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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0-3-4 06:26 PM

第15章 偷偷

  回到家之後,桑稚立刻回房間,拿了套換洗衣服進浴室裡洗澡。衣服還沒脫,她忽地想起自己剛剛弄髒的那條裙子,又迅速跑出去。

  桑稚在客廳和玄關轉了一圈。

  沒看到袋子。

  她又朝桑延的房門看了一眼,門沒關。但廚房倒是有動靜,能聽到他在裡面搗鼓東西的聲音,劈裡啪啦的。

  這不是才剛吃完回來?

  桑稚默念了句「真能吃」,隨後走回了房間裡。一眼就看到袋子放在書桌邊上的位置。

  她拿著袋子回到浴室,拿了個盆把髒衣服都丟進去。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自己洗衣服。她擠著洗衣液,雙手搓著蹭到痕跡的地方,動作笨拙又緩慢,洗的一乾二淨。

  等桑稚出浴室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了。

  她抱著盆,小跑到陽臺去曬衣服。桑稚正想回房間,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桑延的聲音。

  他似乎是在打電話,語氣略顯不耐:「煮好了。」

  「我關心什麼啊?我沒見她不舒服。」桑延說,「加什麼紅棗當歸?不是,媽,你怎麼不早說,我哪知道。」

  「你們不是明天就回來了嗎?到時候你們自己看著辦,我累死了,你們的女兒你們自己帶,成吧?我帶兩天算仁至義盡了——行了,就這麼喝吧。」

  過了幾秒,桑延似乎是掛了電話。很快,他端著個碗走了出來。看到桑稚,他臉上也沒半分心虛感,冷冷道:「自己過來喝。」

  桑稚慢吞吞地湊過去:「你怎麼這麼不待見我。」

  「我要是不待見你。」桑延嘖了聲,一字一句道,「你現在估計已經被我打死了。」

  「……」

  說完,桑延懶得再理她,回到房間裡。

  桑稚走到餐桌邊,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碗,也回了房間。她坐到書桌前,對著碗口抿了一下。

  還有些燙。

  她乾脆放到一邊。回頭,注意到被她放在床上的哆啦A夢。

  桑稚走過去,把娃娃拿起來放到床角,跟之前段嘉許送她的另一個娃娃挨在一起。她趴在床上,雙腿晃蕩著,用指尖戳了戳娃娃的臉。

  很快又翻了個身,仰躺著,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出了神。

  今天好像有點丟臉。

  又莫名其妙地,好像有點開心。

  -

  這個突如其來的初潮,除了腹部痠疼,有下墜的感覺,桑稚其實沒有太難受的地方。但隔天一早,她是被疼醒的,腹部像是被人用針在紮。

  黎萍和桑榮已經回來了,給桑稚熬了碗小米粥。

  「還難受嗎?」等她洗漱完,黎萍坐在旁邊跟她說話,「來了也好,我聽你舅媽說,曉冰來月經之後一下子躥到一米七了呢。」

  桑稚小口喝著。聽到這話,她想了想:「小表姐?」

  「對啊。」

  桑稚狐疑道:「她不是本來就一米六多了嗎?」

  黎萍:「是啊。這樣算起來,你說不定一下子就能長到一米六了。」

  「一米六……」桑稚把粥咽進肚子裡,搖了搖頭,「我想再高一點,最好長到一米七。」

  「那我們隻隻就好好吃飯。」黎萍溫柔地說,「慢慢就會長高的。」

  吃完早飯,桑稚難受得在床上躺了一天,什麼都不想做。但想著會長高,這是長大了的第一個象徵,之後會變得不再像是個小孩一樣。

  這疼痛好像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

  隔周週三是傅正初的生日。

  本來桑稚已經打定主意不去了,畢竟和那一圈的人不算熟悉,黎萍還幫她報名了個暑期繪畫班。但又因殷真如的連環奪命call妥了協。

  殷真如家在附近,她早早地就來找桑稚,打算結伴而行。因為KTV的地點在另一個區,兩人一塊到附近的公交站等車。

  八月份,天氣還很熱,地表的溫度都是滾燙的,泛著土腥味。兩個小姑娘穿著短袖短褲,撐著傘站在車站牌下。

  等了一會兒,桑稚熱到有些暴躁:「不是下午一點嗎?幹嘛這麼早出來。」

  「我忘了買禮物了……」殷真如不好意思地吐舌頭,「反正我們要去上安那邊,剛好在那附近逛逛,買到禮物就去找傅正初他們。」

  「現在才十點。」

  「坐車過去也要一個小時呀。」殷真如看了看手錶,「我們到那應該十一點,買完東西去吃個午飯,時間不就剛剛好嗎?」

  桑稚哼唧道:「我能直接去吃午飯嗎?」

  「不行!我一個人怎麼逛!」殷真如說,「還有,你不是說你跟傅正初小學六年都在一個班嗎?我怎麼感覺你們關係好差。」

  「就是挺差的。」

  「……」殷真如不敢相信,「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傅正初……就那啥……你懂吧。」

