窮凶極惡的人,完全把父親塞爾修先生當成奴隸使喚,然後還強迫他在自己離開之後也要每天打掃自己的房間——"

"不可能."

"雖然可能性的確是很低——"

"都說不可能了嘛."

齊格盡管還是覺得有點難以接受,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畢竟自己還很無知,而她雖說是英靈,但至少是擁有正常的現代知識的人.大概她的理論應該是正確的吧.

"……嗯.不過齊格君你畢竟才剛出生沒多久,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學習人際關系的微妙之處……學習關于人心的知識也很重要.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可以盡量教會你."

Ruler挺起胸膛說道.這種姿態據說是叫做擺前輩的架子——齊格忽然間想了起來.但是比起這個,他還有一件更加在意的事情.

"稍微等一下.’

"是的,什麼呢?齊格君."

"……不,我在想為什麼你要用'君’來稱呼呢."

"因為齊格君你不是比我年紀小嗎?所以我想用'君’來稱呼也沒有問題.你不願意嗎?"

"啊,沒什麼——我是不介意啦."

盡管是不介意,但總覺得有點不妥……齊格本來是想這麼說的,但是這種感覺實在太朦朧而無法明確說出口,所以他完全無法反駁.

"那麼,以後我就用齊格君來稱呼你了.你可以叫我Ruler也可以叫我貞德,隨你喜歡吧."

"好的,我知道了.那麼,Ruler.我有一個問題……可以請教一下嗎?"

"可以,請說."

"本來Ruler到底是什麼啊?雖然聽你說是對聖杯戰爭進行管理的職階……"

齊格也對聖杯戰爭有著一定程度的知識.但是關于"Ruler"這個職階他只知道有這樣的存在,其他的事情都是一片空白.

她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目的,究竟把什麼事情放在優先的位置呢——他認為自己有必要先了解清楚.

"……也對呢.基本上來說,Ruler在普通的聖杯戰爭中都是不可能被召喚出來的.像我這樣作為Ruler被召喚的事態大致上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那場聖杯戰爭的形式非常特殊,因為完全無法預測結果而被召喚的情況.也就是說,作為儀式中樞的聖杯判斷出這場儀式必須有人所無法觸及的Servant——Ruler的介入的情況.比如這一次的七騎對七騎——史上最大規模的聖杯大戰就是這樣了.至于第二類,就是聖杯戰爭的影響有可能導致世界出現扭曲的情況."

"世界……出現扭曲?"

"是的,成為Master的人們以Servant的形式使役英靈互相爭奪聖杯就是現在的聖杯戰爭的形態.成為Master的大多數都是以秘匿為宗旨的魔術師.所以,他們很少會做出給世間帶來混亂的事情,就算真的做了——其中的大多數都會被作為災害來處理."

"災害……嗎."

"是的,雖然絕對不應該這樣做,但是不得不這樣做的情況也的確是有的.盡管大多數的聖杯都是跟原本的存在相去甚遠的偽物,不過機能就是另一回事了.作為萬能願望機起作用的聖杯也並不少見.這件事絕對不能作為公開的情報向世界散布出去."

"那的確也是……想要實現願望的人並不一定都是聖人."

Ruler以凝重的表情點了點頭.

"當然,就算不是聖人,滿足自己的私欲也是沒問題的.只要那不是會引起世界崩潰的願望,也還是應該得到尊重的.但是,偶爾也會出現企圖利用聖杯戰爭來毀滅世界的人.可能是魔術師,也可能是其他的什麼人……Ruler就是在世界因為聖杯戰爭而崩潰的情況在理淪上成立的瞬間獲得召喚,並且被賦予守護聖杯戰爭原則的職責."

"……在理論上成立的瞬間?也就是說這場聖杯大戰也可能存在著企圖毀滅世界的人,是這個意思嗎?"

如果是的話問題就大了.畢竟這次並不是七騎Servant互相廝殺,而是七騎對七騎的對決.

"那就難說了.這次作為Ruler的機能有好幾項都沒有被啟動.雖然不知道這是聖杯戰爭的異變帶來的影響,還是完全不同的原因造成的……而且,就算真的有人懷著這樣的企圖,那究竟是'黑’方還是'紅’方呢?或者也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方勢力.而且齊格君你也知道,這次的聖杯大戰——其規模實在太大了.七騎對七騎的全面對決在過去也是沒有先例的.而且他們所尋求的聖杯是現在作為所有亞種聖杯戰爭基礎的'冬木’的大聖杯.那是由三名魔術師創造出來的神域的藝術品.因此可以說我被召喚的原因到現在還無法確定."

不過,相對于"黑"方只是想拉攏Ruler的偏袒,"紅"方卻派出Lancer這個陣營中最強級別的Servant企圖暗殺自己.從狀況上來說,明顯是"紅"方更加可疑.

"……還真是辛苦啊.明明如此你還對我提供協助,感激不盡."

"呵呵,那是沒關系的.你與生俱來就是跟這場聖杯大戰相關聯的存在.既然如此,我當然希望能尊重你的意向.而且——"

這時候,Ruler似乎有點尷尬地停頓了下來.看到齊格不解的樣子,她只是以柔和的動作搖了搖頭:

"真的很抱歉.剛才你就當作我什麼都沒有說吧.不知為什麼,從我嘴里說出來的話有點那個,那個,太那個了……"

"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說什麼啊."

"那個,因為現在我還沒有確信……所以還是請你先不要追問了."

于是,齊格就決定不再追究了.本來自己能夠依靠的人,除了那個Rider之外就只有她了.

"我沒有理由不相信身為聖女的你.我不會放在心上的,等你有了確信後再跟我說就行了."

對于齊格如此明確的回答,少女紅著臉點了點頭.

"聽到你這麼說,我覺得又羞愧又高興.不過,我會努力的."

雖然聲音很細,但是其中確實蘊含著堅定的決心.那是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決不動搖的金剛石般的決心.

"……那麼,既然已經安定下來,我就想先解決一個問題."

"啊,真巧呢.我正好也是這麼想的."

齊格和Ruler都露出尷尬的表情,不約而同地向床鋪看去.那張單人床實在太狹窄了.齊格從深夜逃亡到現在還沒有合過一次眼,蕾迪希亞的肉體也差不多到極限了.

然而,這張床卻只勉強夠一個人睡上去.如果兩人要睡在一起的話,那就只能像相親相愛的戀人一樣緊貼著對方身體了.當然,塞爾修就是覺得他們理所當然會這樣做才讓他們到這個房間休息的.

"我在地板上睡就行了,你就——"

"我睡地板也無所謂啊."

"但,但是,按照齊格君所說,從昨晚開始你都一直沒有睡過吧?"

"的確沒錯.但是,多虧了這個心髒,我並不覺得太累."

"騙人,你看起來完全是一副疲勞困憊的樣子.我畢竟是英靈,所以沒有問題."

"不,但是剛才你說過一定要吃飯睡覺才能維持下去.即使是為了你借用肉體的少女,也應該睡在床上."

"嗚,你提到蕾迪希亞我就無法反駁了——那麼,至少也該一起睡吧?"

"床太窄了,就只能緊貼著睡.她不是討厭男人嗎?"

"不,沒問題的.雖然她不習慣跟男性打交道,但同時也是不能容忍任何無情行為的少女.在一起睡這件事上,她並沒有異議."

"……難道不會感覺到羞恥嗎?"

聽了這句話,Ruler稍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紅著臉挪開視線說道:

"……我是沒問題的."

既然她說沒問題,那一定就是沒問題吧——齊格終于接受了這個提議,兩人勉強讓彼此的身體擠到了狹窄的床鋪上.雖然很狹窄,但疲勞已經像淤泥般沉澱了卞來,眼睛實在困得不得了.

Ruler的臉就近在眼前.從她光是躺下身子雙眼就已經快閉上的反應來看,恐怕已經是快到極限了吧.齊格也同樣非常疲累,現在這樣躺著也感覺隨時會閉上眼瞼睡著……但是,積聚在心胸中的恐怖卻阻擋了他的睡意.

眼前的現實全是夢境,只要一睡著就會全部變回原來的樣子——自己會不會又在那個魔力供給槽里面醒過來呢?自己之所以能來到這里,也是多虧了無數的慈悲和幸運.但是也許這個世界實際上並沒有那麼簡單——

"晚安,齊格君."

多余的思考就這樣被眼前的細語聲和慈母般的微笑徹底打消了.啊啊,看來這果然是現實.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夢,那麼她應該也是想象中的產物.但是這樣的微笑——就算是要想象,自己也根本想象不出來.

"晚安."

這麼說完閉上眼睛的瞬間,齊格的意識就中斷了.就連做夢的余力也沒有,簡直就像爛泥似的熟睡起來.然而即使如此,他已經沒有再感到恐懼了.

……醒過來的時候,兩人都發現自己躺在了地板上.雖然淤泥般沉重的疲勞已經得到了減輕,但也許是因為睡在硬地板上的緣故,身體的各部分都感覺有點痛.

"……果然還是有點勉強呢."

"對啊."

兩人互相露出苦笑站了起來.當他們向塞爾修老漢告辭的時候,他就說了一句"等一下",接著就從廚房里捧出來一大堆東西.

"來,拿去吧拿去吧."

他說著就把大量用作保存食品的干肉和面包等東西遞了出來.最後甚至連裝著咖啡的水筒也說要送給他們,齊格也只有面帶困惑地收下了.

"那個,你的厚意我們實在感激不盡,但很遺憾的是我們可能沒有辦法還你這份人情了."

"那不需要……不過,這樣吧.你就好好保護那位小姐好了."

"咦?"

齊格不解地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老人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這點骨氣你還是應該有的吧."

"是,是的!來,我們走吧,齊格君!"

頭腦中還打這個一大問號的齊格就這樣被Ruler推著走出了門外.然而,齊格還有一件事必須向老漢問清楚.所以他勉強停住腳步,回頭問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啊?"

"你是不是愛著自己的兒子呢?"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塞爾修不禁眨了幾下眼睛,但馬上就在他那張曬得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那是當然了!他可是我的驕傲,現在還在別的國家努力奮斗啊."

他的笑容是為出門遠去的兒子祈求幸福,打從心底里囑咐他的成功的表情——這一點齊格也充分理解到了.

Ruler扯了幾下他的衣袖,笑著說了一句"我早說過嘛".齊格點點頭,向塞爾修喊了一句"謝謝你".

"好好保重喔~!"

以揮手回應對方的道別語,兩人又再次回到了山上.齊格一邊跟完全恢複了精神的Ruler走在一起,一邊仿佛覺得很奇怪似的側起了腦袋.

"他叫我保護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齊格君,那只是一個誤會而已.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想得太深入了."

"那也對啦,畢竟你比我更強."

"……嗯,雖然的確是這樣."

對于齊格的斷定,Ruler卻似乎有點不滿似的把臉扭過一邊.齊格的頭腦就變得更加混亂了.

總而言之,Ruler和齊格重新回到了山上,朝著米萊尼亞城寨進發.大概在今天入夜之前就能到達那座城寨了吧.

"……究竟該怎麼說服他們好呢."

面對苦思冥想的齊格,Ruler溫柔地勸說道:

"這個真的就只能由你自己去考慮了.不過,你的確是聽到了'救救我’這樣的聲音吧?"

"啊啊,這個是絕對沒錯的……那個聲音,其他的人造人們也應該有聽到."

"既然這樣,你只要直說就行了吧?一沒事的,如果是你說的話,他們一定會很樂意接受."

她的話總是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說服力.只要她說一句"沒問題",就會讓人產生"通往成功的道路已經得到了保障"似的錯覺.

"……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嗯,但願你能順利實現自己的願望."

但是跟少年的想法相反,兩人在回去城寨的半路上將會看到出乎意料的一幕.

而那同時也是貞德被作為Ruler召喚而來的"意義"所在.

◇ ◇ ◇ ◇

——那是一個讓人頭腦為之僵直的戰斗的夢境.

那個世界本來已經瀕臨死亡了.支配者的惡意覆蓋著那片土地,弱者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對方吮吸自己的血肉.

到處都只有絕望.

一直都在遭受著殘酷榨取的他們,最後終于得到了一線希望.那就是充滿慈愛和救贖的一句話.

那是一句足以讓他們不屈服于饑餓,貧困和絕望的美麗話語.然而,支配者卻連這個也想從他們手里奪走.那已經不是榨取,簡直就是殺人了.

所以,他們站起來了.比起因為戰斗而死亡,他們更害怕被奪走生存的權利.

少年也同樣置身其中——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一種偶然還是來自神之意志的安排.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少年已經在率領著他們了.

——這本來是不存在敗北,也不存在勝利的.

因為他們在站起來的瞬間就是敗者,但同時也是勝者.

他們的確沒有可以揮舞的拳頭,就只殘留著站起來的力氣.


但是,站起來這個行動本身卻是最必要的行為.


為了自己所信仰的東西而站起來——那才是最關鍵的,最必要的行動.犧牲也只是最低限度的犧牲.就算包括自己在內的幾個人成為犧牲品,世界也能從瀕死中重新蘇醒過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即使是神,有時候也會發揮出來自于善意的惡意.神賦予少年的奇跡力量,讓他們掌握了本來不可能擁有的勝利的可能性.

但是,奇跡畢竟是極少發生的事情.那是即使天地人各種要素已經齊備,也還是要把所有的一切托付于運氣的偶然現象.

不幸的是——少年卻抓住了勝利.

所有人都對這場勝利狂熱不已.在本來不可能取勝的戰斗中獲得勝利的少年被人們譽為奇跡之子,成了廣受崇拜的偶像.對于人們這種近乎于愚蠢的純粹想法,少年不禁陷入了苦惱.

本來是絕對不應該取勝的,自己不應該獲得勝利.只是為挽救眼前的性命而蒙蔽了雙眼,並沒有從大局去考慮問題.

盡管俗話說無路可逃的老鼠會咬貓——但是,在咬了之後多半也會遭到狂怒的貓的慘殺,這就是世間的道理.

——我實在是太天真了.

被切斷的老人們的頭顱,像實驗動物般被切割得體無完膚的男人們,被長槍刺死的嬰兒,在欲望的驅使下被盡情蹂躪,完事後就被隨手扔掉的少女們.

那簡直是可以稱之為地獄的地方.


集中在這個地方的數萬條性命——奪走這些性命的人並不是敵人,而是自己.少年產生了這樣的確信——明明如此,少年卻依然沒有屈服.

少年以鋼鐵般的意志面不改容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他默默地眺望著眼前這一幅逐漸走向滅亡的光景.他沒有流露出絲毫放棄或者悲傷的表情,就連被切斷雙臂產生的劇痛也克服了.

自己失敗了,這個我可以承認.

自己會死,這個我也承認.

他們的死全都是自己的責任,這個我也可以承認.

就這樣默默無聞而終——唯獨這一點是絕對不能承認的.浪費了如此多的性命卻沒有任何的收獲——自己絕對無法承認這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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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19 PM

所以,神啊.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下一次我絕對不會迷失大大局,我會把路上的所有障礙,敵人和艱難困苦全部排除.


下一次我一定會得到世間所有的"善".


一個萬人幸福,萬人都擁有善性,萬人都完美無缺的世界.我一定能創造出一個驅走所有邪惡的真正世界.

——做了這樣一個讓頭腦為之麻痹的祈禱幸福的夢.

……言峰士郎從倦怠的夢境中醒了過來.與其說是在睡覺,倒不如說只是喚醒了那段令人懷念的朦朧記憶吧.本來只是打算稍微打個瞌睡,沒想到還睡得很沉.

"你醒了嗎,Master.Rider和Archer已經回來了哦."

"紅"Assassin——塞米拉米斯似乎一直都讓他睡在自己的兩膝上.這實在不像是女帝作風的行為.

"唔.為什麼我會睡在你的膝蓋上?"

自己並沒有這樣的記憶.他還記得自己當時躺睡在長椅上,但是周圍應該是沒有人在的.

"就因為我是Assassin……吧."

說完,Assassin就發出了呵呵的愉快笑聲.面對這張生前曾經讓無數男人為之神魂顛倒的笑容,士郎只是以困惑的表情作為回應.

"要是被誰看到了怎麼辦……"

"沒什麼,根本沒有人看到.唔唔,難得人家心血來潮想做一些符合Servant身份的事情,你有什麼不滿麼?"

女人的表情馬上變成發脾氣似的模樣.

"那實在太難為情了啊.不過,謝謝你."

士郎苦笑著坐起了身子.Assassin心滿意足地點頭說道:

"那就好……不過話說回來,到時間了,全員已經到齊了啊.雖然是失去了Berserker."

"……雖然也不是決不能失去的貴重Servant,但是變成敵人的話還真有點麻煩呢."

"啊啊,你是說那家伙的寶具——'疵獸之咆吼’嗎."

兩人同時歎了一口氣.失去"紅"Berserker這件事本身並不址個太致命的問題.當然,其無與倫比的戰斗力的確有著很高的價值但是,要操縱他實在太困難了.

從使用方式來說,就只有在戰斗開始的時候就把他送到最前線,然後一直放著不管直到他死為止了.

他的"疵獸之咆吼"是可以將施加在Berserker身上的傷害全部轉換為魔力並加以釋放的寶具.因為這不是作用于對手,而是作用于自己的能力,所以在分類上是屬于對人寶具,不過實際上卻是對軍寶具,是可以實現大規模破壞的好東西.

問題就在于其破壞范圍實在太大了.一旦弄錯使用地點,搞不好反而會落得"給己方陣營造成莫大傷害"的可悲下場.

"幸好我們知道他的寶具……雖然不知道會在什麼程度的時候發動,不過Servant的話應該是可以察覺到的吧."

那時候就已經只能選擇逃跑了.不管是什麼樣的Servant也沒有在炸彈上戰斗的愛好,同時也沒有這樣的必要.

"不管怎麼說,對方沒有Saber在真的是太幸運了.可以說這場戰斗已經基本決定了聖杯大戰的趨勢……能完全承受住那個Lancder的一擊的Servant,不存在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對于Assassin心滿意足地說出的這句話,士郎稍微皺起眉頭,露出了陰沉的表情.

"怎麼了?"

"唔,事情的確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不過……"

言峰士郎是聖堂教會派來的神父,同時也擔當著這次聖杯大戰的監督官.因此他手上有著監督官負責保管的"靈氣盤",從而能夠完全把握到十四騎Servant全員所處的狀況.

順便一提,尤格多米萊尼亞方面也通過某些特殊關系拿到了"靈氣盤".多虧了亞種聖杯戰爭,購買的途徑非常多.


"通過'靈氣盤’可以確定他已經死了,但似乎並沒有完全切斷因果線."

——士郎如此斷言道.Assassin皺起眉頭回應道:

"噢,難道還活著?"

"不,這應該是瀕死了,大概是即將消滅的狀態吧.至少不可能成為戰斗力……但是,從昨晚開始到現在都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態,這就讓我感到有點不解了."

再加上他還通過潛入了米萊尼亞城寨里的人造人體內的使魔偷聽到尤格多米萊尼亞的Master們正在為失去Saber這件事歎息不已,所以應該是沒有錯的.

"那麼,難道是故障嗎?"

"如果是的話就好了……總而言之,萬一Saber重新恢複過來,我會再讓Lancer跟他碰頭."

上次和"黑"Saber戰斗後回來的Lancer罕見地流露出內心感情說了一句"真想跟他再戰斗一次"這樣的話.所以士郎決定盡量尊重他的意向.而且本來有能力和強敵Saber展開勢均力敵的戰斗的人就只有Lancer或者Rider了.

然而,Rider卻似乎對"黑"Archer相當執著.

不過"黑"Saber應該不可能還活著,就算他真的活著,在這種瀕死狀態下也根本不可能戰斗——

"但是,Saber這件事還是請你先不要跟Lancer說,不然要是他在戰場上到處尋找Saber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

來到王座之間,只見Rider和Archer都各以自由自在的姿勢在那里休息.Rider躺在那里仰望著天花板,Archer則坐在地板上吃著似乎是拿自己打到的動物烤成的肉串.

"哎呀,看來讓你們久等了,實在抱歉."

聽了士郎的謝罪,Assassin聳了聳肩膀歎息道:

"你說什麼啊,Master.看他們的樣子,只不過是在隨便打發時間罷了."

Rider和Archer都同時"哼"的一聲把臉扭過一邊.看來這兩人對Assassin——女帝塞米拉米斯完全沒有半點敬意.

"不過也好啦."

她以傲然的姿態點了點頭,然後在王座上坐了下來.士郎則像她的心腹似的伴在身旁.

"Lancer還有Caster都到哪兒去了?"

Rider保持著躺在地上的姿勢回答道:

"啊……Lancer剛才正在愣愣地望著外面呢.Caster就一直躲在工房里沒出來."

"要把她叫來嗎?"

"哈哈哈,Master.如果你去叫他的話,不就好像讓你去當跑腿的感覺了嗎?就讓我用念話來呼喚吧."

她輕輕揮動起兩根手指——不一會兒,王座之間的沉重門扉就被推開了.

"Lancer,特意把你叫來真的很抱歉."

聽了這句話,Lancer輕輕地搖了搖頭.那張臉依然像白色的能樂面具一般,表情仿佛凍結了似的沒有絲毫的動搖.

"……我不介意.發生什麼事了?"

"非常抱歉,等另外一人來到之後我再說明吧."

五分鍾後,最後一人迎面承受著在場所有人的焦躁感華麗地登場了.他一走進敞開的門扉就以誇張的動作攤開雙手,高聲呼喊道:

"噢噢,'如地獄般漆黑,宛如暗夜般的你啊!’'我覺得無比美麗,甚至有閃閃發光的感覺!’"

Assassin"唉"的歎了口氣,問道:

"那是在說我是嗎?"

被問到的男人——"紅"Caster·文學怪物莎士比亞點了點頭.

"難道還有別的人嗎?亞述的女帝啊!……不不,實在抱歉.我一不小心就興奮過頭了.因為我久違地來了執筆的興致.啊啊,話說士郎神父,雖然有點唐突,但是我想要一點東西."

"是什麼呢?"

"根據我被賦予的知識,這個世界上好像有一種光是敲按鍵就能打出一個字的機械對吧?"

士郎稍微想了想,然後一拍手說道:

"……啊啊,你是說電腦嗎."

"是的,能不能幫我弄一台呢?"

"唔,那當然可以.在後天之前我就幫你安排好吧."

莎士比亞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看到這一幕的Assassin等人也感到相當無奈.

"Caster……你可別忘記了聖杯戰爭啊."

"那是當然了,女帝啊.既然你讓我們集中到這里來,理由就只有一個.是戰爭對吧?英雄們將競相爭霸,展開野蠻無比的互相廝殺對吧?我Caster,當然會盡情的——好好看著的!"

"我說,你不戰斗嗎?"

"唔,其實我對戰爭和魔術什麼的都很不熟悉,'然而眾神卻為了讓我們成為人類,給我們添上了適當的缺點’."

你明明是Caster啊——Rider和Archer雖然很想指明這一點,但還是勉強忍住了.實際上正如他所說,莎士比亞基本上是一個跟"戰爭"這種行為無緣的英靈.他的職責只是聖杯戰爭的紀錄,以及編織隨之而來的主人公(Master)的苦難與絕望,希望與暴力的故事.說書人從來不會登上舞台,只會為登上舞台的人提供支援.

……假如他被召喚到通常的聖杯戰爭中的話,除非Master有著近身戰斗的天賦才能,否則毫無疑問是會早早敗退的吧.

但是幸好就這次聖杯大戰的狀況來看,他還是有許多活躍的機會的.因為他擁有某個非常特異的"技能".

"——總而言之,大家都到齊了吧.'黑’Saber已經出局,我們的准備也完成了.現在應該是發動進擊的時候.不斷重複進行小規模的戰斗也沒什麼意思對吧?"

對于Assassin的話,Rider和Archer也有點不情願似的點了點頭.的確正如她所說,光是小規模戰斗實在太沒意思了.

"既然是戰爭,就讓它來得轟轟烈烈吧.怎麼樣?"

Assassin露出妖豔的微笑說道.

"——這個,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你明明特意建起城堡做好籠城的准備,怎麼又說起這種話來了?"

Rider一臉無奈地說道.Assassin咯咯地笑了起來.

"籠城?Rider,你弄錯前提了.我的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並不是為了防守而存在的,而是用于進攻的寶具啊."

Rider和Archer都同時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了解這個寶具的特性的Caster看到兩人的反應就露出笑嘻嘻的表情,Lancer依然保持著泰然自若的姿態.在場的唯一Master士郎則苦笑著向Assassin說道:

"Assassin,你就別那麼賣關子了,讓我們也親身感受一下吧."

"唔……Master,你看來也相當有激情啊."

"因為我是男人啊."

原來如此——塞米拉米斯表示理解,然後就用手按住鑲嵌在王座扶手部分的寶石上.瞬間,大地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是地震嗎?Servant們都互相對望了一眼.但是,這種震動開始逐漸加劇……然後就突然停住了.

"呵呵,你們看看外面吧."

聽Assassin這麼說,除她以外的全員都奔出了王座之間來到了外側.剛才的地震,明顯是Assassin有意引起的現象.但是究竟因為什麼樣的理由——

"什麼——!?"

頓時無話可說的有兩人——也就是Rider和Archer.Caster則感動得露出了歡喜的表情,平時努力維持著平穩表情的士郎也罕見地閃爍著雙眼.就連Lancer也稍微睜大了眼睛俯視著下方.

他們作為立足點的石鋪地板——在其下方只敞開著一片廣闊的空間.

也就是說,他們正處于浮游在半空的狀態——這座虛榮的庭園名副其實地漂浮在空中……!

"很吃驚吧?當然,從速度上來說決不能算快啦."

Assassin在這句話中灌注了一絲自豪.

亞述的女帝——塞米拉米斯.她的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簡直就像一座空中要塞.但是要通過魔力來顯現是不可能的.首先必須搜集到某個特定地域的石材和木材等材料.

在搜集好材料後再由Assassin執行長時間的儀式,最後才能讓寶具完全成形.這是因為曆史上的塞米拉米斯女帝並沒有實際上建造出空中庭園的緣故.

她實際上根本沒有見過空中庭園.但是,她知道這已經作為幻想刻印在自己的記憶中,也有這樣的體感.雖然是後期修補性質的神秘現象,但是"由世界上最古老的暗殺者,傳說中的女帝所建造的空中庭園"這個印象實在太強烈了吧.

必須搜集材料.首先必須搜集到基于這個現實世界的真實物質.她過去所生活的那片土地的木材,石材,礦物,還有植物和水.

把搜集回來的這些東西重新組配,由她通過儀式來到達真實的幻想.那是虛偽的真實,是本來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寶具.

因此,它就被冠以"虛榮"的名字.對知道真相的人來說,這只會成為嘲笑的話題.因為她根本沒有造過空中庭園.但是,虛榮並不一定意味著脆弱.不,在搜集材料完成寶具的瞬間,至少在這個時代里,虛榮已經變化為真實了.

然而披著幻想外套的這個庭園——卻比真實誇張得多,簡直到了荒唐的地步.

"那麼各位,請准備戰斗吧.以這個速度前進的話,到固守在米萊尼亞城寨的他們能目視到我們的距離,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

眾人沉默了.當然,這並不是因為害怕.只不過是因為聽到她提示出"一個小時"這樣的具體數字,使得他們內心湧起了熊熊的斗志而已.

"Caster,我不久之前交給你的那把刀,現在怎麼樣了?"

Caster讓靈體化的那件東西現出原形,恭恭敬敬地遞了出來.

"嗯,就在這里."

"……喂,士郎."

"那把劍,你要用來做什麼啊?該不會是——"

Rider和Archer都同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士郎微笑著把拿到手的刀從鞘里拔了出來.盡管日本刀的基本形狀都一樣,但卻會因為鍛造師的靈魂不同而形成各種不同的側面.既有外形優美可愛堪稱藝術品的刀,也有像士郎手中那種豪放磊落,特別針對某種存在而設計的凶器.

即使從精通古今東西的所有武器的Servant們看來,這把刀也是足以號稱一級品的上等貨色.

"由我來充當Caster的代理.大家不用擔心,我對戰斗也有著相當程度的心得."

但是,輕易把擁有武器和參加戰爭劃等號的做法,也未免過于魯莽了.

"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什麼都別說了,你還是像個Master的樣子留在這里比較好啊?"

"Rider說的沒錯啊?雖然你看來是積累了不少戰斗經驗,但說到底也是停留在人類范疇的存在.要是碰上對方的Servant,那就完了吧."

Rider和Archer慌忙制止他說道.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一般來說Master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跑上前線.Servant並不一定只會把目標鎖定在Servant身上.如果敵方的Master是擁有合理性思維的人,看到大搖大擺跑上前線的Master,一般都會命令Servant將其殺死.只要Master一死,Servant的死亡倒數就開始了.至少不可能再繼續以全力展開戰斗.

更何況下一場戰斗毫無疑問是一次大決戰.不光是Servant和Servant互相碰撞,就連自己用作棋子的龍牙兵也要盡數動員起來,是一場空前規模的大戰爭.

在這樣的狀況下,身為區區人類的他不管怎麼想也是難以承受的——這時候,Caster像是要制止Rider和Archer似的站到了中間,向兩人說道:

"兩位,過去我曾經這麼寫過.'最優秀的勇氣就是分辨是非’.現在據我看來,比這位士郎神父更有分辨能力的人實在不多見.更重要的是!"

他以演戲般的動作注視著士郎手上握的那把刀.

"在這把刀上我稍微施加了一點魔術.說明白一點,它完全可以相當于C等級的寶具."

包括Assassin在內,除士郎以外的全員都驚訝得全身僵直.寶具——他的確是這麼說的.Servant們各自擁有的銘刻在傳說中的必殺聖遺物——那就是寶具了.

"——阿?"

"……那是怎麼回事?你能創造出寶具嗎?"

"你的固有技能……應該是'魔術強化(enchant)’吧.難道就是那個力量?"

"沒錯."

對于Assassin的提問,Caster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肯定道.

嚴格來說,"紅"Caster——莎士比亞的這種技能並不能稱為魔術.無論是什麼樣的強化魔術,也不可能把器具強化到寶具的級別.

本來他也不是對刀施加了魔術.只不過是一邊看著士郎交給他的刀,一邊"寫出"那把刀是何等的鋒利,是一件何等嗜血的產物而已.

但是,如果執筆者是世界聞名的大文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概念武裝——世界上存在著一種並非以物理性的力量,而是通過物品本身的概念發揮效果的武裝.憑莎士比亞灌注靈魂寫下的文章,就算對象只是路邊的小石頭,也完全可以具備必殺的概念.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為什麼你不用這個來戰斗?"

保持著沉默的Lancer向Caster問道.他這個提問的確很合理.既然能讓區區的刀劍變成寶具,只要拿著它去戰斗就行了.

"——哉是從來不會寫自己的.那是名叫散文的東西,現在的我就只有編織他人故事的能力,除此以外我就沒有想寫的東西了."

Caster以堅定的語調回答道.Lancer理解了他的意思,皺著眉頭說道:

"那也就是說怕麻煩嗎."

"嗯,差不多吧."

唔——Lancer點頭表示明白.

"……那就沒辦法了.你的目標是描寫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故事.不管其結果是破滅還是悲劇,你也不得不寫到最後.因此,生存到最後一刻就是你的目的吧.在前線上戰斗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對于這句冰冷的話語,Caster卻滿心歡喜地笑道:

"沒錯,就是這樣!我很想親眼目睹這場聖杯大戰的結局!我必須這樣做!不管是幸福還是不幸,又或者是令人絕望的真相,在身邊親眼目睹大家的故事直到最後,就是在下所肩負的使命!"

作為被聖杯戰爭召喚而來的Servant,這實在是完全不符合身份的台詞.他斬釘截鐵地說了——要一直旁觀到最後.

Archer和Rider也真的不知道該感到無奈還是該生氣了.

"總而言之,我的戰斗力幾乎等于零.所以我就打算把這個重任交給Master之中擁有最高戰斗力的士郎神父了."

"我不介意……只要有這把刀,在戰場上應該是不會輕易敗下陣來的."

正如士郎所說,既然有這把至少能跟C級別的寶具相匹敵的這把刀,那麼要解決人造人和魔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不,我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因為那把刀本來就是一把稀世名刀吧.否則的話,無論如何也是無法達到C級寶具水平的."

"……因為這是過去某位劍豪所愛用的寶刀啦."

士郎小聲嘀咕道.他的表情稍微有點放松,露出了淘氣的笑容.

"——那就沒辦法了.Master,我必須留在這里操縱這座庭園,所以無法親赴戰場戰斗.雖然我會盡可能加以援護,但你可別太深入敵方哦?"

"這個我明白,畢竟我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

盡管嘴上是這麼說,但士郎卻完全不打算在這場戰爭中保留實力:必須全力以赴去戰斗,全力以赴去奪取聖杯.為此他願意賭上性命,即使是完全背離正義的行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那麼,雖說將領到齊了,沒有士兵也不太像樣呢.就算只是區區的人造人或者魔偶,湊在一起也是相當煩人的吧."

正如Assassin所說,他們並不擁有士兵.就算Master們動員起所有的使魔,最多恐怕也不足十名吧.但是,她畢竟是身為亞述女帝的塞米拉米斯,可供消費的兵卒什麼的,她完全可以毫無限制地制造出來.

"我去適當挑選一些龍牙兵,有三千名的話應該足夠了吧?"

以龍牙造出來的龍牙兵都是一些用完就扔的雜兵……但是,就算再怎麼用完就扔,三千人這個數字也實在太異常了.

"數量當然是越多越好……但是Assassin,不管怎麼說那也不可能吧?"

"一般來說當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只要身在這個空中庭園,我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對于Rider的疑問,Assassin滿懷自信地笑著說道.沒錯,不管這個空中庭園去到哪個國家,也會一直作為她的領域發揮效力.所有的屬性都被強化,甚至連涉及魔法領域的魔術也能運用自如.

當然,這是要付出代價的.畢竟這個寶具本身就幾乎達到了犯規的級別."紅"Assassin一旦離開這個庭園就會被無力化.不過,這個庭園卻是一座移動要塞,離開這座庭園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麼,由哪一位先打頭陣呢?"

對于士郎的提問,Archer,Rider和Lancer都互相對望了一眼.不打算參加的Caster則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Lancer無言地搖了搖頭——似乎是"請你們先上"的意思.接著,Rider就和Archer就對視了起來.看來兩人都想搶先一步去打頭陣.Assassin一臉無奈地聳了聳肩膀,Caster則說要向打頭陣的勇士奉獻贊頌的詩篇什麼的,給他們火上澆油.

"……請你們一定要以和平的方式來商量哦?"

雖然也不是遵從了這個要求,但是兩人還是同意了妥協的方案.

"由我來打頭陣."

Rider似乎決定要打頭陣了.但是Archer卻召喚出作為自身武器的弓,同時高高舉向空中.

"不過先制攻擊就由我來發動,因為我本來就打算要釋放寶具了."

"明白了,那就這麼定了."

"第一次的兩人共同作業,是這麼回事吧.要不要來一首愛的詩篇?"

對于Caster的提議,Rider滿臉喜悅地回答道:

"噢,那就拜托了."

但是Archer卻很不情願地皺起眉頭:

"不,還是免了吧."

于是,Caster就把兩者的意見統合起來,決定創作一首描寫失戀男人的哀傷之詩.

面帶苦笑地看著他們這番對話的士郎,這時卻把視線轉向了開始出現在暗夜彼方的米萊尼亞城寨.

——心髒開始加速跳動.

啊啊,我知道,我可以感覺到.的確就在那里——在那座城寨中,在那個地方,確實有著自己長年以來夢寐以求的東西.

激昂感頓時洋溢于心胸,他不禁拼命抑制住想要露出笑意的臉頰.

"——即使是像你這樣的男人,在近在眼前的狀況下也還是難以掩飾內心的興奮嗎.從這方面說還真是個小孩子啊."

顫抖和笑意同時停住了.士郎向身旁的Assassin投來了稍顯不滿的視線.

"沒什麼,光是能忍耐歡喜雀躍的沖動就很好了.比起這個,Master.你死就等于我亡,我亡就意味著所有的計劃都會化為烏有.你應該很明白吧?"

"嗯,這當然了."

面對若無其事地做出回應的Master,Assassin深深地歎息道:

"——明明如此,你還是要走上戰場,我實在無法理解.現在的你可是使役Servant的Master.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踏足戰場的存在.明明如此,你為什麼要賭上性命奔赴戰場啊?"

Assassin畢竟是Servant,對于言峰士郎的實力是非常清楚的.以人造人和魔偶為對手他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跟Servant戰斗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就真的難以預料了.

總之只要小心注意就沒有問題,但是盡管沒有問題……也還是存在著萬一的情況.對Assassin來說,讓士郎上戰場是無論如何也想極力避免的事情.但是,不管說多少遍,士郎也還是不肯放棄這個想法.

Assassin對他的動機沒有任何關心,也想著到時候他很可能會改變主意.但是,既然事到如今他還是不願意改變想法,Assassin就真的很想追問他究竟是什麼令他做出這種無謀的舉動.

士郎稍微猶豫了片刻,最後似乎還是下定決心似的以平靜的聲音回答道:

"假如我的計劃違背了神的意志,我就一定會在這個戰場上被消滅.也許是不幸地在跟Servant的戰斗中死去,也可能是因為一時大意而被魔偶或者人造人殺掉.搞不好甚至會被卷入己方的寶具發動范圍而丟掉性命."

人會死,Servant也會死.某個善良的人被卷入某件不合理的事情而迎來慘淡結局,也都是理所當然的日常情景.

假如自己是不正確的存在,就一定會落得那種下場.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就會坦率地接受死亡.神並沒有饒恕我,那也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但是,假如——假如一切都進展順利的話……"

Assassin稍微被他的氣勢壓倒了.並不是說士郎做了什麼,他只是抹去了往常的微笑,從正面注視著Assassin而已.

在他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凶狠,狂氣,憤怒和憎惡之類的感情,反而是像澄澈無比的湖水般的平靜.簡直不像是接下來准備上戰場的人應有的目光——實在是非常平靜.

"那就是說神原諒了我的所作所為,對所有的人懷抱慈悲……渴求得到那個大聖杯的我的願望是正確的.只要明白這一點,我就不會再迷惘,背叛了絕對不能背叛的東西也算是有回報了啊."

士郎以堅決的態度宣告道.按照他的說法,他是為了確認自身的目的是否正確而走上戰場.從Assassin看來,那簡直就是一種蠻勇的愚蠢行為.

然而——士郎恐怕是必須這樣做的吧.那是他人無法理解的,非同尋常的強迫觀念.為了鞏固自己不再迷惘的意志,這是必不可少的儀式.

"——嗯,老實說我實在無法理解."

"我想也是啦."

士郎苦笑道.正如她所說,自己的這種想法其他人是無法理解的.畢竟自己現在光是為了裁定自己是否正確這個目的,就要走上隨時面臨死亡的戰場.

本來還以為會遭到反對,但是Assassin卻以命令臣下的姿態宣言道:

"但是,你只有這樣做才能繼續往前邁進,那就沒有辦法了,我允許.你就盡情戰斗,好好生存下來吧."

謝謝你——士郎道謝道.瞬間,空中庭園緩緩地停止了移動.米萊尼亞城寨還在前方.空中庭園和城寨之間的兩側都是樹林,中央敞開著一片草原.

也就是說,這里是會戰的場地."紅"方Servant和身為Master的言峰士郎都齊集在空中庭園的船頭部分.

"現在他們那邊一定是處于慌亂狀態吧."

聽了Caster的發言,Archer點頭表示贊同.憑她作為弓兵久經鍛煉的視力,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把握到遠離好幾公里的籠罩在漆黑中的城寨情況.

"啊啊,Servant們還沒有出來迎擊,看來是因為我們的突然出現而陷入了混亂……我感覺到這樣的氣息."

大概是來自野獸的本能吧——即使那是一座城寨,Archer也能感應到其內部的人們的氣息.

"既然如此,我就趁現在讓'雜兵’們列好隊吧."

Assassin把手高高舉起,一個直徑三米的巨大灶鍋就以懸浮在空中的姿態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大灶鍋越過庭園的船頭部分,就馬上兜轉了回來.

瞬間,里面裝的稍微有點發黃的骨片就像雨水一般灑落在大地上.在落地的同時,那些骨片就像植物般成長起來,最終形成了一個個有著類似于蜥蜴的頭部的骸骨兵.

"……好像很脆弱啊."

Archer看著下方沉吟道.

"啊啊,說得沒錯.的確很脆弱,脆弱得不得了.但是總之數量很多,以Servant為對手自不用說,但是作為人造人的對手應該也足夠了,如果對方的Caster也像我們這邊的一樣是個雜兵的話,說不定還能把他打倒."

"哈哈哈,這句話可真刺耳啊.不過世上的Caster恐怕都不會像我這樣是個文筆秀逸的文豪吧!"

Caster若無其事地反駁道.Assassin已經決定什麼都不說了.

"……唔,'黑’方的那幫家伙也終于出來了啊."

在除Archer以外的人都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前方,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及其Servant們似乎也終于有所行動了.

這跟至今為止的小規模戰斗完全不一樣.既有戰場,也有士兵,更有兵器,還有將領.有爭奪的領地,更重要的是有必須討伐的"王".

現在離以完全殲滅作為最終目標的決戰只有短短的一瞬間."紅"方的Servant們正在默默地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 ◇ ◇ ◇

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對魔術協會的魔術師們……也就是"紅"方將從哪個方向發起進攻進行了全方位的預測,並且據此制定了周密的迎擊計劃.

從托利法斯街道一口氣發起強攻,或者是從東側率領大軍發起攻擊.從空中展開突襲的可能性也不低.但是——

"……竟然帶著領土攻過來,這實在是出乎意料."

"黑"Archer——喀戎歎息道.在他的視線前方,"紅"Assassin引以為豪的"虛榮的空中庭園"正漂浮在空中.

"Archer,那個現在怎麼樣了?"

身旁的菲奧蕾以細小的聲音問道.從她的聲音中可以感覺到一絲顫抖,但那也是因為Archer是她的Servant的緣故.在普通人聽來,她的聲音根本就沒有半點的動搖.對于努力維持冷靜的Master,Archer微笑道:

"已經停止了……雖然只是我的推測,不過'紅’方似乎是打算以這片草原作為會戰場地吧."

"也就是要全面對決嗎."

"是的,Master們請移動到安全的地方.對方恐怕也會以Servant和使魔來構築陣地."

"——看來是這樣了.他們似乎召喚了龍牙兵.應該是為了對抗我們的人造人和魔偶吧."

"咚"的一聲,達尼克在城牆上著地了.原來他剛才還大膽地四處觀察了一下那座浮游在空中的要塞.

"伯父大人……"

"進去里面吧,菲奧蕾.我們已經只能把勝負寄托在他們身上了."

"說得沒錯,達尼克.接下來就是我們Servant的領域了."

光粒子開始收束,構成了人的輪廓."黑"Lancer——弗拉德三世露出壯烈的微笑,默默地注視著浮游要塞.

不,並不僅僅是Lancer."黑"Berserker弗蘭肯斯坦和"黑"Caster亞味齊布朗也都站在城牆上注視著浮游要塞.

"沒想到他們不光以那種丑惡的東西踏入我的領土,還到處撒布那些肮髒的骸骨兵啊."

Lancer表露出明顯的不愉快的表情.在入侵領土的瞬間,他們就是敵人,他們就是征服者,他們就是奧斯曼土耳其."必須把他們全部殺光"的強烈義務感瞬間束縛著他的全身.

"領王啊,我們先到城內躲避.但是如果要在那片草原上進行會戰,我們就可以背對著街道來戰斗.請盡情戰個痛快吧."

達尼克恭敬地行了一禮,Lancer則傲然地點了點頭.

"啊啊,另外先把Rider和'紅’Saber放出來吧——必須讓他們也加入戰線."

"但是那樣真的好嗎?Berserker先不說,Rider的話——"

"沒問題.對方既然渴望進行全面對決,我們當然也要投入全兵力才符合禮節吧."

"……明白了,我馬上去."

達尼克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菲奧蕾也跟著他退避到城內.

"Archer,你就和Rider一起指揮編制好的人造人隊伍吧."

"明白了,Lancer.但是如果'紅’方的Rider發起進攻,就必須由我來抑制他了……"

"沒關系,只要在開始的時候指揮一下就行了.反正早晚都會陷入混戰局面,和魔偶一起慢慢消耗掉."

Archer點頭答應了.的確正如Lancer說的那樣,只要起初的第一擊結束,就會馬上演變為Servant間互相廝殺的局面.

"還有Caster,你先在這里待機,解開'紅’Berserker枷鎖的時機,就有你來把握吧."

"明白了.啊啊,對了.Lancer,身為王的你當然不能徒步參加戰斗,我讓人准備了馬匹."

"噢——"

聽了這句話,Lancer馬上以饒有興趣的眼神注視著Caster.

"當然只是造出來的東西——"

"那當然無所謂,畢竟普通的馬也無法應付這樣的戰爭."

Caster帶來的原來是一匹巨大的銅鐵馬(魔偶).這是以鐵和青銅組合而成的帶有斑紋的馬匹.以紅寶石和藍寶石構成的眼球閃爍著妖異的光彩.

"非常好."

Lancer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同時縱身騎上了馬背.馬並沒有嘶鳴,只是老實地直立在那里.

"哎喲~Lancer要騎馬呀.那我真是沒有立足之地啦~"

一個稍高的聲音響起,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那正是剛才獲得釋放的"黑"Rider——艾斯托爾弗.他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以若無其事的態度向把自己貶為階下囚的Lancer搭話道.

"Rider,事到如今我就不再問你有沒有好好反省了.現在就展現一下你的力量讓我看看吧——展現出你作為查理曼十二勇士之一的力量."

Rider猛地一拍胸口說道:

"嗯,包在我身上!這個歸這個,那個歸那個.這場戰爭畢竟是我的使命啊!"

"你有這樣的認識就沒問題了.Rider,你跟Archer一起擔當人造人的指揮吧."

"明白~!"

最後,Lancer把視線轉向默默地注視著浮游要塞的Berserker.

"Berserker,你是自由的.你可以一直戰斗到底,盡情在戰場上狂熱舞動吧."

"嗚……嗚嗚嗚嗚嗚……"

Berserker輕輕點了一下頭.她以雙手按住城牆的邊緣,似乎隨時都要飛撲出去似的模樣.

"——那麼,各位.Saber已經消失,Assassin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我們得到了'紅’Berserker,但那只是用完就扔的'兵器’而已.也就是說我們已經動員了全部的戰斗力."

"另一方面,對方恐怕集中了除Berserker以外的六騎Servant.'紅’Lancer跟Saber展開了勢均力敵的戰斗,'紅’Lancer面對那個Saber的攻擊也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至今還沒露面的Caster和Assassin也毫無疑問是相當棘手的敵人."

那是承認己方陣營處于不利局面的一句話.單純在數量上處于下風,雖然質量還難以斷定,但是沒有Saber在場這個事實還是相當讓人痛心的.

沒錯,就算說不上是壓倒性的劣勢——如果展開正常交鋒的話,雙方的戰力差距已經足以導致己方敗北了.

"那麼,我要問一個問題.各位,你們有接受敗北的打算麼?"

全員都分別以話語和動作表達了拒絕的意志.

站力差有著明顯的差距,敗北的概率相當高——對于這個事實,Lancer和其他Servant們都沒有絲毫的動搖.所謂的英靈就是這樣的存在.面對壓倒性的不利,絕望的狀況能一笑置之,才有資格被稱呼為英雄.

"是的,沒錯.我們一定會勝利!這點程度的戰力差距,這點程度的絕望,如果不能堅持下去還有什麼資格以英雄自居啊!"

他說的確實沒錯.畢竟Lancer的真名是弗拉德三世,他是面對逼近而來的奧斯曼土耳其大軍一次又一次地守住了自己國土的大英雄.

其中最具決定性的一役,恐怕就是一四六二年的來自奧斯曼土耳其的侵略了.相對于奧斯曼土耳其的十五萬大軍,弗拉德三世所率領的瓦拉幾亞軍卻只有區區的一萬人.但是,他卻憑著徹底的游擊戰和焦土戰術讓奧斯曼土耳其軍陷入疲憊狀態,同時在讓民眾退離避難之後空置首都展開了迎擊.

率領奧斯曼土耳其軍的是被稱為"征服者",曾經攻陷過那座擁有三重防壁的君士坦丁堡的穆罕默德二世.向來以剛勇著稱的他,在到達首都布加勒斯特的時候也頓時變了臉色.

城寨周圍豎起了無數的樁子,上面穿刺著的都是他們的同伴,他們的同僚,他們的隊長——足足兩萬人的土耳其士兵.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被殺死同伴的憎惡頓時煙消云散了.實在太可怕了——他們滿腦子都只想著這樣的事情,對執行這個行動的人產生了強烈的恐懼心.他們至今所做的掠奪,蹂躪和屠殺行為,都只不過是欲望加速的結果而已.然而眼前的這個卻不一樣,這樣的想法實在太恐怖了.

那簡直是不把人當人看的做法.結果穆罕默德二世也不得不就此撤軍.在那個時候,穆罕默德二世曾經這麼說過: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我都不怕.但是,惡魔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都是蠻族.玷汙我的領土,傲岸不遜地發出粗野的高聲大笑的家伙——他們都是只有以死贖罪的愚者.只要笑著把他們殺掉就行了.對于缺少了恐怖這個知識的他們,我們必須用牛皮鞭來徹底地重新教育一番."

Lancer說的話雖然有點過激,但卻非常容易理解.

別讓他們活著回去——他想說的無非就是這樣一句話.而這也同樣是其他Servant所期望的.

"那麼,就讓我來打頭陣吧."

Lancer握起馬的韁繩,連同馬匹一起縱身跳下了城寨.雖然城牆和山崖的高度足足有一百多米,但"黑"Caster所造的銅鐵馬即使跳下這樣的高度也不會損傷分毫.

就像只有一人的將領,只有一人的軍隊似的——Lancer驅馬直奔對方的陣營.盡管這是一片祥和的草原,但是在戰爭結束後多半會變成一片焦土吧.

獲得了下屬,在現代重新複活的烈性之王,如今又再次挑戰不利的戰局.但是這種狀況就跟往常一樣,所以他並沒有絲毫的恐懼.

不一會兒,由兩名Servant率領的人造人和魔偶們也開始逐漸集中起來.Archer和Rider的指揮非常得當,轉眼間就讓他們形成了整整齊齊的隊列.

在軍勢的一側,可以看到帶著被封印的Berserker的Caster的身影.他正打算在那里看准時機釋放出Berserker.雖然這個Berserker的精神已經完全壞掉了,但還是殘留著一點點能辨認敵我的理性.

在交換Master之後,對他來說敵人就是"紅"方的人馬.然後,單獨一人站在人造人和魔偶隊列之外的存在,是擁有理性的狂戰士——"黑"Berserker.

可以計算為戰斗力的,大概就只有Caster精挑細選出來的特別優秀的十具魔偶,以及除Caster以外的Servant們了.

Caster在面具之下思索著——現在也還不算是太不利的狀況.那既是因為Archer有著優秀的實力和見識,而且自己的寶具只要一旦得到"爐心"就可以馬上開始運作了.

但是,決定性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就是"黑"Lancer是弗拉德三世這個事實.這里是羅馬尼亞,而且更是在特蘭西瓦尼亞地區,他的知名度可以說是達到了最高值.雖然基于知名度的實力變動並不會很大,但這里還存在著對弗拉德三世的強烈信仰心.

沒錯,他是救國的大英雄,更是令人恐懼的存在.在奠定這個國家根基的同時,卻由于遭到背叛而失去了一切的悲劇男人——從小孩子到老人都無人不知的這個國家的國王.

他現在是無限接近于全盛期的存在.而且包括這片草原在內的周圍一帶也在技能"護國之鬼將"的影響下被劃定為自國的"領土"了.

昨天從Archer口中聽說的"紅"Rider的真正身份的確很具沖擊性.那是在全世界都享有極高知名度的頂級水准的Servant.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弗拉德三世還是應該占有幾分優勢的吧.

雙方的"軍隊"都在不斷往前推移.本來以為對方也有哪個Servant在,結果前面的都全是龍牙兵.

感到訝異的Lancer馬上命令軍隊停止前進.與此同時,龍牙兵們也停止了移動.

因為明知道向龍牙兵說話也是白費力氣,所以Lancer就把視線轉向了移動要塞.

"——唔,究竟打算怎麼樣?"

雖然也不是說聽到了他的這句話,但卻像做出回應一般——"紅"Archer射出了第一支箭.

◇ ◇ ◇ ◇

"紅"Archer——阿塔蘭忒將兩支箭裝到愛弓陶洛珀羅斯的弓弦上,瞄准的目標並不是眼下的廣闊大地,而是被朦朧的月光所照亮的夜空.

晚秋獨有的冷而干燥的風吹拂著她的頭發,野獸的耳朵輕輕抽動了一下.

時間到了.

"以吾弓請求太陽神和月女神的護佑."

箭矢開始閃耀出光輝.她的寶具並不是弓,也不是以弓射出去的箭.這兩者都只不過是觸媒而已.她的寶具是"把箭裝上弓弦射出去"這個術理本身.

"奉獻出如此災難——'訴狀之箭書’!"

射到空中的兩支箭描繪著耀眼的軌跡穿過云層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狼煙,是最初的一箭.

……那是向神發出的申訴.太陽神阿波羅,月女神阿爾忒彌斯.兩者都是跟太陽和月亮有著深厚聯系的神.同時阿波羅也是弓箭之神,阿爾忒彌斯則是狩獵之神.

作為Archer尋求護佑的代價,他們的要求是災難.所謂的護佑——也就是對敵方造成災難.

夜空充滿了淡淡的光彩,響起了如同雨水隨風飄舞般的細小聲音.但是,那可不是什麼和風細雨.荒暴之神尋求祭品,向大地灑落名為災難的暴雨.

空中閃現出無數光箭,人造人們紛紛被箭刺中而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就連本來應該很結實的魔偶,也因為遭到無數箭矢的沖擊而粉身碎骨.雖然Servant們分別以躲開,抵擋,或者反彈的方式抵禦了攻擊,但是戰列已經徹底被打亂了.

以無比冷酷的表情注視著這一幕慘淡光景的"紅"Archer回頭宣告道:

"——這樣我的第一擊就完成了.換你了,Rider."

"好!"

Rider猛地一拍膝蓋,以滿心歡喜的表情開始往前飛奔,就這樣從空中庭園跳了下去.他吹了一下口哨,空中頓時閃現出一輛三頭軍馬作為動力的戰車(Chariot),准確無誤地接住了下落中的Rider.

Rider在駕車座上握起韁繩,向軍馬猛抽一鞭.筋骨隆隆的馬匹發出的嘶鳴聲頓時震撼了整個戰場的上空.

"來,開戰吧!我'紅’Rider——現在就先來打頭陣了!"

話音剛落,Rider就讓戰車降落到了地面上.人造人和魔偶們都擋在了他的前方.但是先不說針對戰斗特化的人造人,就連重量超過一噸的魔偶,在海神賜予的不死神馬面前同樣不堪一擊地被輾成了齏粉.

巨大的攪拌機正以子彈般的速度切削著大地和世界.光是在地面上疾馳,"紅"Rider所操縱的戰車就能蹂躪整個戰場.

"來吧,'黑’方的Servant!把你們的力量展現給我們看看!如果有誰能阻擋我Rider的戰車,就盡管來試試看吧!"

對他的挑撥做出回應的並不是Servant,而是魔偶.

三具魔偶走到了猛然往前疾馳的戰車前方.對此咂舌的"紅"Rider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把他們輾成粉碎的做法.

"推開,你們這些雜兵!"

聽了他的這句話,在遙遠的彼方俯瞰著戰場的"黑"Caster亞味齊布朗應道:

"——唔,這可不一定啊,'紅’Rider."

在沖突的瞬間,三具魔偶都同時散開了.在驚訝的Rider面前,魔偶們在各自纏上軍馬的馬腳的瞬間突然發生硬質化.

"嗚……!!"

一直持續著猛速前進的"紅"Rider的戰車終于停住了.看到這一幕情景,人造人們都紛紛舉起戰斧,同時向戰車跳了過來.

"少給我玩小把戲!"

"紅"Rider放開韁繩,從腰間拔出寶劍,同時以另一只手握起英傑殺手之槍,從駕車座上縱身跳起.

交錯只是一瞬間.就在那一瞬間里,Rider就一個不漏地奪走了所有襲擊過來的人造人們的性命.噴湧而出的鮮血就像雨水般灑落在大地上.

"有破綻!"

一位Servant在此時看到了破綻,對于這股撲面而來的殺意,Rider的身體頓時做出了反應.但是人造人們的血卻擋住了他的視野.

就像在屍體中間穿梭似的,箭矢朝著Rider的脖子迅猛射來.

"……!!"

雖說反應遲了一瞬間,"紅"Rider還是以劍擊開了那支箭,這恐怕都是多虧了Rider的敏捷身手吧.盡管如此,他還是沒能完全把那支箭擊落,箭改變軌道從他脖子邊上擦了過去.

"唰"的一聲,鮮紅的血液滴了出來.被傷到了——這份驚訝對Rider來說並不是屈辱,反而是歡喜.

沒錯,在"黑"方能給自己造成傷害的Servant——那就是Archer!

站在駕車座上的Rider以威風凜凜的態度高聲呼喊道:

"'黑’Archer在哪里!之前還沒結束的勝負較量,現在就來繼續吧!今晚就讓我們好好盡情殺戮一番!"

仿佛以此作為回答似的,箭矢又再次向他射出.然而只要沒有遮擋視線的東西,要擊落箭矢對Rider來說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在哪里!'黑’Archer!"

"——比你想象中的要近得多哦."

回過頭的瞬間,只見躲在魔偶背後的Archer已邊巧妙地隱蔽著弓和箭之外的部分,一邊射出了箭矢.因為其中灌注了魔力,所以比剛才射出的箭矢要快得多——!

"嗚……!?"

被瞄准的目標是臉面——更准確地說應該是右眼.Rider以揮起的劍身把箭擋開了.但是,他的視線也因此而被擋住了一瞬間.Archer就趁此機會跑到另一具魔偶背後騎上,又再次釋放出箭矢.

"可惡……!"

Archer決不暴露出身姿,一邊躲藏在奔跑的魔偶背後一邊接二連三地向Rider射出箭矢.

——是在引誘我過去吧.

魔偶逐漸遠離了戰場的正中央.原來如此——Rider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要是"紅"Rider和戰車鎮守在戰場中央的話,對"黑"方來說應該是很難展開陣勢的吧.

當然,他也可以無視Archer的引誘.森林對弓兵來說是一個絕佳的地理要素.他可以躲在各種暗處,向對手射出箭矢.相反對Rider來說,在森林里戰斗簡直是一個致命的條件.畢竟他根本無法使用最關鍵的戰車.

……但是,那也只是對普通的Rider職階的Servant來說是這樣罷了.至少對"紅"Rider來說,這種說法是完全不成立的.

雖然坐在戰車上的Rider的確強大得非同尋常.要把那輛穩固結實,像閃電般疾馳的戰車阻擋下是時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在三頭軍馬之中,雖然其中一頭只是普通的名馬,但是另外兩頭卻是海神賜予的神馬.

因此,如果是為了在戰場上屠戮敵人取得戰爭勝利,那麼他就應該不接受Archer的挑撥,只要把纏住軍馬的魔偶一刀兩斷,繼續在這里蹂躪敵方的戰列——這才是正確的判斷.

但是,這個理論性的提議卻存在著一個瑕疵.一個被稱為英雄的人物,如果在這時候選擇逃避,那還真的能算是英雄嗎?

不,答案絕對是否定的.為了身為偉大英雄的父親,為了身為女神的母親,還有為了跟自己分享人生苦樂的永恒摯友的名譽,他絕對不能選擇逃避.

等一下——Rider一邊大喊一邊脫離了戰場.他先讓站車靈體化,然後以自己的雙腿走向森林."黑"Archer一定是在暗中竊笑吧,Rider心想.因為他引誘敵人來到了對自己有利的領域,同時也打消了Rider的有利要素.

……是的,現在Rider還不了解Archer.他以為自己並不了解.是不是應該提高一點注意力,再多考慮一下更低的可能性呢?

那應該也是沒用的吧.是先產生猶豫,還是之後產生猶豫,那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差異.

為了不錯過射箭時的弓弦聲音,Rider集中了全身的注意力來搜索周圍的敵人蹤影.他感覺到Servant的氣息,那是毫無疑問的.但是,他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他只知道自己正處于Archer的攻擊范圍之內.

絕對不會犯像上次那樣的錯誤——Rider早就立下了這樣的誓言.忽然間,他在四處兜轉的時候踩到了一根枯枝.在這無比靜寂的森林中響起"沙啦"聲音的瞬間——箭矢就離弦而出了.

——這一招我早就看穿了.

他瞬時以槍柄部分擊落了那支箭.Rider已經在某種程度上看穿了Archer的射箭軌道.因為他早在頭腦中冷靜地回想過上一次戰斗的細節,對于Archer如何配合自己的動作進行了詳細的分析.

"別以為第二次第三次也能順利得手啊,弓兵!接著就輪到我……來發起攻擊了!"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縱身跳起,通過以腳蹬在附近的樹干上實現高速移動.雖然這是超人般的身體能力,但對Servant來說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然而,就算把他是Servant這一點考慮在內,那也實在是太快了.

簡直就跟瞬間移動沒什麼兩樣.仿佛絲毫沒有把障礙物放在心上似的,他正以驚人的速度朝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疾馳而去.

耳邊傳來"沙!"的細小聲音.看來對方也移動位置了.因為還是躲在樹木陰影中移動,他就只能隱約看到有人影掠過.如果是"紅"Archer的話,說不定還能以氣味作為線索,但是Rider的鼻子卻沒有她那麼靈光.

箭矢一支接一支地射出……軌道非常容易看穿,只不過是隨便向自己射過來的箭罷了.他笑著一一用槍擋開.無論是躲避還是擋開都非常容易.已經把對方逼進絕路了——他產生了這樣的實感.

就是下一支箭.在下一支箭射出之後,自己就能追上他——或者是她.

——射吧,射吧,趕快射出來吧!

Rider的願望實現了.他抓住了射出來的箭,把臉湊近對方笑道:

"抓到你了啊."

"黑"Archer本來是應該驚訝的.不,他必須驚訝.弓兵被徹底逼進了絕路,被封住了所有攻擊,最後連對弓兵來說最致命的距離優勢也被打消了.

明明如此,那個男人的表情卻顯得無比安穩.他甚至向接近而來

Rider露出了微笑.

——不,等一下.

——這個男人,自己曾經見過.

——不,還曾經跟他說過話,接受過他的教導,還跟他同寢共餐……

"你——你是……"

"沒錯,這就是你的缺點了."

"黑"Archer以平穩的聲音這麼說完,就一腳踢在眼前男人的胸窩上把他踢開.Rider的身體由于遭受了強烈的打擊而飛上空中.落地後的Archer以流水般的自然動作挽弓搭箭——射出.

"……!!"

在理解到被瞄准的位置是自己"要害"的瞬間,Rider全身的神經都繃得緊緊.他拼命把身體扭動到關節的極限,力圖錯開箭矢的軌道.

——錯開了.

箭矢沒有射中要害,而是刺進了側腹部分.盡管強烈的痛楚貫穿了Rider的全身,他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比起這個,佇立在自己眼下的男人才是個大問題.

關于"黑"Archer的所有謎團都解開了.他擁有跟"紅"Archer相匹敵的弓箭技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他是包括自己在內的眾多英雄的老師啊.

Rider拔出插在側腹上的箭矢隨手扔掉,然後站起了身子.Archer依然拿著弓,仿佛在等待Rider開口似的一動不動地站著.

"——為什麼,你會……"

"這還用問嗎.在這次聖杯大戰中,我作為'黑’Archer顯現在現世.而你則作為'紅’Rider顯現.彼此都有自己的願望,也有自己的留戀.所以我們才會置身于此地吧,不管是我,還是你."

"…………"

Rider低頭陷入了沉默.Archer歎了口氣安撫道:

"實在是太天真了.從生前開始你就一直改不了這個習慣嗎.雖然你在面對自己認定為敵人的存在時能變得暴虐無比,但是一旦看到自己人或者是'好家伙’的時候,你就會變得豁達磊落毫無戒心.這作為英雄也許是值得人們愛慕的特點.但這畢竟是聖杯大戰——本來應該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余地,即使是被稱為英雄的你,也是一樣的啊?"

——你明白了嗎?阿喀琉斯.

Archer以"紅"Rider的真名向他呼喚道.被喚作阿喀琉斯的青年,以接受老師教導的學生般的嚴肅態度點了點頭.

◇ ◇ ◇ ◇

"黑"Lancer完全沒有動手.他並沒有持槍,單純只是讓馬往前奔跑著.

龍牙兵們感應到Lancer的接近都開始蠢動起來.其數量並不僅僅是一兩百,總數多達五百人以上的龍牙兵都向他湧了過來.

當然,對身為Servant的他來說,那樣的一堆雜兵根本不會造成什麼障礙.但是,直接闖進去也只是逞匹夫之勇的愚蠢行為.

Lancer讓銅鐵馬猛力蹬地,高高跳到了空中.他張開雙臂,向周圍高聲宣言道:

"來吧,踐踏我國土的蠻族們!現在就是懲罰的時刻!慈悲與憤怒將化作灼熱的鐵樁把你們一一刺穿!而且這些鐵樁是無限的,你們就為無限的鐵樁感到絕望——用自己的鮮血來滋潤自己的喉嚨吧!'極刑王(Kaziklu Bey)’!"

大地發生了輕微的震動.龍牙兵們反射性地看向自己腳下——瞬間,周圍一帶被召喚出無數細長的鐵樁,就像沖天而起似的一個接一個貫穿了他們的身體.沙沙沙……草原上長出了許多樹木.鐵樁就是纖細的樹干,構成樹葉和樹枝的則是骸骨.

從寶具發動開始算起只過了三秒,五百名龍牙兵就在一瞬間內全滅了.

Lancer完全無視了這一切,只是筆直地朝著空中庭園前進.

……當然,察覺到他的人們也馬上奮起迎擊.

"來了麼."

Lancer注視著正以猛烈的速度向這邊疾馳而來的Servant其中一騎是弓兵,另一騎則是槍兵——那就是"紅"Archer和"紅"Lancer了.

在對"同一職階的對決"這一點洋溢出某種奇妙的喜悅的同時,"黑"Lancer把目標對准他們同時召喚出多根鐵樁.在他們疾馳的草原上,鐵樁接連不斷地長出了大量鐵樁.本來以比馬更快的輕盈腳步疾馳著的Archer的速度也開始有所減慢了.

鐵樁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抓住鐵樁,就像猿猴般轉了個圈,同時朝騎在馬背上的Lancer射出一箭.

然而,在Lancer面前冒出來的一根鐵樁卻為他擋住了那支箭.Lancer依然騎在馬上悠然自得地佇立在原地."紅"Archer繼續射出了好幾箭,但是每一支都同樣被湧出來的鐵樁擋住了.

這個Servant是受著鐵樁保護的——"紅"Archer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看來這些鐵樁對他來說是一個寶具.既然如此,那就正如士郎神父所說的那樣,他就是"黑"Lancer,其真名則是——

"'黑’Lancer,我想你應該就是弗拉德三世."

正如"紅"Lancer——迦爾納所宣告的那樣,他應該就是羅馬尼亞的大英雄弗拉德三世吧.

"噢,以真名呼喚我的你就是'紅’Lancer麼."

"沒錯,出于某個理由,我必須討伐你.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沒有沒有,我根本沒必要怪你吧.你們不得不殺死我,我也不得不殺死你們.雖然很遺憾,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打倒侵略我國土的鼠輩,也是為王者的職責啊.所以,你沒有必要為此歎息."

在"紅"Lancer的眼前,鐵樁突然從地面冒了出來.

"——唔."

然而,"紅"Lancer所持的神槍卻輕而易舉地把鐵樁打碎了.

"原來如此,這鐵樁果然是寶具嗎——但是,這樣的數量也太異常了."

在周圍高高豎起的鐵樁上,穿刺著無數名龍牙兵的屍體.那一幕情景,簡直就像無數被穿刺而死的人類屍體經過漫長的時間變成了累累白骨似的.

沒錯,鐵樁本身是寶具也不要緊,如果是單體的話也沒有太大的破壞力,而且速度也很慢……然而這數量卻多得嚇人,恐怕已經超過一千根了.而且還是從地面上突然間冒出來的東西,想要躲開也是相當困難的事情.

數量——可以說那就是這個寶具最顯著的特征了.他能夠展開的鐵樁大致為兩萬根.光是這樣就已經是破格的存在了.在對軍寶具或者對城寶具當中,的確也存在著能一下子殲滅上百上千人的寶具.

但是說到以萬為單位的寶具,那可真的少之又少了.

這是因為他的寶具並非聖劍聖槍之類的東西,而是將曆史上發生的"實際事件"——把兩萬名奧斯曼土耳其兵穿刺在鐵樁上的那個傳說進行再現的結果.

的確,其中的每一根鐵樁也許都是算不上是寶具的微不足道的東西.

但是——面對兩萬這個壓倒性的數字,即使是鋼膽的英靈們也會感覺到無形的威壓感.盡管充滿了瘋狂的氣息,但卻是最強烈最具沖擊力的軍事性示威行為.那簡直是身為人類者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

因此這個寶縣就稱為"極刑王(Kaziklu Bey)",是被冠以所有者之名的最恐怖的寶具.

"Lancer——!"

"紅"Archer向"紅"Lancer呼喚道.當然,Lancer也非常明白.魔力的漩渦正朝著佇立在眼前的"黑"Lancer收束而去……!

"那麼,未經許可就肆意踐踏我故國的罪人們啊,現在是處決的時刻.就跟那些龍牙兵一起曝屍荒野吧."

"黑"Lancer的指尖稍微動了一下——瞬間.

鐵樁一下子朝著"紅"方的兩騎Servant刺了出來.Archer反射性閃避到了空中,但是鐵樁仿佛早就對准了那個位置似的繼續接二三地湧出來.

"紅"Lancer也同樣反射性地縱身跳起——因為他知道自己只要雙足立地就會被瞄准.但是,鐵樁卻仿佛要刺穿他下落的身軀似的同時冒了出來.

再次以神槍一閃化解後——沒想到在被破壞的鐵樁縫隙間又長出了新的鐵樁.

"——破壞是沒有意義的麼."

"紅"Lancer反射性地用單手抓住鐵樁,卻遭到了更多鐵樁的襲擊——那簡直就像是鐵樁的濁流.即使如此,"紅"Lancer依然不慌不忙地應對著眼前的事態.

本來他披在身上的鎧甲"化作日輪之具足"是神所賜予的擁有太陽光輝的絕對防禦寶具.面對王的鐵樁自然可以輕松將其彈開.

然而——

"很不錯的鎧甲啊."

聲音比想象中還要接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拿出來的,以單手握著長槍的"黑"Lancer已經來到了"紅"Lancer的身旁.

是的,他的確是騎著銅鐵馬登上了鐵樁,而且還舉槍朝著被鐵樁困住而難以動彈的"紅"Lancer的頸項刺去.

"但是,一旦接近到這種地步就沒有意義了."

"Lancer……!!"

盡管"紅"Archer射出了一箭,鐵樁卻像防壁似的把箭擋住了.無法尋求救助,也無法挪動身體,同時被槍尖對准喉嚨的狀態——明明如此,"紅"Lancer的表情卻顯得無比冷靜.

就在"黑"Lancer准備把槍刺出的瞬間,"紅"Lancer的身軀就像要割裂黑夜似的綻放出無比耀眼的光芒.英靈迦爾納擁有"魔力放出"的技能.雖然名稱和"紅"Saber的技能相同,但是對他來說這是專門特化為"火焰"的技能.

手握的鐵樁,還有束縛著身體的鐵樁,都全部被瞬間燒熔落地.他的姿態,看起來就像降臨于地上的火焰之神一樣.那勢要把地面灼燒成焦土的火焰,卻完全沒有傷到他的半根頭發.

"紅"Lancer以優雅的動作落到地面上.看到他的樣子,"紅"Archer才一臉無奈地歎氣道:

"你從一開始這麼做就好了嘛."

"可沒有那麼簡單.因為我作為Servant的魔力消耗量很嚴重,那樣做的話我恐怕連十秒也撐不住."

實在讓人困擾啊——"紅"Lancer歎息道.英靈迦爾納毫無疑問是超一流的.但是他常時展開的黃金鎧甲,手持的豪壯神槍,以及剛才使用的"魔力放出"——其耗費的魔力量實在是大得非比尋常.假如是普通的魔術師,恐怕會馬上變得連一根手指頭也動不了吧.即使是一流的魔術師,也會陷入完全無法行使自身魔術的疲憊狀態.

值得慶幸的是Master從來沒有對這一點說過半句怨言,但是也不能因此而肆意放縱自己的行為.在這一方面,"紅"Lancer確實是一個嚴于律己的人.

"——看來並不是普通的英靈麼."

"黑"Lancer一邊撥開身上的煤煙一邊以冷冷的聲音說道.從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到任何精神動搖的跡象,而且也沒有發怒.

"要降伏嗎?"

"別說那種既不像開玩笑也不像是認真的話了,'紅’Lancer.既然彼此都有著寄托于聖杯的願望,降伏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且——"

他高舉右手,周圍的地面瞬間湧出了強烈的殺意.鐵樁的存量依然多得用不完,而且一直都在對兩名英靈的動向虎視眈眈.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後方似乎有更可怕的"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紅"方感覺到了這一點.

"應該降伏的難道不是你們麼?當然,對于既是異教徒也是侵略者的你們,我也是不可能放過的."

盡管火焰和神槍的確能把鐵樁燒成灰燼或者打得粉碎,但是要問是否能對抗壓倒性的物量,那就是五五參半的可能性了.兩萬這個數字,即使對萬夫莫當的英雄來說也是難以應付的.不過如果是在生的話或許也沒有問題,但現在的他們卻是Servant.越是大量消耗魔力,就等于越接近死亡.

"——的確沒錯,我的戲言你就忘掉算了.上吧,Archer."

"來吧."

"紅"Lancer兩手握著神槍,"紅"Archer再次挽弓搭箭.擋在兩人面前的,是支配著這個國家的"惡魔"之王.

在銅鐵馬發出嘶鳴的同時,三騎Servant再次展開了激戰.

◇ ◇ ◇ ◇

"黑"Rider雖然猶豫了片刻,但還是駕馭著愛馬駿鷹(Hippogriff)朝著浮游要塞奔去.擁有空中飛翔能力的就只有自己,所以首先當然應該把那里拿下來——他以不算聰明的頭腦這麼想道.

不過,這樣做卻有一個懸念.召喚駿鷹,然後進行騎乘和使役.假如只是到這個階段,那麼魔力消耗也沒有多少,是完全可以單靠一個人造人供應的份量.問題就在于詠唱出真名並發揮力量的情況.

那時候的魔力消耗,幾乎就等于全力釋放出A級寶具的水平.而且並不是釋放出一擊後就結束消耗,只要維持展開駿鷹的狀態,就會持續性地消耗魔力,是一種能耗效率比非常糟糕的運用方式.

……腦海里浮現出被吸光魔力的人造人們的姿態.然後,他又想起了齊格那渺小得微不足道的懇求.

稍微猶豫了一會兒,"黑"Rider決定先封印起解放真名的手段.無論如何,現在的自己還是不願意那樣做.既然如此,他就只能選擇不那樣做的選項.

啊啊,真的是個笨蛋,實在是愚蠢的想法.同時也很懦弱.本來自己是應該無視魔力電池的存在解放真名的.即使是齊格,也不會因此而責備Rider.Servant畢竟是為了戰斗,為了奪取勝利才被召喚而來的存在,當然不可能向他提出那麼過分的要求.

但是,艾斯托爾弗就是這樣的一個英靈.既然他不想做,那麼不管誰說什麼他也不會去做的.

"……好,那就去吧!"

面對浮游在空中的要塞,Rider依然以輕松的動作輕輕拍了拍駿鷹的脖子.以近似鳥類的高亢啼叫聲作出回應的駿鷹,馬上強有力地拍起了雙翼.飛翔——伴隨著強風從雙翼漏出的魔力粒子,就像無數螢火蟲似的閃出一瞬間的光輝,接著又馬上消失了.

Rider朝著空中庭園直飛而去.……當然,要塞的主人不可能容忍他做出這種輕率的行動.

"——噢,對方的Rider也擁有能飛天的馬麼.既然如此,我准備的這些家伙也不算是白費力氣了."

獨自一人留在浮游要塞——"虛榮的空中庭園"的"紅"Assassin露出淡淡的笑意,把他們釋放到了空中.

"去吧,丑惡的翼人們.去盡情啃食一番吧."

在話音響起的瞬間,跟人類等身大的"什麼東西"同時從庭園飛了出去.

Rider在戰場的上空縱馬飛馳.眼下已經可以看到雙方勢力開始激戰的場面,龍牙兵和人造人,還有魔偶,或者是Servant之間互相沖突,展開勢均力敵的纏斗.

"好,那麼我也要努力才行……!"

在重新振作精神的Rider面前,前來迎擊的怪物恰好就在這時向他發起襲擊.上半身雖然是龍牙兵,但是背後卻長著翅膀,下半身則明顯是鳥類的姿態.

"妖鳥(Harpuia)……?不,是龍牙兵的改良版嗎?"

作為飛空欲獸的妖鳥最容易受到食欲的誘惑,明明生性殘酷卻膽小如鼠,根本不適合用作士兵.所以"紅"Assassin就將它們跟龍牙兵融合在一起了.那麼這些東西恐怕應該稱之為龍翼兵吧.但是不管怎麼說,要說給它們冠以龍的名字,這些士兵也未免過于寒酸和丑陋了.

但是數量實在很多.一百多名龍翼兵同時來襲的樣子,簡直就像鳥葬的情景.他們以比鋼鐵還要銳利的勾爪,為了排除企圖入侵庭園的不軌之徒而同時發起襲擊.

——然而,他們的對手實在太不巧了.

因為他們的對手是被分類為幻想種的駿鷹,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輸給區區的雜兵.而且其騎乘者對他們來說也同樣是一個大克星.

"黑"Rider——查理曼國王十二勇士之一的艾斯托爾弗.經曆過眾多冒險的他,擁有各種各樣在限定條件下發揮效果的寶具.在讓人摔倒這一點上特化的槍,能破除所有魔術的書,還有在某一點上擁有特殊力量的幻馬.

而現在他手上拿著的角笛恐怕就是最厲害的一件了.

"那麼就好好排成一列.好的——'呼喚恐慌之魔笛’!"

隨著他那不慌不忙的聲音響起,掛在腰間的角笛瞬間發生巨大化.

"散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吹向角笛.高亢的角笛音響徹了整個戰場.一瞬間,人造人和龍牙兵們都同時向天空看去.

龍的咆哮,巨鳥的啼叫,神馬的嘶鳴——足以跟這些聲音相匹敵的魔音,讓一百多名龍翼兵瞬間煙消云散了.而且那是名副其實的煙消云散.並不是像傳說中描寫的"聽到聲音的妖鳥們都嚇得逃了出去"那麼簡單,那純粹是一個廣范圍的破壞兵器.

"好了,筆直前進筆直前進.我要上了哦~!"

把縮小的角笛掛回腰間,"黑"Rider再次用雙手握起韁繩——

——可沒有這麼順利哦,可愛的戰乙女.

Rider察覺到了站在庭園最前頭的黑衣女人.絕對不會看錯,那一定是Servant.根據對方的服裝,"黑"Rider對她的職階作出了判斷.