  桑稚皺眉:「什麼,我不懂。」

  殷真如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暗戀你啊。」

  「……」

  車子正好來了。

  沒等桑稚回話,殷真如立刻拖著她上車。

  公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還剩下很多空位。兩人找了後排的位置坐下。

  桑稚還在想殷真如的話,表情有些微妙:「誰告訴你的?」

  「這一看就看得出來嘛。」殷真如說,「他老找我約你出來。六班在三樓,我們班在二樓,他還老來我們班外面晃。」

  桑稚又問:「那你怎麼不說他暗戀的是你呢?」

  「……」

  「不然他怎麼不直接來找我,而是通過你來找我。」桑稚的表情理所當然,「你倆以前應該不認識的吧。」

  「……你說的還挺有道理。」殷真如撇了撇嘴,「但如果不是關於你的事情,他根本不會找我啊。」

  沉默。

  桑稚盯著她,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臉。

  殷真如莫名其妙:「幹嘛,你臉上沒東西。」

  桑稚又指了指。

  殷真如立刻往後躲,滿臉的拒絕:「你不會讓我親你吧?!」

  「你說什麼呢。」桑稚無言以對地看著她,「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前經常跟傅正初打架。」

  「啊?什麼時候?」

  桑稚回憶了下:「二年級的事情吧。」

  「二年級?那時候幾歲啊?」

  「我比他大一歲。」桑稚說,「年紀小的時候,有些男生確實會打女生,但不會像他那樣。他對別的女生也不會這樣,就對我這樣。」

  「什麼?」

  「把我當男的打。」

  「……」

  「有一次。」似乎是想證實她說的話有多離譜,桑稚又指著右臉,咬字清晰道,「他用拳頭往我這,揍了一下。」

  拳頭兩個字,她刻意咬重了些。

  殷真如:「我靠,嚴重嗎?」

  「嗯?不知道算不算嚴重。」桑稚思考了下,而後開始強調,「我不是打不過他。主要是我沒防備,就摔到地上了。」

  「……」

  「然後磕掉了一顆牙。」頓了下,桑稚繼續說,「我當時生氣了,也推了他一把。」

  「……然後呢。」

  「他也摔到地上,骨折了。」

  「……」

  -

  這話一出,殷真如果然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之後買禮物的時候,她也沒勸桑稚也挑一份送給傅正初。

  像是把他倆當成了仇人,格外避諱。

  桑稚樂得清閒,跟著她後頭,自顧自地看著些小玩意。

  殷真如挑禮物格外隨意,看到個好看的小夜燈就買下了。時間還早,兩人乾脆進了同層的一間甜品店。

  這是一家連鎖的甜品店。店面很小,裝修偏中國風,木桌木椅,顏色偏深,燈光的顏色昏黃,看上去很溫馨。

  空調開的很低,隔絕了外頭的燥熱。

  店裡沒有別的客人,只有一個店員。

  聽到門響動的聲音,店員抬起眼,語氣聽上去帶了幾分困倦,懶洋洋道:「歡迎光臨。」

  聲音格外熟悉。

  桑稚的呼吸一頓,下意識抬頭。

  男人穿著褐色的圍裙,坐在收銀台內,眉眼稍稍垂下,瞳色在燈光的照耀顯得更淺。他的目光一瞥,在桑稚的臉上停下。

  而後,眼角似有若無地那麼一挑。

  沉默兩秒。

  桑稚主動喊了聲:「哥哥。」

  段嘉許看了眼桑稚旁邊的女生,點點頭:「來這邊玩?」

  桑稚:「嗯。」

  殷真如的眼珠子在他們兩個身上打著轉,沒說話。

  桑稚拿起收銀臺上擺放的菜單,猶豫著問:「哥哥,你在這打工嗎?」

  「嗯。」段嘉許的神情不太在意,「去找個位置坐吧,想吃什麼再過來點,一會兒哥哥給你送過去。」

  桑稚哦了聲,跟殷真如坐到最靠裡的位置。

  翻著菜單,殷真如悄悄往段嘉許的方向看,好奇道:「那個是誰啊?我記得你哥哥好像不長這樣。」

  「我哥哥的朋友。」

  「長得好帥啊。」殷真如捂胸口,「我記得你哥哥也長得很帥,桑稚,你可太幸福了吧。」

  桑稚:「你別胡說。」

  殷真如:「啊?」

  桑稚:「我哥哪裡長得帥。」

  「……」

  很快,兩人挑好了甜品。桑稚抱著菜單,走到段嘉許面前:「哥哥,我要一個椰汁西米露,還有芒果雙皮奶。」

  段嘉許:「嗯。」

  桑稚算了一下價格,而後從口袋裡拿了一張二十和一張十塊,又摸索出三個硬幣。她又摸了摸,沒摸著。

  桑稚把錢都放到收銀臺上。她轉頭,想回位置拿上自己的包,再從裡頭拿一塊錢出來補上。

  剛走兩步,身後的段嘉許出聲喊她:「小孩。」

  桑稚回過身:「啊?」

  段嘉許用骨節敲了敲桌上的錢,手肘撐著桌沿,身子微微俯下,低笑著問:「欺負哥哥不會算數?」

  桑稚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沉默著回到位置上,從包裡拿了一個硬幣出來,又走到收銀台前,把那一塊錢放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垂眸掃了眼:「還差一塊。」

  「……」

  桑稚覺得他是在騙她錢,開始跟他較真:「一個十八塊錢,一個十六塊錢,加起來三十四,哪裡還差一塊。」

  「你不是說哥哥長得帥?」

  「……」

  她什麼時候說了,那是殷真如說的。

  而且這話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偷偷看了哥哥那麼多次,如果給你白看的話——」他的尾音打著轉,聽起來吊兒郎當的,「那哥哥多吃虧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4 06:26 PM

第16章 偷偷

  「……」

  桑稚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半晌, 似是覺得憋屈, 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句:「怪不得你這個店沒生意。」

  段嘉許:「嗯?」

  桑稚把錢往他面前一推, 明顯一毛錢都不想再多給,小臉蛋嚴肅至極, 又字句鏗鏘地冒出了兩個字:「黑店。」

  段嘉許覺得好笑:「多收你一塊錢就成了黑店了?」

  桑稚板著臉:「我又沒偷看你。」

  「行。」段嘉許把桌上的錢拿起來, 「是哥哥胡說八道。」

  桑稚瞅他, 也沒多再說什麼, 想回到位置上。

  還沒走兩步, 身後的段嘉許又叫住她:「等會兒。」

  桑稚腳步一頓, 回頭:「幹嘛。」

  段嘉許:「過來。」

  桑稚的神情狐疑, 不太想過去。但他就安靜地站在那看她, 仿佛篤定了她會過去,像是在對待一直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

  在原地定了好一陣,桑稚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又問一遍:「幹嘛。」

  「哥哥還能真收你錢啊?」檯子的高度大約一米多,段嘉許彎下腰, 隔著張桌子的距離抓住她的手腕,把錢塞回她的手裡,「自己留著買糖吃。」

  桑稚愣了下。

  他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收銀台的後方就是一張大型的流理台,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原料。說完話, 段嘉許轉了身, 拿出兩個乾淨的碗,開始做甜品。

  桑稚默默把錢又放回了口袋裡。

  怎麼總這樣。

  打一巴掌給一顆糖。

  然後,她居然每次都沒能拒絕。

  非常倔強地因為他的「巴掌」跟他爭執, 而後又非常沒面子地把「糖」收了下來。

  -

  回到位置,殷真如湊過來,這次把聲音壓得很低,跟她竊竊私語:「桑稚,你哥哥的朋友是要請咱倆嗎?」

  桑稚點頭:「是。」

  「嘿嘿真好。」殷真如很開心,「買了禮物我都沒剩多少零花錢了,我還想給冒險島充個點券呢,最近新出了個帽子賊好看。」

  「你都充了多少錢了。」

  「好看嘛。」

  知道桑稚對這個不感興趣,殷真如轉移了話題:「對了。剛剛傅正初在QQ上找我,問我們在哪了,我就告訴他了。」

  「哦。」

  「他好像也到了,說先過來找我們。還有劉偉祺也在。」

  桑稚:「他們怎麼不先去開個房。」

  殷真如:「現在才十二點,那家KTV下午一點才能開房。他們說已經打電話預約了,先過來跟我們會和,然後一塊去吃午飯。」

  「還有誰會來?」

  「好像還有他們班的幾個人。」殷真如說,「不過那些都是一點之後直接到KTV找他們。」

  恰好,段嘉許在此刻把兩碗甜品端上來。聽到這話,他的眉峰稍抬,桃花眼掃了過來,隨口問:「要去唱K?」

  殷真如立刻噤聲。

  桑稚點頭。

  段嘉許也沒說什麼,只是囑咐道:「去正規的,天黑之前記得回家,別在外面玩太晚。」

  這語氣像在幫桑延管教她一樣,但其實桑延都不怎麼管她。

  桑稚哦了一聲。

  等他走了之後,殷真如又湊過來說:「你哥哥的朋友怎麼說話跟我爸一個樣,我出門前他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桑稚很贊同她的話:「我爸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