"……我想你應該是'紅’Caster!!請做好覺悟!"

面對"黑"Rider的叫喚,黑衣的Servant苦笑道:

"錯了.我是'紅’Assassin.不過——正如你所推測的那樣,我對魔術也有一定的心得.就讓我來測試一下你有沒有進入這座"庭園"的資格吧."

說完她就彈了一記響指.瞬間,魔力就在她的周圍鋪展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預先布置好的術式,那閃爍著深紫色光芒的魔法陣,看起來就像裝填完畢的大炮一樣.

"啊啊,上面和下面也有哦,要小心."

"黑"Rider反射性地看向天空,頓時啞然無語了.不僅僅在她周圍展開的四個魔法陣,上空也有四個,自己下方的空中也同樣有四個.全部都被填滿了龐大無比的魔力,只等她的一聲令下就會同時發動——!

"——墜落吧."

接到解放命令,巨炮同時射出.伴隨著如猛獸吼聲般的光柱聲音,巨炮輕而易舉地沖破了空氣的壁壘,向著Rider襲擊而來.

"那就來干一場好了……!!"

"黑"Rider擁有常時發動型寶具"魔術萬能攻略書(暫稱)",具有A等級的抗魔能力.也就是說,這意味著現在的魔術師絕對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所以他才作出這樣的選擇.如果沒有這本書的話,他恐怕也會對強行突擊感到猶豫吧.

但是,"黑"Rider卻不知道.眼前這位Assassin是事實上還兼有Caster職階的雙重職階的犯規般的存在.況且她還擁有著性能遠超Caster職階技能"陣地制作"中最高等的"神殿"的大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

也就是說,現在的她等于是固守在一座配備有超強威力的大量破壞兵器的堅牢城寨中.只要向她接近,就等于是主動送上門來讓她殺掉.

由于無法躲開導致全身都受到大規模的魔力沖擊,甚至連體內也被攪動得七葷八素,遭到了無比執拗的徹底凌辱.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駿鷹在慘叫聲中消失,"黑"Rider往下墜落而去.目睹了這一幕,"紅"Assassin以平靜的眼神自言自語道:

"怎麼,雖然我的確說過要你墜落,但也該有個限度吧.太沒趣了,在瞬殺龍牙兵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個有點能耐的角色——"

她轉眼看向眼下的戰斗場面.從空中看到的狀況可以說是一進一退.己方的Rider正在跟"黑"Archer相對峙,而Lancer和Archer則正在跟"黑"Lancer戰斗.還有自己的Master士郎——

"……噢."

看到那一幕光景,Assassin露出了笑意.讓人感到可惜的是,由于他的對手是Berserker,所以無法看到任何困惑的表情.

"不過也好.就讓我看看吧,士郎——看看我Master華麗的初戰."

◇ ◇ ◇ ◇

"黑"Berserker弗蘭肯斯坦雖然沒有流露在表情上,但還是感到相當的困惑.

她遵從最初接到的命令,在戰場上四處徘徊尋找Servant的蹤影,在發現人影後就跟著沖進了森林,結果出現在眼前的卻並不是Servant——

"看來我的對手就是你了,弗蘭肯斯坦.人類為了追求理想而創造出來的可悲怪物.你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是一個轉折點,也是應該被視為目標的中途性存在."

說出這樣一句似乎跟現狀相背離的奇妙台詞的,是一名人類.看起來並不是Servant.但是,眼前的他究竟是否真的是人類呢?

憑"黑"Berserker的知覺能力,對這部分的判斷還是有點模糊不清.

"嗚————"

盡管龍牙兵向她襲來,她還是輕而易舉就把他們收拾掉了.從他們完全沒有對眼前的男人動手這一點來看,他果然是對手那邊的人吧.

但是明明如此,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真名呢?

就連自己的Master考萊斯也感到非常吃驚,弗蘭肯斯坦在傳說中都被描寫為男性,而且還是身體巨大得足以沖破云霄的大漢.所以對方應該不可能通過外表來判斷出自己的身份才對.

……難道是在生前見過我?

那應該也不可能吧.自己是誕生于幻想還能勉強作為幻想成立的那個時代的年輕英靈.生存在同一時代而成為英雄的人非常少,而且就算真的存在,也應該沒有遇到過自己.

那麼,究竟是誰暴露了自己的真名呢……?

"啊啊,你的思維果然相當清晰.盡管身為Berserker,卻保留了一定程度的高等思考回路,果然不愧是近代的英靈."

男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向Berserker伸出手說道:

"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對你非常了解.怎麼樣?你願不願意代替'紅’Berserker過來我們這邊呢?"

聽了這句話,Berserker就懷著警惕發出威嚇的吼聲.男人見狀馬上苦笑著放下了手.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吧,我的Master啊."

Berserker馬上進一步提高了警惕.在男人的背後,出現了一個明顯可以判斷為Servant的人物.魔力相當薄弱——而且身上穿的服裝完全不像是戰斗用的.難道是Caster嗎?

"噢,失禮了.在下完全沒有戰斗的意思.要戰斗的是這個Master.在下只是在一旁守望,為他打氣而已."

說完,他就做出了Servant本來不應該有的行為——仿佛以Master作為擋箭牌似的,向後退開了一步.完全沒有要使用魔術的跡象.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對方真的打算讓Master來戰斗.

"是的,要戰斗的是我——言峰士郎."

在雙手緩緩放下的瞬間,他的兩根手指中間就夾住了"刀柄".憑Berserker那貧乏的知識,根本無法判斷出那是什麼樣的武器.

不過如果是擁有相關知識的人,恐怕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了吧.那就是以淨化作為原理,用魔力編織而成的投擲型概念武裝——"黑鍵".

"——如果你有過來我們這邊的打算,就請隨時向我提出來吧."

在微笑著說出如此宣言的同時,士郎射出了黑健.

"……!?"

在往後跳開的同時,Berserker以自己的武器"少女的貞節"擋開了黑鍵.

"——吶——————吶嗚嗚嗚嗚!!"

這樣她就下定決心了.不管如何,對方的Master已經作為敵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不管其中有沒有什麼圈套,事態也應該不會變得比現狀更惡劣.當然,對于實體化的Caster還是要隨時注意其動靜.但即使在那樣的狀態下,自己也應該不會輸給對手.

于是,Berserker就猛然朝著前方突進.這時候,士郎又揮手投來了四把黑鍵.作為人類來說,那的確是相當高的速度,要是疏于防范的話,自己恐怕也會被刺中吧.

但是,毫無技巧地從正面射出來的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Berserker再次將其彈開,繼續往前逼近.

"——真厲害."

對方以游刃有余的姿態贊賞道.Berserker不禁湧起了一絲焦躁.在用拳頭把他的臉揍扁之後,他是不是還能擺出這種輕松的態度呢?那就來試試看吧——!

"——宣告."

瞬間,自己周圍掠過一陣落雷般的沖擊.她反射性地把身體和"少女的貞節"旋轉了三百六十度——剛才明明彈開了的黑鍵,現在又朝著自己飛回來了.看來其刀柄是預先被施加了追蹤的術式.

"很可惜很可惜."

士郎的自言自語究竟是針對他自己說的話,還是——對她在關鍵時候把黑鍵彈開這個事實感到可惜呢.

那根本沒有關系——Berserker馬上切換了思考.本來自己就無法承受長時間的複雜思考.所以只有徹底的,愚笨的往前突進……!

"好了,那麼,Caster,我現在要用了哦."

士郎說完就把手舉到了空中.瞬間,那把武器就隨著迸射而出的魔力被召喚了出來.突進中的Berserker把視線集中在那把收在鐵鞘中的日本刀之上.與此同時,她感到無比驚愕,實在難以置信.收束著龐大魔力的那把刀——明顯就是寶具!

"嗯,嗯,請用請用!請你盡情地使用吧!就像伴隨著烈火的風暴一般!就像伴隨著閃電的暴雨一般!永恒不息的故事,就從現在開始!"

在Caster發出興奮叫聲的瞬間,士郎就開始向前疾奔.他以左手一下子從鐵鞘中拔出日本刀,同時壓低腰身猛然將刀刺出.

"嗚——嗚嗚嗚嗚嗚!!"

一時間沒有料到他突然猛沖過來的Berserker被劃破了一層皮.這個事實,更讓她產生了那把刀並不是尋常兵器的實感.能傷害到Servant的武器,在世上並不多見.

Berserker揮起了戰槌,斬擊與毆打開始互相交錯.一旦被擊中恐怕會被打得變形的那把刀,卻一直沒有出現絲毫損傷.

那並不是什麼高技術性或者高藝術性的刀法.士郎的劍術只是普普通通而已.雖然也不能說是雜兵水平,但是卻遠遠不能稱之為高手.但是,他為什麼能跟Berserker打成平手呢?

……Berserker當然也不是因為武藝高強而揚名天下的英靈,她只不過是由于其凶暴性,殘虐性以及出身來曆而升華為英靈的存在.但是盡管如此,她原本的機能也是屬于破格的級別.

她是對無限循環和第二種永久機關進行模擬再現的產物,不管在什麼樣的狀況下也能以全力行動.她並沒有喘不過氣或者力氣用盡這些來自人類特性的狀態.在對方倒下之前,她都能在無呼吸的狀態下永久地進行毆打——也正因此而獲得了狂戰士(Berserker)的稱號.

從正面跟這種永久機關相抗衡的"人類"——本來是決不可能存在的.當然,既然是聖堂教會的代理人,進行過超越常人極限的修煉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也太突出了——Berserker開始感覺到某種沉澱在胃底的不快感.

她把大幅度揮起的戰槌一下子向下擊落——被躲開了.那也沒什麼.如果只是這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即使是人類,修煉到魔人領域的人也還是有可能躲開的吧.問題就在于他躲避的方式.那完全只是毫厘之差 能在瞬間內把腦袋擊成像捏破的番茄那樣的鐵球,就在鼻尖前數毫米的位置擦過……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可能有人還能在臉上現出笑意呢?

他的笑容實在讓人不爽,Berserker心想.那眼神也同樣讓人不爽,Berserker心想.不過更關鍵的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讓人感到不爽!

士郎向後跳開一步拉開了距離.他一手握著刀,另一只手則拿著黑鍵.

狂亂的人造人面對投擲而來的黑鍵毫不猶豫地向前突進.

◇ ◇ ◇ ◇

看准了"黑"Lancer和"紅"方兩騎Servant開始戰斗的時機,Caster解放了"紅"Berserker斯巴達克斯.目前,"黑"Lancer已經成為己方陣營的中流砥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死去——這就是"黑"Caster的判斷.

"Berserker,你的Master是我,知道沒有?"

"啊啊,我知道.看來沒有你的力量我是沒有辦法存在的.實在是難以原諒的隸屬關系."

"……那麼,你要殺死我嗎?"

"但是我沒有辦法殺死你.因為我必須盡可能在現世逗留更長的時間來完成使命.因為我必須達到壓制者,牢牢抓住絕望深淵中的一絲希望.到了最後,我必須把尋求聖杯集中而來的貪婪的權力者們統統殺死."

"——原來如此.但是,為此你首先必須消滅我們的對手.去吧,Berserker.你的對手是侵略者,使權力者的走狗.作為動機應該是很充分的理由了吧."

Berserker的封印被逐漸解除了.仿佛迫不及待似的,Berserker拼命掙紮,最後終于踏出了那一步.

在獲得自由的瞬間,他帶著平靜大海般的安穩笑容看向Caster.但是,Caster卻沒有對他做出任何反應.因為他戴著面具,就連他有沒有感到畏怯也無法看出來.

"……唔."

"紅"Berserker似乎對Caster喪失了興趣,把臉轉向了戰場.他一邊很高興似的做著深呼吸,一邊握著一把尺寸大得難以稱之為短劍的劍向戰場走去.

目送著他的背影,Caster無奈地歎了口氣.要是一不小心擺出高高在上的態度,他恐怕會馬上撤回前言把自己殺死吧(恐怕也沒有比Berserker更難控制的Servant了).

"因為我太脆弱了……那家伙的話,就只需要一擊."

盡管有著藍白色的死人般的肌膚,那個男人卻渾身都是肌肉.那是給戰場帶來混沌的惡鬼,將把一切都歸于無形.

"哪麼,接下來——"

Caster要做的事情還剩下一件——看准時機把魔術師獻為祭品,啟動自己的寶具.這件事已經獲得了達尼克的許可,沒有問題.雖然他很有自信,但是對那些強者云集的英靈們能通用到什麼程度也還是有點不安.但是,如果無法克服這個困難,自己的願望也就無法實現了.

他的願望就是完成自己的寶具"王冠·睿智之光".那麼,寶具一旦啟動成功,是否就意味著他的願望得到實現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本來魔偶就是卡巴拉(Kabbalah)術的一種,其名字的含義是"胎兒"或者"無形之物".也就是說,這完全是對神創造人類時所用的秘術進行再現的一種嘗試.

換句話說,在它作為寶具成立的階段也依然是未完成的狀態.盡管能發揮出無與倫比的力量,那也決不能算是完成的存在.

把曆盡苦難的我們再次引導回伊甸園的偉大之王——那就是至高無上的魔偶所必須擔負的重任.

材料已經基本上准備齊全了.剩下的就是最後的"爐心",也就是魔術師.如果能捕獲那個人造人的話當然是最好了,但是現在也不能要求太多.

"——老師!"

遠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Master羅謝正在城牆上天真無邪地向自己揮著手.雖然能看到對方,但是距離實在太遠而無法對話,所以他才使用念話跟自己聯絡.

"這樣很危險吧."

"是的!那個,等您回來之後……可以看看我做的魔偶嗎!?這次我覺得自己應該做得很好!"

噢——Caster佩服地點了點頭.他對魔偶的熱情實在相當濃烈.只要一給他建議他就馬上修正,然後再朝著更高的目標前進.如果是生前的話,自己說不定會把他留在身邊當徒弟——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對于現代依然有家系繼承著由自己和祖先開創出來的秘術這一點,他也感到非常滿足.

"有時間我會去看的."

"是……是的!"

羅謝雖然好像還沒有說夠,但卻有點害羞似的低下了頭.

"話雖如此,我對小孩子很不適應."

本來生前的Caster就體弱多病,長年都生活在一個幾乎跟人們沒有任何交流的環境中.在家務方面他甚至還特意造出了奴仆魔偶來完成.

正因為如此,他跟小孩子幾乎是絕緣的存在,像這種仰慕自己的狀況也只會讓他感到困惑.

這是多麼諷刺的事情.以再現神的奇跡為目標而努力想要創造出原初人類(亞當)的自己,實際上竟然討厭著人類.

"——真是沒辦法."

要說他對使用魔術師作為"爐心"這件事沒有任何躊躇那也是騙人的.然而即使如此,對Caster來說,這個寶具的完成是他長年以來的宿願.說到底,他也必須具備為勝利而犧牲一切的覺悟.

再說,這件事也征得了達尼克的許可.他——葛爾德·穆吉克·尤格多米萊尼亞作為"爐心"應該也算是達到合格的水准吧.盡管Caster很希望構築出一個更好的寶具,但是除他之外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對他來說還是有一點遺憾.

◇ ◇ ◇ ◇

"紅"Berserker完全無視了纏上來的龍牙兵,猛然向"紅"Lancer和Archer發起襲擊.他之所以心無旁騖地來到這里,恐怕都是因為"黑"Lancer的緣故吧.

假如不是在更換Master之後還受著Caster令咒的束縛,他毫無疑問是會向"黑"Lancer發動襲擊的吧.正是這種無意識的願望,把他吸引到了這個戰場上最激烈的戰斗之中.

盡管是炸彈般的"紅"Berserker,他的力量卻強大得足以讓Servant們感到恐懼.

"哼!果然那時候還是應該射穿他的肌腱嗎……!!"

"紅"Archer一邊說,一邊以箭矢對他展開連續不斷的掃射.以機關槍般的速度射出的箭矢都全部命中,他的膝蓋頓時變成了刺蝟的模樣.

隨著啪哢啪哢的聲音響起,他的膝蓋變成了像熟透的柿子般的惡心顏色,但是"紅"Berserker還是沒有倒下.

"——Archer,Berserker就拜托你了.這邊就由我來應付穿刺公吧."

"紅"Lancer一邊以槍跟"黑"Lancer展開激烈的較量,一邊向Archer這麼說道.

"明白了.哼……現在想來,汝還真是一個可悲的生物!"

既然要參加這場聖杯大戰,就必須隸屬于某個人的旗下.有時候說不定還會遇到必須作為壓制者的走狗來參加戰斗的情況.……假如他是作為普通的劍士被召喚而來的話,他究竟是否能忍受這樣的屈辱呢?

所以,如果他要為獲得聖杯而戰的話,就只能走風險最大的狂戰士這條路了.而他的狂化將會讓事態朝著更惡劣的方向發展.恐怕不管在哪一場聖杯戰爭中被召喚,他也是永遠無法得到聖杯的吧.

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面露微笑地誅殺邪惡.在忍受痛楚的同時,他也在尋找著逆轉的途徑.既是受虐的求道者,也是絕望的破壞者.那簡直就是斯巴達克斯的人生.

因此,"紅"Archer以可悲來斷定他的存在,向他射出箭矢.對她來說,Berserker就只是一個體形巨大的箭靶而已.無論是從他的巨臂揮出的短劍一擊還是巨大身軀的突進,在她野獸般的速度面前都沒有任何的意義.但是,Berserker那鋼鐵般的肌肉就算被刺上多少支箭也同樣是紋絲不動.

"真夠硬的……既然如此,就這麼辦吧!"

Archer放棄了跟他拉開距離的戰術,以猛烈的速度向前疾奔,同時在躲開迎面而來的橫掃攻擊的瞬間滑過地面.盡管"極刑王"緊追著她連續伸出無數鐵樁,但是那當然無法追上全力疾馳的Archer了.

在從Berserker的雙足之間劃過的同時,Archer瞬間以箭貫穿了Berserker的下顎,喉嚨,胸窩和腹部.

"哈哈哈哈!還沒夠!還沒夠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回過頭來的Berserker卻使勁踢向Archer的腹部.在有如被炮彈擊中的強烈沖擊下,Archer連同附近的龍牙兵和人造人一起足足飛出了二十米的距離.

"咕,嗚……!"

幸好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向後方挪動了身體.否則在那樣強烈的沖擊下,說不定連上半身也會被他踢飛.

Archer對自己的大意感到後悔,同時向逼近自己的Berserker看去.明明向他射了那麼多箭,他的突進速度卻完全沒有變化.

"箭應該是對他造成了傷害的啊……?"

如果是高位的英靈——比如說像深受眾神之愛的"紅"Rider那樣的英靈,也可以借助技能或者寶具將敵人的攻擊無效化.擁有能讓一定水准以下的攻擊完全無效化這種近乎于犯規效果的寶具的英雄,她也認識一個.

但是,從士郎口中聽說的"紅"Berserker的寶具和技能,卻沒有那樣的特征.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沒有告訴自己.但是在這種敵對立場已經非常明確的狀況下,他應該也沒有隱瞞情報的動機.

而且更重要的是,箭矢確實是刺進了他的身上,自己也有這樣的手感.雖然Berserker可能因為覺得不自在而時不時把刺進身體里的箭矢拔出來,但是他毫無疑問已經被箭刺得渾身是傷了.

沒錯,而且也有流血,他毫無疑問是受了傷的.既然這樣,他現在難道只是在強忍痛楚,只是在依仗著自身的強大耐久力而已嗎?

"不對……總覺得有點不妥."

她畢竟是終日以戰斗和狩獵為生的少女.在射箭的同時,她也遠遠觀察著Berserker的姿態,然後她就發現了——

他的傷口已經得到修複.但是那與其說是修複,倒不如說是一種過剩的再生.被射穿的部分就像腫瘤似的隆了起來.Archer的箭應該已經在他的全身刺穿了無數個洞子.那也就是說——

"難道,這家伙……正在巨大化嗎!?"

而且不僅僅是這樣,從他身上還能感覺到比剛才更強烈的魔力奔流.全身纏卷著濃厚的魔力,Berserker以更甚于先前的威力和速度揮起了短劍——!

"嘖……!"

Archer以毫厘之差躲開了揮落的短劍,同時縱身跳了起來.她跳到Berserker的手臂上,然後朝著他的臉面奔去.

"一既然如此,我就要了你的腦袋吧!"

Archer踏上Berserker的肩膀,對准他的項脖連續射出了好幾箭.大概是因為擁有天性的平衡感吧,不管Berserker怎麼甩來甩去她也沒有掉下來,還繞到背後用手抓起刺在上面的箭矢,使勁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在聽到"咕噗咕噗"的噴血聲音的瞬間,她馬上把弓收起,然後以雙足穩穩踏在Berserker的肩膀上,使出渾身力氣將他的腦袋往上扯.隨著"嘶啦嘶啦"的肉被撕裂的聲音響起,Berserker變得更加狂暴了.

因為踩到噴出來的血,Archer腳下一滑落到了地上.她滾地後迅速重新站起,剛打算抬頭確認Berserker的屍骸——卻頓時啞然無語了.

"……簡直是惡夢."

也難怪Archer有這樣的反應.因為本來已經快被扯斷的腦袋,現在就好像在冒泡似的隆起了一個個大肉團.那姿態實在非常惡心,甚至讓人覺得有點滑稽.與此同時,Archer也察覺到他體內流動的魔力又進一步增大了.

"紅"Berserker斯巴達克斯的寶具"疵獸之咆吼"——是能把部分傷害轉換為魔力積存起來促進自身能力提升的,以自身為對象的對人寶具.

"但是,我可沒聽說連外表也會變成異形啊……唔!"

脖子附近變得像烏龜一樣的Berserker翻著白眼笑了起來.Archer以下蹲的姿勢躲開他那像鞭子般的手臂使出的斬擊,同時瞄准他握劍的那只手的手腕部分射箭.大概是因為被三支箭貫穿了手腕的緣故,他的手終于放開了短劍.

Archer猛然向前疾奔,在撿起那把劍的同時,以雙手舉劍朝著掙紮中的Berserker的手背狠狠地刺了下去.

雖然沒有發出悲鳴,但還是因為刺得太深而停住了動作.本來他直接扯斷手腕就可以逃脫出來,但是卻因為過剩的再生能力導致手腕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

"好,你暫時別動吧."

Archer確認到周圍只有龍牙兵,人造人和魔偶,就重新裝上兩支箭對准了天空的方向.

她將領域壓縮到極限的程度,讓箭矢集中在一點之上.雖然這是第二次使用寶具了,但是在她的攻擊手段中,最適合在這種狀況下使用的也只有這一招.

……幸好,Master對此也沒有說過半句怨言.

"奉獻出如此災難——'訴狀之箭書’!"

"紅"Berserker看向天空,笑了起來.閃耀著光輝的箭雨,就像要淨化他似的燦然落下.

全身的每一處地方都被切裂,簡直是名副其實的體無完膚.肌肉組織,表皮,血管,神經以及其他所有部分都受到了重創.如果是普通的Servant,在這種狀況下毫無疑問會當場死亡.即使是優秀的Servant,恐怕也會陷入瀕死狀態吧.瞬間恢複什麼的,就算Master是一流的魔術師也無法做到.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

"……難道——"

仿佛對啞然無語的"紅"Archer做出回應似的,肉塊開始慢慢地蠢動起來.

◇ ◇ ◇ ◇

阿喀琉斯.從知名度來說,他是足以跟希臘神話里的赫拉克勒斯相匹敵的大英雄.擁有世界規模的知名度的英雄,恐怕包括他在內也不超過十人.但是,知道他生前以駿足匆匆走過自己短暫人生的故事的人恐怕就少之又少了.

作為海洋女神忒提斯與英雄佩琉斯的兒子誕生于世上的阿喀琉斯,從出生開始就是備受眾神祝福的存在.他的母親忒提斯因為太過愛他,就用神聖火焰來烤炙他,想把他變成不死的存在.但是,丈夫佩琉斯卻以"那樣作為人類的阿喀琉斯就會被消滅"為理由反對她的做法,最後阿喀琉斯就在保留著某個人類部分的狀態下長大成人.

後來,在特洛伊國和阿哈伊亞國之間爆發戰爭的時候,母親忒提斯就向阿喀琉斯提了一個問題:

——你是想默默無聞地度過漫長而安穩的人生,還是在戰爭中立下赫赫功名,作為英雄度過短暫的人生呢?

阿喀琉斯最後作出的選擇就不必多說了.母親在對他的選擇感到驕傲的同時,也感到無比痛心.因為他在出生的瞬間就已經被注定了這樣的命運——如果作為英雄而生,他的人生將會像匆匆轉過的走馬燈一般短暫.

長大後的他作為阿哈伊亞軍參加了特洛伊戰爭,而且還屢立功勳.廣受眾神祝福的他身體沒有受到半點傷害,父親賜與他的槍貫穿了無數英雄的身體.以海神贈給他的兩匹神馬和襲擊某個都市時奪來的名馬作為動力的三馬戰車,更有著無人能及的速度.

但是,他在特洛伊戰爭中與足以跟他比肩的英雄赫克托耳的單挑中獲勝的時候,他卻暴露出了自身的缺點.雖說是為了給好朋友帕特羅克洛斯報仇,但是他用戰車拖著已經變成屍體的赫克托耳加以侮辱的做法,實在是一種愚蠢而不寬容的行為.

結果,他因此惹來太陽神阿波羅的不滿,而且還不聽他的再三規勸,持續對特洛伊軍進行了長時間的屠殺.對此暴怒不已的太陽神阿波羅就對特洛伊軍的著名弓手帕里斯賦予加護,並且讓他射穿了作為阿喀琉斯唯一弱點的部分——也就是他的腳踝.

緊接著被箭貫穿了心髒的阿喀琉斯意識到自己將要死亡,就猛然向特洛伊軍發起襲擊.直到力盡而亡為止,他都在對特洛伊兵進行著無情的殺戮.正如預言所說,他盡管短命,但卻作為英雄把自己的傳說深深地刻進了世界的曆史上.

無限接近于神的人,擁有無敵身軀的駿足英雄.然而,唯獨是腳踝的部分——成了這位英雄的要害.

而"黑"Archer喀戎則相當于阿喀琉斯的師父.在阿喀琉斯年幼的時候,母親忒提斯由于跟父親佩琉斯不和而回到了海底的故鄉.因為培養過眾多英雄的喀戎跟佩琉斯是老相識,于是非常樂意地擔當了他的教育員.

……因此,阿喀琉斯一瞬間感到迷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對于年幼的他來說,喀戎簡直就是絕對的象征.溫厚而嚴肅的他所說的話,就像魔法一般滲透了年幼的阿喀琉斯的心.

九年的時間——而且還是在最多愁善感的少年時代跟他過著共同生活.既是父親,也是教師;既是兄長,同時也是好朋友.對于身為英雄的兒子,廣受奧林匹斯眾神的祝福,年紀輕輕就集士兵們的敬畏和憧憬的視線于一身的他來說,能稱之為朋友或者老師的存在實在少得可憐.

而喀戎毫無疑問是其中的一人.他是足以跟好朋友帕特羅克洛斯比肩的,對他來說最值得信賴的存在.

然而,那位英雄現在卻為了謀求聖杯而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作為"黑"Archer,作為敵人,作為跟自己互相廝殺的對手——

"——我要上了,老師."

"那樣的話是不必要的哦,'紅’Rider."

被對方回以嚴厲的言詞,稍微有點萎縮的"紅"Rider馬上振作起精神,猛然舉槍刺出.兩人在能夠對話的距離內開始戰斗.也就是說,這是被接近的弓兵和發起襲擊的輕裝戰士的構圖.

盡管懷抱著一絲歉疚,槍尖也還是凌厲地指向對方的心髒.然而,"黑"Archer卻憑著無畏的狂戰士般的蠻勇,反而迎合著槍的來路向前踏進了一步.

以駿足著稱的阿喀琉斯的槍技,是即使作為Lancer被召喚也沒有問題的水平.一般來說,Archer恐怕都會被輕而易舉地刺穿心髒吧.

然而,Rider卻忘記了最致命的一點.

槍尖並沒有刺進心髒,而是從Archer的身邊擦過.

"什麼……!!"

"你忘記了嗎,Rider.把這把槍贈送給你,教會你槍術基礎的人是誰呢?"

Archer的這句話給Rider帶來了巨大的沖擊.的確正如他所說,Rider的槍技並不是憑自己的方式磨練出來,而是最初從師父喀戎那里學來的基礎.既然如此,他身體的所有動作和習慣被看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再加上這把槍本來就是喀戎為慶祝父母結婚而贈送給父親佩琉斯的禮物,所以這把槍的攻擊距離他同樣也了如指掌.

Archer緊接著又展現出了令人驚歎的技藝.在向前踏出一步的同時,他已經把箭裝上了弓弦.那簡直可以說是速射,是來自零距離的避無可避的一擊.

"——你會死的哦,Rider?"

Archer瞄准對方的頭蓋骨,毫不猶豫地射出了箭矢.Rider反射性地以彎腰後仰來閃避.憑著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和覺悟才能實現的動作,他才勉強脫離了這個生死一線的危機狀況.

這時候,Archer使出了踢擊.體勢喪失平衡的Rider一下子被踢飛,然後狠狠地撞在樹木上.在距離開來的瞬間,Archer又再次把箭裝上弓弦.

Rider頭腦中的某個部分發生了切換.他咬緊牙關,以堅決的眼神睥睨著Archer,同時朝著射過來的箭矢徑直往前沖.在以前傾姿勢躲開箭矢的同時,他馬上舉槍使出一記橫掃攻擊——被躲開了.

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喜悅.他一邊發出咆哮一邊繼續揮槍刺出.Archer躲開了如同子彈連射般的槍刺攻擊,在巧妙地調整距離的同時搭箭上弦.

弓兵不可能展開接近戰,一旦進入槍的攻擊范圍內就能贏——自己先前的這種淺陋想法實在是太愚蠢了.對手可是喀戎啊.不光是自己,就連赫拉克勒斯,伊阿宋,卡斯托耳,阿斯克勒庇厄斯等等多如繁星的英雄們也曾經接受過他的教導,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大賢者.

在接近的條件下才能勉強打成平手.在此前提下,如果自己不使出渾身解數以全力發起攻擊的話,那就必敗無疑了……!

Rider靈活地運用著前刺,橫掃,虛晃等招數向Archer發起猛烈的攻勢.而Archer則時而躲閃,時而以弓擋開,甚至有時還運用上拳腳功夫的組合技,一旦看到機會就拉弓射箭.

遭到零距離的狙擊,Rider的身體也"唰"的被刺傷了.即使是受到了眾神祝福的肉體,在同樣擁有"神性"的Archer的攻擊面前也是毫無防備的.

自己所有的攻擊都全被對方看穿,而對方的攻擊卻總是在關鍵的時候無法准確預測.雖然現在還能憑著與生俱來的強壯體格保持著均衡狀態,但繼續這樣下去一定會被逼進絕路的.

Rider試著暫時讓自己的思考擺脫眼前的戰斗.自己的招數之所以被看穿,是因為自己的基礎全都來自眼前這個Archer的傳授的緣故.包括姿勢和刺出的時機,乃至掃擊和其他招式都是如此.

——不要被迷惑.

基礎的確是他教的.但是,從青年期開始投身于戰斗之後,自己卻並不是單憑這些基礎來取得勝利的.有各種應用的技能,也曾經在絕境中找到活路.跟眾多英雄戰斗過,也在不斷地磨練著自己的技藝.

在各種各樣的戰斗中,在各種各樣的危機狀況下,自己都是如何找出活路的?對了,比如自己在那個時候——

Rider的動作發生了變化.他並不是用基礎技能配合壓倒性的速度來強行突破,而是開始在招式中加入了各種巧妙的變化動作.

剛看到他突然放開了槍,下一瞬間他就用原本是自己致命弱點的"腳踝"踢向Archer的臉面.

先用腳踢起落下的槍,然後縱身跳到空中把槍接住,同時對准目標揮槍刺出.槍尖擦過Archer的項脖,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嗚……!!"

Archer忍不住拉開了距離.仿佛在說"怎麼樣?"似的,Rider隨手轉了一下長槍.

兩人的視線互相交錯,彼此都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唔,果然是有著足以成為英靈的實力麼."

"當然了.和只是教導別人的你不一樣,我可是經曆過無數戰場的啊."

曾經跟眾多英雄兵刃相交,互相廝殺,甚至有過靈魂的交流.自己的確是從喀戎那里學到的基礎.但是在戰斗中積累起來的重重屍骸——對Rider來說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哎呀,太好了.畢竟單方面地殺戮自己的學生也很難受呢."

Archer笑著這麼說,Rider也笑了起來.

他已經把跟恩師戰斗的躊躇徹底拋開,現在有的就只是與強者戰斗的喜悅.

Rider正在猶豫——究竟是應該縮短距離,還是應該拉開距離呢.雖然按照常理來說,縮短距離展開攻勢是最合理的做法,但是現在或許已經到了舍棄這種常規觀念的時候了.

本來他所持的長槍是以投擲作為主要目的的武器,是為了攻破一切防護手段,貫穿英雄的胸膛而存在的武器.喀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把槍的可怕之處,畢竟贈送者就是他本人.

——那麼,該怎麼辦呢?

兩人的視線互相交錯."紅"Rider和"黑"Archer——彼此都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構想著自己下一步的行動.

Rider笑了,Archer也笑了.兩人之間確實存在著羈絆.恩師和弟子,打從心底里互相信賴的朋友與朋友——在撇開這份情之後也依然能感覺到的,洋溢于心胸的強烈"喜悅",確確實實地存在于兩人的心中.

◇ ◇ ◇ ◇

——"黑"Rider決不是一個身體壯實的人.他只具備著能從他纖瘦的外表想象到的那種程度的耐久力.

"好痛好痛好痛……"

盡管如此,墜落和魔術的傷害也只是對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損傷.這當然是因為寶具——"魔術萬能攻略書(暫稱)"發揮出了巨大效果的緣故.

"——真糟糕,該怎麼辦好呢."

駿鷹並沒有死,雖然因為在倉促間將它送還而受了一點傷,但還是可以重新恢複過來的.然而,在這場戰斗中恐怕是無法使用了.

回頭反思,自己或許是有點操之過急了.進一步來說,如果當時能完全解放出駿鷹的力量,他肯定是可以躲過那一次魔術攻擊的.

他之所以沒能做到——都是因為他早就決定了不會那樣做.

"啊~真是的~!"

他使勁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讓他感到如此困惑的事情,在生前恐怕也沒有遇到過吧.他很明白,在道理上他是非常明白的.自己必須在這場戰斗中取勝——他實際上是非常明白的.但是,身體卻無論如何也不聽使喚.

——啊啊,可惡,真是糟透了.

浮現在腦海里的,是尋求救助的那條纖細的手臂.聲音就像蜉蝣般細小和虛弱,渾身顫抖的樣子也顯得脆弱無比.

——我們是啃食著那樣的弱者長胖的大罪人.

事到如今還說這個嗎?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想法.是的,這麼說確實沒錯.光是顯現姿態就要消耗魔力的怪物,那就是自己的真面目.說不定已經有好幾個人造人因為自己消耗的魔力而死去了.

現在還說這個確實有點多余.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那麼做,他早就決定了,也早就下定了決心.

"……總之先找別的路吧."

想得到聖杯,想為伙伴們奉獻自己的力量——這固然是很好.但是,實現這個目標的過程是否能讓自己感到心安理得,卻成了一個難題擺在面前.

如果這是正確的契約,正確的Master,自己就不會感到如此猶豫了啊——

"唔?"

耳邊傳來"嘰——"的一聲刺耳的尖銳金屬音,Rider慌忙回頭一看.只見一輛沾滿鮮血而且車身也是一片鮮紅色,外皮都被撞得凹凸不平的,擁有悠久傳統的美國跑車——雪佛蘭·科爾維特,正一邊撞開龍牙兵和人造人躲開魔偶一邊朝著Rider飛馳而來.

"騙人的吧~!?"

在對跟這個充滿古代氣息的戰場完全不搭調的闖入者感到吃驚的同時,身為Servant的Rider采取了回避的行動.從他身旁駛過去的雪佛蘭跑車似乎被強行扭動了方向盤,就像被巨人甩開似的猛地打了個轉才停了下來.

正當Rider啞然無語地注視著那輛車的時候,駕駛座開始傳出哢噔哢噔的聲音.看樣子似乎是想要打開車門,但是那車門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什麼東西已經完全變形了.

"啊啊啊,真夠煩人的!"

伴隨著這樣的一句話,車門一下子就被踹飛了.

從駕駛座伸出了一條纖細的腿.一位臉上多處都被熏黑了的少女似乎很不滿地敲了敲車子的頂蓋.身上穿著一件鮮紅色的皮夾克和平口無肩短上衣,下半身則穿著一條露出大腿的超短牛仔褲.助手席的車門也同樣被踢飛,一個男人從那里爬了出來.身上穿的是黑色的長靴和黑色的褲子,看起來就像跟正常生活無緣,走的一是條華麗而充滿破滅色彩的人生路似的魁梧男人.

"喂,Master,你不是說美國車很結實的嗎?"

"……我說,能受得了你這種駕駛方式的車恐怕就只有戰車了啊.話說,你的騎乘技能真的是B等級嗎?你到底懂不懂駕駛的啊?不,算了.你沒有必要回答.這應該是你的性質吧,嗯."

男人以一臉疲憊的表情回應道.也就是說她是Servant嗎."黑"Rider頓時繃緊了全身.那並不是因為他對車子感到吃驚,而是因為他從眼前的Servant身上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力量.

"'紅’——Saber."

面對Rider發出的沉吟,"紅"Saber霹出了無畏的笑容.

"喲,你是'黑’方的Servant……沒錯吧?"

"沒錯,他多半就是Rider了.那麼Saber,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要逃了哦."

"什麼啊,Master.你不留下來看我戰斗的英姿麼?"

"如果這里不是戰場中心的話,我當然是很想看一看的……"

魁梧男子一邊歎息一邊環視著周圍.不光是龍牙兵,人造人和魔偶,各處都能感覺到Servant間的魔力發生猛烈碰撞的氣息.

"哼,真是沒辦法.好啦,你就快逃吧!"

"好嘞.那麼,你就好好活著回來吧."

Saber的Master坐回到駕駛席上,沒有理會被踢飛的車門,就這樣硬是把雪佛蘭·科爾維特跑車開走了.

"真是的,竟敢撇開我在這里開戰,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不過算了.主角總是最遲出場的,為王者悠然自得地登上戰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咦,你是王嗎?"

"嗯.如果你肯降伏的話,我可以干脆一點砍掉你的腦袋."

"——不,這個還是有點……"

"黑"Rider已經從沖擊中振作起精神.面對手持長槍擺出迎戰架勢的他,Saber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喂喂,Rider.你騎的馬到哪兒去了?"

"啊——現在正暫時讓它休息著呢."

"紅"Saber的表隋瞬間充滿了殺意.看來她是對Rider那種輕佻的態度感到不耐煩了.

"啊啊?身為騎兵卻不騎馬算什麼?本來就是不堪一擊的弱兵,這樣一來不就成了業余雜兵了?"

"——唔,這個我也不否定."

"你還是否定吧."

"沒有,因為我向來都是以老實著稱的.不過即使如此,竭盡全力戰斗也是身為仆人(Servant)的職責所在啦."

"哼……沒辦法了.話說Rider,聽說'黑’Saber消失了,這是真的麼?"

"真的真的,絕對沒錯."

"原因是什麼?"

"嗯……從旁人看來是內訌,對他來說則是貫徹了自己的信念——大概是這樣吧."

"嗚哇,真差勁.'黑’Saber難道是什麼鄉下來的騎士麼?為了貫徹信念而死掉了?真是荒唐!"

這句話一出,現場的氣氛頓時變了樣.改變氣氛的是"黑"Rider,感應到這種變化的Saber也繃緊了表情.

"——這個我也不否定哦?雖然不否定,但是你別把他的事情掛在嘴上.區區的不良劍士,根本沒有資格對他的事情說三道四!"

"噢,還叫得挺響亮的,既然如此——"

"紅"Saber切換了狀態.她釋放出蘊藏在內側的龐大魔力,換上了鎧甲頭盔的裝束.手上拿的是一把寬刃的騎士劍.確實是完全無愧于劍士稱呼的豪壯裝扮.

"——閑話就說到這里.就讓我把你變成鐵鏽吧,沒有馬的騎兵!"

"哎呀呀,真是太可怕了呀……"

狀況非常不利.無論是在力量方面還是作為英靈的格別上,自己都處于壓倒性的下風.然而盡管如此,戰斗也是無法避免的吧.

——啊,糟糕,這搞不好會死啊.

也許是作為英靈,或者說作為騎士的直覺吧,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旦跟她戰斗就會輕而易舉地被殺死的預感.

對于這個致命的事實,"黑"Rider也依然面不改容.他緊握著以前從騎士阿爾加利亞那里順手牽羊而來的長槍,向Saber發起乾坤一擲的挑戰.

◇ ◇ ◇ ◇

戰場上突然泛起了濃霧.在場的人造人們都帶著疑惑停止了動作——在鼻腔深處感覺到一陣迸射出火花般的劇痛.

人造人們一個接一個倒下,從他們的頭頂上傳來了一陣像妖精般天真無邪的笑聲:

"好多哦!好多呀好多呀!大家看起來都很美味呢!"

人造人們判斷出對方是敵人,于是准備舉起武器.但是他們卻用不上勁.就算屏住呼吸,已經吸入空氣的肺部也像是被什麼鉤子扯住似的疼痛無比.

不行,必須逃跑.他們扔下武器,以蹣跚的虛浮腳步搖搖晃晃地邁出了兩三步——就這樣摔倒了.不,雙腿完全用不上力.頭腦就像長了蟲子似的疼痛難耐,思維也變得亂七八糟.

"救,救……命……"

一邊喘息一邊發出的求救聲——

"呵呵呵,有這麼多真讓我困擾呀.要選哪個才好呢~!"

卻被少女天真無邪的話語拒絕了.

雙眼痛得就像要溶化掉似的.吸人體內的空氣,正在劇烈地灼燒著肺部.那種內髒被腐蝕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救救我——!

"那麼,我要開動噦!"

就像砂糖般甜溜溜的殘忍話語.為了維持生存而必不可少的內髒,在一瞬間內被挖了出來.本來應該缺乏感情表達的人造人,在恐怖中發出了慘叫.

但是他們的叫聲卻被濃霧所遮蔽,無法傳遞到任何人的耳中.

那團濃霧就是怪物的胃袋,是絕對的殺人空間.光是站在哪里就會死,就算想逃跑想抵抗也還是會死.其支配者是連續殺人狂——"開膛手杰克".

"謝謝款待."

夜晚,還有濃霧.她總是搶占先機,在無人知曉的狀況下不斷增加犧牲者的人數一

這簡直是只能以戰場深受混沌之神所愛來形容的狀況.

在第一擊中如雨水般灑落的光箭,馳騁天空的三馬戰車,地面上連綿不斷地湧出無數象征死亡的鐵樁,身披火焰的槍兵正奮起迎擊.


仿佛與森林一體化的弓兵,向走下戰車的騎兵挑起近身戰,在戰場上疾馳的野獸般的弓兵,把化作恐怖肉團也依然笑容滿面的狂戰士射成了刺蝟.


像永久機關一樣毫不喘息地發起狂暴攻勢的狂戰士,以及與其相對也依然保持著平靜的怪物般的代行者.石造的巨人們,還有面不改容地持續著破壞行動的人造人.


盡管一個接一個被打碎也還是向前猛沖的龍牙兵,如同鋼鐵的凝聚物般的劍士,還有持槍與之對抗的可愛的騎兵.


為了跟固守在堅牢城寨里的魔術師們對抗,以浮游要塞發動突襲的古代女帝,還有隱藏在濃霧中的連續殺人魔——

人造人們的鮮血染紅了草原,魔偶和龍牙兵的屍骸就像雪片似的越堆越高.

然後,出現在這個地獄般的混沌之地的,是這次聖杯大戰的大審判Ruler——聖女貞德,以及另外一人.

那就是給自己起名為齊格的人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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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20 PM

第三章

——現在想起來,自己從一開始就有"不對勁"的感覺了.

人數眾多,七騎對七騎的戰斗.這確實是必須召喚Ruler的非常事態.

但是,Ruler卻有著"自己被賦予的目的並不是這個"的確信.

內心的某處似乎有什麼正在催促著自己.那與其說是使命感,倒不如說是危機感.

有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正在發生.在看到那座巨大浮游要塞的瞬間,Ruler的焦躁就達到了頂點.

恐怕"黑"方和"紅"方的大決戰就要開始了吧.無論是哪一方取得勝利,只要勝者寄托于聖杯的願望是好的,那對Ruler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在這一點上,Ruler當初是相當放心的.

因為雙方陣營的Master都是魔術師.魔術師盡管是脫離人類倫理的存在,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並不會祈求實現邪惡的願望.他們所期望的只不過是到達根源而已.或者說也有可能是跟魔道有關的其他願望——總而言之,他們的願望應該都是比較妥當的內容.

但是,在"紅"方向自己發起襲擊這個問題上,Ruler就產生了疑問.企圖籠絡Ruler的"黑"方還好,因為那只是為了在聖杯大戰中贏得勝利而采取的行動.

然而"紅"方卻是個大問題.實在完全想不出他們要殺害自己的理由.畢竟這樣做帶來的不利因素要遠高于有利因素.而現在,"紅"方則以空中要塞向"黑"方的大本營米萊尼亞城寨發起進攻.

Ruler和齊格一起翻山越嶺,繞路來到了城寨的外周.穿過前一晚"紅"Rider和"紅"Archer入侵城寨展開激戰的那片森林後,那里已經成了戰場的中心.

人造人和魔偶們跟龍牙兵互相碰撞,展開了淒慘無比的廝殺.魔術就像炮彈般在各處引起爆炸,Servant間的戰斗更讓周圍變成一片荒蕪之地.

眺望了淒慘的戰場好一會兒,Ruler又抬頭看向應該屬于"紅"方的空中要塞.盡管聖杯戰爭多不勝數,但是那樣的東西也實在過于異常了.如果只是飛天的話,根本就沒必要動用Servant,因為那只是連魔術師也能輕松辦到的簡易魔術.

但是,那個東西——跟純粹的飛天魔術是完全不同次元的.即便是神代的魔術,能實現這種壯舉的也是少之又少.

"你知道嗎?齊格君.我們現在就要橫穿過這個戰場,去跟另一側的'某個人’見面."

"……為什麼啊?"

"在這個戰場上有我必須去見的'某個人’,但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不知道是Servant還是Master,或者也可能是另外的人.但是,我必須去見他."

人造人雖然感到有點不解,但是她說的話卻有著不可思議的說服力.她並不是滿懷自信,反而是以有點不安的聲音說的.明明如此,卻能讓人從中感覺到絕對不會停步的堅強意志.

原來如此——人造人明白了.她並不是因為以堅強的意志說出強有力的話語而贏得士兵們的仰慕.她所說的話,並不含有強制他人的要素.

那只是為了傳達"我要去"這個意志而說的話.

"雖然我覺得那樣很危險,但如果這是你的意志就沒有辦法了."

說完,他也毫不猶豫地用手握住了劍柄.這其實就是"自己也要跟著去"的意志表明.盡管相處時間並不長,但Ruler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握到他的想法.這個為自己起名為齊格的人造人,是一旦作出決定就會一直干到底的性格.

就算跟他說"不要跟著來"而自己一個人去……他恐怕還是會隨後跟上來的吧.那樣就太危險了.對"紅"方陣營來說,他毫無疑問會被視為敵人.而"黑"方陣營的魔術師在看到他的時候會做出什麼反應也實在難以預料.

然而,齊格在這個戰場上卻有著跟自己不一樣的目的.

"你打算怎麼做呢?"

"在前線戰斗的同伴就先不說,在後方待機的那些人也許是有進行短暫對話的機會的.根據具體情況,我打算跟他們對話,拜托他們釋放城寨內部的人們.然後——"

"然後?"

齊格似乎有點愧疚地低著頭,小聲說道:

"……不,我是想去見一見Rider.但是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得到.畢竟在這樣的狀況下見面,也只會給他添麻煩而已."

"我看他應該是不會這樣想的……"

不管怎麼說,一起去還是目前最妥當的解決方案——Ruler做出了如此判斷.

"總而言之,你先跟著我來吧.但是……你要好好記住,可千萬不要跟Servant戰斗哦?如果你跟'黑’方的魔術師們發生問題,就請把我的名字說出來.那樣的話,或許還可以避免馬上被殺死的情況."

"謝謝你."

——就在那一瞬間,她就無意識地感覺到自己的選擇有著可以對神發誓的正確性.也正因為如此,她心中也產生了一個疑問.在Servant展開激烈戰斗的戰場中,身為區區人造人的他究竟能做到些什麼呢?……就算拿著劍,他也絕對不是什麼劍士啊.但是,現在的自己並沒有余力去擔憂他的未來.

接下來,Ruler必須投身于混沌,尋找藏身于其中的某個致命的存在.

"好!"

她以雙手拍了拍臉頰,然後緊緊握住召喚出來的旗幟.那是生前一直與她同在的戰旗,同時也是聖旗."要跟緊一點哦"——她向背後的齊格小聲叮囑道.

"——那麼,我要去了!"

Ruler朝著戰場猛然突進,緊跟在她背後的人造人也奔了起來.

瞬間,無數的龍牙兵馬上湧到了兩人的周圍.龍牙兵們甚至無視了正在跟他們戰斗的人造人和魔偶,直接把目標鎖定在Ruler身上.

"果然如此……!"

Ruler揮舞起手中的戰旗,將龍牙兵們一一擊碎.Ruler雖然基本上都會以"避免做出跟聖杯戰爭結果有直接關聯的行動"作為原則,但既然對方向自己做出敵對行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伴隨著割裂戰場般的銳利咆哮聲,Ruler朝著目的地飛速疾馳.

◇ ◇ ◇ ◇

士郎的動作突然間停住了.他咂了咂舌,以嚴肅的表情縱身向後方跳開.

"Caster,要撤退了.看來她的'察覺’比想象中還要快.這個……或許是接到了什麼啟示呢."

"黑"Berserker對突然拉開距離的士郎感到莫名其妙,決定暫時先觀察一下情況.

"為了執行公平無私的裁斷,聽說被選為Ruler的大多都是聖人,難道她就是屬于那一類麼."

"紅"Caster以充滿諷刺的態度聳了聳肩膀.

"看來是這樣了……現在是關鍵時刻,Caster.如果她對我提出彈劾,狀況將會變得非常混亂.不,用你的話來說就是會變得非常沒有意思了."

"把原本沒有什麼高潮情節的部分強行拉長是愚作的特征,既然如此,Master在戰場上的故事就暫時到此為止吧."

"嗯,我們撤退吧——沒什麼,反過來說只要闖過這一關就行了.很快就會發展到連Ruler也無能為力的狀況.而且,看來我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為我還是以毫厘之差避開了'死亡’."

士郎這麼說完,就像豎起一道牆壁似的,把黑鍵插進了正准備猛沖過來的Berserker面前的地面,然後就開始以全力脫離戰場了.

"Master.Ruler那家伙正在筆直地朝著你的方向突進.快點吧!光靠龍牙兵可沒有辦法擋住啊!"

"我知道了!"

內心泛起了一絲焦躁.士郎無視了這種感覺,進一步提高了速度.在那沒有任何燈光,甚至連月光也幾乎照不到的漆黑森林中,士郵卻毫不在意地以全力向前疾奔.其速度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異常.如今的士郎正以遠遠超過六十公里的時速向前疾馳.

……然而,有一個人卻在對他窮追不舍.回頭看到了那個人的士郎,不禁稍微瞪大了眼睛.

"'黑’Berserker……沒想到她竟然會追著來."

在看到那黑鍵豎起的牆壁時,Berserker就決定要追蹤這個名為士郎的Master.那是一種本來跟人造人應該無緣的,幾乎可以稱之為直覺的感覺.

雖然考萊斯叮囑她"如果Master和Servant逃走的話就到其他地方迎擊另外的Servant",但是她卻以呻吟聲拒絕了這個命令.

總的來說,事實上——即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就是感覺到如果讓那個男人逃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那個Master絕對是異常的存在.不,話說回來,那個人真的是Master嗎?

根據自己本身的感覺,那簡直就是——

"————嗚!?"

仿佛要打斷她的思路似的,眼前被射出了四把利刃.看來對方是一邊逃一邊在不暴露身姿的情況下向自己投出了黑鍵.

"黑"Berserker瞬間做出了最妥善的選擇——那就是無視.

沒有任何痛楚,有的就只是數值上的傷害度而已.而且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數字.畢竟那是以魔力編織而成的刀身,其物理破壞力非常有限,並不是可以打倒Servant的東西.

即使如此,正面擊中的話也還是可以拖延一點時間的吧——假如對手不是她的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令人心也感到震撼的嚎叫聲,她開始了進一步的加速,絲毫沒有理會直擊在身上的黑鍵.不用多久,解除了魔力的刀柄就這樣從她身上滑落,而傷口也在瞬間內愈合了.

"——真沒想到."

回頭看到這一幕的士郎也不知道該為之感歎還是該感到無奈.如果說是將黑鍵擊落的話還可以理解,要是她停下腳步就最好不過了.但是,她卻是在直擊後完全沒有改變速度……!

"就是叫什麼弗蘭肯斯坦博士吧,她的創造者.到底要怎麼設計才會造出那樣的怪物啊?"

對于"紅"Caster的這句話,士郎不禁露出苦笑——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想出了一個惡毒的主意.

"Caster,請你實體化吧.現在我需要你的'劇場’."

瞬間,Caster就帶著一本書實體化了.

"噢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那麼就讓你又愛又恨的他跟你見面吧!'人的一生就是四處彷徨的影子,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演員.就是在輪到自己出場的時候,在舞台上煞有介事地大喊幾聲而已!’"

他高聲吟誦出這樣一段話,黑暗的森林中就出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確認到這一點後,"紅"Caster又再次恢複靈體化的狀態跟上了士郎.

然後,繼續追蹤著士郎的"黑"Berserker,卻在那里遇到了那個人.

"……嗚……!?"

混亂,頭腦就只有一片混亂.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男人,正以不像他風格的溫和表情向自己說話.生前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向自己露出過這樣的微笑.

"——停下來吧."

"……啊,啊啊……"

在遭到黑鍵地直擊也沒有停止反而是繼續加速的Berserker,此時卻停下了腳步.向來不願意表露出感情的她,這時候卻由于驚歎而張開了嘴巴.

出現在眼前的,正是弗蘭肯斯坦博士.他是創造出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是自己憎惡的對象,是自己的——

為什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黑"Berserker並非對他身在此地感到吃驚.她感到震驚的,是他臉上的無比溫和的微笑.從最初睜開眼睛的時候開始,掛在父親臉上的就是厭惡的扭曲表情.本來以為他會給自己祝福,但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都全是辱罵的話語.

那是在十一月份的某個甯靜的夜晚發生的事情——

"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

"怎麼會這樣,這家伙簡直是個毫無用處的木頭人偶!"

"沒有感情!難道是線沒有接好嗎!?淚腺也不行,這樣子的話別說什麼完美少女夏娃,就連人也算不上!"

——啊啊,看來我是一個失敗作.

自己之所以感到悲傷,並不是因為自己被斷定為失敗作,而是因為覺得半狂亂地使勁抓著自己頭發的父親太可憐了.

"對不起,父親大人.對不起,我是失敗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改的.我會好好改正的.所以請你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明明是想哭的,卻不知為什麼哭不出來.似乎連流眼淚的機能也沒有正常運作.每次想要安慰借酒消愁的他,都總是被他推開,被他毆打,被他一腳踢飛.

自己並不覺得痛.但是每次被他毆打……心髒都會有一種被緊緊勒住的感覺,但她卻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看到過了幾天後也依然悔恨不已的父親,少女就覺得他很可憐.她暗自思索著應該怎麼做才好.要怎麼做才能安慰父親呢?于是,她下定決心走到了屋子外面.

——那里有各種各樣的東西.

翠綠的樹木,澄澈通透的水池,光輝耀眼的太陽.也許把這些東西拿去給父親,他就會很高興吧.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一條野狗突然間向她襲來——恐怕是對她衣服里傳出來的腐臭味道產生了反應吧.

看到狗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她就直接將狗的脖子扯斷了.瞬間,她得到了天啟.

"啊啊,真美麗,真美麗.這真的很美麗.因為我沒有這樣的東西,所以一定是很美麗的吧——"

她接著又撕開了狗的腹部,從中發現了色彩更鮮豔的內髒.這也是她所不具備的東西,所以她覺得一定是很美麗的.因此,她決定把這些東西拿去給父親看.

桃色的內髒很漂亮,鮮紅色的血液也很美麗.什麼丑陋,什麼肮髒的,她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至于其中的血腥味,她也沒有產生任何不快感.

……在拿給父親看的瞬間,她和父親的關系就發生了決定性的決裂.因為她不僅是個失敗作,而且還是個丑陋的怪物——這個事實已經表露無遺了.

認為血很美麗,看到內髒而為之陶醉的生命體——那就是被稱為怪物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是真的,我是正常的.我只不過是想讓父親高興而已."

父親直到最後的最後也沒有對她露出過笑容,只是懷著恐懼而不斷逃亡.最後,父親還給她留下了絕對性的詛咒.

"你就是個怪物!是個瘋狂的怪物!"

……所以,她竭力想讓自己保持正常,決心讓自己保持理性,決心去理解世間的常識,同時也決心要獲得伴侶.為什麼?因為正常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在被父親拒絕的現在,自己無論如何也需要有家人.

但是,那並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到的東西,也不是可以搶回來的東西.盡管如此,她還是嘗試過把幾個男人擄回家來,但還是沒有一個能成為她的家人.

所以,她決定去拜托父親.

"請給我願意愛我的人,請給我願意看著我的人,如果你說我是完美少女夏娃,你就應該有義務創造出作為原初人類的亞當——"

父親拒絕了她的要求,少女在憤怒和悲傷中發狂了.憤怒是來自于父親的背叛,悲傷——是因為她已經意識到自己直到死為止都只能是孤單一人的過下去.

她只是希望得到愛,她只是希望去愛別人,她只是想知道什麼是愛.……不,如果連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那麼至少也希望他憎恨自己.她追趕著父親,指責父親,對逃跑的他感到不耐煩而殺死了他的家人.即使如此,父親也還是一直在逃跑,逃跑,不斷地逃跑.

直到最後的瞬間,他都一直在逃跑.他的心已經折斷,甚至連向殺死心愛之人的凶手報仇的想法也沒有.

"為什麼你不願意憎恨我?為什麼你不願意看著我?"

……少女和父親一起投身于烈火之中.這樣,弗蘭肯斯坦的故事就完結了.最後剩下的就只有"丑陋的怪物"這個傳說而已.

現在,背叛了少女的父親就在眼前,他正以溫和的表情注視著少女.這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瞬間.

"——是的,這樣就好.你不要再戰斗了,因為我並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創造你的."

"嗚,啊……"

博士向自己的頭伸出手來——看來他正打算做父母常對孩子做的事情.也就是要撫摸自己的頭吧.那正是自己一直渴求的東西.

很像被愛,很想得到他人的愛.也很想愛上他人.

這個願望快要實現了.

然而.

正因為如此——

"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erserker開始狂亂了.不,並不僅僅是狂亂那麼簡單.她流露出強烈的殺意,以"少女的貞節"重重地擊在自稱博士的那個男人的側腹上.

"干,什麼……!?"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不要說話——!

Berserker在吐血的男人臉上再次擊出一拳.噗沙——他的臉就像泄氣的皮球似的扁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

Berserker大喊起來,同時以戰槌對他的全身展開了徹底的毆打,男人就連痙攣也無法做到,只能任由這壓倒性的暴力肆意蹂躪自己.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眼前已經無法分辨出是否曾經存在過一個人,"黑"Berserker才總算停了下來.

"啊……啊啊……"

在不願意聽的時刻聽到了渴望已久的話語.她是知道的,她已經明白了.這恐怕只是Caster施展的魔術吧.

事實上,屍體已經消失了.被自己擊成齏粉的那個人,只不過是人偶之類的東西.到處都飛散著木屑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據了.

但是——啊啊,但是.

我又一次在思念著重要的人的同時傷害了他——!

正當人造人少女沮喪地以兩膝跪地的時候,一個極其冷淡的聲音卻傳進了她的耳中:

"——我以令咒命令你,Berserker,冷靜下來."

瞬間,無論是慟哭,憤怒,焦躁還是絕望,一切的感情都突然從頭腦中消失了.

"啊……啊……?"

"好,冷靜下來了麼,Berserker.他們已經逃走了,你的追蹤就暫且到此為止吧.其他還有許多需要你去戰斗的地方,明白沒有?"

"黑"Berserker頓時產生了一種理論性的思維正在慢慢滲透自己內心的舒適感.

是的,Master說的沒錯,需要自己戰斗的地方還有很多.自己暴露出了感情.啊啊,這是多麼恥辱的事情.Master會不會因此而降低對自己的評價呢——

"……不用在意,你已經干得很好了.剛才的那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是那個Master太異常了.總而言之,現在最優先的目標是解決'紅’方的Servant,你千萬不能忘記這一點."

看來,Master並沒有低估自己的能力.

為了表示理解而點頭答應的"黑"Berserker,馬上就離開森林飛奔了起來.不過,在恢複冷靜後的現在,她思維中的某處還是對自己讓那個Master逃掉這件事感到相當的不甘心.

考萊斯也同樣如此.雖然他只是通過使魔遠遠觀察著當時的狀況,但是那個Master的異質感……或者說是異常性,也還是如實地傳遞到了他的意識中.

但是,他只不過是一個Master罷了.考萊斯揮散湧上心頭的惡寒,把精神集中在指揮Berserker的行動上.

這樣使用令咒是不是太可惜了呢?不——考萊斯對自己的判斷懷著堅定的自信.Berserker剛才的錯亂狀態確實是非同小可.畢竟她殺死了集自己的崇拜與憎惡于一身的父親,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而且這很可能還會影響到以後的行動.為了一下子沖走這些雜念,自己使用令咒的判斷應該是沒有做錯的.

……至少也應該比為強制Servant使用寶具而用掉一畫,接著又為阻止Servant使用寶具再用掉一畫的做法來得更有意義——但願是這樣吧.

◇ ◇ ◇ ◇

爆炸聲,悲鳴,慘叫聲,詠唱——戰場上各種各樣的聲音互相交混,以一體化的方式傳進Ruler的耳中.不管是期望的人還是不期望的人,連期望是什麼也不懂的人都沒有理會,Ruler在戰場上疾馳.

"……!"

巨大的空中要塞——在那里待機的Servant是一騎.伴隨著從這里也能感覺到的壓倒性數量的殺意,攻擊性的光線被釋放出來.足以破壞整座城寨的破壞力,都集中到了Ruler一個人的身上.

然而,Ruler卻不慌不忙地豎起了戰旗.她的對魔能力是規格外(EX)的級別.恐怕連神代的魔術也無法傷害到身為聖人的她.但是,這只不過是改變魔術軌道的力量.換句話說,這並不是承接下來或者使之消滅的力量.

"齊格君,快遠離我!"

聽她這麼說,齊格馬上作出了反應.以滾地的方式迅速離開原地的他,直接目睹了Ruler在自天而降的光線中消失的瞬間.

"Ruler——!"

他反射性地叫了起來——但是到了中途卻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因為他已經吃驚得說不出話來.自出生之日起就已經是魔術師的他非常清楚.剛才自天而降的光柱,簡直就是帶有惡意的落雷.那等同于轟炸機同時投射炸彈的威力,恐怕就連擁有最高對魔力的Saber也無法全身而退.

然而——她卻避開了.避開這個說法其實並不准確.那並非對點,而是對面展開制壓的魔術全都偏離了軌道,完全沒有傷害到她.

原本明明是帶有惡意的落雷,現在其惡意卻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落雷的破壞力分散到了她的周圍.

如果她剛才沒有叫齊格避開的話,他恐怕也會被卷入其中吧.本來她周圍有許多魔偶的殘骸和企圖向她發起襲擊的龍牙兵……然而現在那一切都已經被消滅得干乾淨淨了.

簡直是一塵不漏……要不是她特意提醒自己,自己說不定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吧.

"這就是……第八Servant."

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抬頭看向天空.盡管Ruler那非比尋常的對魔力也很驚人,但更讓人震驚的卻是剛才這個魔術的行使者.擁有能跟轟炸機比肩的破壞力的魔術,就只可能存在于神代.

恐怕那是來自于"紅"Caster的攻擊吧.那座空中要塞應該是"紅"方Servant的寶具之類的東西.至少現在的魔術師是不可能做到那種事情的.

不過無論如何,這也還是達不到消滅Ruler的程度.齊格和Ruler都以為在空中行使魔術的Servant已經放棄了.

然而——

"!?"

兩人都同時吃了一驚.上空的Servant似乎完全沒有在意剛才的攻擊被彈開,反而開始連續行使同樣的魔術.為什麼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不,意義是有的.這純粹只是在拖延時間.只不過是所采用的手段有著壓倒性的威力罷了.

"唔……!"

Ruler向齊格看了一眼.是的,雖然Ruler在這種狀況下也依然可以行動,但齊格卻必須一直遠離她.齊格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就先去吧.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去找必須見面的那些人."

"明白了."

她並沒有對齊格說"祝你武運昌隆"之類的話.這並不是只要運氣好就能平安無事的戰場.如果要勉強說的話,是不是應該為他祈禱不要遇到Servant呢?

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說是要去找必須見面的人.那麼首先他當然是去找人造人吧.因為拯救他們就是齊格此行的目的之一.

然後,他必須見面的還有另外一人.那就是Servant——"黑"Rider艾斯托爾弗.想跟這個Servant見面……這應該不是有明確目的意識的願望吧.也許只是因為想見他才去找他罷了.對此,Ruler不禁產生了一絲溫暖的感覺.

但是,去跟Rider見面也就意味著也會跟Servant相遇.他的手里拿著劍,身上也散發著戰意.

那麼,他對"紅"方來說應該會變成敵人吧.本來自己是應該組織他的,但是他多半是不會停步的吧.跟Rider見面這個行為是多余的,是毫無意義的,同時也違背了Ruler的祈願——齊格是在明知道這個事實的情況下決心要去見他的.

Ruler向前奔了起來.感覺到"那個人"離自己越來越遠,她進一步加快了速度.就連擋開龍牙兵們的斬擊也放棄了,只是一路奮起疾奔.

她並不是想要阻止這場戰爭,只要雙方陣營的爭斗處于正常的節奏之下,Ruler是完全沒有異議的.

但是,某種讓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焦躁感,卻促使著她以最快的速度橫穿整個戰場.必須去見他,必須跟逐漸遠去的"那個人"見面.

此時,"紅"方Servant卻有意識地對她制造障礙.把龍牙兵堆疊成一座小山似的,構築起一道阻擋她前進的障壁.

"——不要妨礙我!"

當然,對Ruler來說,像這種程度的障礙簡直是連應付他們也覺得浪費時間.她以戰旗的尖端對准一點,一下子就把狼牙兵堆成的小山擊潰了.

然後,她就像以前那樣以揮灑聖水來確認Servant的位置.因為"黑"方Servant在這時候不會造成問題,所以她就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紅"方Servant的位置上.

如果是龍牙兵的話,要拖延時間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是Servant就另當別論了.

Ruler迅速構築起避免跟"紅"方Servant發生接觸的路線,然後循著這條路線向前飛奔.隨著時間的推移,惡寒正不斷在她心中膨脹起來.

然而,最糟糕的人物卻仿佛要阻斷這條路線似的闖入了戰場.

◇ ◇ ◇ ◇

這樣就好了——目送著Ruler背影的齊格安心地舒了一口氣.她有她自己的目的,自己決不應該妨礙到她.她的目的是更高尚更重要的東西,跟自己是不同的.

在開始奔跑之後,他才發現要做的事情比要想的事情還要多.蜂擁而來的龍牙兵——盡管對Servant來說只是隨手一揮就能打發的雜兵,對自己來說卻是必須逐一小心應付的對手.

因為刺擊的效果很低,他就以整個人撞上去的姿勢向前突進,在緊貼對手的狀態下迅速將其腰部擊斷.龍牙兵瞬間倒了下去.接著他又把從旁邊探出身來的龍牙兵的手臂切斷,並以單手輕按在對方的身上.

"理導/開通."

啟動魔術回路——對觸碰到的材質實行調查,分析,同步——然後將其完全逆轉,編織出破壞所必需的規理.

瞬間,從手掌釋放出的魔力就變質為最適合粉碎龍牙兵骨頭的狀態.因為齊格所使用的魔術必須在接觸的狀態下進行解析,所以射程距離可以說幾乎等于零.但是,其破壞力卻非常大.

龍牙兵名副其實地粉身碎骨了.

"Rider——!"

他的叫喚聲融入了戰場的喧囂聲中,就此消失了.在向前奔跑的同時,他也慎重地對戰場狀況進行著分析.魔力間的沖突顯得特別強烈的位置,恐怕就是Servant間展開戰斗的地方吧.

"你在做什麼?"

齊格循聲回頭一看,只見兩名戰斗用的人造人正以帶有責難色彩的眼光看著自己.你在做什麼,你也應該去戰斗啊——難道他們是這個意思嗎?

"不要不要,停手吧."

聽齊格這麼說,兩人不禁困惑地對望了一眼.

"……如果你們想死的話,我不會阻止你們.但是,如果還想活下去就趕快回去吧.回去之後就去解救我們的同伴.不管是被榨取著魔力的人,還是其他的人,你們都是不受任何束縛的存在."

"但是——那樣就違背命令了."

"沒錯,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討伐Servant以及他們的隨從啊."

"那個命令是無法做到的事情,這一點你們也應該明白吧.而且話說回來,我們有什麼義務非要聽從這樣的命令不可?"

聽了齊格的說法,兩人又再次對望了一眼.一具龍牙兵仿佛要打斷他們對話似的向齊格揮劍劈出.

齊格迅速拔出"黑"Rider的寶劍,從側腹自下而上地向脖子揮出一劍.人造人們也配合他的攻擊,以戰斧擊碎了龍牙兵的頭蓋和雙足.

齊格再次宣告道:

"究竟是想死,還是想活下去……我們必須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

這是最終通告了.其中一名人造人答應了他的懇求,回到了城寨那邊.另外一人卻說"即使這樣也還是要遵從命令",又重新回到了戰場.

這樣就可以了——齊格心想.只要有選擇的余地,人造人們就不得不做出選擇.因為他們的思考回路還沒有模糊到連這種道理也不明白的地步.

自出生起就被定性為奴仆的他們,不知為什麼頭腦中總是不會浮現出反抗這個選項.但是,如果獲得了選擇的機會就另當別論了.

對于自己周圍的身處後方戰線的人造人們,齊格都逐一給了他們選擇的機會.他們應該都會做出各自的選擇吧.然而對于此後的事情,齊格並不會負任何的責任——或者應該說,他不可能負起這個責任.

接下來就只剩下去找"黑’Rider這件事了.至于找他做什麼這個問題,他根本沒有想過.這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傲慢,何等的——不管用多少話語來描述也無法形容自己的不像話.自己在獲得自由之後第一個選擇的行動就是這個,"黑"Rider一定會為此而歎息吧.

——但是,即使如此,心中也還是有著幾近瘋狂地驅使著自己行動的思念.總是想做一點事情,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也沒有過上平穩日常生活的覺悟.

比起那種如同夢境般的世界,自己還有著更重要,更重要的東西.想拯救同伴們,想跟"黑"Rider見面,想報答他的恩情.

就算什麼忙也幫不上也不在乎,在明知道從來沒有期望過自己這樣做的Rider也許會為此歎息的前提下——他依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沒錯,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自己就不可能再回頭了.因為那是最要不得的行為.

他深呼吸了一下——非常害怕.之前在差點就要被殺死的那個時候,自己明明沒有任何的恐懼.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或許會再次失去——他就感到無比的恐懼.

……但是,心髒的跳動卻讓他內心的某處振作了起來.

他咬緊牙關,一次又一次地緊握著自己變得冰冷的雙手.自己一定能做到——懷著這樣的自信和祈願,他向前邁出了一步.

◇ ◇ ◇ ◇

Lancer之間的戰斗,依然維持著勢均力敵的狀態.

盡管同樣是槍兵,其風格卻完全不同.以一根手指調動鐵樁展開攻擊的"黑",和純粹以手中的長槍直接擊碎目標的"紅".

"黑"在拉開距離的同時釋放出鐵樁,"紅"則一邊粉碎對方的鐵樁一邊逼近對手——總是在重複著這樣的過程.

神秘現象會被更強大的神秘現象無效化.就這一點來說,"紅"Lancer可說是遠遠凌駕在"黑"Lancer之上.光從生前的強大程度來看,大英雄迦爾納就已經是破格的存在了.

為了讓他歸于黃土,雷神因陀羅也不得不絞盡腦汁使出各種陰謀詭計.盡管遭到所有的同伴的背叛也還是沒有墮地的高風亮節的最強槍兵.

——然而,即使是那樣的他,也無法將"黑"Lancer攻陷.

跟是否真實存在也難以確定的"紅"Lancer不同,"黑"Lancer——弗拉的三世是確實曾經存在于世上的英雄.

被周邊國家視為恐懼的對象,民眾也同樣對他懷抱著同等強烈的恐懼心——盡管如此,他依然是集尊敬與崇拜于一身的救國大英雄.

假如沒有他,我們國家就不存在了——被如此銘刻在曆史上的英雄,如今又在這個國家降臨了.在這個國家里,他的知名度就等同于大聖者.

他的寶具"極刑王"也同樣有著非比尋常的威力.

的確,那只不過是普通的鐵樁而已.但是——問題就在于這些鐵樁是可以隨著"黑"Lancer的指示自由自在地進行召喚的存在.

當然,盡管只針對一個人動用如此強大的寶具,"紅"Lancer也依然是萬夫莫當.雙足,右肩,左側腹,左肘等等,明明各個部分都不止一次地遭受過鐵樁的攻擊,他的動作和力量也依然是毫無變化.那些都只是能在戰斗的同時進行修複的微不足道的傷害而已.

但是——

"——的確很厲害.你用槍擊碎了一千根鐵樁,以纏繞在身上的火焰燒毀了八百根鐵樁,以那身黃金鎧甲抵擋了兩千根鐵樁麼.'紅’Lancer啊,你的確是無愧于英雄的稱號.憑你這一身鎧甲,別說是鐵樁,恐怕就連破城槌也不會有任何效果吧."

對于"黑"Lancer的贊賞之言,迦爾納則以嚴肅的態度回應道:

"過獎了,領王."

"如果你不是異教徒的話,我一定會容許你的降伏.唯獨這一點是最可惜的,沒想到你竟然信仰著偽神."

"唔,你怎麼知道我信仰的神是偽神?"

"我當然知道.所謂的神就是潔白無垢的絕對存在.否則的話還有誰會相信?還有誰會依靠啊?與人交歡,與人共寢的神什麼的,都只不過是丑惡的怪物罷了."

"唔,這個就難說了.信仰根據地域的不同有著千變萬化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是經常發生洪災的地區,那麼支配水的存在就是神了.如果你說我們和他們的神都是怪物,那麼你所信仰的神也同樣是被強加了'絕對存在’這個概念的怪物罷了."

瞬間,"黑"Lancer的雙眸燃起了怒火.面對如此狀況,"紅"Lancer卻依然冷靜地宣言道:

"——原來如此,你確實很暴烈啊,穿刺公.對你來說,這鐵樁既是攻擊也是防禦,既是示威也是恐怖的象征麼.

"……什麼?"

"劃定領地,劃定城池,劃定要守護的東西——換句話說你其實就是企圖光憑一人來形成一個國家.是對祖國的熱愛促使你這樣做嗎?還是說來自于為王者的責任感?"

"紅"Lancer以平淡的語調揭穿了"黑"Lancer的外皮——並不是身體的外皮,而是心的外皮.

"但是,在這里你可沒有可以率領的部下啊?雖然王也許應該保持孤高的立場,但是世上並不存在沒有隨從者的王.你失策了,穿刺公.我是英靈,即使以國為敵也不會有所畏懼."

"——噢,有意思."

"黑"Lancer露出了笑容——那是仿佛填滿了憤怒,激情,憎惡和殺意的淒厲無比的笑容.

"即使單槍匹馬與我的國家為敵也毫不畏懼麼.果然不愧是英雄——針對你的傲慢,我已經施加了三次懲罰.沒錯……前後總共三次,我的槍刺到了你的身上.因此,你就死在這里吧."

"——!?"

感受到襲向全身的惡寒,"紅"Lancer反射性地想要向後跳開——然而,現在已經不是動作快慢的問題了.因為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攻擊已經結束了……!

"警覺得真快啊.沒錯,我'極刑王’的鐵樁並不是寶具,寶具其實是'豎起來的鐵樁’本身.只要身在這個領域里,無論如何鞏固自身的防守,只要存在著我發動攻擊的事實——"

"紅"Lancer的體內有什麼東西開始猛烈地膨脹起來.那堅硬而銳利,而且冰冷得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是——

"是鐵樁……麼……"

迦爾納身上的黃金鎧甲幾乎可以完全防住鐵樁,利刃,戰槌,以及所有物理性和魔術性的攻擊.然而,唯獨來自內側的攻擊是例外的.而且這鐵樁還是以穿刺著目標的狀態顯現的.

即使是在天上自由飛翔,擁有捕食獵物的強韌下顎和毒針的雀蜂,假如被困在重疊了十幾二十層的蜘蛛網里面的話,也只不過是無力的餌食罷了.

從刺在身上的鐵樁中,鮮血開始不斷滴落.在披著這身鎧甲的狀態下受到損傷,對迦爾納來說恐怕是頭一次的經曆吧.

看准這個時機,"黑"Lancer為了奪取勝利而舉槍猛刺.他本來就沒有想過憑這點程度的傷害就能把"紅"Lancer置于死地.

所以他並沒有放過這一瞬間.無論是什麼樣的英雄,在被鐵樁穿刺的狀態下都不可能做出抵抗——!!

"到此為止了,'紅’Lancer……!"

如濁流般襲擊而來的無數鐵樁,以及持槍發起突擊的"黑"Lancer.那些東西與其說是寶具,倒不如說是食人魚更貼切.畢竟他並不存在魔力用盡的情況.只要有從人造人們身上榨取出來的魔力,他的鐵樁就可以永遠再生.兩萬這個數字,只不過是發動時的最大數目.無論鐵樁被折斷多少根,只要有魔力就能不斷地獲得再生.

換句話說,這個戰場事實上已經被他帶有惡意的鐵樁填滿了.那根本是不可能戰勝的,以單槍匹馬向支配整片土地,統領整個國家的王發起挑戰,是決不可能取勝的.

但是——對英雄迦爾納來說,這種周圍全是敵人的狀況,只不過是極普通極普通的狀況而已.

面對瞄准腦門刺出的長槍,"紅"Lancer竟然輕而易舉地隨手撥開了這一擊,簡直讓人完全感覺不到他身上被鐵樁穿刺所造成的傷害.

"……!!"

就連"黑"Lancer也啞然無語了.這時候,"紅"Lancer更發揮出自己超人的意志力.

"火焰啊——"

火焰一下子包裹了"紅"Lancer的全身.瞬間,"黑"Lancer就明白他是要用火焰來把鐵樁燒毀.

剛要發出嗤笑的"黑"Lancer卻一下子僵住了.火焰竟然被吸收到了"紅"Lancer的體內.燃燒,燃燒,不停地燃燒——蹂躪著"紅"Lancer的鐵樁已經一根不剩地被燒得無影無蹤了.

就在此時,鐵樁有如暴雨一般向他襲來.