  還沒吃到一半,傅正初和劉偉祺就來了。

  桑稚其實挺少見到這兩人。此時這麼一瞧,才發現他們似乎又長高了些。穿著一身便服,像個小大人似的。

  殷真如放下勺子,笑嘻嘻道:「壽星來啦。」

  傅正初摸了摸鼻子。

  劉偉祺一身汗,先一步走到殷真如隔壁坐下:「你們快點,我餓死了。要不去隔壁吃個肯德基算了。」

  殷真如:「我可沒錢吃肯德基。」

  狹窄的店裡多了兩個人,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殷真如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早就已經吃完了。其餘三人都在等桑稚。她聽著殷真如和劉偉祺鬥嘴,加快了速度。

  見桑稚吃完了,殷真如遞了張紙巾給她:「走。」

  桑稚點點頭。

  另外兩個男生先站了起來,走了出去。殷真如挽住桑稚的手,想拉著她一塊走。

  路過收銀台的時候,桑稚像是想到了什麼,腳步停了下來,把自己的手從殷真如的臂彎裡抽出來:「你先出去等我。」

  聞言,殷真如看了段嘉許一眼,了然道:「行,你快點啊。」

  隨後便走了出去。

  段嘉許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機,一隻腳搭在椅側,坐姿隨意。見狀,他把手放下來,饒有興致道:「小孩,要跟哥哥說什麼?」

  桑稚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很直接地問:「哥哥,你是缺錢花嗎?」

  沒想過她是來問這個,段嘉許笑了下:「嗯?怎麼了?」

  「上次去吃燒烤,錢飛哥也說你在附近做家教。」桑稚小聲道,「然後今天又看到你在這工作。」

  段嘉許盯著她,沒說話了,安安靜靜的。

  他的目光有點琢磨不透,看不出情緒如何。

  桑稚莫名開始緊張,咽了咽口水:「你不回家嗎?」

  「嗯,有一點。」

  這話似乎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那個問題。

  但桑稚有些沒反應過來,遲鈍地「啊」了一聲。

  「去玩。」段嘉許的表情散漫,像是完全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你的小朋友們還等著呢。」

  把話說完,他轉過身,打開水龍頭洗著東西。

  過了一陣子,正當段嘉許以為桑稚已經走了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脆生生的「哥哥再見」,之後又響起了一陣小跑著離開的腳步聲。

  段嘉許拿抹布擦乾淨桌子,回頭一瞥。

  目光在桌子上定格住。

  桌上疊著一堆錢,除開剛剛他還給她的那些,似乎又多加了不少。最底下壓著一張紅色的一百塊,再往上都是一些十塊五塊的零錢。

  最上方用六七個一塊錢硬幣壓著,還有個兩個五毛錢的。

  看起來整整齊齊。

  像是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放到了這裡。

  段嘉許愣了好一會兒。良久後,他遲疑地伸手,戳了下那疊硬幣。硬幣塔順勢塌了下來,滑落到桌面上。

  他的眉梢一揚,忽地笑出聲來。

  怎麼回事。

  這次怎麼好像真有了種騙小孩錢的……罪惡感?

  -

  桑稚是真的一分錢沒給自己留,午飯都是跟殷真如借錢買的。沒錢的時候,跟一群不太熟悉的同學待在一塊,她總覺得沒啥底氣。

  下午五點,一群人在KTV裡唱的正高興。桑稚捧著杯茶水喝著,耳朵被震得發疼,糾結了半天,還是對殷真如說:「殷真如,我打算回家了。」

  殷真如沒聽清,抬頭:「你說什麼?」

  桑稚只好提高音量:「我說我要回家了!」

  在這個時候,歌曲的**正好過去,進入了一段純音樂。她的聲音一下子就顯得突兀起來。

  一群人順勢往她的方向看。

  很快,音樂又響起,將這凝固的氣氛打破。

  其餘人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有傅正初走過來,坐到她隔壁的位置:「桑稚,你要回去了嗎?」

  「嗯。」桑稚說,「我爸讓我天黑之前回去。」

  想了想,她補充了一句:「生日快樂。」

  傅正初沉默幾秒,而後道:「我送你到車站?」

  「為什麼要送?下樓就是車站了。」桑稚神情古怪,站了起來,「你就在這待著,我走了。」

  她轉頭跟附近幾個人道了別,出了KTV。

  桑稚從包裡把學生車卡拿出來。

  KTV在這個商城的五樓,段嘉許所在的甜品店在四樓。坐扶手電梯下到四樓的時候,她的腳步停了一下。

  身後倏地響起了傅正初的聲音:「你怎麼不走了?」

  「……」

  桑稚被嚇了一跳,立刻回頭,有種被人抓到虧心事的感覺,惱羞成怒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沒跟著你。」傅正初的表情有些窘迫,「我出來透透氣。」