然而,它們企圖穿破的卻偏偏是火焰的化身,即使是炎靈也無法燒盡的太陽之子.

黃金鎧甲,神賜予的剛槍.由于母親的懇願而被授予的黃金鎧甲,還有繼承自太陽神的神之血脈——這一切作為介紹迦爾納這個Servant的信息也僅僅是囊括了一半的情報而已.

迦爾納最強的武器是"意志".堅強的意志,堅強的心,在承受所有不幸的同時並沒有怨恨任何一個人的偉大英雄.盡管被賦予了比任何人都更特別的東西,卻並不因此而將自己看成特別存在的男人.

既不高傲,也不自滿,是自出生到被擊墜為止都堅持著無愧于父親威名的生存方式的英雄.

因此,即使被區區三條鐵樁刺穿髒腑和刺斷手臂的神經,即使承受著來自無數鐵樁的精神壓迫感的侵襲,即使為擺脫現狀而承受著讓火焰在身體里循環這種超乎想象的痛楚——

"紅"Lancer也決不會有所畏懼,同時也決不會屈服于敵人——!

火焰在兩人周圍轉動.這跟剛才的光景簡直完全一樣.火焰能將一切歸于無形.然而,並不僅僅是這樣.

"——領王,你的首級我收下了!"

身上依然纏繞著火焰,"紅"Lancer猛然向前突進——對來自鐵樁和火焰的傷害完全沒有在意,以猛烈的一擊刺中了對方的肩口.

"嗚……!"

難以掩飾的苦悶聲音.均衡就在此時被打破了."紅"Lancer終于捕捉到了"黑"Lancer的破綻.然後,"紅"Lancer為了向對方使出致命一擊,開始窺伺著解放出足以跟黃金鎧甲相匹敵的寶具——亦即"梵天予我詛咒"的最佳時機.

◇ ◇ ◇ ◇

米萊尼亞城寨.Master們正在通過使魔和七枝燭台觀察著戰場的狀況,有的在對Servant下達指示,有的認為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什麼而屏著氣息關注著戰況的推移.

在這個時候,達尼克忽然說道:

"——我要出去外面了.菲奧蕾,Master們的指揮就由你來負責.接下來,你們都必須遵從她的指示."

"……伯父大人?"

達尼克沒有回應菲奧蕾的呼喚,就這樣從窗戶縱身跳了下去.飛行對魔術師來說並不是太困難的術式.就像在登樓梯似的,他在空中走了起來.

——果然還是要發動嗎.

他一邊注視著令咒,一邊慎重地對自己的Servant……"黑"Lancer所處的狀況進行確認.與"黑"Saber——英雄齊格弗里德展開勢均力敵的戰斗的"紅"Lancer.還有"黑"Archer斷定必須由繼承神之血脈的英靈才能打倒的"紅"Rider阿喀琉斯.

除了這兩騎之外,"紅"Saber莫德雷德也同樣是極難應付的敵人.如今也正跟己方的Rider展開著單方面的戰斗.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黑"Rider艾斯托爾弗恐怕不用多久就要出局了.

但是,達尼克還保留著最後的王牌.那就是"黑"Lancer的另一個寶具.

只要發動這個寶具,就可以輕易把"紅"Lancer撕成碎片,即使是繼承神之血脈的英靈也能輕松解決,可以說是必殺的寶具.

當然,其中的代價是非常大的.或者說,那是他絕對不希望使用的東西.

"'鮮血之傳承’……"

一旦使用這個寶具,"黑"Lancer將會變化為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吸血鬼.並不是英靈,而是變成名副其實的怪物.

而代價就是達尼克的性命.要問為什麼的話,那就是因為"黑"Lancer本來是為了把弗拉德三世被血玷汙的傳說——也就是吸血鬼德古拉的傳說從曆史上抹消,才作為Servant跟達尼克訂立契約的.

"——換句話說,讓我使用那個寶具,就等于是在向我口吐唾沫.就算是死我也絕對不會使用那個寶具.然後,假如你以令咒強制我使用的話,那麼後果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

那就是剛完成召喚的"黑"Lancer向達尼克提出的警告.不,是命令.也就是說假如自己讓他使用這個寶具,那就必須以死贖罪了.

"……但是,在這場戰爭中落敗的話我也同樣是死路一條."

那的確是事實.雖然逃跑的話還是可以苟且偷生,但是作為魔術師的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就會死去.只有這個選項是不能選的.

為了奪取勝利,達尼克可以容忍任何的犧牲.然而,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黑"Lancer的Master是自己這一點.

以第一畫令咒強迫他使用"鮮血之傳承",然後以第二畫令咒讓他自盡.這樣的話就沒有問題了.但是這樣一來,達尼克的Servant就沒有了.

就算那時候已經把"紅"方Servant全部消滅,接下來的卻是自己人之間的爭奪戰.雖說達尼克是尤格多米萊尼亞一族的族長,但這畢竟是圍繞能實現任何願望的聖杯而展開的爭奪戰.

就算是最聽話的菲奧蕾和考萊斯,恐怕也不會遵從他的命令吧.

那麼,是不是應該讓哪個人把Servant讓給自己呢?

這也是一個大難題.把Servant讓出來什麼的,究竟有誰會老實遵從這樣的命令呢?而且那還必須是足以跟菲奧蕾的Servant喀戎相抗衡的英靈,除了已經消失的"黑"Saber之外,恐怕就沒有別的人選了.

在這樣的狀況下,無論采取什麼樣的行動,風險都非常大.

"——真沒辦法."

已經走投無路了——達尼克非常明白這個事實.但是,在近百年來他也多次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尤其是六十年前的第三次聖杯戰爭,那場戰爭的激烈程度,簡直讓自己覺得現在還好好活著就已經是個大奇跡了.

從崩塌的洞穴發現了通往大聖杯的道路實在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幸運.以花言巧語對納粹德國進行籠絡,以總統直達的命令派出令人難以相信是同盟國的大軍,強行把大聖杯搶了回來.

接著,在移送到德國的途中故意讓他們路經托利法斯這個地方,然後把曾經並肩戰斗過的魔術師和軍人都全部殺死了.自那以後,就是專注于研究和政治的日子了.面對協會方面,達尼克總是偽裝出"尤格多米萊尼亞家一直甘于充當沒落魔術師的收容所這個地位"的假象.

達尼克為了讓大聖杯適應托利法斯而使其緩慢發生變質.在此過程中,大聖杯變得不僅能夠召喚純粹的英靈,更獲得了召喚"只擁有作為英靈側面的人物"的能力.這是不是應該說是意料之外的副產物呢?

不管如何,只有時間是很充分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這份執著意念的基點究竟是什麼呢?

是到達根源這個所有魔術師的原動力?當然,這是一個很大的因素.既然作為魔術師而生,以此為目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光是為了如此"純粹"的願望,他真的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八十年前的苦澀記憶又重新浮現在腦海里.

當時,作為一名新銳魔術師華麗出道的他,迎來了一門親事.那確實是一段良緣.對達尼克來說,這將會給自己家系升華為貴族的血脈的奠定基礎.

然而就在這時候,這門親事卻被擱置了.尤格多米萊尼亞的血脈混濁,恐怕無法維持到五代以後,今後就只能走上沒落的道路——這是來自某位魔術師的忠告.

——實在太荒唐了.如果還有維持五代的時間,采取相應的對策來補救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吧.

這樣想的人似乎只有達尼克一個人.對于不願意冒風險的一族來說,他馬上就變成了必須馬上排除在外的異端分子.

無論是曾經笑眯眯地拍著自己肩膀訴說友情的義兄,還是含羞答答地向自己表露愛意的本來即將成為伴侶的女人,都同時離他遠去了.

——這也沒關系,在漫漫人生中,有時也會遇到這種事吧.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尤格多米萊尼亞走向貴族的夢想就被徹底斷絕了.就算克服了五代後的衰落問題,一度被貼上的標簽是絕對無法撕下來的.

光是自己當然無所謂,然而現在卻連後續者們的未來也被那個魔術師奪走了.這一瞬間,達尼克就判斷出以通常的途徑到達根源——也就是作為魔術師日夜鑽研,在協會中努力提升地位,成為貴族——這樣的做法已經是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而放棄了.

于是,他必須想出一個避免讓一族就此衰落的方法,另外他還必須探索到達根源的途徑.

雖然脫離魔術協會,隱匿于世間自己繼續研究這種做法也不是行不通,但是達尼克卻拒絕了這樣做.

當然,留在協會中是一件相當屈辱的事情.然而達尼克卻一分一秒也沒有忘記過這份屈辱,並且將其銘刻在心中——以此作為努力的動力.

在這段期間,他偶然間獲悉了有關冬木市的聖杯戰爭的情報.他拉攏了對隱秘術抱有強烈興趣的納粹德國,作為獲得軍隊力量支持的Master參戰.

由于愛因茲貝倫采取的違背准則的犯規手段,狀況變得非常混亂——這不得不說是一次出乎意料的幸運.

……第三次聖杯戰爭在混亂局面中迎來了終結,處于疲憊狀態的愛因茲貝倫,遠坂和馬基里根本沒有辦法阻止達尼克和納粹德國的行動.

根據風聞所說,愛因茲貝倫似乎還沒有放棄聖杯,現在還企圖創造出新的聖杯.遠坂則放棄了聖杯,開始在冬木市探尋另一條途徑.馬基里在那時候已經是開始走向衰退的一族了.雖然沒能掌握到他們的消息,但恐怕第三次聖杯戰爭已經給他們造成了決定性的打擊吧.

達尼克對于舍棄了自己的一族也已經沒有怨恨了.考慮到現在的狀況,他甚至想反過來向對方道謝.不過他們那一族早就已經徹底滅亡,而且也沒有在曆史上留名——

達尼克並沒有對他們直接下手,只不過是通過政治手段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而已.只是誘導他們把資金投在毫無意義的實驗上,讓他們一族秘藏的術式外流,讓他們繼承刻印的孩子偶然地,不幸地死在實驗的事故中罷了.

對于最終墮落到要向達尼克獻媚並且想要賣身投靠的他們,達尼克卻並沒有把他們編入尤格多米萊尼亞,而是直接進行放逐.自那以後,達尼克只確認到他們去了作為聖杯戰爭舞台的極東之地——也就是日本,後來就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大概一直都在過著終日哀歎憂愁的生活吧.

自己的人生是不斷把別人踩下去的人生.到了現在,他要踩下去的對象就是魔術協會和一族的魔術師們.

當然,他沒有絲毫的躊躇——無論是將一族的人們踩下去,還是讓自身的Servant使用禁忌的寶具.

假如是對他平時的樣子很熟悉的人,看到達尼克現在的表情一定會感到不寒而栗吧.那張臉顯得無比冷酷,就像被凍住了似的冰冷如霜,完全看不到絲毫的感情.

在這種時候,他總是會想一些極其惡毒的事情.只要有必要,他是不會對任何惡行產生半分猶豫的.他特意走到外面來也是出于這個原因.畢竟沒有必要讓其他人產生多余的警惕心.

"——那麼,要怎麼做才好呢."

達尼克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他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雖然他必須做出一個不惜讓鮮血玷汙雙手的決斷,但這對他來說早就不成問題了.

◇ ◇ ◇ ◇

——這只能以單方面的戰斗來形容.

無論是原本作為英靈的格別,還是作為神秘現象的格別,所有的一切都相差太遠了.

大概是近似于動物的直覺吧,"紅"Saber並沒有直接抵擋"黑"Rider所持的黃金色的馬上槍,而是以敏捷的身手不斷躲避.

盡管毫無威力,卻擁有"強行讓Servant的腳部靈體化"這個極端致命能力的槍——"一觸即摔(Trap of Argalia)!".

然而,要是無法擊中對方的話就根本派不上用場."黑"Rider決不是一個不熟悉操縱長槍的人.凡而是因為參加過多次馬上較量,其槍術已經達到了普通騎士無法與之比肩的領域.

然而,"紅"Saber卻不是普通的騎士.她是騎士王亞瑟·潘德拉剛的不義之子,自幼就學習和效仿他的技能,並且將其轉化為自身血肉的稀世天才莫德雷德.

"太慢了!"

"紅"Saber的全身鎧甲從旁人看來也是重量級的水准.就算是以魔力編織而成的東西,其重量也是不會有所改變的.對自己的敏捷度懷有自信的"黑"Rider原本是打算以此來攪亂她的步調.

然而,跟不上速度的反而恰恰是"黑"Rider自己.他竭盡全力才勉強以馬上槍抵擋住"紅"Saber的劍.這時,赤雷閃爍了一下又消失了.

這是"紅"Saber的魔力.因為她全身都在釋放出洋溢于體內的狂氣般的魔力,光是擋住她的劍就讓雙手感到一陣發麻."黑"Rider頓時不寒而栗了——因為每一次的兵刃相交,都會把她身上的狂氣,憎惡和對戰斗的喜悅等如火焰般的激情傳達到自己的身上.

"啊啊,可惡,我現在可忙得很啊……你就給我趕快死掉吧!"

"紅"Saber咂了咂舌,很不耐煩似的自言自語道."黑"Rider在這時候總是最擅長做出讓對方最厭惡的事情——那就是笑.

"不不,你別這麼說,再稍微陪我一會兒吧?"

"少廢話——!!"

而"紅"Saber的沸點也很低.在強烈憤怒的驅使下,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同時使出更猛烈的一擊.

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即使如此那還是勉強能稱之為"劍術"的招式.

跟她對陣的"黑"Rider非常明白,在她所用的劍技中,狂戰士般的凶猛性和劍士特有的技巧正以極其絕妙的方式結合在一起.

要打比方的話就好像一只凶暴的野猴子.假設先教會他想獲得食物就必須戰斗,然後讓他跟千千萬萬個"敵人"戰斗.當然,他並不具備學習武藝的智力.但是,假如說本能給了他教育,多次的戰斗讓他的精神得到磨練,報酬也令他足以維持生命的話——

最終誕生出來的,就是一個掌握了並非武術的"什麼東西"的極限怪物.

"紅"Saber的劍術就跟這種情況極為相似.那是只有不斷持續著殺戮的人才能學會的,完全舍棄了優雅性和騎士道等東西的,只為生存和殺戮而存在的劍技.

除她以外並沒有別的人能學會這種劍技,而且除她以外也不存在其他能適應這種術理的人.這完全是由她自己領悟出來,並且也只有她懂得使用的獨門絕藝.

"嗚……!!"

槍與劍發生碰撞,瞬間濺出無數火花.從戰斗開始到現在為止,"紅"Saber的攻勢都一直壓倒著"黑"Rider.

但是,懷抱著強烈焦躁感的卻是"紅"Saber.

——可惡,無法放手全力進攻啊.

"紅"Saber所具備的近乎于超能力的直覺,一直都在提醒自己絕對不能抵擋黃金色的馬上槍.盡管覺得即使被那鈍鈍的槍尖戳中也不會受到什麼大不了的傷害,但是直覺卻不允許自己那樣做.

結果,躲避攻擊的動作幅度就稍微變大,和反手攻擊的連接也不太流暢.雖然還不至于降低攻擊的精准度,但也確實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威力.

要不干脆無視自己的直覺,只管迎上去看看吧——?雖然也產生過這樣的想法,但她還是馬上否決了.那把槍畢竟是寶具.既然是寶具的話,那麼不管其威力再怎麼低也必須加以警惕.

讓被刺到的對象無法行動,或者動作變得遲鈍……假如是這一類效果的話就會非常致命.不,既然是跟被譽為最優秀職階的Saber交手,"黑"Rider當然不可能在毫無策略的情況下跟自己硬碰硬.

Saber抑制住內心的焦躁感.這時候的焦躁感,並不是對敗北的擔憂,而是擔心這場戰斗會不會在自己跟其他Servant碰頭之前結束,尤其是擔心無法跟上次還沒有決出勝負的Archer戰斗而產生的焦躁感.

"紅"Saber暫時制住了這種心情,只是一直在等待著"黑"Rider露出破綻.

——來了!

然後,機會終于來臨.她以全力將槍向上方彈開,然後用劍朝著毫無防備的腹部猛刺下去.鎖子甲在她的寶劍面前簡直是形同虛設.

"咕……!"

在最後關頭,"黑"Rider把自己的全力都灌注在扭動身體的動作上.大概是這個即時反應取得了成效吧,他只是被劍貫穿了側腹,至少還是避免了即死的結局.

但是,這樣的結果真的能說是取得了成效嗎?現在的"黑"Rider,已經連撐過治療魔術和自我治愈能力發動前的這段短暫時間的力量也沒有了.

"——再見了,我玩得很開心."

"紅"Saber說完就高高揮起了大劍."黑"Rider勉強抬起臉,笑著說道:

"……准備,完成了."

聽了"黑"Rider所說的話,"紅"Saber訝異地皺起了眉頭.

"喂,你說什麼准備完成了,嗯嗯?"

——瞬間,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受到令咒支援的"黑"Berserker使出的強力一擊,正猛烈地襲向"紅"Saber毫無防備的後背.

這是決出勝敗的關鍵時刻——做出如此判斷的考萊斯立即行使了第二畫的令咒.根據"黑"Archer的估計,"紅"Saber並不具備像"黑"Saber和"紅"Lancer那樣的近似于概念武裝形態的防禦型寶具.而頭盔純粹只是用于隱藏真名和能力的東西,應該沒有其他的力量.

既然如此,這一擊至少是可以直接造成傷害的.尤其是Berserker所持的戰槌並不是用于斬擊,而是施加沖擊用的武器,用在全身鎧甲的對手身上應該會特別有效.

那就跟汽車壓塊機壓扁車子的聲音差不多."黑"Berserker對這一擊是很有手感的.在旁邊看著的Rider也同樣這麼認為.

"——怎麼會,不可能."

值得驚歎的,並不是成功命中了原定目標的"黑"Berserker.而是在承受了這一擊後非但沒有被擊飛,反而雙腿依然像紮根在地面上似的紋絲不動的"紅"Saber.

無論是通過使魔看到這一幕的考萊斯,還是身為當事者的Berserker和Rider,都難以掩飾內心的驚愕.

"Berserker……像你這樣的三流角色,就算再多來一個也沒用……"

那是一個壓抑著痛楚和憤怒的冷酷無比的聲音.她的劍尖已經筆直地對准了"黑"Rider.本來打算配合時機刺出馬上槍的Rider,現在就連一步也動不了.

"——嗚——嗚!"

"不好,快拉開距離,Berserker!"

幾乎在考萊斯發出指示的同一時刻,產生了強烈的"死亡"預感的Berserker迅速往後跳開了.其距離足足有二十米之遠,恰好混進了排在那里的一群魔偶之中.

然後在下一瞬間,"黑"Berserker和"黑"Rider又再次親身體會到"紅"Saber究竟是何等強大的一位英靈.

"——難道你以為自己能贏過我麼!?"

她跳了起來.不,那根本不能說是跳躍,應該是"射出"才對."紅"Saber就是裝填好的子彈,而扳機就在此刻擊打在雷管之上.

"紅"Saber的技能"魔力放出"——順著膛線在旋轉的同時射出槍膛,朝著目標准確無誤地直飛而去.

她手上的大劍就相當于彈頭.明明以頭盔完全覆蓋著臉面,Berserker卻明確地感受到了.

——這個Servant現在一定是在笑.

連同周圍的大群魔偶一起,"紅"Saber那描繪出圓弧軌道的斬擊瞬間炸裂了開來.炸裂這個說法實在非常貼切.周圍猛然卷起一陣爆炸烈風和赤雷,附近的所有魔偶都在其余波中化作了塵埃.

監視著這一幕情景的"黑"方Master們,還有偶爾目睹了這個場面的部分Servant們,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也真是太荒唐了……"

某個人以好不容易擠出的聲音這麼說道.在場的全員都在心底里產生了同感.那一擊確實是強烈到了這樣的地步.而且更讓人感到可怕的是,那並不是來自"寶具"的攻擊,僅僅是英靈以全力釋放出的通常攻擊而已.

"Berserker……!"

考萊斯拼命以念話進行呼喚,然而Berserker卻完全沒有回應的跡象.她並沒有死,身為Master的考萊斯當然很明白這一點.但是——在遭受了剛才這一擊後,她究竟是處于什麼樣的狀態呢?

"紅"Saber以劍驅散了眼前的煙塵.她看向Berserker,在察覺到對方的真面目後,她的臉頓時扭曲成充滿憎惡的表情.

"你——"

"喂,打中了嗎?"

Saber以很不高興的聲音向以念話中途插嘴的Master回應道:

"打中了.雖然打中了,但是還活著.還拼命掙紮著苟延殘喘,真是不像話."

"……你心情好像很差啊.那麼,你看出她的真面目沒有?"

"誰知道.不過——這家伙應該不是人類.而且就連是不是生物也很難說.跟人造人……好像有點相似."

"你說是人造人?"

"在切斷的手臂上,露出來的不是血管而是導線.Master,你聽說過這樣的英靈麼?"

"人工生命體嗎……那樣的英靈我可沒聽說……好像有聽說過,也好像沒有聽說過……"

"喂,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Master……不,反正怎麼都無所謂了.像這種瀕死的Servant,就算知道真名也只是徒增多余的知識罷了."

"等一下等一下……人工生命體……我先問清楚你,她並不是全身都是機械吧?"

"只是一個參差不齊地把肉拼接起來的不良品,並不是機械……不過那都無關重要了.現在我就把她解決掉."

要"殺死"Servant,就必須將其靈核擊碎.而要達到這個目的,只需要把跟靈核直接相連的器官——即心髒或者腦部破壞掉就可以了.

"紅"Saber毫不猶豫地把劍刺進了她的胸口."黑"Berserker毫無抵抗地承受了這一劍,僅僅在刺進去的瞬間猛地抽搐了一下.

"——結束了."

既然已經施加了致命傷,現在就沒有時間再理會她了.接下來就輪到"黑"Rider.回頭一看,只見Rider正舉起馬上槍向自己猛沖而來.

好快.然而,在沒有得到完全恢複的狀態下使出的一擊,最多也只有稍高于英靈平均水平的攻擊力.即使被連續刺上一百次,她也有自信能應付自如.

"放馬過來吧,母狗!"

她有著確信——先以劍撥開Rider的槍,緊接著再把他的腦袋砍掉.那樣就結束了.盡管她的直覺還沒有達到預知未來的級別,但還是能輕而易舉地推導出在這種狀況下最正確的解答.

她有九成九的把握能將"黑"Rider解決掉.為了以防萬一,接下來只要集中精神就行了.

"紅"Saber是正確的.但是,在這時候她卻忽略了一種可能性.並不是像戰斗用的人造人和魔偶那樣的雜兵——同時也不是Servant,而是本來不可能存在于現世的"冒牌貨"——假如有這樣的一個存在的話……

那麼她所有的計算都會被徹底推翻.

"——!?"

首先是"黑"Rider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而放慢了沖刺的速度,接著是一個小小的人影出現在視野的一角.

是"黑"Berserker嗎——不是.只是個雜兵罷了.手里拿著一把細身長劍,跟Rider一樣向自己突擊而來.那是對雜兵來說速度快得有點出奇的一擊.

那並不能算是什麼預感,只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違和感.因此,Saber無視了這種感覺,為了徹底了結Rider而做好迎擊的准備.

"黑"Rider揮散了頭腦中的驚愕,仿佛有點焦躁似的進一步加快速度向Saber襲來.

首先接觸到Saber的是人造人.但是Saber的全身鎧甲應該能輕易彈飛他的攻擊吧——必須是這樣.至少鎧甲被區區人造人的斬擊刺穿什麼的,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然而,人造人所持的武器卻恰恰是Servant用的劍.盡管不是寶具,但是其鋒利程度和其他雜兵們拿的普通武器相比自然有著天壤之別.

即使如此,假如使用者是普通的人造人也還是不成問題的,但是——

——他簡直是不顧一切.他拋開了所有的東西,就連自己的性命也豁了出去.

"黑"Rider的突擊一定會失敗,齊格很明白這一點.拯救了自己的英雄,即將慘死在自己的面前.

只有這個是絕對不能忍受的.強有力的跳動著的心髒向全身輸送著血液,雙足獲得了穩穩站在大地上的力量.

他發出了咆哮.什麼都不需要——他心想.盡管這一擊決不是什麼有意義的行為,盡管這樣做也只能稍微延長一下"黑"Rider的命脈一

就這樣把Rider扔下,自己去過一個安穩的人生……那根本汝有任何的意義——齊格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對"紅"Saber來說最後的誤算,就是她自己身上的全身鎧甲了,她忘記了一個事實.誠然,Saber確實是抵受住了"黑"Berserker伴隨著令咒強化效果的全力一擊.

但是,那並不意味著她沒有受到傷害.遭到戰槌直擊的裝甲已經凹陷變形了.

既然如此,那部分的裝甲變得脆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人造人的雙眸,也確實捕捉到了那可以稱之為破碎點的存在.

Saber和齊格共同承受著這帶有重量感的沖擊.從肩口撞上去似的突刺攻擊,讓齊格的全身都感到一陣劇痛.但是,Saber卻沒有這麼簡單.

"什——麼?"

在感覺到痛楚之前,她首先是愣住了.細身的長劍刺進了她引以為豪的全身鎧甲中,血從側腹流了出來.憤怒在一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殺意支配了Saber的頭腦.

"——你,究竟是什麼人."

齊格舉著拔出來的細身長劍,一言不發.他並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無法回答.眼前的Servant並沒有暴怒或者發狂,只是以覆蓋著鋼鐵頭盔的臉跟他正面相對——結果,齊格就連開口也無法做到.

"……你不回答我也不介意,我已經決定要殺死你."

"——!!住手,Saber!"

"黑"Rider再次發起突擊.對于他壓低腰身以滑行姿勢使出的這一擊,"紅"Saber以劍隨手撥開,仿佛在說這就是魯莽攻擊的代價似的,向他使出了一記強烈的肘撞攻擊.

"嗚……!!"

因為被擊中了在剛才的斬擊後還沒得到完全修複的部位,腹部又一次噴出了鮮血.在倒下的同時,"黑"Rider依然以緊迫的表情緊盯著"紅"Saber.

Saber以近乎于哀憐的表情向Rider宣告道:

"非常遺憾,我已經把他認定為敵人了.如果他再弱一點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別的出路."

"紅"Saber緩緩地舉起了那精工細琢的白銀寶劍.其劍尖對准的並不是Rider,而是人造人.仿佛置身于夢境似的,齊格從正面呆呆地注視著Saber的英姿.好可怕,他心想.一定會死吧,他也有這樣的預感.明明如此,感情卻似乎麻木了.不,簡直就跟平常心沒什麼兩樣.

心髒的跳動就跟平時一樣.看來這個心髒是不會因為恐懼而加速跳動的.果然不愧是英雄——齊格在內心對"黑"Saber齊格弗里德如此稱贊道.

……勝敗只在于一擊.

齊格連揮起手中的劍的時間也沒有,"紅"Saber的斬擊已經撕裂了他的胸膛.從肩口刺進去的劍刃就這樣直達心髒.

"——再見了.你的存在我會銘刻于心的,無名的人造人."

那毫無疑問是來自"紅"Saber的贊賞.色彩豔麗的血液噴湧而出,又一名人造人倒在了大地上.那是從剛才開始就上演過無數次的光景.

然而在這一瞬間,置身于這場聖杯大戰的所有人造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為什麼要回來這里.

無法為他鼓勁,也無法給他幫助.但是,他們都有著共鳴.在所有同胞中唯一一個選擇了自由的他,大家都希望他能得到祝福.

戰斗永不停息.無論是魔偶還是龍牙兵,還有人造人們也無法停下手來.然而就在這時候,由尤格多米萊尼亞創造的人造人,都在這時候產生了"完了"的感覺.

人造人們懷著除同種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察覺到的陰郁心情——在戰場上繼續掙紮.

"紅"Saber這一次終于和"黑"Rider正面相對了.

"——讓你久等了."

"…………"

"黑"Rider保持著沉默.低垂的臉上已經抹去了平時一直掛著的柔和笑容.

"來吧,'紅’Saber.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哈,你對他產生感情我是管不著!但這里可是戰場啊.和我敵對的人我當然要把他殺掉.如果是刺傷過我的人,那就更不用說了!"

"啊啊,那種事我當然知道.雖然我知道,但是我艾斯托爾弗怎麼可能會接受那種理由啊!!"

向激昂的"黑"Rider露出近似于挑撥的淺笑,"紅"Saber正准備對他展開迎擊.然而,突然傳來的念話卻令她不得不中斷攻擊.

對方當然是Master獅子劫了.

"喂,'黑’Berserker怎麼樣了!?"

聽到這莫名其妙的提問,"紅"Saber在感到訝異的同時也還是老實的回答道:

"什麼啊,MasterBerserker的話早就已經——"

"你有沒有真正確認過她的肉體已經消滅了啊!?"

"……不,那個還沒有."

就算不那樣做,她也有確實給了對方致命一擊的手感.她一邊對"黑"Rider保持警惕,一邊稍微轉過頭——確認了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任何人在的事實.

"什麼……!?"

Saber在感到愕然的同時迅速對周圍展開了搜索.Servant並沒有消失——證據就是她的戰槌現在還直插在地面上.她首先是聯想到墓標,但馬上就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在向對方使出那一記斬擊的時候,"黑"Berserker應該是用手緊握著那把戰槌的,但是現在那把戰槌什麼時候又被直插在地面上了?

大概是因為那一幕光景過于奇妙吧,她的注意力都被戰槌吸引了.下一瞬間,"黑"Berserker仿佛計算好時機似的從空中猛然落下,隨即壓在"紅"Saber的背上.

"嗚……放開我!!"

長年在戰場上打拼的"紅"Saber馬上就理解過來了.這毫無疑問是舍身的一擊.也就是以犧牲自己為代價釋放出的什麼招數.

"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噢噢嗚!!"

"黑"Berserker就像一頭凶暴的猛獸,或者說是像地獄的亡者般發出了淒厲的慘叫,同時更拼盡死力牢牢地抓住"紅"Saber的後背.

不斷膨脹的魔力掀起旋風,然後逐漸開始形成以她為中心的一條巨大的龍卷風.

"Berserker!"

"黑"Rider一邊以單手擋住幾乎要飛進眼睛里的塵土一邊拼命大喊道.

但是,Berserker並沒有對此做出回應.

"——只能到此為止了,Rider.Berserker將要發動寶具,你快點後退."

頭腦中傳來帶有某種不快的冷漠感的來自Master的聲音.當然,Rider馬上提出反駁:

"不行.Saber她……"

"閉嘴.繼續留在那里的話你也會死的啊?難道你是想逼我用令咒嗎?"

盡管對這句話感到萬分不甘,Rider還是退到了自覺應該安全的位置.在冷靜下來後,他才對自己所站的位置感到愕然.

那個地方跟剛才所站的地點之間足足有一百多米的距離.也就是說,Rider的肉體判斷出必須拉開這麼遠的距離才能確保安全.

"黑"Rider知道,Berserker的寶具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常時發動型的寶具"少女的貞節".而另外一個就是——

"……'磔刑之雷樹’."

那正是把"黑"Berserker自身也逼進死路的禁忌寶具.

考萊斯不知道該向她說些什麼才好.

只是,他完全無法阻止她的行動.因為那是打倒"紅"Saber的最佳方法什麼的——並不是基于這樣的理由.

這並不是考萊斯下的命令.也並非受到了其他的Master,或者是菲奧蕾的強制.考萊斯只是在無意識中推測到Berserker會這樣做,而Berserker在沒有接到令咒命令的情況下主動做了.

"……Berserker,我通過令咒來支援你."

既不是保護,也不是撤退,而是支援.就令咒來說,命令的范圍越狹窄,越是瞬間性的命令,其效果就越強大.而且如果Servant也贊同Master的命令的話,那就更能發揮出強大的效力.

在這種情況下,假如考萊斯通過令咒下達"最大限度使用寶具"的命令,就可以在通常威力的基礎上獲得加成的效果.

如果做到這個地步的話,應該就能達到足以徹底消滅"紅"Saber的威力了.

"——嗚嗚."

那肯定的呻吟聲,聽起來響亮得讓人感到有點厭煩.在這個時候,考萊斯不禁打從心底里對Berserker是弗蘭肯斯坦這件事感到後悔.

如果她是瘋狂的就好了.如果她連Master的樣子也認不出,連對話也無法做到,是一個只懂得屠殺敵人的狂戰士就好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對使用最後一畫令咒就不會感到如此的躊躇.本來他對參加這場聖杯大戰就沒有太大的積極性,也沒有要實現的願望.

原本自己是可以毫不惋惜,毫不歎息,毫不傷心地把Berserker拋開的.

……明明如此,浮現在腦海里的,卻是她以一臉茫然的表情摘花,拔出花瓣一片片扔掉的身影.還有就是她默默地注視著隨風飛散的花瓣的姿態.

身上傳來了仿佛內髒被咬破似的痛楚——他強忍住了.他不會流淚,本來自己也沒有那樣的權利.被殺死的是她,殺死她的人是自己.這一點是決不能弄錯的.

他以令人感到厭惡的冷漠聲音說出了那句話:

"第五之'黑’以令咒下令."

把所有微不足道的短暫的回憶都全部拋開.

"——全拘束解除.發動寶具'磔刑之雷樹’,打倒'紅’Saber."

天空被切裂了.

"黑"Berserker所聚集的龐大魔力,令戰槌尾部的翅片高速旋轉起來.

"你這家伙……!"

"紅"Saber發出了因焦躁而扭曲的聲音."黑"Berserker卻反而露出淡談的笑意宣告道:

"——跟我一起,來吧."

從天空傾注到大地,或者是從大地升華到天空——藍白色的光芒就像瀑布似的傾瀉而下.

"————!!"

雷擊徹底地蹂躪了世界.把半徑百米范圍內的一切徹底破壞,就連一塊肉片也不留下.

死了——目睹了這一幕的所有人都產生了這樣的確信.除了像"紅"Rider那樣的例外中的例外,不管是何等強大的Servant,在遭受剛才這一擊後也不可能平安無事.

"黑"Berserker以死為賭注釋放出的一擊,簡直就是一種執著的意念.

"干掉了……?"

但是,他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在這場聖杯大戰中戰斗的並不僅僅是Servant.雖然在這個戰場上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但他們都是為了跟Servant並肩戰斗而集中起來的人們.

沒錯,正如考萊斯以令咒對"黑"Berserker的一擊提供支援那樣——

"什麼……"

"黑"Rider在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Servant時頓時無話可說了.黑乎乎的煙,以及烤焦了肉似的令人極不愉快的氣味.

"紅"Saber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惡,沒能完全躲開麼."

"紅"Saber以若無其事的態度沉吟道.

"別那麼說啦.說真的,光是沒有被消滅就已經萬萬歲了啊."

"吵死了.要是Master你早一秒發動令咒就好了嘛."

"結果都一樣啦.本來在以令咒把你移動到安全圈的那一瞬間應該是無傷的狀態,但是那些雷卻對你窮追不舍,甚至還企圖把你拉回到中心點……恐怕是對方以令咒下達了'打倒"紅"Saber’的命令吧也就是說正是那部分的命令導致你受了傷."

獲得了令咒強化的全力一擊.要與之對抗的話,果然還是必須要有令咒的援護.

身為"紅"Saber的Master的獅子劫界離對行使令咒沒有絲毫的猶豫.他通過令咒下的命令是讓Saber撤退到安全圈內.這本來是連神代的魔女都只能在自己領域中使用的高度魔術.身為區區魔術師的獅子劫界離之所以能做到,也完全是因為令咒中凝聚著極其龐大的魔力的緣故.

……然而即便如此,也還是無法做到毫發無損.

考萊斯的令咒也同樣扭曲了空間的概念甚至是因果關系,最終還是讓"紅"Saber遭到了"磔刑之雷樹"的攻擊.

但是由于令咒的龐大魔力都被消耗在那個方面,所以威力本身並沒有獲得進一步的加成,結果只是令"紅"Saber受了重傷而已.雖然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但是要進行修複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惡!"

考萊斯使勁用拳頭猛捶在石壁上,血馬上從被擦傷的外皮部分流了出來.那有如針刺般的痛楚,也因為頭腦中翻湧的熱浪而變得毫無感覺.在確認了自己的Servant已經死亡的事實後,他就無言地離開了房間,在走廊的牆壁上發泄著內心的憤懣.不管怎麼說,他也不願意在其他魔術師面前暴露出自己丟人的一面.

"……那並不是你的失誤."

大概是察覺到了弟弟的哀歎吧,菲奧蕾追上來安慰他說道.然而考萊斯卻搖頭否定了她的說法,大叫道:

"不,這是我的失誤!我明明知道對方也有令咒,也還是決定要放手賭一回!這是我的失誤.如果對方的令咒再遲幾秒鍾發動……如果我能早幾秒鍾決心使用令咒進行支援的話,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就不會讓那家伙……不會讓Berserker白白死掉了啊!"

是我的失策,是我判斷錯誤——考萊斯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但是從菲奧蕾看來,他這麼說有一半是對的,也有一半是錯的.

他的失誤,是無可避免的失誤.在跟"紅"Saber對決的過程中,考萊斯和Berserker毫無疑問已經是做到了最好.只不過是對手的力量還要更勝一籌而已.

"至少也還是讓對方受了重傷吧?"

那決不是毫無意義的犧牲,菲奧蕾心想.傾注了她全副斗志的那一擊,決不可能毫無意義.但是,身為魔術師的考萊斯卻搖頭否定道:

"那也只不過是有治愈魔術就能輕易修複的程度罷了……我的事你就別管了,姐姐你快回去指揮吧."

"但是——"

"別管我,快去吧."

聽到考萊斯以不由分說的口吻這麼說,菲奧蕾只好轉身回到房間里繼續執掌作戰的指揮工作.剩下自己一個人的考萊斯背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用手捂著臉思索了起來.

……在那一擊沒有奏效的時候,我是不是該讓她撤退呢?

……企圖以突襲的方式來解決"紅"Saber的想法是不是一種失策?

……是不是以Berserker去對付Saber這個判斷本身就很愚蠢?

當然,其中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有理由的.如果不在那時候把Saber解決掉,己方的Rider就很可能會犧牲.

在實力上足以跟Saber對抗的Lancer和Archer分別都在跟另外的強敵戰斗,根本無力分身.

究竟怎麼做才是正確的呢.要怎麼做才能取得勝利,要怎麼做才能挽救她呢……考萊斯拼命思考著這些問題,但是得出的結論卻沒有任何意義.實在是糟糕透了.

畢竟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Rider,當時能最快趕到那里的就只有Berserker了.那時候的Berserker也因為沒能追上那個Master和"紅"Caster而正在尋找著下一個敵人.

不,現在不管再怎麼後悔再怎麼歎息也是于事無補的.

……"黑"Berserker已經死了.考萊斯的聖杯大戰,也在這一瞬間結束了.右手的三畫令咒已經全部被消費而完全消失了.聯系已經徹底被切斷.

這種如同胸口被挖穿般的痛楚,比想象中還要難受得多.即使如此,考萊斯作為魔術師其實也有著相當程度的覺悟.自己也許會死,也許會被殺死,或者也會殺死別人.最壞的情況是包括姐姐在內的族人也許都會被殺死——他有著這樣的覺悟.

但是現在攪動著自己心胸的痛楚卻完全是屬于另一個次元的.這是他在召喚Servant參加戰爭之前完全沒有想象過的痛楚.他實在沒想到"黑"Berserker的死會給自己劃上如此深的傷痕.

"我什麼也沒能為她做到."

她的願望是可以通過聖杯得到實現的.以Berserker的職階來說,她有著例外的高度智能,是一個非常容易操縱的Servant.

他不由得對之前只認為那是在短短的幾天內和自己利害一致的存在的自己感到惱火.她是跟自己互通心意,共同戰斗的重要同伴——不,她已經成為那樣的存在了.

正因為如此才感到悲傷.

但是過去永遠不會改變——回到"座"上的英靈也不可能再重新出現.

明明有著人的外表卻被強制充當怪物的少女,有著跟自己同一種類的——想得到願意愛自己的"某個人"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

考萊斯對無法為她實現這個願望感到無比的悔恨.

盡管"紅"Saber受了重傷,但只要獅子劫界離立即對她使用治愈魔術,那種程度的傷並不會對戰斗造成障礙.也就是說正如考萊斯所言,"黑"Berserker所發動的寶具在攻擊的層面上說是毫無意義的.

但是,這個寶具卻還有另一個隱藏的力量.連考萊斯也沒有注意到的設計圖上的一節,上面是這樣記載的:

"這種雷擊並不只是單純的雷,而是注入了弗蘭肯斯坦的意志的力量.只要有這個在,她就絕對不會消滅."

雷擊在把周圍的一切歸于塵土的同時,也對躺在那里齊格的心髒施加了劇烈的沖擊.急劇的收縮與膨脹,原本已經停止的血流又開始恢複循環.吸收了弗蘭肯斯坦放出的魔力,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流動起來.

——給自己命名為齊格的少年,最初感覺到的是痛楚.

◇ ◇ ◇ ◇

"什麼……!?"

即使是被召喚時應該已經獲得了關于所有Servant的知識的Ruler,在看到那副模樣的時候也頓時啞然無語了.

"嗯?那邊的汝,難道是'黑’方的Servant——應該不是吧.唔,是Ruler麼."

有如涼風般的爽朗聲音,那輕盈的身手也令人聯想到在風中搖曳的樹葉.

在空中轉動著身體,一位翠綠的少女落到了Ruler的身旁.拿在她手上的,是一把跟她身材完全不相配的大弓.

"——是'紅’Archer嗎."

Ruler馬上對她提高了警惕.因為之前已經遭到過身為"紅"方Servant的Lancer和Caster(估計)的襲擊,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紅"Archer卻一臉訝異地看著Ruler說道:

"怎麼,汝是裁定者吧.難道連現在應該警惕的對象也分不清麼?"

"——不,我當然明白."

她剛才的這句話是發自心底的.Ruler這才稍微放松了警惕.恐怕"紅"方的意見也並不是完全統一的吧.看來至少她和她的Master並沒有把Ruler視為殺害的對象.

沒錯,現在最應該警惕的並不是她.

"……對'黑’方來說是第二個的Berserker——斯巴達克斯……嗎."

"紅"Berserker由于遭到"黑"Lancer的捕獲,結果被強行交換了Master.也就是說,現在的他盡管身為"紅"Berserker,卻是跟"紅"方敵對的存在.

光是這樣也沒有什麼問題.在聖杯戰爭中,己方的Servant變成敵人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這真的是有可能發生的現象嗎?Ruler剛開始還以為那是一座小山.接著,腦海里又浮現出"會不會是對疊起來的屍體?"的想法——最後,她才不得不否定這些想法得出結論.

"是Berserker……嗎."

"嗯,我實在沒想到會糟糕到這種程度.越是對他射箭就越發增強,已經完全忘記了人的外形.不愧是Berserker,沒想到竟然會瘋狂到這種地步."

仿佛感到萬般無奈似的,身為當事者的"紅"Archer如此歎息道.

在兩人的眼前,存在著一個如同小山般的怪物.如果光是巨大的話,Ruler當然不可能變得啞然無語.

她之所以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是因為"紅"Berserker現在的狀態.

他的手臂總共有八條,其中的三條並沒有關節部分的骨頭.看起來就像章魚似的,一旦揮動起來應該會像皮鞭一樣把敵人擊得粉碎吧.

那粗壯得像老樹干的腿,還像昆蟲似的長出了無數的腳.恐怕是因為無法光憑兩條腿支撐巨大的身體,所以才通過這種方式來分擔體重吧.

頭部幾乎完全陷進脖子里,而肩口部分則向外突出了類似恐龍的上顎和下顎般的物體.

——"疵獸之咆吼".

那與其說是寶具,倒不如說是咒具更恰當——Ruler心想.他還活著,他還在行動,更重要的是……他還在到處尋求著戰場和勝利.

將所受傷害的一部分轉換為魔力,並且不斷積蓄以提高自身能力.恐怕其中還包括著治愈能力吧.受到傷害,轉換為魔力提高自身能力,同時進行自我治療.其中完全沒有Master可以介入的余地.

問題就在于其循環周期的運轉速度實在太快了.由于治愈能力的失控,導致他的身體脫離了正常的范疇.明明如此,他的身體能力卻隨著受傷次數的增加而不斷提升,結果身體就逐漸變貌為異形了.

要衡量人類的強大程度,最簡單的標准就是身高和體重了.因為即使是被稱為英靈的存在,其中的絕大多數——基本上都是有著人類的外形.

但是,"紅"Berserker卻完全舍棄了那樣的認識.比起兩條手臂,還是八條手臂更強.如果體重已經增加到雙腿無法支撐的程度,只要再加幾條腿就行了.

越是受到傷害吃更多的苦頭,自己就會越接近勝利——對于懷抱著如此信仰的狂戰士來說,這種程度的狀況恐怕只是小菜一碟吧.

"在那里嗎——!!"

位于他肩膀,脖子和腹部的五個眼球,都同時盯住了"紅"Archer和Ruler.瞬間,兩人仿佛被彈開似的向左右分開了."紅"Berserker絲毫沒有在意,向前方釋放出全力的一擊.

被轟飛擊碎的大地,就像榴彈一般襲向Ruler和Archer.

"咕,嗚——!"

"嗚……!!"

石頭和岩塊劃破了兩人的肌膚,Ruler甚至連裝甲的一部分也受到了損傷.如果不是伴隨著魔力的攻擊,Servant是決不會受傷的.但是,Berserker揮出的劍卻被灌注了滿溢的魔力,就連被其擊碎的石頭和岩塊也受到了汙染.

這跟Servant投擲短劍是一樣的道理.當然,魔力波及到以劍擊碎的石頭之上的現象,對Ruler來說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嗯,看來這次把你也牽連了進來.抱歉了,Ruler."

對于"紅"Archer的道歉,Ruler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這種小事也是經常會遇到的……不過,從立場上來說我也無法跟他敵對.畢竟目前涉及的范圍也只是這個戰場而已."

"唔唔.其實,關于這一點我也是沒有異議的,但是——"

"紅"Archer以苦澀的表情看向Ruler.感受到忽然間掠過全身的惡寒,Ruler不禁繃緊了表情.

"……但是什麼呢?"

"因為來自Master的命令,我差不多該撤退了."

"那個,難道——"

"紅"Archer在歎息之後,仿佛安慰似的拍了拍Ruler的肩膀.

"實在非常抱歉,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等——"

"紅"Archer——阿塔蘭忒.在希臘神話中以敏捷身手著稱的英雄之一.她奔跑的速度,即便是Ruler也難以望其項背.

"啊!"

還沒等Ruler開口,她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森林中了——她並不是靈體化,而是跑著離開了.

Ruler默默地抬起頭向上方看了一眼.眼前是一個異形的英雄……不,是一頭.他手持著和身軀的尺寸相比就跟小針差不多的短劍,把目標鎖定在Ruler的身上.

是的,"紅"Berserker——斯巴達克斯是叛逆所有權力者的斗士.從這個意義上說,即使對方是Ruler也不例外.

"……被算計了."

"紅"Archer並沒有敵意.但是,Master那邊似乎有著不同的見解.

自己必須去見的"那個人"已經到達了空中要塞.應該怎麼追上他呢……要是自己有能飛上天的翅膀就好了.

但是,留在這里就意味著必須跟"紅"Berserker——斯巴達克斯戰斗.是不是應該發動"特權"呢?

不行.除非命令他死,否則他是不會停下來的.Ruler將Servant消滅掉什麼的,基本上是決不允許發生的事情.那麼是不是應該撤退?那也很難說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如果自己只是一個人,她恐怕會選擇撤退.但是,她在這個戰場上還留下了一個人——盡管小而脆弱,卻擁有如鋼鐵般堅強的靈魂的少年.

最低限度也必須先跟少年會合,但是現在的他似乎正在跟後方的人造人們進行對話.大概是為了挽救盡可能多的同胞吧.在完成這個使命之前,他都不會離開這個戰場.

既然如此,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個.

"——拖延時間……嗎."

既然已經失去了撤退和迎擊的選項,Ruler現在可以采取的行動就只有防守了.只要自己堅持防守,恐怕"黑"方的Servant或者"紅"方的Servant會過來把他擊退吧.

那完全是一種願望性的推測.而最惡劣的情況,就是"黑"方和"紅"方都不過來幫自己,只是在旁邊等著看戲的情況了.

仿佛所有人都變成了敵人的感覺.面對這種常人恐怕會害怕得脊背發冷的狀況,Ruler卻感到非常懷念.

嘲笑,憎惡,愚弄——盡管獨力承受著這一切,自己的信仰還是沒有絲毫的動搖.對連跟自己並肩作戰的Master也不存在的Ruler來說,孤獨是很平常的事情.

"……不,也不能算是孤獨吧."

盡管目的不一樣,但還有一個並非以聖杯為目的而戰斗者的少年.還有一個了解自己的存在,願意跟自己並肩同行的人——現在,也許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紅"Berserker發出咆哮.要來了——Ruler舉起了聖旗准備迎戰.

在短劍揮落的前一瞬間,Ruler的聖旗就將其擋開了.兩條巨大的鞭臂猛然向她襲來——擋住,撥開.然而還有潛藏在後面的另一條手臂——!

"咕,嗚——!!"

被直接擊中.身體瞬間被擊飛,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幸運的是,被命令殺死她的龍牙兵反而成了替她減輕沖擊的墊子.作為抵擋沖擊的代價,有三具龍牙兵被連續撞碎了,否則的話自己恐怕會被擊飛到戰場的邊緣吧.那是擁有強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勁力和不斷積蓄的魔力才能得以成立的招數.

不,剛才的那個……真的可以算是招數嗎?

重新站起來的Ruler擦掉了嘴唇的血.她所附身的肉體——蕾迪希亞的後備已經得到了保管.當Ruler達到目的,或者在中途被打倒的時候,蕾迪希亞的身體就會在那一瞬間恢複為原定的姿態,並且根據狀況強制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在此過程中不管受了什麼樣的傷,也會立即獲得再生.

因此,可以說不管Ruler受多少傷都沒有問題……但如果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中了剛才的那一擊,自己恐怕也就離死不遠了.

仿佛看穿了她的猶豫似的,無數的光柱突然從天空傾瀉而下.

"什麼……!?"

那些七色的,如果不是在戰場上甚至會讓人覺得美麗的光柱,其攻擊目標卻並不是Ruler——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那是混合了苦悶與喜悅的嚎叫."紅"Berserker由于受到傷害,立即就開始對被切裂的肉進行治療.然而,即使是叛逆英雄斯巴達克斯,恐怕也差不多到極限了吧.

……不,實際上他早就超越極限了.不停地忍耐,不停地忍耐,承受著所有苦難與痛楚,接下來只要釋放出來就行了——

瞬間,Ruler立刻理解了從天上射出光柱的"紅"方的意圖和Berserker自身的目標.

發出震耳咆哮的他,鎖定的目標就是壓制者及其臣下……那也就是說.

"要把這戰場上的一切都毀滅掉嗎……!!"

雖說"紅"方也不例外,但是他們現在都在浮游要塞那里,要移動到Berserker無法觸及的領域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龍牙兵什麼的,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雜兵罷了,他們當然不在乎這些人造物的性命.

另一方面,問題就在于"黑"方了.恐怕對他們來說,這也是意料之外的狀況吧.有誰能預料到"疵獸之咆吼"竟然是一個如此糟糕的寶具呢.

積蓄起來的龐大無比的魔力,以及他在積蓄過程中發生變質的肉體,恐怕早就已經脫離了契約的束縛.即便是連擁有A級別對魔力的英靈也只能承受一畫的令咒,恐怕也無法制約到他.

因為令咒是上對下的束縛.無論是如何低級的存在,只要他是Master,那就是凌駕于Servant之上的存在.

對于身為叛逆英雄的斯巴達克斯,即使是通常狀態下也必須消耗兩畫令咒才能讓他聽從命令.至于現在這樣的狀況,恐怕就算消耗三畫令咒也無法做到.

是的,也就是說"紅"Berserker絕對不會停下來.假設他以全力使出下一擊,那麼殺傷范圍恐怕會波及這個戰場的全域.非但如此,搞不好連位于城市和戰場之間的米萊尼亞城寨也無法幸免.

那麼,要怎麼做呢——苦惱中的Ruler得到了一個天啟.通過令咒傳來的類似發麻般的痛覺.

Ruler滿臉愕然地看向遠方.盡管無法以視覺捕捉到對象,也能察覺到其壓倒性的龐大魔力.

Servant的狀態參數發生了改寫.被改寫的Servant為兩騎,其中一騎是從健康狀態變為死亡,而另一騎則是從瀕死狀態變為……

◇ ◇ ◇ ◇

過去曾經有一位英雄,他是屠龍的大英雄.

在所有方面都完美無缺,是一位完全的,沒有任何缺點的大英雄.是贏得了所有人的仰慕,也常常被人們求助于他的強大力量的男人.

自己很幸福——英雄是這麼想的.直到臨死前的那一刻,這個想法都沒有變過.他從來不會屈服于壓倒性的力量,也從來不會向絕望低頭.

有的只是祝福和贊賞的話語.從出生開始到死為止,這一切也同樣沒有變過——英雄如此想道.

不斷地滿足著人們的要求的完美英雄,在最後的最後被要求的卻是自身的死.

過去因為接到請求而做的事情,現在卻作為對他的懲罰降臨在他的頭上.愛上某個美女的義兄求他幫忙攻陷那個女人,他就以由自己作為代理去抱那個女人的方式解決了.雖然那樣做也許不是什麼罪行,但也不是什麼值得稱贊的做法.

由于這件事被周圍的人知道,英雄就因此傷害了女人的名譽,傷害了女人的尊嚴.那並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一國的公主.正因為如此,他推測到將會發生丑陋的爭執——就向過去跟他互稱朋友,也曾經跟他舉杯暢飲過的男人說道:

"啊啊,世事總是無法如人所願.哈根,因為我是無敵的,所以絕對無法被你傷害.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拜托你把我殺死."

過去曾經是朋友的那個男人,滿足了英雄的願望.他憑自己的執著意念找出了弱點,在明知那是卑鄙的行徑也依然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計謀,趁英雄喝水的時候瞄准了他的後背.盡管明知道他的行動,英雄卻放棄了抵抗.

英雄並沒有留下任何不光彩或者愚蠢的形象,只是作為受奸計欺騙而被謀殺的悲劇英雄離開了人世.至于他過去的好友,則作為以卑劣手段殺死英雄的稀世惡徒馳名于世間.

本來的話,事情到這里就應該結束了.爭執最終得到平息,英雄就此離世——本來應該只是這樣的一個故事.

……但是,這卻反而引起了遠遠超出英雄預測的最惡劣的事態.

英雄的妻子被複仇心蒙蔽了雙眼,致使許多男人因此而死.

這一定是因為英雄受到所有人的敬愛和親近,所以並沒有真正理解到什麼是執迷不悟的愛情吧……也就是一旦被殺死了心愛之人就要加倍奉還給對方的熱烈愛情.

或者是因為不斷重複著接到請求再作出回應這種做法吧,他是不是覺得即使是心愛之人,只要不提出請求就不會作出回應呢.

結果,他的願望直到最後也沒有得到滿足.對于一個不是為討伐邪惡,也不是為行善積德,只是專注于"滿足願望"的英雄來說,這大概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但是,那位英雄在臨死的時候卻有一個朦朧的想法.看來在直面死亡的時候,他才終于明確地意識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作為英雄而生,也作為英雄而死.對于這件事本身,我並沒有任何的後悔.我可以斷言,在我的一生中並沒有遇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我還是會這麼想.假如我的身份並不是王子,假如我只是一個普通男人的話.

我是不是就能心無旁騖地追求自己的理想了呢?

啊啊,如果還有第二次的人生,就請讓我實現自己的夢想吧.

就算沒有人承認也沒關系,就算得不到任何人的贊賞也不在乎,我要自己承認自己,我要為自己感到自豪.只有那里才有我渴求的東西,只有那里才有我期望的東西.

我希望站在我信任的存在身邊.只要能那樣做——我就能挺起胸膛活下去.

並不是為了別人而戰斗,也不是為了自己去戰斗.

為了我所相信的仁,為了我所相信的義,為了我所相信的忠,為了我所相信的愛.就讓我拿起這把劍,以這個肉體去面對吧.

那才是我的夢想,我的願望.

我——想成為正義的朋友.

◇ ◇ ◇ ◇

來自左手手背的強烈痛楚,強行讓意識清醒了過來.

"嗚……"

那仿佛被電烙鐵燙到似的的劇痛,開始逐漸減弱了.我還活著嗎.既然能感覺到痛楚,那大概應該還活著吧.

但是,這里並不是跟Ruler一起回到的那個戰場.脊背傳來的是冰冷而堅硬的岩石表面的觸感.看來——自己是回到了曾經來過一次的那個地方.

大概是對剛才傳來的劇痛感到在意吧,齊格無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什,麼……?"

他頓時感到一陣戰栗.齊格從出生時開始就被賦予了有關聖杯戰爭的基礎知識.正因為如此,他感覺到連劇痛也瞬間被拋到九霄云外的驚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可能,這個是……!"

左手的手背上有三畫紋樣.他當然非常清楚,這正是聖杯戰爭中作為Master的證明——也就是令咒.

不,這跟通常的令咒相比也存在著微妙的區別.盡管不同的Master擁有的令咒紋樣各不相同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那都應該是帶有紅色的紋樣.但是這不管怎麼看都是黑色的.

在齊格的白皙肌膚上浮現出的黑色紋樣,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忽然間,背後傳來了巨大生物的氣息.連手指和腳尖也為之發麻的恐怖感頓時讓他果立不動.本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回頭.對于那嘶嘶的吐氣聲,他也盡量不去意識.

但是 背後的那個東西,卻毫無疑問是存在著惡意的.

自己必須戰斗.必須拿起劍去戰斗.而且用普通的劍是不行的.就算是"黑"Rider給自己的那把劍也不行.

自己需要的是能夠實現"屠龍"偉業的魔劍.必須是在傳說中被稱頌,在曆史上銘刻著名字的存在.

——笨蛋,哪里會有那樣的東西.

——笨蛋,你現在已經拿著那個東西了.

腦海中浮現出的想法,卻被細語聲輕易地推翻了.

……自己的右手握著劍柄,刀身的一半都被埋在地里面.看來自己必須把這個拔出來.為了打倒背後的生物,自己必須拔出這把劍——

齊格沒有任何猶豫.他穩穩地握住劍柄,打算一口氣將劍拔出來.

"嗚……!"

然而,拔不出來.即使用盡全身的力氣,那把劍也依然紋絲不動.就好像埋在地里的劍刃被誰緊緊握住的感覺.

不拔出來就會死.一陣冰冷的恐怖感掠過頸項.生存本能告訴自己,不拔出這把劍就會死掉.

光是恐怖也會讓人死掉.在看到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可怕東西時,就算肉體沒有被消滅,精神也會死去.如果沒有任何對抗的手段,就絕對會這樣.

——你是拔不出劍的.

——但是,你的話就能做到.

左手的令咒開始詭異地閃爍起來.令咒中蘊藏著龐大的魔力.它可以扭轉森羅萬象的法則,魔術能做到的事情自不用說,甚至還能再現出接近魔法領域的神秘.

那麼,要拔出這把劍所需要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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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21 PM

——被渴求的存在的並不是你.

——渴求的人並不是你.

……答案已經被提出了.被賦予的心髒,在重生之際獲得的巨大魔力,還有出現在手背的黑色令咒.所有的一切都重疊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朝著一個方向收束.

無法抵抗,也不打算抵抗.即使這是誰賦予自己的一條路,我也毫不介意.

——這是我選擇的道路.

——這是你選擇的道路.

是嗎,既然如此.

"……謹以令咒命令我的肉體."

令咒中的一畫開始閃爍出白色的光輝.伴隨著膨脹起來的光芒,齊格的身體發生了變化.英靈的情報被傳送到他的身體里.讓身體情報反映到外表,讓戰斗經驗積蓄起來,讓固有的能力實體化,甚至連寶具也獲得了再現.

然而即使是令咒,對于再現的這個奇跡也只能維持極短的時間.

具體來說就是一百八十秒.那就是一畫令咒能維持英靈再現的極限了.一旦超過這個時間,齊格弗里德就會變回齊格.

那樣就足夠了——齊格心想.即使只是短短的三分鍾,只要這個身體能幫上他的忙,只要這個身體能成為挽救他們的力量——

他完全沒有絲毫的躊躇.只要能得到自己所尋求的東西,無論是破滅,衰退還是淒慘的死,自己都很樂意去接受.

根本不需要向右手注入力量,就像在說關鍵就在于意志似的,劍一下子就被拔了出來.他重新回到了光芒滿溢的地獄.

想到最後還是應該看一看怪物的樣子,他回過頭來——結果,他卻看到茫然呆站在那里的正是自己本身.

……這件事就留到以後再想吧.現在自己還有必須做的事情.齊格放棄了思考,做出了筆直向前走的選擇.

三分鍾——盡管只是短暫的三分鍾,這種再現卻非常完美.在身體能力上,齊格已經完美地做到了"黑"Saber齊格弗里德的完全再現.

背上掛著的是幻想大劍(Balmung),覆蓋著身軀各處的是白銀的甲胄.胸口部分大大敞開,袒露出沐浴龍血後被染成了褐色的肌膚.那身肌膚,是不管何種兵刃,不管何種魔術都無法造成傷害的龍鱗.只是,除了背後的某個部分……

實現這個奇跡的是龍的詛咒,允許這種變身的則是龍的心髒,因此其名字被稱為龍告令咒.是每消費一次都會讓自己更接近死亡的,一百八十秒鍾的結晶生命.

于是,傳說中的英雄——"屠龍者"又再次回歸現世了.

◇ ◇ ◇ ◇

那是幾乎令所有在場的Servant都渾身僵直的巨大沖擊.先是感應到一團龐大的魔力像爆炸般擴散開來,接著就誕生出了強烈無比的"什麼東西".

互相對峙著的"紅"Rider和"黑"Archer也暫時中斷較量從森林里奔了出來——

"黑"Caster也中斷了對魔偶的手動操縱.

"黑"Lancer和"紅"Lancer在警惕對方的同時也把視線轉向了那"什麼東西".

"紅"Archer停住了疾馳中的雙腿,以啞然的表情看向"什麼東西".

"紅"Caster,"紅"Assassin兩人也同樣難以掩飾內心的驚愕.

就連"紅"Berserker也一瞬間停住了動作.

"紅"Saber盡管對眼前發生的現象感到疑惑,但還是向Master發送了緊急的念話:

"喂,Master."

"怎麼了."

"我要確認一下,'黑’方的Servant應該已經全部完成召喚了吧!?"

"應該是的."

"……那麼,我眼前的那家伙是誰!!"

"……我也通過貓頭鷹眼球在看,看來是Servant啊."

"照我看來,那家伙不是Archer,不是Lancer,不是Rider,Berserker,Caster,更不可能是Assassin.是Saber,跟我一樣是Saber啊.究竟是怎麼回事……!"

"唔,不過這畢竟是聖杯大戰."

獅子劫以輕松的口吻這麼說完,仿佛不給混亂中的"紅"Saber反駁的余地似的宣告道:

"把他干掉吧,你受的傷已經基本上治愈完成了.對方雖說是Saber,但畢竟是非正規的存在……正規的Servant不可能贏不了非正規的存在,沒錯吧?"

聽了這句話,"紅"Saber馬上理解了過來,同時也揮走了心中的疑惑.仿佛配合著獅子劫似的以輕松的語調說道:

"……總覺得好像被你的花言巧語騙到了."

"沒什麼,就算你撤退也是無所謂的啦.你想怎麼做都沒有問題.怎麼了,難道你想撤退?那我還可以再給你用令咒啊?"

"——啊啊,可惡.你在引誘我上鉤,絕對是在引誘我上鉤!但是,我會干的!我會做給你看.如果是父親大人,在這種時候絕對不會選擇撤退!"

"紅"Saber將白銀之劍轉了一圈,讓高昂的戰意充滿心胸——睥睨著遠方的"黑"Saber.

然後,作為在這個戰場上唯一理解了一切的存在的"黑"Rider,卻拼命強忍著即將湧出眼眶的淚水,但結果還是沒能忍住,靜靜地抽泣起來.

那並不是"黑"Saber.在那個時候,Saber確實是消失了.

那麼,站在那里的人究竟是誰?跟"紅"Saber互相對峙,手里緊握著大劍的究竟是誰?

毫無疑問,那只可能是一個人.至于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Rider並不知道,也覺得那種事根本無關重要.

他只是對齊格沒有選擇平穩生活感到可惜,更為他所選擇的苦難之路而流淚.在生前,他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弱小而歎息過,然而現在他卻在歎息.正是自己的弱小,自己的言行,自己的判斷令他走上了這條路.

"——對不起."

實際上,"黑"Rider並沒有什麼寄托于聖杯的願望.最多也只是"為了享受第二次人生,就試試重新獲得肉身的感覺吧"這種程度的願望而已.而且即使是這樣,假如"黑"方的Servant們有什麼更重要的願望,他也非常樂意把這個機會拱手相讓.

然而現在卻不一樣.Rider有一個就算要把他人踩下去也想要實現的願望.很想幫助他,很想幫助以沙啞的聲音拼命喊著"救救我"的他.

但是,自己卻無法做到.深切的悲哀緊緊地束縛著"黑"Rider的心.

"紅"Saber以悠然的態度擺出迎擊的姿勢,向前踏出——步."黑"Saber手握大劍,選擇了對峙的方位.然而,他的視線卻落在"紅"Saber腳下的"黑"Rider身上.

"——你沒事吧?"

"……笨蛋."

看來還很有精神——化身為"黑"Saber的齊格頓時放下心來.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就只是憑Saber的力量打倒眼前的"紅"Saber而已.

"……喲,偽Saber."

隔著頭盔的嗤笑.齊格盡管感受到跟剛才同樣的重壓,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絲毫的怯意.明明足以產生質感的強烈戰意迎面撲來,自己的精神卻並沒有任何的動搖.

"我的確正如你所說是個冒牌貨,但是這把劍和力量卻毫無疑問是真的.作為你的對手並沒有任何不足.要說有不足的話,那就只是我的心而已."

"是麼,既然如此——就讓我來試一試吧!"

一瞬間,"紅"Saber就逼近了距離.她踩著從那厚重無比的銷甲絕難想象到的輕快步法,舉劍向著齊格斜劈了下去.

看似粗暴卻精密無比的那一擊,確實無愧于英傑的稱號.因此,如果能抵擋住這一擊,我就承認你是Servant吧——"紅"Saber就是懷著這種想法揮出這一劍的.

齊格並沒有抵擋,既沒有閃開,也沒有躲避.令人感到可怕的是,他竟然向前踏出一步,以護臂具承受住了這一擊.

"紅"Saber頓時驚訝得瞪大了雙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可怕的強固防禦力是怎麼回事?就算說是Servant的甲胄,憑自己的斬擊是不可能有什麼東西是砍不斷的.

不,劍刃已經穿破護臂具到達了皮膚.然而砍不斷的卻並不是護臂具,而是他的皮膚.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黑"Saber的皮膚竟然有著超越鋼鐵的強韌度……!

即使是對各種行動做過預測的"紅"Saber,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也花費了一點點的時間.盡管直覺發出了警告,但是身體在那一瞬間卻無法反應過來.

可惜的是,為了制造出"紅"Saber的破綻,他不得不以單手擋住那一劍.盡管也使出了全力,但單手的斬擊在威力上還是有所欠缺.

話雖如此,沖擊還是非常大的.面對踩著碎步往後倒退的"紅"Saber,"黑"Saber繼續發起追擊.

刀刃撞擊聲響起,鮮血在空中飛舞."黑"Saber輕而易舉地揮舞著大劍.不,他並不是單憑蠻力來揮劍,而是確實存在著劍技.在彼此的劍刃相碰的瞬間,劍身就像蛇似的纏了上來.

"紅"Saber的劍幾乎被向上彈開,她瞬間向握劍柄的手加大力度防住了這一擊.但是,她的胴體卻再次露出破綻——"黑"Saber並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下一擊是雙手握劍的全力橫斬.

全身鎧甲無法完全吸收沖擊,"紅"Saber也因為站不穩腳而被擊飛到遙遠的後方.

在地面上滑動的同時,她總算穩住身體平衡重新站了起來,但這時候卻傳來了一陣銳利的痛楚."紅"Saber不禁用手捂著側腹呻吟道:

"……啊啊,可惡.真的是Servant麼,那個混蛋."

"黑"Saber的斬擊非常高明.並不是像Berserker那樣以蠻力制勝,而是以最高效的方式破壞人體的毫無花巧的一擊.而且作為其前奏的彈開武器的手法也相當卓越.

也就是說,他並不是單純地披上了Saber的外殼.似乎連積蓄起來的大量戰斗經驗也繼承到了他的身上.

Servant——而且是最優秀的劍士所擁有的稀世戰斗天賦——這個人造人毫無疑問是具備著這樣的東西!

來自側腹的痛楚忽然間消失了——是Master的治愈魔術.而且根據這個速度來推測,他似乎是在相當接近的位置觀察著戰斗.恐怕是躲在戰場中的某個地方吧.雖然完全想象不出他那樣的大塊頭究竟是如何躲藏起來的.

"喂,Master.你要小心啊,要是太接近的話……"

"唔唔,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比起通過因果線來察知危機感,還是實際上親眼看到的狀態更容易做出反應吧.不,老實說我也是很想逃的."

獅子劫嘀嘀咕咕地抱怨起來,那感覺就好像在耳邊發牢騷似的."紅"Saber馬上哼了一聲,猛然用腳一蹬地面.

"喂,Master,你難道就那麼不相信我麼!"

"我說你啊,'黑’Saber——可是很強的啊?"

獅子劫明確地說出了無庸置疑的事實.對于這沒有絲毫躊躇的回答,"紅"Saber在感到惱火之前,反而是無話可說了.

"我粗略觀察了一下,他在能力級別上幾乎跟你勢均力敵.而且最棘手的問題是他似乎有某種特殊防禦型的寶具或者技能.也就是說如果從正面硬碰硬的話,他在防禦方面會凌駕在你之上."

獅子劫平淡地說出了事實以及由此推測到的狀況.

"……啊啊,我的劍明明穿過了護臂具,卻被他的皮膚擋住了."

那絕對是異常的.明顯是有什麼東西阻擋了她的劍.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是Master的魔術.因為甲胄部分是可以正常切斷的.也就是說秘密就在于對方的肉體上.

"世界上被譽為不死身的英雄有很多.但是,真正是不死身的英雄卻並不多.所有不死身的傳承都應該有'但是也存在著例外情況’這樣的限制條件啦."

"噢……那麼,那家伙的弱點是?"

"這個就只有靠你自己努力去探索啦!"

"可惡,雖然的確是這樣!"

"但是,現在我作為Master對Servant有個提議.僅限于跟'黑’Saber的戰斗中,我以令咒對你進行強化怎麼樣?"

獅子劫的這個提議,稍微有點偏離了令咒本來的使用方法.令咒本來應該是在更限定的狀況下使用的東西.比如接近于魔法的空間跳躍,或者是幾乎不可能做到的對准極短細小的某一點進行的精密狙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令咒的拘束力就會被削弱.

如果是獅子劫所提議的這種使用方法,雖然Saber的整體力量應該會獲得提升,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然而——

"噢,這還真是個好主意啊,Master.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強行讓斬擊沖破他的防禦,以我Saber之名發誓!"

"紅"Saber的直覺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剛才的斬擊並不是沒有效果或者是被別的力量擋住了.只是單純因為對象太硬而已.既然如此,只要連續使出比剛才更猛烈的斬擊,自己就有自信能將其攻破.借助令咒的支援,只要把范圍限定在這個戰場上跟'黑’Saber之間的戰斗中,就決不是一個愚蠢的策略.

"是嗎,那麼……我相信你,Saber."

"我相信你"——光是聽到這樣的一句話,剛才對他產生的怒氣就頓時煙消云散了.湧上心頭的是強烈的振奮感.盡管自己也對自己的單純性格感到無奈,然而現在的感覺的確很舒適.

"啊啊……啊啊!我明白了,Master!"

"謹以令咒命令我的劍士,為了在這個戰場上打倒'黑’Saber,竭盡自己的全力吧!"

巨大的魔力通過因果線流入了作為終端的少女身上,並且通過魔術回路流遍全身各處——

"你的願望我聽到了!以我'紅’Saber莫德雷德之名,必將在此打倒'黑’Saber!"

瞬間,"紅"Saber開始釋放出魔力.那姿態就像是有著人類外形的蒸汽機關一樣.在猛烈地噴湧著名為魔力的蒸氣的同時,少女舉起了寶劍.她的臉上沒有恐懼,有的僅僅是純粹無垢的斗志.

接下來應該不用多說了吧."黑"與"紅"絕對不能兩立.齊格做出了選擇,"紅"Saber也做出了回應.

"——我要上了,'黑’Saber."

聽到白銀方的呼喚,黃金方也回應道:

"——來吧,'紅’Saber."

沒有任何的迷惘.恐懼可以克服,殺意也甘願承受.不需要報酬,不需要贊賞,只是遵循著自己的選擇,以雙手緊握彼此的劍——向前奔出.

憑借技能"魔力放出"實現的子彈式突擊.在令咒的作用下威力得到更進一步提升的這一擊,其勢頭簡直就如疾馳于大地上的彗星一般猛烈.迎擊的齊格——"黑"Saber認識到在速度上遲了一步的自己無法贏過對方,決定在原地上展開迎擊.

子彈與斷頭台發生正面沖突,火焰之花成了兩人的點綴物.仿佛發狂般亂舞的颶風,每一次的兵刃相碰都在戰場上回響起巨大的轟音.

"嘿,這斬擊也太差勁了吧,'黑’Saber……!"

"哼——!!"

然後,兩人交鋒到了第十三回合,狀況轉變為劍與劍互相擠壓的純粹的勁力較量.如此一來,理所當然的是——擁有"魔力放出"和令咒支援的"紅"Saber更占上風.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發出咆哮的"紅"Saber強行以劍逼退了"黑"Saber.距離被拉開——臉上帶著無畏的笑容,"紅"Saber舉劍指向對方說道:

"那樣也算是被譽為最強職階的Saber嗎?太讓我失望了.不過,對冒牌貨來說,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嗎?"

"黑"Saber保持著沉默站了起來.傷害度……並沒有多少——"紅"方劍士作出如此判斷.他的強固防禦果然是非比尋常.必須在這時候將他解決掉——她下定了決心.

"——劍啊,充盈吧."

"黑"Saber開始讓自己的劍進入解放階段.從劍釋放出來的黃昏色極光,逐漸將他的臉映照得明亮而輝煌.

他啟動了對Servant來說最強的王牌——寶具.

"要釋放寶具嗎……哈,那也好啊!"

"好啊,Saber.就讓他看看你的寶具吧!"

還沒等她征求同意,身為Master的獅子劫就下達了許可.

"——那麼,既然Master已經下達了許可,我也使用寶具來對抗吧!"

"紅"Saber在舉劍的同時解除了頭盔作為寶具的機能,將其融合到鎧甲之中.過去的不列顛有騎士王亞瑟·潘德拉剛,傳說在他為王的期間一直都沒有變老……一直保持著拔劍時的那個俊秀少年的姿態.

既然如此,作為其嫡子的莫德雷德——有著同樣纖細的身材,以及完全可以用可愛來形容的少女風貌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然,即使有著少女的外貌,也無法掩藏她那連狂戰士也自愧不如的凶暴性.在那翠綠色的眼瞳中,也充滿了對暴力的陶醉.

在摘下頭盔的同時,她手持的劍也發生了變化.白銀色的刀身被染成鮮紅色,其形狀還開始變得扭曲起來.每當震耳的轟聲響起,劍的周圍還閃現出紅色的雷.

這種現象決不是這把劍的本質.亞瑟王獲得後保管在武器庫里的王位之證"燦然閃耀之王劍"——後來被莫德雷德奪走,最終讓亞瑟王受了致命傷的寶劍.

它之所以會變化成邪劍,都是起因于那段傳說.在莫德雷德拿到這把劍的時候,王劍就變成了憎惡的邪劍.

"現在是懲罰的時間,你還是以跟冒牌貨相稱的方式了結性命吧,'黑’Saber——!"

壓倒性的魔力漩渦擊散了周圍的殘骸,拒絕著一切有生命的存在.僅僅是兩人完成了釋放寶具的准備,就已經是這種狀態了.

"……我來了."

"黑"Saber只是靜靜地宣言道.

從神代到現在這一瞬間為止都被認為永遠不可能碰頭的兩名英雄,此刻終于釋放出了他們的"必殺".

"我華麗的父親之叛逆!!"

"紅"Saber發出怒吼.

"幻想大劍·天魔失墜!!"

"黑"Saber發出咆哮.

黃昏之光充溢四周,赤雷向前突進.耀眼的光芒互相碰撞,在爆炸中心點瞬間卷起了猛烈無比的狂風.

那就像是被高度壓縮的龍卷風.把周圍的一切都卷入其中,不斷地進行破壞.別說是瓦礫,就連一粒灰塵也沒有留下.

——然後,在寶具的較量中,是"紅"Saber稍微占了上風.

殲滅周圍一帶的"黑"Saber的寶具,和將直線上存在的所有物質都盡數破壞的"紅"Saber的寶具相比,從性質上來說自然是"紅"方得比較有利.

"黑"Saber單膝跪地——"紅"Saber則狂怒不已.

"你這家伙,為什麼還活著……!!"

沒錯.對"紅"Saber來說,對方還活著這一點本身就是個問題.

對莫德雷德來說,這把大劍是擁有著有如詛咒一般的榮耀的武器.少女決不允許自己敗給父親以外的任何人,也同樣不允許給父親造成致命傷的這把劍沒有徹底殺死某個人.

"你在那里別動,'黑’Saber.我要把你殺掉.並非別人,正是由我來親手把你殺掉……!"

但是,這次還存在著另一個促使她討伐"黑"Saber的更大的理由.

通過寶具的較量,"紅"Saber已經意識到了——"黑"Saber還不是處于最佳的狀態下.畢竟這本來就是通過"借令咒的力量來變身"這種破天荒的奇跡才得以實現的.

當然,他的力量確實等同于"黑"Saber,也確實是繼承了他所有的戰斗經驗.

但是,精神無論如何也還是無法完全跟上.那個男人對揮劍這種行為還存在著猶豫.正因為如此,"紅"Saber在這場戰斗中才能在各方面成功超越對方——僅僅是"這一次".

而且毫無疑問的是,這一次是擁有"黑"Saber身體的人造人的初次戰斗.

她的直覺在警告自己,必須在第一次戰斗中將他打倒,必須趁著解除了變身狀態的現在割掉他的首級.

恐怕在下一次變身的時候,他將會懷著更強的覺悟,並且獲得足以跟自己相匹敵的強大程度.那麼,如果是第三次的話——

如果要掌握勝利,就必須將"下一次"的機會徹底排除!

無論如何也必須割掉他的首級,用劍刺穿他的心髒——"紅"Saber向前踏出了一步.

◇ ◇ ◇ ◇

"紅"Assassin的城寨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明明置身于戰場,卻只有這座要塞籠罩在一片靜寂與平穩之中.

"——那麼,Master.'那個’,是不是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呢?"

她邊說邊發出壞心眼的笑聲.言峰士郎一直以無比嚴峻的表情注視著眼下發生的現象.

"什麼什麼!'黑’Saber竟然複活了!哎呀呀,這真是連聖人都嚇一跳的大奇跡!簡直就是'魔法什麼的都去見鬼吧!’"

聽了"紅"Caster的發言,士郎無言地搖了搖頭.

"不,那並不是複活……那個該怎麼說呢,就跟附身差不多."