  「哦。」桑稚繼續往下走,「那你透,再見。」

  傅正初依然跟著她:「順便送送你。」

  桑稚懶得理他了。

  「對了。」傅正初撓了撓頭,找了個話題來聊,「下學期開學有分班考,你知道嗎?」

  桑稚點頭:「我聽說你期末考試進步了。」

  「……」

  「考了年級倒數第五?」

  傅正初覺得丟臉,勉強道:「我那是睡著了。」

  看著他這個樣子,桑稚若有所思。聯想起之前他在公車上對她說「下次考個第一玩玩」,以及對她說是因為上課沒聽講,才被叫的家長,但事實上是他主動跟老師提出要請家長的事情。

  她突然問:「你是不是挺自卑?」

  傅正初:「?」

  「這事也沒什麼,主要是我也沒怎麼見你學習。你好好學習的話,成績應該是會進步的。」桑稚說,「你只要別那麼懶,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行。不用自卑。」

  「桑稚。」被她劈頭蓋臉地說了一堆,傅正初終於忍不住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桑稚頓了下:「什麼。」

  傅正初沒說話。

  「什麼看不出來。」想著殷真如的話,桑稚猶豫著問,「你暗戀殷真如的事情嗎?」

  「……」

  傅正初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平復著呼吸,咬牙切齒道:「誰跟你說的?」

  桑稚無辜道:「我猜的。」

  傅正初:「你能不能別瞎猜。」

  桑稚很莫名:「那你總不能是暗戀我。」

  傅正初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破罐子破摔道:「怎麼不能。」

  「……」

  桑稚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啊?」

  少年年少氣盛,用最張狂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暗戀你,你能怎樣!」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1:45 PM

第17章 偷偷

  不知是他的音量過大,還是因為他說出來的話太令人難以接受,桑稚明顯一副被震撼了的模樣,僵在原地沒動。

  兩人的腳步同時停了下來。

  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

  傅正初盯著她的雙眼漸漸躲閃,耳根也染上了緋色。他摸了摸腦袋, 強裝鎮定, 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桑稚又啊了一聲, 有點不知所措。

  她不是沒被告白過,但普遍都是往她抽屜裡塞情書,或者是發短信。面對面的告白還是頭一回, 何況還是這麼高調的。

  「誒。」桑稚直接當這個假設成立,突然有些好奇,「你還記得你打掉我一顆牙的事情嗎?」

  「……」傅正初極為後悔這事兒,但他也確實做過,此刻只能牽強地給自己辯解,「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手指那時候不也骨折了嗎?」

  桑稚不太記仇:「也是。」

  傅正初鬆了口氣, 豎起耳朵,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桑稚完全不知道「委婉」兩個字該怎麼寫,直接道:「那你還是別喜歡我,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傅正初頓了下, 怒了:「你這不是年齡歧視嗎!」

  「……」

  「你總得說點我能改變的?」

  桑稚想了想:「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傅正初深吸了口氣, 用手指頭指她,「除了你,從沒有人說過我長得醜。你是不是在針對我?你是不是給我加上了醜逼濾鏡?」

  「就——」桑稚溫吞道, 「每個人的審美不同。」

  傅正初極為委屈:「我難不成還能去整容?!」

  「我哪有這個意思。」桑稚被他吼得也有些委屈,訥訥道,「所以我不是叫你別喜歡我了嗎?」

  「算了。」傅正初放棄跟她交談,「當我沒說。」

  見他情緒不佳,桑稚也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硬著頭皮道:「你喜歡我什麼啊?」

  傅正初瞅她一眼,極為膚淺:「你長得好看。」

  桑稚:「噢。」

  傅正初:「你就這反應?」

  桑稚:「那我沒法反駁呀。」

  「……」

  兩人還停在三樓的扶手電梯前。

  傅正初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又問:「你是不是不想早戀。」

  桑稚點頭:「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部分就是嫌我小,嫌我醜。」越說越覺得不甘,傅正初用力抿了抿唇,眼眶開始紅了,「桑稚,今天可是我生日。你不能改天再拒絕我嗎?」

  「……」桑稚懵了,「你哭了嗎?」

  「我哭個屁!」傅正初覺得丟臉,轉頭揉眼睛,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背後站著個人。

  傅正初跟他撞上了視線。

  對視幾秒。

  傅正初的淚意漸散,莫名覺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但一時也記不起在哪見過了。

  察覺到傅正初半天不吭聲,桑稚狐疑地看過去,順著他的視線往後方看,赫然看到段嘉許的身影。

  不知道他在他們後邊站了多久。

  見他們都看了過來,段嘉許玩味般地抬了抬眉:「打擾到你們了?」

  「……」

  傅正初立刻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桑稚的哥哥。

  上次桑稚被叫家長的時候,他在辦公室見到過的。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傅正初的背脊一挺,猛地一鞠躬,一副被人抓了包的心虛樣:「桑稚哥哥好!」