"你說是附身?"

"……在Servant之中,也存在著能對Master的身體帶來強烈影響的類型.通常來說,Master和Servant的關系就跟主人和使魔的關系相同,但其中也存在著擁有能跟Master共享肉體的技能的Servant.在這種情況下,Master就會變成近似于不死的存在.當然,那也只限于聖杯戰爭的短暫期間……更重要的是不會帶來戰斗能力方面的提升,所以只能作為應付Assassin的對策來使用."

"等一下.就算從我看來,那也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啊.那家伙並不是Master,毫無疑問是個Servant."

"嗯,所以我才說是附身.恐怕是通過令咒的龐大魔力召喚了'黑’Saber吧.當然,就算是令咒,在通常情況下也是不可能做到這種事的——"

"黑"Saber和"紅"Saber正在展開激烈的較量.那是連神話也不可能出現的"屠龍者"與"紅"Saber的戰斗.

"只有那個人造人是例外的.他身上帶有某種跟'黑’Saber相關聯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那是肉體的一部分還是聖遺物,總而言之,他就是以那個作為媒介讓Saber降臨到自己的肉體上."

"怎麼可能……我們可不是那些隨處可見的惡靈,而是英靈啊?無論是靈魂的純度,密度,強度和硬度都完全不同.讓身體能力依附到別的肉體上,是不可能的."

"紅"Assassin是正確的.如果士郎說的沒錯,那應該是"軀殼".是披著"黑"Saber這個軀殼的存在.但是,那是不可能做到的."黑"Saber——不,即使是別的Servant,只要是被稱為英靈的存在,其身體能力和魔術能力自不用說,就連靈魂也是無法跟人類相比較的.

"如果讓肉體附身的話,靈魂肯定無法承受,更何況那是人造人啊?"

"就是因為他是人造人啦.他們的靈魂因為年幼而更加純粹,沒有染上任何東西,還可以承受任何肉體的變質.’

所謂的人造人,原本就是以魔術回路為基礎被"鑄造"出來的存在.因為沒有像人類那樣的積蓄,其靈魂就像嬰兒一樣純粹而強固.活了二十年的人類,就有著二十年的積蓄.在危機狀況下,這種積蓄有時也會發揮出非常強大的力量.

但是在讓他人的肉體附身的狀況下,這種積蓄就會像白血球一般加以妨礙.因為他人所積蓄的年月跟自己所積蓄的年月是完全不吻合的.

然而,人造人卻不一樣.他們並不具備積蓄,只不過是在肉體成熟的狀態下誕生的存在而已.因此,他們在附身之際並不會產生拒絕反應.

"……當然,讓英靈附身什麼的,就算僅僅是一秒鍾也等同于奇跡.即便有令咒的支援,能維持幾分鍾就已經很不錯了."

"也就是說這麼回事嗎?那個,是即使無視也沒有問題的存在."

士郎點了點頭.誠然,"黑"Saber複活確實是極具威脅性的狀況.但是,如果那是在時間和次數上都非常有限的話就另當別論了.就算原本持有的令咒數量是最大值,現在也只剩下兩次.那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大概對戰斗本身也不習慣吧,現在他還沒能完全發揮出"黑"Saber本來的實力.

"明明如此,那個人造人的存在——還是讓我感到焦躁不已."

集中到這個戰場上的人,對士郎來說全都是棋子.不管是站在跟自己敵對的立場還是站在同一戰線,甚至包括自己本身在內——全部都是棋子.

但是只有他是明顯不一樣的.意料之外的棋子突然複活出現在棋盤上.心中的焦躁感是否來自于這里呢?還是說——

"……實在太愚蠢了.即使是剎那間的壽命,設法成為完美的存在不是要好得多麼."

士郎的自言自語似乎沒有傳進任何人的耳中."紅"Assassin問道:

"唔,那個的話應該沒有問題.比起那個,士郎.如果不盡快說清楚的話就來不及了啊?Ruler也來到了這個戰場.現在雖然正忙于應付Berserker,但是一旦被她來到這個庭園就全完了哦."

"嗯,我已經得到了他們的許可……接下來,就只剩下執行雙方同意的轉移儀式了.那真的很輕松.不過因為儀式必須連續執行,所以還是需要花一點時間的."

"嗯,如果那三騎企圖插手妨礙的話,我就給你爭取時間吧."

多多拜托了——留下一臉爽朗的笑容,士郎離開了現場.剩下的就是以他為Master的兩騎Servant.

"話說Caster,趁現在正好只剩下我跟你兩人,我想先問清楚一個問題."

"啊啊,我也有一件事想問個明白的.那麼就請你先問吧,女帝陛下."

"——你到底在盤算著什麼?"

"紅"Assassin保持著妖豔的笑容,卻在眼眸中滲透出冷酷的感情盯向Caster.那就跟看准了獵物的蛇的眼睛非常相像.

然後,面對這樣的眼神完全沒有冒冷汗,僅僅是以莫名其妙的不解表情作為回應的Caster,也同樣擁有著非比尋常的膽色.盡管沒有武器,就連魔術也沒有,他還是有著三寸不爛之舌.

"也沒什麼啊.正如我之前說的,我只是要追隨守望著Master……言峰士郎那虛幻而壯大的夢想而已."

"哼,你是這樣的人麼,說書人啊.他的夢想的確是像玻璃工藝品那樣脆弱,而且還很遠大.路途上存在著無數苦難和障礙,就連能不能跨越這些苦難也是一個未知數.但是——假設我們的Master克服了所有的苦難,並且最終到達了'那個’……"

——那就只能稱之為奇跡了.士郎向"紅"Asssassin所講述的夢想,是常人都會以滑稽為由而付之一笑,只有異常者才會認真討論的話題.

"……你扮演的角色,在這個世界上將會變得不複存在了啊."

"這不光是我,就連你——不,全部的英靈都一樣吧!"

聽了這句話,"紅"Assassin微微笑道:

"我可不一樣啊,我有我自己的角色.否則的話,我也不可能贊同士郎的計劃."

"啊啊,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嗎!唔唔,的確,Master的夢想一旦實現,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必要編寫故事了.但是——發展到那個局面的過程卻是一個傑作故事.那簡直是即使將無數台打字機分派給無數只猴子也絕對無法達到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空前絕後的大傑作!如果能寫出這樣的作品,我自然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這道理還是說得通的嘛."

即使如此,"紅"Assassin卻依然沒有改變疑惑的表情.實際上,她的疑念就起因于他放走了"紅"Berserker的那件事.

要是士郎的計劃進展順利的話,這個男人搞不好還會故意制造出什麼苦難來.

"啊啊,你說那個嗎.那你就不用擔心啦!"

"……什麼不用擔心啊."

以誇張的動作攤開雙臂的"紅"Caster以唱歌般的語調說道:

"我們的Master已經'跟名為死與忘卻的敵人相對峙’,正在努力爭取勝利!像這樣匪夷所思的計劃,是決不可能沒有任何人來阻撓的!根本不需要我來搬弄什麼卑鄙的奸計,各種各樣的人都一定會來妨礙他的!然後!然後我更確信著我們的Master一定能克服這所有的障礙!"

看到"紅"Caster興奮地說個不停的樣子,"紅"Assassin這才放松了對他的警戒心.

"——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那麼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態度.Caster,你是覺得會有人來妨礙對吧?具體來說是誰會來妨礙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現在因為無知而不知所措的她了."

"……Ruler麼.的確,她擁有的特權有著很大的威脅性,但現在我們不是正在為采取相應的對策而行動嗎?"

"不不,雖然特權也有威脅性,但是真正令人恐懼的應該是她本身啊."

"怎麼,你認識她嗎?"

"高舉聖旗的聖女英靈什麼的,世界上也不會有多少個.她就是我的祖國值得敬愛的敵人.因為追隨神的聲音而走向破滅的,可悲而瘋狂的鄉下姑娘——聖女貞德."

"噢,那家伙是你國家的仇敵麼."

"紅"Assassin說完就笑了起來.正如她所說,聖女貞德作為法國的救世主舉起反旗,把英格蘭軍打得落花流水.盡管最後由于背叛而被捕了,但是他們的怨恨恐怕很深吧.當時英國文學界所寫的作品都把她視為敵人,對她進行了各種口誅筆伐.

"不不,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怨恨了.畢竟我們的Master不也是極東的聖者嗎?也就是說英國和法國什麼的根本就無關重要.只是如果她要來妨礙的話,就只能毫不留情地把她擊潰了."

"……是由你來嗎?"

"由我?怎麼可能.那些事情都拜托你了哦,女帝陛下."

"紅"Caster高聲大笑,"紅"Assassin則發出了"雖然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的歎息.

"……然後呢?你想問的是什麼啊?"

"並非別人,正是我們Master的事情啦.士郎這個名字當然是本名了,不過言峰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呢?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是隨便取的吧."

"啊啊,那個嗎.言峰似乎是他的養父.不必多說,他本來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人.于是,他就拜托跟他一起幸存下來的名叫言峰的監督官,由此獲得了正當的身份."

"噢噢,原來如此,他成了聖杯大戰的監督官,也是因為這方面的關系嗎."

"好像是的.不過那個神父已經早就過世了,而且他跟那個相當于義兄的男人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麼交流……怎麼,你這眼神和笑容是什麼意思?"

"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的Master對你還真是信賴有加啦.我去問他的時候,總是被他隨便敷衍了過去."

"……那恐怕只是你不受他信任而已吧."

要是一不小心向"紅"Caster說出了自己的出身經曆,也不知道會從他的嘴巴漏到什麼地方去.搞不好甚至會被寫成傳記拿去出版呢.

"唔唔,我覺得自己也不是那種興高采烈地揭穿他人隱私的邪魔外道吧——哎喲."

庭園的底部傳來了一陣沖擊.就好像地震一般,整個庭園都晃動了起來.

"……剛才這個是?"

"是Berserker攻擊的余波嗎.看來他已經快達到臨界點了."

"紅"Assassin向空中庭園下達了上升的命令.萬一那個"兵器"把這個庭園當成攻擊目標的話可不是開玩笑的.他應該瞄准的目標並不是庭園,必須是米萊尼亞城寨.

"可是——聖杯會不會壞掉呢?"

"放心吧.大聖杯位于城寨的地下,那並不是區區的瓦礫可以破壞的東西,只要不是Berserker主動去攻擊它就不會有問題.而且,那家伙已經沒有殘留著這種程度的理性了."

"紅"Assassin以遠見的魔術確認到正在跟"紅"Berserker戰斗的Ruler.

"那麼……跟Berserker對峙中的Ruler打算怎麼做呢?如果受到最後一擊的波及,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平安無事吧."

的確如"紅"Assassin所說,叛逆斗士斯巴達克斯馬上就要使出他的最後一擊了.他的目標是壓制者所聚集的米萊尼亞城寨.瘋狂的戰士絲毫沒有把自己的Master也身在那里的事實放在心上.

當以魔力膨脹起來的肉體開始被自身重量所壓垮的時候,Berserker終于達到了臨界點——這一擊,正是這個戰場上的終焉一擊.

——要來了.

Ruler有了這樣的確信.下一擊就是"紅"Berserker所使出的最大威力的一擊.與此同時,那也是他最後的一擊.他恐怕會連在現世中維持自身存在所必需的魔力也徹底耗盡而最終消失吧.

如果那就是斯巴達克斯這位英靈所選擇的道路,她也是不會加以阻止的.

然而,她還是不得不避免連自己本身也被卷入其中的事態.

她首先把視線轉向仿佛在嘲笑著自己的空中庭園,接著又轉眼看向正在展開激戰的"黑"與"紅"的Saber那邊.

決定了.並不是來自神的啟示,而是基于自身的意志做出了決定.

她手持聖旗,向後方遠遠跳開——.在確認到Berserker把視線轉向要塞之後,就朝著兩騎Saber所在的方向直奔而去.

她本來是打算先提醒他們注意讓他們退開的.因為其他的Servant們已經察覺到"紅"Berserker的異常狀態而脫離到了安全圈內.

如今只有變身為"黑"Saber的齊格,"黑"Rider和"紅"Saber置身于受牽連的領域之內.

——不好!

"紅"Saber和"黑"Saber竟然互相釋放出了寶具.那強烈無比的能量余波不但傳遞到了Ruler這邊,甚至還傳遞到了"紅"Berserker的身上.

突破了臨界點,"紅"Berserker馬上發出咆哮.進入爆發前的倒數,大地也開始了猛烈的顫動.

Ruler馬上叫道:

"快逃開!"

正准備對齊格施展最後一擊的"紅"Saber,以愕然的表情注視著即將破裂的Berserker的樣子.盡管稍微猶豫了片刻,但也許是聽到了Master的指示吧,她咂了咂舌就馬上切換為靈體化的狀態.

依附在實際存在的人類——蕾迪希亞身上的Ruler自不用說,

齊格也同樣無法通過靈體化的方式來躲避這一擊.

"齊格君!"

聽到Ruler充滿緊迫感的呼喚聲,處于茫然狀態的齊格只是無言地搖了搖頭.看來由于遭受了剛才"紅"Saber以寶具使出的一擊,以及變身的反作用帶來的劇痛和損傷,他幾乎無法動彈了.

"……走吧,你是絕對不能在這里被消滅的Servant."

明明如此,他卻毫不猶豫地叫Ruler馬上離開.Ruler頓時無奈地歎了口氣.

"請不要說這樣的蠢話……把你帶來這里的人可是我呀."

"選擇走上戰斗這條路的,是我自己."

"嗚!頑固也該有個限度吧!"

"……難道還有資格說別人嗎,你."

明明是這樣的狀況,齊格卻以冷靜的眼神向Ruler這麼說道.

"——請你你不必擔心.我不會讓你死去,而我自身也同樣不能在這里被消滅."

Ruler把右手握著的聖旗豎起在大地上.回頭看向背後,只見一臉疲勞困憊的"黑"Rider就像要保護齊格似的緊緊擁抱著他.

Master在這種狀況下決不可能不命令他以靈體化的方式逃離現場.恐怕是Rider自身拒絕了這個要求吧.擁有"單獨行動"技能的Rider,即使在被切斷魔力供給的狀況下,也還是能讓自身存在維持一定的時間.

……然而,在這種狀況下不逃走,也實在是太亂來了.

"你難道不逃走嗎,'黑’Rider?"

"不要."

"但是——"

Rider抱著齊格使勁搖頭道: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我已經不想再看到他受傷了!我是絕對不會從這里退開的!"

明明自己也受了相當重的傷,Rider還是沒有要逃跑的想法.他也不是有什麼應對措施,就算他這樣護著齊格,也只會落得兩人一起滅亡的下場.

毫無意義——這簡直是毫無意義的行為.

如果不考慮寶具的因素,"黑"Rider艾斯托爾弗就只是屬于二流或者三流水准的英靈而已.在查里曼十二勇士之中,在傳說以"弱小"著稱的也只有艾斯托爾弗一人.

但是,艾斯托爾弗也依然是英雄.

"我不要啊……"

盡管渾身顫抖,Rider還是沒有放棄保護齊格的想法,同時也沒有絲毫恐懼.與生俱來的強者發揮出勇氣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他們本來就很強.他們對自身的強大抱有自信,也擁有不屈服于任何敵人的斗志.

然而艾斯托爾弗卻不一樣.這個Servant非常弱小,絕對無法戰勝名為命運的敵人.他的力量,既無法撼動大山,也無法貫穿天蓋.明明如此,生前的艾斯托爾弗卻是所有人都認可的勇者.盡管弱小,盡管力量有所不足,甚至也有敗北的時候,艾斯托爾弗也依然是有勇之人,擁有著英雄的資格.

"——明白了.那麼,就請你留在那里別動.因為亂動的話會有危險."

如果那是Servant的意志,身為Ruler的自己就沒有權力去阻止.

所以,這純粹是為了守護齊格而做的事情.雖然這樣做也許有點偏離了裁定者的職責.但是,在戰場上的裁決是由她全權負責的.

既不是野獸,也不是人類,更不是魔物,甚至連英靈也不是.

那巨大的如同"詛咒之神"般的Servant終于向大地使出了最後的一擊.

"紅"Berserker的心中充滿了陶醉般的幸福感.最後的一擊將破壞所有的壓政,徹底粉碎權力的象征吧.

當然,他已經陷入了瘋狂……甚至連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瘋狂.但是,他還是無法停下來.因為他與生俱來就有著無法忍耐隸屬于任何人的性質.

不,不是這樣.他覺得遭受蔑視和遭受傷害會讓自己產生快感.某種類似沉澱的東西在自己內部沉積起來的感覺,會給他帶來無限的愉悅.

所以,他一直都在笑.當這種沉積到達了臨界點的時候,斯巴達克斯發動了叛逆.只要世間還存在著壓制者,自身的愉悅和憤怒就不會停止.

現在,獲得了第二人生的他,正在使出自己生涯中最強大的一擊.視野扭曲,全身的各部分逐漸被置換為什麼東西的痛覺正在折磨著他的頭腦.但是,那也已經快結束了.那並不是單純的傾注了全力的一擊.而是必須將自身的一切作為祭品奉獻才能到達的,可以稱之為究極的破壞.

"——啊啊."

他甚至發出了感歎.自己的肉體變化成何等丑陋的樣子,他都完全沒有理會.將自己的生涯全部奉獻給叛逆的劍斗士,終于使出了那一擊.

目標是這場聖杯大戰中擁有最高權力的壓制者——也就是Ruler,同時也包括位于其背後的米萊尼亞城寨.那是幾乎能觸及月亮和擊墜星星的一擊.無論生前還是死後,這也是生涯中最高最強的叛逆之拳.究竟自己的拳頭和自己的劍能否觸及壓制者們呢?

他不可能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把整個生涯都完全奉獻給叛逆的禁欲的劍斗士,就這樣笑著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Ruler,"黑"Rider和齊格都身在那一擊的直線上.絕對無法回避,無論是何等強固的護盾,都無法完全防住這賭上性命的一擊.

但是——承受這一擊的確是聖杯戰爭的絕對裁定者——Ruler.

"我的神——"

Ruler以雙手緊握著聖旗,啟動真名.

聖女貞德作為劍的代替品握在手上的旗幟.為跟隨聖女征戰的士兵們帶來無數鼓舞和振奮的那面聖旗,據說一直都守護著總是戰斗在最前線的聖女.

"就在這里!"

而如果將這面旗幟作為寶具發動的話,就會將貞德所擁有的規格外的對魔力轉換為抵禦一切物理或者靈異性攻擊的防護力量.

面對"紅"Berserker所釋放出的承載了所有憎惡與歡喜的一擊,聖旗卻完全將其遮斷了——不管是為Ruler,還包括她背後的"黑"Rider和齊格.

Ruler向雙手注入力量.現在的他們,已經把性命完全托付在Ruler手中的聖旗上.壓抑著內心的苦悶,默默地注視著前方——面對那暴力式的光之漩渦,Ruler只是默默地忍耐著.

她的身姿——跟向世間所有邪惡發起抗爭的某個人很相像.

也跟向墜落的星球作對抗的某個人很相像.

跟以渺小得微不足道的人類身體向眼前的"那個"作對抗的所有人都很相像.

懷抱著尊嚴,意志,愛,憤怒,或者是除此以外的某種信念,即使面對著能輕易屠戮萬人的強大暴力,人也依然擁有憑著超越恐懼的勇氣奮起抗爭的心.

齊格注視著她的小小背影,不由得產生了某種悲痛的感覺.盡管他知道這是一種傲慢的想法,但是一想到她生前那令人痛心的傳說,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舍棄這種感情.

有怨恨是正常的,有憎恨也可以理解.但是,既沒有憎恨也沒有怨恨,就連留戀也沒有.齊格實在對此感到很不可思議.

……"黑"Rider不經意間想起了老人將大海分開的神話.那被完全遮斷的光芒,看起來就像是被分開的海水一樣.正如生命存在著終點,賭上性命的一擊也存在著終結的瞬間."紅"Berserker灌注全身力量的一擊,將米萊尼亞城寨摧毀了一半,同時也將戰場上的眾多魔偶,人造人和龍牙兵都徹底消滅了.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暴力也還是無法對三人造成絲毫的損傷.強光消失後,Ruler終于安心地舒了一口氣,回頭向身後看去——然後以燦爛耀眼的笑容安心地說道:

"……你們都沒事呢,太好了."

這與其說是斬擊,倒不如說是災難更合適.而且還是帶有惡意的地震和海嘯.把龐大無比的魔力全部轉化為破壞的這一擊搖撼了整個大地,也橫掃了米萊尼亞城寨.

魔術師們發出了悲鳴.幸運的是,他們觀望戰況的地點並沒有遭到直接的戰火沖擊.但是在前面幾米遠的位置卻是一片淒慘的景象.

"怎,怎麼了……剛才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葛爾德發出這種夢魘般的呻吟聲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是遭到了直接攻擊的話還可以理解,但是他們所遭到的卻僅僅是余波的沖擊.

"……'紅’Berserker呢?"

對于菲奧蕾的詢問,考萊斯歎息著說道:

"消失了……其他的Servant怎麼樣?"

"Archer還活著,Rider呢?"

塞蕾尼可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明明跟他說了無數遍"馬上靈體化回來這里",沒想到他非但沒有回來,反而是拼命要保護那個人造人.考慮到這種狀況,也許已經到了必須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Rider也還活著,Caster呢?"

羅謝對自己和Caster苦心制作的魔偶被擊得粉身碎骨感到無比的痛心.但是,他還是確認了最關心的Caster現在還活著的事實.

"老師的話是沒事啦……大概有八成的魔偶都被擊潰,只有在城寨里待機的魔偶還能勉強運作."

"領王也平安無事,因為他跟'紅’Lancer的戰斗在混亂之中被迫結束了,他非常生氣.不過比起那個,現在是緊急事態."

站在破碎的窗框上的達尼克以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

"……緊急……事態?"

怎麼可能還會有比現在更嚴重的緊急事態呢——盡管菲奧蕾心里這麼想,但達尼克的表情卻顯得出乎意料的嚴峻.

"——空中庭園,開始接近了."

"紅"Saber解除靈體化後,馬上對周圍的狀況進行檢視.

——在位于草原兩側的森林里,大量的樹木都倒了下來.那慘烈的景象,就像遭到了巨人的踐踏一樣可怕.

——魔偶,人造人和龍牙兵們都幾乎全部死光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是那麼龐大的魔力在瞬間內集束起來引發的爆炸.存活下來的就只有在後陣待機,或者是察覺到危機狀況而早早逃亡的一部分人造人而已.

——Servant們都迅速離開戰場避難了.要是反應遲鈍到被卷入這一擊的話,那簡直就是三流以下的存在了.

也就是說,這是無人的荒地.那個奇妙的怪物把這個戰場連同自己都一起消滅了.憤怒,無奈,嘲笑……這些行動似乎都不適用于自己現在的感情,"紅"Saber就這樣發呆了好一會兒.

"喂喂,Saber."

"……啊啊,Master.現狀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聽到來自背後的呼喚聲,她回過頭聳了聳肩膀說道.身為Master的獅子劫看了看戰場,也同樣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麼,接下來要怎麼做,拜托你給我指示."

"你說拜托我也……在這種荒蕪之地展開敵我交混的亂戰,結果肯定是糟糕透頂的啊."

"那麼是要撤退嗎?"

獅子劫本來也同意這樣做,但是在看了看天空後就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不能撤退.看吧,Saber."

獅子劫所指的地方,是作為神代產物的空中庭園.對塞米拉米斯進行了詳細調查的獅子劫,非常清楚這就是"紅"Assassin的寶具.

問題就在于那座空中庭園正在朝著半崩塌的米萊尼亞城寨接近.

"……哼.的確如果在這時候撤退的話,我們就會被當成局外人了麼."

"對嘛?我們去吧,Saber."

"知道了,Master.那麼,你擅長飛行嗎?"

"我就是不怎麼擅長啦.雖然不太想這麼做,但看來還是要靠你了."

聽了獅子劫的沉吟,"紅"Saber不禁咯咯地笑了起來.沒錯,換句話說,現在就輪到她的固有技能"魔力放出"大顯身手了.

◇ ◇ ◇ ◇

"……唔,我本來還想著要破壞那座城寨要費點工夫,現在可省事多了.之前我還以為只能用Lancer的寶具來解決……"

"紅"Assassin這麼說完,就向退卻回來的其他Servant說道:

"大家都辛苦了.看來你們沸騰中的熱血還沒有平靜下來——沒關系,稍微忍耐一下吧.馬上就要再戰了."

聽了這句話,"紅"Archer不解地問道:

"那個我倒是不介意——但現在接近那座城寨要干什麼啊?難道打算直接去殺死Master麼?"

"這還用問嗎——當然要他們交還大聖杯了."

一瞬間,在場的所有Servant都沉默了.Rider和Archer面面相覷,就連Lancer也以訝異的表情看向Assassin.

"你說讓他們交還?不,話說回來……要怎麼交還啊?"

"紅"Assassin笑著指向地板說道:

"——.這座空中庭園之所以浮游在空中,都完全是基于名為'逆向’的概念.植物都會向下方生長,水總是自下而上地流動."

庭園在米萊尼亞城寨的上空停住了.如果托利法斯的居民也抬頭看到了這片夜空的話,對這個連月光也遮蔽了的巨大庭園究竟會有何感想呢?至少也無法保持正常的精神狀態吧.

"好好看著吧,見識淺薄的魔術師們.這才是魔術的真正領域."

"紅"Assassin高聲大笑,攤開雙手釋放了那個術式.

轟隆——庭園的底部開始刮起了烈風.那團近似于龍卷風的氣流,就好像什麼管道似的跟城寨連接了起來.

"喂喂……難道——真的是打算要奪過來嗎?"

聽"紅"Rider這麼問,Assassin點了點頭.

"當然了!因為這座庭園就是為此而設計的啊!好,馬上給我出來吧,大聖杯!讓我看看你那被神域般的魔術構築而成的,既丑陋又美麗的姿態吧!"

泥土開始崩塌,並且逐漸被吸收進去.城寨已經有三分之二的部分遭到了破壞,暴露出來的岩石地盤也逐漸粉碎四散,大聖杯終于顯露出它的真面目.

"那個——就是大聖杯……嗎?"

"紅"Archer以啞然的表情自言自語道.憑著近似于鷹眼的視力,她確實看到了位于下面的大聖杯.但是,她真正感到震驚的並不是這一點.

不僅僅是Archer,就連Lancer,Rider和Caster都頓時呆住了.在六十多年的歲月里不斷積蓄,絕對不變的,無色透明的龐大魔力,如今正在那里卷著漩渦.

"那就是聖杯……!很好!那真是太好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就連我也能從這里感覺得到的壓倒性的魔力!讓我產生飛撲進去沉溺其中的沖動,甚至渴望與之一體化!明明如此,那暴露出來的人體般的丑陋感!正所謂'乾淨就是肮髒,肮髒就是乾淨’!"

Caster發出了激情的喜悅叫喚.

如果是這個大聖杯的話,只要不是太大規模的願望,稱之為"萬能的願望機"的確是毫不過分.他們這些Servant變得如此興奮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哼,已經跟靈脈完全結合在一起了麼.要剝離出來還要花一定的時間.但是,也不能就這樣閑著.要來了啊,各位."

根本不需要"紅"Assassin的提醒,在場的Servant都察覺到了這個變化.為了防止大聖杯強奪的事態,"黑"方的Servant們都一個接一個地趕了過來.

"我必須暫時把力量專注于大聖杯,其他的就拜托你們了.如果不撐過這段時間,你們的願望就會化作泡影了.要慎重行事哦?"

聽了她以嘲諷般的笑容說出的這句話,"紅"Rider和Archer絲毫不掩飾敵意地反駁道:

"——這個不說我也知道.倒是汝千萬別失敗啊."

"該做的事我自然會好好做,不過你別在這里指指點點的,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然而,盡管承受著如此明顯的撲面而來的敵意,"紅"Assassin那從容自若的態度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那麼,我也托大聖杯的福突然產生了創作的靈感,就先失陪了!"

"……我說,你至少也該幫幫忙吧."

無視了眾人的無奈視線,Caster匆匆忙忙地跑到專門為他建造的工房——也就是"書齋"那里去了.

"對了對了,有一件事我忘記說了.這個庭園並不屬于羅馬尼亞.在戰斗時你們可以對這一點多加留意."

留下這樣的一句話,"紅"Assassin就消失了蹤影.至于大聖杯——雖然速度相當緩慢,但確實正在一點一點地從托利法斯被剝離出來.

由于庭園已經接近到城寨的旁邊,Servant的話恐怕只要縱身一跳就能到達這里.

"——'黑’Lancer弗拉德三世就由我來對付."

"紅"槍兵說完就舉起了神槍."紅"Rider當然是選擇了自己的師父"黑"Archer喀戎,而"紅"Archer則決定把目標鎖定在初次碰頭的Caster身上.

攻守交替."黑"方的Servant們必須在被奪走之前把大聖杯拿回來."紅"方的Servant則必須在完全奪取之前守住大聖杯.

伴隨著攻守的變化,狀況也發生了逆轉.原本號稱難攻不落的要塞的米萊尼亞城寨如今已經變成毫無用處的廢物,現在掌握著壓倒性優勢的是"紅"方.

但是,現狀下也還存在著另一個問題.那就是正在朝著這邊趕來的Ruler的存在.只不過理解到這一點的就只有"紅"Assassin和Caster,還有就是他們的Master士郎而已.

無論"黑"方還是"紅"方,又或者是Ruler——他們都明白這完全是一場時間上的較量.在大聖杯被剝離靈脈,完全收納到空中庭園內部之前的這幾分鍾里,他們都必須拼死命地竭盡全力去戰斗.

◇ ◇ ◇ ◇

Ruler把"黑"Rider和齊格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朝著空中庭同直奔而去.隨著距離的接近,Ruler更進一步對那座浮游寶具感到驚歎.擁有威力足以破壞城池的對城寶具的英靈雖然並不多,但也還是存在的.但是說到擁有城池本身作為寶具的英靈,那數量應該是相當少的.

城池作為寶具的形式存在的情況,Ruler能馬上聯想到的知識就只有愛爾蘭的光之子.而且那也只是限定在他祖國的范圍內.

更何況是浮游在空中的要塞,那就幾乎等于零了.而且現在最棘手的問題,是那座浮游要塞的主人似乎對自己懷有惡意.雖然繞了很大的圈子,但是必須向"紅"方問個清楚的事情實在多不勝數.

——但是.

有什麼致命的事情正在進行,甚至已經快結束了——心里總是有這樣的預感.她強行把這些想法趕出腦海,蹬著米萊尼亞城寨的牆壁拼命往上飛奔.

透過身旁的米萊尼亞城寨被打穿的大洞,可以看到大聖杯正在緩緩地顯露出它的真面目.

"……真是難以置信."

也難怪Ruler會發出這樣的自言自語.緊緊束縛著全身般的壓迫感,正在告訴自己那是真真正正的大聖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企圖將其拖出來的"紅"方.

的確,這是以大聖杯為中心展開的戰爭.然而,那一般來說都是結束之後的事情.在戰爭的勝負天平還在激烈搖蕩的現狀下,他們為什麼要那麼焦急地回收大聖杯呢?

恐怕制造問題的並不是"紅"方的Servant,而是他們的Master.而且那還是背離魔術協會意向的人物——

剛推測到這一步的時候,她已經到達了浮游要塞.水朝著上流的方向流動,樹木明顯不是向上而是向下生長的.

"逆向流動……空中庭園……!"

"說的沒錯,Ruler."

耳邊傳來一個嘲諷般的聲音,Ruler轉眼一看——擁有空中庭園作為寶具的英靈,Ruler也只知道兩個人.其中一人是尼布甲尼撒二世,另外一人——由于舊傳承被混同為史實而被散布出"建造了空中庭園"的虛假事實的傳說中的女帝.

世界上最古老的暗殺者——塞米拉米斯.

"'紅’Assassin……原來是你嗎."

"沒錯.那麼,Ruler.你來我的庭園有什麼事麼?我覺得應該沒有做什麼違反規則的事吧."

也許是因為燈火昏暗的關系吧,那漆黑而妖豔的晚禮裙幾乎跟夜色融合在一起了.在Ruler看來,那種感覺實在是非常的詭異.

"不,你有做過."

噢——"紅"Assassin似乎產生了興趣.

"——那麼,你說我違反了什麼規則呢?"

"如果你能憑自己的良心說自己一直遵守著聖杯戰爭規則的話——就請讓我見一見你的Master吧."

瞬間,"紅"Assassin的眼神就從嘲笑轉化為警戒.看到她的眼神變化,Ruler就理解了自己追尋的線索是完全正確的.

"……很遺憾,我的Master現在很忙呢.而且他是個很怕事的人,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讓其他的Servant跟他見面."

"那就是說,他就躲藏在這座庭園里嗎."

Ruler簡明扼要地指摘道."紅"Assassin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仿佛要阻止她似的,Ruler舉起聖旗宣告道:

"你應該知道那是沒有意義的,'紅’Assassin.從空中庭園射出的光柱應該就是你的魔術對吧?既然如此——"

"唔,憑我的魔術確實是無法突破你的對魔力,這也是作為Ruler的特權之一麼."

"還有其他的特權……'紅’Assassin,請你不要逼我使用這個."

Ruler的全身散發出淡淡的藍色的光芒,"紅"Assassin也不得不,皺起了眉頭.

"……作為Ruler的最大特權,能夠對全Servant行使的令咒嗎."

這正是Ruler作為裁定者的最大理由.Ruler對各Servant都保留著兩畫的令咒.就這一次聖杯大戰來說,令咒的數量總共是二十八畫."黑"方企圖把她拉攏到自己那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說得極端一點,只要她下達自殺的命令,大多數的Servant都會就此一命嗚呼.當然,令咒可以憑令咒來對抗.如果被命令自殺,只要對方的Master以令咒下達"拒絕自殺"的命令就可以了.

不過,那就等于是白白浪費掉了兩畫令咒.假如為了防止Servant背叛而必須保留最後一畫令咒,那就意味著令咒事實上處于無法使用的狀態.

而且,如果把Ruler的令咒也計算在內,那麼成功把Ruler拉攏為自己人的一方就總共能使用四畫的令咒.因此,能完全顛覆優劣形勢的Ruler,自然是無論如何也希望獲得的人材了.當然,會接受那種誘惑的英靈,本來也不可能擔當Ruler的職責.

"不過,還是算了吧.就算把令咒全部耗盡,我也沒有背叛Master的打算.如果你以令咒向我下令,Master也會加以阻止的."

"……也就是說Master不是傀儡嗎."

"當然了.不管第一人生如何,現在的我畢竟是Servant,我當然是毫無私心地為Master效力了."

Ruler向前踏出一步,宣言道:

"那麼,現在的你就是我的敵人."

到了這個階段,她終于把"紅"Assassin和她的Master定性為明確的敵人.面對這個行動,就連Assassin也不由得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本來Assassin的能力級別相對于Ruler來說完全是無法相提並論的.再加上魔術師和Ruler這種配對也非常致命.就算不用令咒,她恐怕也能馬上把Assassin打敗吧.

——而且歸根究底,"紅"Assassin和她的Master也完全不希望和Ruler戰斗.

現在最關鍵的是"紅"Lancer迦爾納和"黑"Lancer弗拉德三世開始交戰,還有"黑"Lancer的Master確認到戰斗的狀況.在那之前,只要以對話拖延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就足夠了.

對"黑"Lancer的Master——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的冷酷性格非常了解的士郎,深信他一旦陷入不利的狀況就絕對會強制發動再現出"那個"傳說的寶具.

"噢,是嗎.我是你的敵人嗎.但是真的很遺憾,從現在這一刻開始,我們卻不得不站在利害一致的立場上了."

"——!?"

Ruler猛然回過頭來.既沒有聲音,也沒有魔力紊亂的跡象.但是,幾秒鍾後將會陷入最惡劣的事態——她接到了這樣的啟示.

"好了,快點去吧.沒問題,我也會幫忙的.因為要跟那個相敵對——是相當棘手的一件事啊."

Ruler不禁咬了咬牙關.但是,她說的話卻正確的.

伴隨著龐大的魔力,有什麼東西"誕生"了.那是簡直讓人無暇顧及聖杯戰爭的,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某種存在.

Ruler轉身背對著Assassin,以全力疾奔起來.

◇ ◇ ◇ ◇

——完全是壓倒性的狀況.

"……果然如此."

"嗚……!"

"紅"Lancer以平淡的聲音說著,逐步把"黑"Lancer逼進絕境.那絲毫不留情面的精准攻擊,確實有著無愧于大英雄之名的冷血感.

但是,在不久之前還跟他勢均力敵的英雄弗拉德三世,現在卻一直處于壓倒性的劣勢.

"黑"Lancer自身也感覺到了這種異變.力量在下降.如果說剛才自己發揮的力量是十成,那麼現在最多也只有六成而已.

鐵樁唰的從"黑"Lancer自己身上冒了出來.但是,無論其速度還是銳利度都跟剛才有著天壤之別.根本不需要燃起火焰,"紅"Lancer光憑槍和鎧甲就將其盡數彈開了.

"這座空中庭園,是我方的Assassin所支配的領域,並不屬于你的領土.也就是說——只要身在這座庭園里,你就不是救國的英雄了."

"紅"Assassin的寶具"虛榮的空中庭園"是能夠支配一定領域的城寨寶具.換句話說,這里並不是弗拉德三世作為英雄受盡崇拜的羅馬尼亞.因此,他的知名度就等于零了.

當然,"紅"Lancer迦爾納的知名度也同樣接近于零.但是,迦爾納和弗拉德三世相比,其作為基准的力量本身就完全不一樣了.

即使知名度等于零,只要世界的某處依然存在著有關他的傳說,迦爾納就毫無疑問是一位大英雄.另一方面,一旦走出羅馬尼亞,弗拉德三世就只是一個嗜血的吸血鬼而已.

以作為英雄的特性被召喚而來的"黑"Lancer,並不能借助那一方面的知名度來強化自身的力量,反而會變成妨礙本來能力發揮的重要原因.

揮舞著長槍與"紅"Lancer對抗的"黑"Lancer,已經喪失了平時一直保持著的優雅,華麗,還有暴烈性.現在支撐著他繼續戰斗的,就僅僅是身為英雄的尊嚴.

就只有這一點在賦予他戰斗的力量.

但是,在這種狀況下要取"紅"Lancer的首級實在是難于登天.

只要源自英雄尊嚴的"黑"Lancer的戰意稍微有所減弱,之後就會像雪崩一樣迎來終結的時刻.

兩騎Servant都非常理解這一點.那麼只要"黑"方撤退就好了,只要背對著敵人逃跑就行了吧.當然,如果他能夠這樣做,也就不可能成為英靈了.

——我,要死在這里嗎.

忽然間,一個近乎于確信的念頭掠過了"黑"Lancer的腦海.自己的敗北,當然就意味著"黑"方全體的敗北.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力量有所不足,過分深入敵陣了.更重要的是,他實在沒想過對方會做出強奪大聖杯這樣的舉動.

最低限度,如果"黑"Saber還活著的話——他也有這樣的想法.恥辱,絕望和後悔就像滔滔河水擾亂著他的心.

但是——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改變現狀.

正當他這麼想,懷著這樣的確信,並且做好了這個覺悟的時候,跟自己訂立契約的Master——卻如同魔法一般出現在眼前,就像惡魔似的細語道:

"不,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取勝——只要你願意釋放出那個寶具的話."

在場的所有Servant都停住了動作.那正是唯一在場的Master——尤格多米萊尼亞的一族之長·達尼克.

遠離Servant們戰斗的開闊地點,站在近似神殿風格的柱子上睥睨著眾Servant的達尼克,讓"黑"Lancer感到莫名其妙的惱火.

但是比起這個,剛才他說的話才是遠為嚴重的問題.在使出一記強力攻擊後,"黑"Lancer就跟"紅"方的Servant們拉開距離,盯著自己的Master說道:

"……達尼克,你剛才對我說什麼了?"