  段嘉許嗯了一聲。

  傅正初同手同腳地往另一邊跑:「桑稚哥哥再見!」

  「……」

  很奇怪的,明明並沒有哪裡做的不對,但桑稚居然也有了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短暫的幾秒思考後,她決定先發制人:「哥哥,你是在偷聽嗎?」

  段嘉許垂眸看她:「是啊。」

  「……」

  他就這麼承認了,把讓桑稚瞬間把接下來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乾脆不吭聲,繼續往下走。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跟在她後邊:「我們小桑稚的魅力還挺大?」

  「……」

  他似乎覺得極為好玩,笑了出聲,帶出淺淺的氣息:「惹得人家小男孩都哭鼻子了?」

  桑稚不知道回什麼,憋紅了臉:「你幹嘛。」

  段嘉許:「哥哥關心一下你啊。」

  桑稚很彆扭:「你別提這個了。」

  「行。」段嘉許扯開話題,臉上的笑容斂了些,「上次哥哥幫你去見完老師之後,跟你說的什麼話,複述給我聽一遍。」

  她瞬間懂了他這話暗含的意思。

  「我不記得你說什麼了,但我沒早戀。」頓了下,桑稚又強調一遍,「絕對沒有。」

  段嘉許:「還挺聽話。」

  桑稚不高興地哼了聲。

  段嘉許思考了下,低聲建議:「青春期開始有這些想法挺正常。但你也別傷害別人,可以先謝謝對方的喜歡,然後再拒絕。」

  桑稚:「我哪有傷害他。」

  段嘉許:「你不是把人弄哭了嗎?」

  「我弄哭他的次數多了去了。」桑稚理直氣壯道,「我以前跟他打架,不管誰打贏,哭的都是他。」

  段嘉許上下掃視她,好笑道:「你還會打架?」

  兩人出了商城大門,到附近的車站等車。

  桑稚誠實道:「小時候會打。」

  他懶懶道:「你現在也還是小時候。」

  沉默幾秒,桑稚忍不住說:「現在不小了。」

  「嗯?」段嘉許撇頭笑,比劃了下她的身高,「行,好像是長高了些。還知道對哥哥好了。」

  桑稚沉默地看著他。

  段嘉許:「把手伸出來。」

  桑稚遲疑地伸手。

  下一秒,段嘉許把剛剛桑稚給他的「全副身家」又交還與她,彎著唇道:「謝謝小桑稚。」

  桑稚訥訥抬頭。

  「你知道這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說我不?」段嘉許拖著腔說,「會說我勒索初中生,要把我抓進去的。」

  桑稚認真道:「沒勒索,這是我買甜品花的錢。」

  段嘉許:「你吃了兩百啊?那別人不得說哥哥漫天開價。」

  桑稚說不過他,又把錢塞回他的手裡:「反正我就給你了。」

  「給哥哥錢幹嘛?」段嘉許笑,「覺得哥哥很慘?」

  「沒有。」他一提起這個,桑稚又想起了剛剛自己似乎把他惹不開心的事情。她猶豫了下,還是道了聲歉,「哥哥對不起。」

  「嗯?」

  桑稚把醞釀了一下午的話磕磕絆絆地說出來:「我剛剛不應該問的。我就是看你好像很忙,然後我之前還老麻煩你,就覺得不好意思。還有,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不能就那樣花掉。而且我還帶了個朋友來。」

  「……」

  段嘉許眉眼一鬆,唇角弧度勾起:「你怎麼突然說話這麼官方?」

  桑稚老實道:「我爸爸說做錯了事情得認。」

  「誰說你做錯事了?」

  「我覺得我問的話讓你不開心了。」桑稚說,「這就是做錯了事情。」

  「沒事兒,我沒不開心。」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把你買糖吃的錢拿回去。」

  桑稚把手背到身後:「我不喜歡吃糖。」

  「那就買你喜歡的。」段嘉許垂下眼瞼,盯著她明亮的眼睛,「等哥哥以後真的窮得揭不開鍋了,再來跟你借錢,行不行?」

  -

  上了車,桑稚走到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看了眼車窗外的段嘉許,很快又收回視線,看著被他塞到包裡的錢。

  桑稚悶悶地把拉鍊拉上。

  夜幕還未降臨,天邊的顏色暗紅,給大片的雲染上了顏色。遠山如畫,輪廓清晰明瞭,點綴在這片色彩之中。

  桑稚伸出手指,在窗戶上筆劃了個「段」字,很快又蹭掉。

  她的心情突然很低落。

  覺得有些費解。

  是年齡越大,煩惱也會隨之越多嗎?

  可她覺得她的年紀還沒有很大。

  段嘉許好像也沒有。

  -

  這次意外的遇見,是這個暑假裡,桑稚最後一次見到段嘉許。接下來的一個月,桑稚參加了暑期繪畫班,開始寫暑假作業。

  開始忙上了,她這個年齡該忙的事情。

  桑稚沒跟桑延問過段嘉許,也從沒主動去聯繫他。她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回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那麼辛苦地在兼職打工。

  但她悄悄買了一個存錢罐。

  悄悄地,在裡面存了很多用不上的零花錢。

  也許之後也不會用上。

  但她偶爾又會覺得,以後或許會用上的。

  初二新學期開始。

  開學的分班考,桑稚正常發揮,進了重點班。同班的同學大半都換成了不認識的人,就連她最熟悉的殷真如也被分到了別的班。

  跟傅正初在同個班。

  換了班之後,殷真如沒怎麼再來找桑稚玩。

  桑稚本身也不是多主動的性格,兩人的聯繫便越來越少。她本身也是比較獨來獨往的人,也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

  轉眼間,十月底一過。

  旭日中學開始籌備校運會的事情,又到隔壁的南蕪大學去借場地。桑稚對運動的事情完全沒興趣,但班裡的女生不多,她被老師強硬要求必須報名一項。

  桑稚只能不甘不願地報了個跳遠。

  班裡還特地花錢弄了套班服。這個班服是陳明旭設計的,按照他的品味,不接受任何反駁。中央的圖案是一個盛大的向日葵,看起來花裡胡哨的。

  是桑稚見過最土的班服。

  校運會那天。

  桑稚覺得丟臉,到學校才換上了那套班服,而後跟著大部隊一塊到附近的南蕪大學。

  除了桑延搬宿舍的那次,這是桑稚第二次來了,也不覺得新鮮。

  周圍沒比賽的男生,在看臺處圍成一團,開始打三國殺。桑稚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聽到廣播喊初二女生跳遠的檢錄,才跟班裡的一個女生一起到了檢錄處。

  除了場地,南蕪大學還安排了一堆志願者給他們。

  比如現在。

  桑稚在檢錄處就見到了她的親哥。

  桑延坐在檢錄的帳篷下方。見到她,他的唇角稍稍彎起,手裡的筆尖輕點桌子,看起來有些惡劣:「同學,你不符合參賽資格,回去。」

  桑稚忍氣吞聲道:「哪裡不符合。」

  「身高不夠。」

  「我沒聽說跳遠要求身高。」

  桑延眼一瞥,身子往後靠:「那總不能一米二都沒有。」說完,他側頭看向旁邊趴著睡覺得人,笑道:「你說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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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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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1:48 PM

第18章 偷偷

  總不能一米二也沒有。

  桑稚揀取了其中的重點詞語。

  一米二, 沒有。

  顛倒一下順序, 再連起來。

  沒有一米二。

  桑稚徹底被幾個字吸引住, 也沒注意到桑延之後跟旁邊的人說了什麼。

  此時陽光正大,帳篷底下雖陰卻不涼, 悶熱的溫度無處不在。她的臉被烤得微微發紅, 無法忍受他這莫名其妙潑來的髒水。

  「我哪裡沒一米二。」儘管桑稚覺得這話自己並不用證實, 但還是忍不住計較, 「我都一米五五了, 我哪裡沒一米二?」

  「都一五五了?那這位同學, 你長得——」桑延不以為意, 垂眼翻了翻名單, 「還挺顯矮。」

  「……」

  「行,你以後得提前說啊。不然多容易誤會。」

  「……」

  難不成她見人就要說一句「我身高一米五五了」嗎?

  整的跟炫耀似的。

  「自己看看衣服上的號碼跟名單對沒對上。」隨後,桑延又推了推旁邊的人,「別睡了,來幫個忙啊兄弟。」

  一直趴著的人動了兩下, 這才把臉從臂彎裡抬起來。

  桑稚順勢看過去。

  男人的模樣睏乏,眼睛半眯著,似是有些不適應這亮度。隔幾個月未見,他的頭髮長長了些, 遮蓋眉毛, 被睡得有些亂。膚色是冷感的白,唇色卻豔得像是染了胭脂。

  妖孽樣半分不漸,越顯勾人。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 身子往後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應了聲:「嗯?」

  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心臟重重一跳,忽地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一樣。她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按著桑延的話,在桌上那份名單上找著自己的名字和號碼。

  0155。

  桑稚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號碼,而後對桑延說:「對上了。」

  「你這號碼還挺有意思。」桑延閒閒地說,「好像怕全世界不知道你一五五了似的。」

  桑稚不高興:「這又不是我自己選的。」

  聽到兩人的對話,段嘉許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注意到桑稚,以及她身上穿的衣服,他的眉毛一揚,困意瞬間散去大半。

  然後,突然笑了出聲。

  桑稚聞聲看去。

  就見他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低著下顎在笑,笑意毫不掩飾。意味格外明顯,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著她的穿著。

  這個反應,讓桑稚立刻想起了她身上那件奶奶輩估計都不願意穿的班服。她的耳根漸漸發燙,深吸了口氣,惱怒地走到旁邊。

  隱隱還能聽到段嘉許低笑著在說:「你妹妹的審美可還行。」

  「……」

  現在以大欺小還流行組隊了。

  兩個!老!男!人!