那並不是開玩笑,是名副其實的殺意.然而魔術師卻若無其事地承受著他的目光,繼續說出了不遜的話語:

"領王啊,我是說叫你釋放出寶具,要取勝就只有這個選擇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早就說過不會使用那個寶具的,你難道忘記了麼!我將會死在這里!我將會帶著遺憾葬身于此地!但是,那就是敗者的命運!達尼克!我從來沒想過要使用那個變成遭人唾棄的存在!絕對!是絕對啊!"

"是你自己忘記了.我們無論如何也必須得到大聖杯!為了以那個作為象征,向魔術協會報上一箭之仇.或者說是為了到達根源.即使是領王,也應該有著切實的願望.既然如此——就只有使用寶具這條路了吧."

說完,達尼克就舉起了一只手.上面是散發著紅光的三畫令咒.

"你這家伙……!?"

達尼克向怒目圓睜的"黑"Lancer付之一笑,以冰冷無比的聲音宣告道:

"我以令咒下令,英靈弗拉德三世,立即發動寶具——'鮮血之傳承’."

"達尼克——你這混帳————!!"

就連這灌注了強烈憎惡和強烈絕望的吼叫聲,也無法打動達尼克的決心.

"——我,決不是吸血鬼……我不是,不是啊……!"

這顫抖的自語聲,恐怕是英靈弗拉德三世的最後理性吧.然而,身為Master的達尼克卻將其徹底粉碎了.

"不,你就是吸血鬼.吸血鬼德古拉,是由于創作而被迫背上可悲的汙名的怪物.我以第二令咒下令,'在得到大聖杯之前一直生存下去!’"

"黑"Lancer發出咆哮,朝著Master達尼克飛撲了過去.在露出淺淡笑容的同時,他欣然承受了那一擊.

唰的一聲,胸口輕而易舉地被貫穿,身體倒了下來.鮮血飛散,濺落在Lancer的臉上.然而發出狂笑聲的——卻是達尼克.

"哈哈哈哈哈!真是失禮了,我的Servant啊!作為賠罪,就請你吸我的血吧!你果然是吸血鬼,統治暗夜的王!你根本不需要什麼願望.只要把我的夢想,我的願望,我的存在留下來就好了!我以第三令咒下令,'把我的存在銘刻在你的靈魂之上吧,Lancer’!"

"什——麼?"

這是誰的聲音呢?還是說在場的全員呢?"黑"Lancer殺害了Master,對于Master說出來的以令咒下達的第三命令,所有的人都愕然了.

Servant能夠吞食人類的靈魂,並且將其轉化為魔力.這是作為靈體的他們所擁有的特權.人類能做到的就只有轉移到容器以及觀察而已.

但是,只有這位魔術師是例外的.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無法通過魔術進行轉換,也沒什麼大用處的營養物——靈魂之上.

……這恐怕是因為在第三次聖杯大戰中跟Servant一起戰斗過的緣故吧.還是說是對過去某位魔術師所宣告的預言產生的恐懼感,迫使他完成了這項偉業呢?

達尼克研究出了能將他人的靈魂變成自己糧食的魔術.但是,那卻是無限接近于禁忌的咒法.這並不是倫理上的問題.只要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就算是要敲碎嬰兒的頭蓋骨他也在所不辭.

但是,這項魔術實在過于危險了.這是只要出現一點點的偏差就馬上會導致死亡的極度危險的大魔術.他在這六十年里吞食靈魂的次數,其實就只有三次.

這三次都是在他所能考慮到的最完美的狀況下執行了儀式,然而即使如此,肉體和靈魂的適應率也已經變得低于六成了.不是自己的"某個人"正在一點一點地支配著自己.

恐怕就算下一次儀式也完美地執行成功,也只會變成名為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的另一個人吧.即使擁有著記憶,即使所有細節都有著完整的記錄——那個人也絕對不是自己.

也就是說,達尼克在沒有舉行儀式的狀況下企圖吞食身為Servant的Lancer的靈魂,這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自殺行為.

畢竟那是英靈的靈魂.是只要集合七騎就能啟動大聖杯的,至高無上的巨大靈魂.對于並非"容器"的人類來說,根本就不可能容下這樣的東西.

"太荒唐了,不可能……!!"

所以,"紅"Archer發出這樣的聲音也是理所當然的.

"——令咒.不,即使那樣也不可能.達尼克……不,現在的你……既不是達尼克,也不是弗拉德三世吧."

"黑"Lancer……不,近似于達尼克的"某個人"笑著說道:

"說得沒錯,Archer.即使,通過第三令咒,把名為弗拉德三世的英靈靈魂,加工成……最容易讓我融合的極限狀態,也不可能做到支配英靈這種事.所以要說吞食就更不可能了."

那淺薄的笑聲,已經無法分辨出是來自達尼克還是來自弗拉德三世的聲音了.

"可是,不過嘛.銘刻上去還是可以做到的.至少能把我近百年來的思念……還有對聖杯的執著都銘刻上去——我已經不是達尼克了,但同時也不是弗拉德三世!只是一個尋求聖杯的怪物,這樣我也不介意……!"

本來在英靈的召喚中,即使是借助聖遺物來進行召喚,也還是有召喚出精神性跟自己相近的英靈的傾向.洗刷汙名……也就是說有著過剩的自信和尊嚴的達尼克和弗拉德三世,在精神方面——也就是靈魂的色彩非常相近.

而且雖說只是短暫的期間,他們畢竟是作為主仆共同生活過的兩人.如果以此為基礎再加上令咒的束縛力,那麼在巨大的英靈靈魂中刻印上"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這樣的固有性存在,也決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個魔術師的執著,確實是稍微凌駕在英靈之上.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快給我停下來啊……!!我乃瓦拉幾亞之王,弗拉德二世的兒子——不要進來我這里啊啊啊啊啊啊!"

"黑"Lancer以充滿怨念的姿態拼命叫喊道.但是,他的臉已經逐漸變化成既像達尼克,也像弗拉德三世的模棱兩可的模樣.簡直就像一個不定形的怪物.

"好了,這樣一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領王!不,吸血鬼!你的力量將會成為我們的共有財產!一切都是為了聖杯!我的夢想,我的希望將在你心中紮根,並且永遠生存下去!"

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他現在正以等同于癌細胞的惡劣方式寄生在弗拉德三世這位英靈的靈魂之上.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了.

一直保持著"旁觀"狀態的"紅"Lancer迦爾納,這時候迅速逼近"黑"Lancer,准備以自身的槍從背後刺穿對方的胸口.他並不覺得這是卑鄙的行為,因為在戰斗中分心看向別處的本來就是"黑"Lancer自己.

他的槍貫穿了靈核所在的心髒.對幾乎所有的Servant來說,在這種狀況下都會瞬間死亡.假如是以耐久力著稱的英靈,說不定還能維持著跟現世的聯系,但是喪失了知名度的弗拉德三世卻並不是那麼強大的Servant.

沒錯,假如"紅"Lancer所貫穿的對象是弗拉德三世的話.

"……!!"

"紅"Lancer的確是貫穿了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脊背的領王的心髒.

但是他非但沒有消滅,甚至連頭也不回.從被貫穿的部分流出來的並不是血,而是類似黑色影子的不明物體.

"紅"Lancer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的槍說道:

"……雖然有著確切的手感,但變成那樣子的話就沒有效果了嗎."

"Lancer,連汝的槍也沒有效果嗎?"

"紅"Archer實在難以掩飾內心的驚愕.Lancer所使用的槍跟自己一樣是由神賜予的寶物.用這種東西刺進靈核也不通用,那就是說……

"如果是變成吸血鬼之前,這一擊應該是可以擊碎靈核把他殺死的吧."

蝙蝠聚集起來,逐漸構成人的外形.

"但是,在我們眼前的這個並不是'黑’Lancer——弗拉德三世.而是為全世界所認識,為全世界所恐懼的——吸血鬼."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被稱呼為死徒的吸血鬼.其中有的會混入人類中吸血,有的卻不跟任何人交流保持著孤高的狀態.不管如何,死徒都一直保持著他們的獨特概念和文化,無聲無息地生存在世界的里側.

現在,Servant們眼前的這個卻並不是那樣的存在.從神秘現象的概念來說,只有短短的百年曆史.但是其恐怖卻徹底覆蓋了全世界.一旦聽到吸血鬼,人們最初聯想到的並不是隱藏在世界暗處的死徒,而是羅馬尼亞的大英雄弗拉德三世——以之為原型創造出來的"吸血鬼德古拉".

"——完全是妖怪."

"紅"Lancer的率直感想,大概應該能得到在場所有Servant的同意吧.

完全恢複了人類外形的吸血鬼把臉轉向了眾Servant.雖然依然是冷酷無比,但是卻沒有了充滿智慧感的眼神.

原本優雅的黑色貴族服被撕裂成破破爛爛的樣子——從其內側露出來的並不是血和肉,而是不斷漏出擁有質量的影子.

"黑"Lancer原本所持的槍在他作為英雄的側面徹底消滅的同時,也化作塵屑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好了,快把我的聖杯還給我.我必須用那個大聖杯來實現我們一族長年以來的宿願.沒錯,為了實現我的宿願,我必須無限地,永無止境地生存下去.我必須不斷增加我的血族.我必須剩下我的孩子,我還要進一步增加我的眷屬啊.才能,努力和培養環境——我要准備好這一切,孕育出繼承我事業的人們.所以,快把大聖杯……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吧——!!"

——在這聲喊叫中混入了達尼克自身的夢想和作為吸血鬼的本能.

並不是為了到達根源,而是向為到達根源之前的階段——即增加一族的人數這個部分投入了自己的人生.

必須不斷增加人數——為了一族的繁榮.

必須變得更強大——為了一族的繁榮.

向大聖杯寄托的願望,使自己的增殖,增強和增加.把對一族的愛和自己的執著妄念混同在一起的男人,卻拒絕去理解自己的夢想是何等破滅性的存在.

有的就只是血色的殘酷眼瞳和暴露出尖尖獠牙的怪物.他仿佛在仔細觀察周圍似的緩緩地環視了一圈,然後把目標鎖定在一點上.

這個"無名的怪物"已經嗅到了被收納到庭園中的大聖杯的所在地.

"哈,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跟眾神相去甚遠的怪物,這一點是不會變的吧!"

"紅"Rider向前踏出一步.他手握英雄殺手之槍,憑自身的駿足瞬間接近到吸血鬼的面前.在跳躍的同時投擲出來的槍,正以子彈般的速度刺向吸血鬼——!

"不行!"

制止的聲音來自"黑"Archer.但是,已經遲了,槍已經被對方用手抓住.

"什麼……!?"

以凌駕于聲音的速度被射出的必殺一槍.面對這本來完全無法躲閃的一擊,吸血鬼卻竟然憑單手就把槍穩穩抓住了.

那簡直就像用徒手抓住飛來的導彈一樣匪夷所思.當然,他的肉被扯破,神經也發生斷裂,骨頭也哢啦哢啦地粉碎飛散了.

然而,吸血鬼的再生能力卻遠比受傷要快得多.那在斷裂的瞬間獲得再生的模樣,甚至讓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吸血鬼發出笑聲,向"紅"Rider飛撲了過去.正在跳躍中的Rider瞬間就被壓倒在地.然而即使如此,Rider也還是有余力的.因為只要對方並非繼承神之血脈的存在,那麼所有的攻擊對這個身體都不會起作用.

在吸血鬼暴露出獠牙的瞬間,Rider之所以反射性地遞出了手臂,恐怕是他所積累的大量戰斗經驗和生存本能給他發出了警告的緣故吧.在被咬到的瞬間,他產生的是一種奇妙的痛癢感.

——提毒!?

下一瞬間,"紅"Rider就立刻被"黑"Archer猛地一腳踢飛了.跟牙齒分開後,那痛癢感也隨即消失了.

一邊呻吟一邊站起身子的"紅"Rider向師父抗議道:

"你突然間干什麼啊,老師!?"

"……對你的攻擊,的確必須是具備'神性’的技能才會起作用.因為你的勇猛特性,就連干涉精神的幻覺魔術類的東西也完全不通用.但是即使沒有繼承神之血脈,也存在著把你'變成同伴’的方法."

說完他就搭箭上弦,朝著直到剛才為止還是自己人的吸血鬼毫不猶豫地射了過去.但是,吸血鬼卻若無其事地拔出了刺進身體的箭.連一滴血也沒有流,傷口瞬間就愈合消失了.

"他剛才的並不是攻擊,而是吸血行為.並不是為了殺死你,而是為了把你拉攏為同伴的行動.你的身體在面對惡意和殺意的時候的確等同于無敵,但是在被請求的時候,你的抵抗力卻非常弱.是的,也就是說——"

"紅"Rider——阿喀琉斯的母親·女神忒提斯用神聖之火對嬰孩時期的他進行烤炙,想要把他人類的血都全部蒸發掉,讓他變成完全的神.盡管這個行為由于遭到丈夫佩琉斯的阻止而中斷,但是他的肉體除了腳跟部分都獲得了不死的特性.

那也就是說不管什麼樣的攻擊都對阿喀琉斯沒有效果……但是這個特性也存在著兩個缺陷.第一個,只要是同樣繼承神之血脈的人就會受傷.第二個,如果並不是攻擊——

"……對于表現友愛的行動是不通用的."

"紅"Rider滿臉不高興地接著話頭說了下去."黑"Archer沒有笑,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吸血鬼猛然朝著別的方向看去.他仿佛很不愉快似的皺起眉頭,把緊握在手中的"紅"Rider的槍投擲了出去.他瞄准的目標並不是在場的"紅"方和"黑"方的任何一名Servant,而是剛剛趕來的少女.

——宛如割裂黑暗般的耀眼一閃.

"紅"Rider的槍還沒有到達少女就被擊落了.隨風飄舞的聖旗,是能夠粉碎一切黑暗的至高無上的洗禮武裝.

"Ruler……!"

聽到"紅"Archer的呼喚聲,全員都向她投來了注視的目光.其中雖然也包括過去曾經想取她性命的"紅"Lancer,但是Ruler絲毫沒有關注他——只是默默地盯視著剛剛在這里誕生的吸血鬼.

"弗拉德三世……不,既是吸血鬼,也是達尼克的……"

對于連Servant的身份也放棄了的他,即使是Ruler的令咒也無法加以束縛."黑"Lancer已經處于幾乎完全消滅的狀態,就算用令咒命令他自盡,寄生在他身上的達尼克也可以拒絕執行.

Ruler已經把這個吸血鬼認定為破壞聖杯戰爭的最大原因.

他並不是擁有高度尊嚴的英靈,甚至連Servant也不是.他是得到了吸血鬼的力量,喪失了一切倫理性的"無名的怪物".

其中最棘手的就是他的概念.在羅馬尼亞,本來就是弗拉德三世——以及他作為穿刺公的傳說跟吸血鬼的傳說混合共存的狀況,所以弗拉德三世的威光和知名度很可能會直接適用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到達了大聖杯,並且從空中庭園解放出去的話……羅馬尼亞恐怕就會在一夜之間變成地獄了.

也就是說,那是曆史和傳承互相混合溶彙的狀況.只會演變成一場單純的不停地殺戮地上居民的傑作慘劇.有心人也許會對這場慘劇如此命名——也就是"瓦拉幾亞之夜".

正如"紅"Assassin所言,現在無論如何也必須優先將他打倒.

"為了維持聖杯戰爭的秩序,現在必須請你們結成暫時性的協力關系."

"……噢,對手是這個吸血鬼麼."

聽了"紅"Archer的發言,Ruler點頭道:

"是的.在打倒他之前,請各位先暫時休戰.絕對不能讓這個吸血鬼到達大聖杯那里……絕對."

吸血鬼就像在等待時機似的,狠狠地以雙眼緊盯著Ruler.Ruler高高舉起左手,以朗朗的聲音宣告道:

"我以Ruler——貞德的名義,憑令咒向聚集于此地的全Servant下達命令!立即將曾經是弗拉德三世的吸血鬼打倒!"

刻印在左臂上的令咒瞬間散發出強烈的光芒,"黑"Archer,"黑"Caster,還有"紅"Archer,"紅"Lancer,"紅"Rider都被扣上了約束之鎖鏈.

這條鎖鏈對跟吸血鬼戰斗並沒有任何障礙——反而在跟他戰斗的時候作為Servant的能力會得到提升.但是,一旦企圖跟對立陣營戰斗,動作就會變得遲鈍,揮動武器的力量也會立即大幅度弱化.

既然如此,要跟誰戰斗就不言而喻了.本來他們就是英雄,同時也是打倒怪物魔物惡鬼羅剎的勇者.

"——好吧,我和'黑’Archer負責援護.Rider,Lancer,你們就隨心所欲地戰斗吧."

"好嘞,大姐.就是這樣啦,Lancer."

"……我不介意."

"Caster,能不能像捕獲'紅’Berserker的時候那樣用魔偶制造出籠子呢?"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並不像Berserker的時候那麼順利,最多也只能讓他的行動變得稍微遲鈍一點罷了.而且,要是他變成霧或者蝙蝠的話就無能為力了."

"黑"Caster在空中擺動了幾下手指,十具魔偶就開始敏捷地活動了起來.一根手指控制著一個魔偶.僅僅是這樣,十具魔偶就各自以截然不同的動作襲向吸血鬼.

跟這個相比,在戰場上自律行動的魔偶簡直就等同于木偶.

魔偶一邊閃避著吸血鬼擊出的手臂,一邊以青銅的拳頭發起攻擊.面對著即使是普通的Servant也難免會受到一定損傷的強烈一擊,他卻只是若無其事地進行反擊.

但是,在Ruler的令咒已經下達的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同伴,站在周圍的人全都變成了他的敵人.

"紅"Rider和Lancer互相配合好時機同時以槍襲向吸血鬼.一方是師父贈與的英雄殺手之槍,另一方則是連諸神也能打倒的光之槍.

另外,其技術已經踏入神域的兩名弓兵,在己方同伴如此接近的狀況下也能自如地穿越縫隙接連不斷地射出箭矢.

在此之上,還加入了身為Ruler的聖女貞德.少女手持對吸血鬼有特別效果的聖旗,逐一擊開吸血鬼伸出來的手臂.

總共是六人,每一個都是足以號稱最強的Servant.然而,六人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松弛.這並不是為了避免大意犯錯,而是名副其實地在拼命.

"嗚,又變成霧了——!!"

弗拉德三世作為"黑"Lancer被召喚,由于在自己領土內被稱為穿刺公而被賦予了寶具"極刑王".

在化身為吸血鬼被達尼克吞食之後,盡管那個寶具已經被封印,但是他被賦予了新的武器.那就是吸血鬼這種存在所持有的各種無與倫比的能力.

融入黑夜的黑色外套,鐵樁從其內側被召喚了出來.因為不是來自地面的召喚,所以也不用擔心遭到突襲——但是以吸血鬼的怪力被投擲出來的鐵樁卻理所當然地超越了音速.

"嘖,真煩人……!!"

"紅"Rider向前踏出一步,迅速將其彈開.在場的眾多Servant當中,大概也沒有哪一個能在速度上勝過他的吧.這一點不管是不是騎乘的狀態都是一樣的.特洛伊戰爭的大英雄阿喀琉斯——能在速度上勝過他的人,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不存在.

雖然跟他相比稍有不如,但是"紅"Lancer的身手也同樣很敏捷.從剛開開始他就一次又一次地擊碎吸血鬼射出的鐵樁.

但是——被大量射出的鐵樁中的其中一根,終于捕捉到了"紅"Lancer的腳.鐵樁帶著寶具般的威力刺進了他的腳背.正當他打算將鐵樁拔出來的瞬間,Lancer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

以吸血鬼的超級怪力單純地把他揍飛.僅僅是這樣,Lancer就被整個人擊飛撞到了牆壁上.雖然傷害度很輕微,但是對于以無比強大的臂力壓倒自己的吸血鬼,Lancer實在難以掩飾心中的驚愕.

"紅"Rider反射性地向Lancer撞上的牆壁看了一眼.結果,就好像看准了時機似的,吸血鬼馬上向Rider發起襲擊,為了通過吸血把他變成眷屬而張開利牙.

然而,"紅"Lancer卻以投擲槍阻止了他的企圖.

"——執著,怨念,或者說是妄念嗎.如今既不是魔術師也不是英雄的你,簡直就不是任何人.變成了'不是自己的某個人’的你所受的痛苦一定是非比尋常.別再留戀了,怪物.還是趁早消失吧."

"紅"Lancer的指摘的確沒錯,怪物所受的痛苦的確是非比尋常.

自己的存在幾乎完全被抹消的感覺.即使是對人類來說最根本要素的自己的名字,也都像是陌生人的名字似的毫無感覺.

自己是誰,自己究竟是什麼——就連這些概念都快要消失了.

他之所以一直堅持到現在,也完全是由于第二令咒的命令.盡管被六騎Servant包圍在中間,隨時都會丟掉性命,吸血鬼卻依然在高聲吼叫著:

"……哈,哈哈!我才不干!我還不能死,我現在還不能被殺死啊!不,在得到大聖杯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一旦被箭矢刺中,就變化成霧或者蝙蝠,甚至還變成巨大的猛犬用利牙嘶咬.自由自在的改變姿態,其怪力和利爪不光能擊碎魔偶,有時甚至以近似時空轉移的敏捷速度劃傷Archer等人.

——但是,以六騎Servant合力夾擊的話,不管怎麼說也不會落入不利的形勢.從整體上來考慮,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是Ruler所率領的Servant方占據著優勢.畢竟他們只要繼續拖延時間就可以了.只要到了黎明時分,吸血鬼的力量就會驟減.要收拾他也應該會變得更容易吧.

問題就在于他企圖跑去大聖杯被收納的地點.在展開戰斗的同時,由于Master達尼克下達的第二令咒以及達尼克自身意志的影響,吸血鬼一直都對大聖杯念念不忘.

如果他到達了大聖杯將會發生什麼事呢?在積蓄了六十年的魔力漩渦中,他將會許下什麼樣的願望呢?如果他還殘留著一絲理性,那麼他的願望應該就是魔術中最究極的——也就是達到根源了.

但是,如果連這樣的理性也喪失了的話,他的願望大概會是極具破壞性的吧.

——絕對是這樣的.

然後,Ruler有這樣的預感.他向大聖杯許下破滅的願望.大聖杯還沒有進入完全啟動的狀態,也存在著暫時無法實現願望的可能性,但是Ruler並不會愚蠢到把希望寄托在這樣的可能性上.

六騎Servant明確地分工為前衛和後衛,持續進行著高效率的戰斗.

"絕對能贏."

在場的所有Servant大概都產生了這樣的確信吧.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是攻擊的速度已經逐漸開始超越恢複速度了.就算變成霧,也因為"紅"Lancer以"魔力放出"顯現的火焰而沒有絲毫逃跑的余地.

吸血鬼一邊向周圍射出憎惡的視線一邊施展攻擊,但是卻由于"紅"Rider擋在前面而被防住了.然而——

極其突然的,沒有任何的前兆——"紅"方的Servant們突然帶著苦悶的表情彎下膝蓋,停住了動作.

"嗚……怎,麼回事……!?"

"是Master,嗎……!?"

雖然只是一瞬間,他們的存在突然變得極其虛弱.吸血鬼沒有放過那一瞬間的空隙,馬上縱身跳開,徑直朝著大聖杯奔去.

"——等一下!!"

Ruler和"黑"Archer同時奔了起來.Ruler從剛才開始就感覺到的惡寒,是對吸血鬼實現願望的恐懼嗎?

Ruler甩去多余的思考,集中精神奮力追趕以猛烈的速度向前疾馳的吸血鬼的背影.幸好從這里也能感應到大聖杯的魔力,因此絕對不會迷失方向.

但是——太快了!

"'黑’Archer,阻止他!"

聽到Ruler的指示,Archer一言不發,在毫不減速的狀況下對吸血鬼連續射出了五箭.所有的箭都刺進了瞄准的腳部和腰部.但是,吸血鬼卻變化成了蝙蝠的姿態.

雖然速度上稍微慢了一點,但是阻擋攻擊卻不起作用."黑"Archer搖搖頭,只有繼續專心追趕了.

"……'黑’Archer,你知道剛才'紅’方停止行動的理由是什麼嗎?"

"不,我起初以為是令咒的效果時間已經過了——但是似乎並不是這樣呢."

"黑"Archer感覺到除了來自Master的魔力供給之外,還有一股從體內湧出來的力量.這恐怕就是來自令咒的強化效果吧.

Ruler也對這一點感到在意.是Master不贊同共同作戰嗎?……不,那樣的話他們應該會事先通知Servant.那種反應,簡直就像是——

前面的蝙幅突然間被接二連三地射倒了.被收縮成細線狀的光芒,從走廊的最深處接連不斷地射出.

"嗚……完全無視我們的存在嗎!"

但是,這必然會牽連到在後面追趕的Ruler她們.釋放出光線的"紅"Assassin大概是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因素吧,她似乎覺得光憑自己的力量就能應付過來.

但是,那樣做實在太大意了.蝙蝠們重新恢複成吸血鬼的姿態,盡管全身被射得體無完膚,但是卻通過優先再生雙腿而恢複了加速.

與其說是奔跑,倒不如說是像個柔軟的皮球似的反複撞在牆壁上向前進.不一會兒,吸血鬼就找到了一道門扉.只要能踏進里面,就能得到他所渴求的東西.因為那里有著能讓內心所積聚的激情全部傾瀉出來的萬能願望機.

——還差一點點,我的願望就能實現了.

"黑"Berserker,"紅"Berserker,還有"黑"Saber,小聖杯里面應該已經被納入了三騎英靈.雖然"黑"Saber因為發生了奇妙的現象而受到了再召喚,但至少也有兩騎.如果是小規模的願望——也就是說只要不是要求改變世界那種級別的願望,就應該可以通過強制啟動大聖杯來實現.

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這個名字在頭腦中已經作為他人的名字來識別了.

但是,自己卻知道是因為那個男人執意追求聖杯才使得自己現在置身于此地.所以——你應該高興吧,達尼克.你的願望,馬上就可以實現了!

他毫不猶豫地打開門扉,發現那里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場所.眼前以曬干磚砌成的寬闊階梯筆直地一路向下方延伸,一個超巨大的建造物則以穿破最高層的形式屹立在那里.

那正是充滿著藍白色光芒的萬能願望機——冬木的大聖杯.

"……啊啊."

不光先于眾多的Servant,甚至還搶在Ruler的前頭——吸血鬼終于到達了大聖杯.接下來只要強行啟動大聖杯,實現願望就行了

"到此為止了,達尼克·普列斯通·尤格多米萊尼亞."

在通往大聖杯的階梯中間,站著一個人.因為看樣子並不是Servant,吸血鬼就將其判斷為Master,決定將他殺死.

但是,聽到這制止的呼喚聲,他還是反射性地停住了腳步.本來一下子撲過去把他殺掉就好了,但是對方的聲音中的"什麼東西"卻讓他感到有點不對勁.

"……你是誰?"

聽到"喀"的鞋子蹬地聲,吸血鬼反射性地縮起了身子.他感到一陣惡寒,本能在警告他絕不能跟眼前的那個不明人物見面.那是一個炸彈.導火線上已經點著了火,離無情的爆炸時刻就只有不足幾秒鍾的時間.

站在吸血鬼眼前的,是一名有著褐色肌膚的少年.他在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嚴肅地宣言道:

"或者應該說是他的殘渣才對呢,我對你的執著實在非常佩服.但是,我可不能把聖杯交給你,而已經變成了吸血鬼的你就更不用說了."

爆炸了.即使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達尼克卻有一段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的過去記憶.他作為魔術師賭上性命參加戰斗的第三次聖杯戰爭——作為一切的開端的那場戰斗,他絕對不可能忘記.

正因為如此,他才感到驚愕.

"……怎麼會,不可能."

"哎呀,對你來說這還真是普通而平凡的台詞呢,達尼克.既然你還活著,那麼就算我活著也不是什麼值得吃驚的事情吧."

"怎麼會,不可能!不可能有這樣的事!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在這里!為什麼你還活著……!?"

少年聳了聳肩膀,以輕松自若的態度說道:

"——當然是因為我參加了這場聖杯大戰啦,作為'紅’方的Master."

那對吸血鬼來說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宣言.沒有理會無言以對的吸血鬼,少年繼續高聲呼喊道:

"我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時刻啊,達尼克!冬木的大聖杯是屬于我的!魔術師,或者說是吸血鬼.就算兩者都不是——對于只懂得把世界引向破滅的你,我怎麼可能把這個大聖杯交給你啊!"

聽了這句話,在無意識間束縛著自己的名為恐懼的枷鎖被解開了.

"……少說廢話——!!"

激怒的吸血鬼為了加速而向前踏出一步——卻難堪地摔倒在地上.

"咕嗚……!?"

轉眼一看,只見自己膝蓋上被刺進了某種銳利的物體.這正是代行者最喜歡使用的概念武裝——"黑鍵".

"你是吸血鬼.非常遺憾,作為那無與倫比的力量的代價,吸血鬼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弱點.既受不了陽光,對聖印的抵抗力也很弱.而且——對像黑鍵這樣的以淨化為目的的武器也毫無抵抗力."

是的,少年所說的確實沒錯.如果是代行者的黑鍵,那恐怕就是最適合用于淨化死徒的概念武裝了.

但是,這種威力卻完全是破格的級別……不,太異常了.

褐色肌膚的少年以冷然的,嚴肅的態度說道:

"不,這也沒什麼.跟追蹤著你的她相比,我的力量實在微不足道.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一個沒有獲得認定的偽聖人罷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有著足以粉碎現在的你的力量."

紅色的聖骸布在隨風飄動,銀色的劍刃在飛舞.以刺在周圍的黑鍵封鎖了他所有的反擊,少年抓住了吸血鬼的臉.

少年的氣息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現在的他已經不是Master,而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對,這就是過去曾經跟自己的Servant展開過廝殺的——

"那麼,現在是祈禱的時間了——無名的吸血鬼."

"由我殺,由我活.由我傷害也由我治愈.沒有任何人能從我手里逃出去,沒有任何人能脫離我雙眼的監視."

悲鳴聲響起,手腳開始掙紮.

但是,他的手卻像有萬人之力似的緊緊握住吸血鬼的臉.

"被打碎吧,落敗者,年老者都被我邀來.委任于我,向我學習,服從于我.休息吧.不忘歌聲,不忘祈禱,不忘記我,我輕輕地讓你忘記所有的重量."

在瞬間內登上階梯的最高處,開始沿著走廊疾奔.這並不是力氣之類的問題,這是信念和信仰的沖突.

那麼,面對他那如同鋼鐵般堅硬,如同劍一般銳利的信仰,化作了吸血鬼的"什麼東西"自然是無法抵敵的.

——每說一句話,存在就被削掉一部分.剛才明明還觸手可及的大聖杯,現在卻變得越來越遠.實在令人悔恨不已.

"不需要偽裝.對寬恕予以報複,對信賴予以背叛,對希望予以絕望,對光明予以黑暗,對生存者予以陰暗的死亡."

昏暗的,同時也純潔無垢的眼瞳.每一句詠唱都像利刃一般刺進吸血鬼的身上.那是人類絕不可能做到的,破格的洗禮詠唱.

——然後,為什麼自己偏偏會陷入被他殺死的狀況呢?如果是Servant我也可以理解.就算是Master我也只能在心中銘刻上自己的悔恨.但是,這實在太難以理解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反倒是被隕石砸破腦袋更容易讓我接受.

"休息在我手中.給你的罪孽澆上油刻上印記吧.永遠的生命,只有在死亡中獲得——寬恕就在這里.重獲肉身的我在此立誓."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聖杯,我的幻想!我的聖杯!我的希望!夠不著,夠不著,夠不著啊!!

吸血鬼被撞到了門扉上.仿佛什麼都懶得理會似的,少年就這樣一直往前奔.門扉被撞碎,少年直接走了進去.那里是一座禮拜堂.他穿過中央走廊——來到神的面前,少年以帶有憐憫之色的眼神宣讀了最後的聖言:

——但是,究竟是為什麼呢.

"請賜予此靈魂以憐憫."

過去是虔誠信徒的領王,還有之前是魔術師,最後變成誰都不是的"無名怪物"——他的全身開始"嘶嘶"的冒出大量的白煙.正在溶化.並不是肉體,而是他的存在本身正在溶化.

留下悔恨的呻吟和絕望的喘息聲,吸血鬼的最後一個碎片都被升華了.拯救祖國的英雄,還有統率魔術師們的一族之長都已經亡故.

過去的王死去了,現在的王開始高唱凱歌.

就在這時候,追趕著吸血鬼的Ruler等人終于踏進了禮拜堂.

"在這里………………!?"

湊巧的是,兩人在禮拜堂這樣一個相配的地方邂逅了.在中央走廊上幾乎被完全溶化的吸血鬼,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音和動靜——被升華了.他的靈魂大概已經回到應該去的地方了吧.

旁邊靜靜地佇立著一名少年.褐色的肌膚,近似于銀色的白發.在一身祭司服上披著紅色的聖帶和披風.

在看到他的瞬間,Ruler終于領悟了一切.

"……怎麼……會."

正因為領悟了一切,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太荒唐了,不可能.眼前這位少年——是Servant.不,這也算了.Master是Servant這種情況雖然背離了規則,但至少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但是,問題就在于他的職階.不是Saber,不是Archer,不是Lancer,不是Rider,既不是Berserker,也不是Caster,更不是AssasSin.

"——初次見面,這一次的Ruler."

"……第十六人的……Servant嗎……!?"

就連冷靜沉著的"黑"Archer也難以掩飾內心的驚愕.慌忙隨後追上來的"紅"方的眾人也同樣如此.

他們一直以為是Master的少年,的確顯露出了作為Servant的靈格.

"我並不是第十六人啦,喀戎.第十六人應該是站在你身邊的Ruler.我嚴格來說應該是第一人的Servant."

"Assassin的Master……你對我們的Master做了什麼!?"

面對激昂的"紅"Archer的質問,少年呵呵一笑,然後舉起一只手並拉起了衣袖.全員看到他的手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紅"Archer,"紅"Lancer,"紅"Rider,"紅"Berserker,"紅"Caster,"紅"Assassin——各自三畫,總共加起來十八畫的令咒,都全部出現在他的手上.

"我以和平的方式,請他們把Master的權利和三畫令咒都讓了出來.你們不必擔心,你們維持現界所需要的魔力,在已經連接上大聖杯的現在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問題."

"和平的方式——?"

聽了其中一人的反問,少年點點頭,向"紅"Lancer瞥了一眼說道:

"而且,'紅’Lancer是最擅長看破別人謊言的英雄.所以,我必須在盡量不說謊話的同時,朝著符合我們意圖的方向推動事態的發展.我之所以特意介由Master來傳達我的命令,也都是因為這個理由.沒錯,各位Master的確是沒有說謊.他們都認為那是根據自己的判斷做出的指示.現在……也一樣."

"——是嗎.我所警覺到的,神向我提出警告的原來就是你的存在嗎."

"那可就難說了.我並沒有想過要違逆神的意志啊."

根本不需要細想,關于貞德的召喚從一開始就很不正常.借用人的身體進行的附身召喚.當初還以為是因為前所未聞的十四騎召喚引起的副作用,但是仔細一想卻是完全相反.在十四騎Servant必定會陷入混亂局面的狀況下,大聖杯應該是無論如何也必須保證Ruler被正確召喚才對.

最後之所以沒能做到,就是因為大聖杯的認識出現了混亂.然後,這個神父一直在躲避她的理由也是因為自己同樣是Ruler的緣故.作為Ruler特權之一保有的技能是"真名看破".

能看破Servant的職階以及真名的這個技能,對已經重獲肉身的人來說當然也是有效的.萬一在戰場上跟她碰頭的話,少年的計劃一定會遭到破壞吧.

"你……是在冬木的第三次聖杯戰爭中被召喚的Ruler嗎."

聽了Ruler的發言,在場的每個Servant都倒吸了一口氣.

"是的.在成為他們的正式Master之前,一旦跟你碰頭就會有很大的麻煩.畢竟你手里掌握著令咒.一旦被你發現,我做的一切都會變成白費力氣了吧?我決不能讓任何人阻礙我的夢想."

少年的聲音中並沒有憎惡,但是其中卻蘊含著堅決的意志.說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沒有被殺死,這個少年就不會停步——少女產生了這樣的確信.

Ruler默默地注視著少年那紫水晶般的眼眸,喚出了他的名字.

"——你的目的是什麼?天草四郎時貞."

"那還有說嗎.是全人類的救濟啊,聖女貞德."

分別被得不到回報的草民,被追趕著背影的士兵稱頌為"奇跡"的少年和少女.

絕對無法容忍彼此存在的兩人,正在靜靜地注視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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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slengLiz 發表於 2016-6-18 07:24 PM

本帖最後由 XslengLiz 於 2016-6-20 10:02 AM 編輯

解說

鋼屋ジン

——讓我來說一個男人的故事吧.

從相遇的時候開始,男人就一直被病理纏身.

兩把手槍,鴿子,教堂.喪屍,電鋸,血池地獄.

腦子有問題,其他人鄙視道.腦子有問題,他覺得很高興.

享受,溺愛,泥醉,絕頂.

過著散漫生活的報應,就是現在的這個職業.

但是,這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

享受B級的惡趣味,都是紳士淑女的愛好.

當然,這是東出祐一郎的故事.而且還是回憶中的故事.

時間大概是世紀末,即使如此,也並非處在腐敗,自由和暴力的漩渦中心,也不算是有多麼瘋狂的時代,總之我們就是在互聯網發展的黎明期相遇了.

我們相識的契機,是某家游戲開發商.也就是"電波送到了嗎?",是"我要殺死你",是"啊哇哇~"(※並不是孔明),還有當時還沒有發售的"我跟冬彌君睡過了",嗯,總的來說就是葉子社(Leaf)了.是二次創作小說.從相識時開始我們就在互相寫著對方的東西.

我們之所以發展到如此長久的交往,也還是因為興趣相投一雖然這麼說是絕對沒錯,但我卻覺得並不是太准確.比如說我本來並沒有看B級電影(特別是恐怖類)的愛好.我之所以染上這個惡習都100%都是拜東出祐一郎所賜.這算是愉悅神父嗎.

順便一提,去年末我也被毫無理由地強迫看了"CABIN"(而且還是英文版),明明已經過了十五年,現在做的事也沒有半點變化.大聖誕節的都在干什麼嘛.

閑話休提.那麼要問為什麼會發展成這麼長久的關系的話,那是因為至少對我自己來說,東出祐一郎這個人物是一個相當有趣的男人吧.而且這本書的存在,也完全可以證明我這個認識並沒有錯.

所以各位,大家久等了!飛散的是火花還是生命之花呢!交錯的刀槍劍戟,悲劇和喜劇!聖杯大戰的第二幕!在此更鮮豔地,更壯烈地為大家送上!

……話說回來真的有點那個呢,第一卷的後記中他本人也說了,他在寫的過程中非常享受,這個我從字里行間也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呢.

——嗯,果然還是沒變.跟那時候一樣,他真的是隨心所欲地寫著自己喜歡的東西.那就是東出祐一郎的"根源"了.

創作就等于是對故事寫的一封"情信".只要沒有迷失"喜歡"這個"根源",就絕對不會出現背叛故事的情況.無論是作者的想法還是讀者的想法,總有一天也是會到達天之杯的.

正如那時候的想法,現在已經華麗地開花結果一樣.

——那是世紀末的最末時期,是二AAA年的十二月份.

某個同人游戲震撼了世間.

"月姬".

制作組是名為TYPE-MOON的同人社團.

在那份熱狂之中有著我的存在,當然也有東出祐一郎的存在.

那是"喜歡"的東西.所以,他才想以某種形式寫出自己對這個故事的愛.

當然,這時候根本沒有人會猜到東出祐一郎的《Fate/Apocrypha》會這樣子橫空出世.

不過嘛,我想毫無疑問就是在這個時候了,那個決定性的人生分歧點.

也就是說,嗯.

——那一天,東出祐一郎跟命運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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