  桑稚乾脆裝作不認識他們。

  她跟同班也參加跳遠的女生待在一塊,等他們對完選手的名字和號碼。

  女生的名字叫岑蕊,性格比較文靜。此時她似是覺得有些無聊,便主動道:「桑稚,你認識那兩個哥哥嗎?」

  桑稚勉強點頭:「但不熟。」

  「你怎麼認識的呀?」岑蕊好奇,「跟我們年齡好像差不少。」

  「我媽媽的朋友。」桑稚隨口胡謅。

  「啊?」

  「我媽媽喜歡跳廣場舞,他們經常一起跳。」桑稚說,「偶爾會請他們到我家吃飯,我就認識了。」

  「廣場舞」、「經常一起跳」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巨雷劈到了岑蕊的腦袋上,她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廣場舞?就類似《美麗的七仙女》那樣的?」

  桑稚面不改色道:「是啊。」

  「那還……」岑蕊的表情難以形容,憋出了句,「還挺潮的。」

  「還行。」她這個反應,讓桑稚的心情瞬間舒坦,「這個年齡好像都喜歡跳這個。」

  「……」

  很快,桑延喊她們這一堆人過去抽籤,安排比賽順序。

  桑稚隨手抽了一個,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個。

  檢錄員有三個,除了桑延和段嘉許,還有另一個女人。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短袖,還戴上了統一的白色帽子。

  等檢錄完成之後,他們便帶著參賽的選手到比賽的場地。

  桑稚其實挺不敢相信的。

  雖然知道南蕪大學會有學生來當志願者,但桑延和段嘉許會報名這個事情,在她看來就是天方夜譚。

  她不想被他們兩個嘲笑,跟岑蕊走在最後邊。

  把她們帶到比賽的場地,檢錄員的任務就完成了。

  桑稚心情漸漸放鬆,祈禱著他們趕緊走。時間剛過十一點,太陽越加猛烈,她蹲了下來,躲在旁邊人的影子下方。

  沒多久,忽然有人往她腦袋上蓋了個帽子。

  桑稚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把帽檐往上一抬,仰頭。

  注意到面前的人,她的表情一僵。

  視線一挪,又看到邊上還站著個人。剛剛她祈禱的事情半點都沒實現,兩個人一個都沒走,現在還找上門來了。

  段嘉許蹲在她的面前,髮色在陽光下顯得淺。他稍稍歪頭,胳膊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道:「小桑稚今天穿的有點漂亮啊。」

  桑稚不想理他。

  桑延站著旁邊,手裡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台相機。下一秒,他對準桑稚,添油加醋地說:「可以去選美了。」

  「哥哥!」桑稚瞪大眼,「你為什麼拍照?」

  「爸媽讓我拍的。」桑延稍稍彎腰,把相機湊近了些,「可以啊小鬼,今天穿得跟香港小姐似的。」

  「我還沒說你今天穿得跟大力水手一樣,」聽著他話裡的嘲笑,桑稚立刻跳起來去搶他的相機,「不准拍!我平時好看的時候不見你拍!」

  「這樣嗎?」桑延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手舉高,虛心請教,「你什麼時候好看,你跟哥哥說一聲行不,不然哥哥不知情啊。」

  「……」

  桑稚還想跳起來,立刻被他摁住了腦袋。

  動彈不得。

  她覺得自己要炸了,可又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百般無可奈何。桑稚忍著脾氣,識時務道:「哥哥,我不拿了。」

  桑延的手依然沒鬆開。

  桑稚再接再厲道:「你繼續拍,沒關係。」

  她真的覺得太痛苦了。

  本來桑延去上大學,對她來說就是一件謝天謝地、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可沒想到,她在上學期間居然還要忍受桑延的折磨。

  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桑延的眼角稍揚,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我這不是好好拍著呢嗎?」

  「……」桑稚忍不了了,威脅道,「你再這樣我要告訴爸爸了。」

  「行啊,你去告狀。」桑延無所謂道,「我回家還久著呢。」

  僵持片刻。

  段嘉許也蹲在旁邊看了片刻。沒多久,他站起來,把桑延的手從桑稚腦袋上扯開,話裡帶著調笑的意味:「能不能別欺負我妹了?」

  桑延:「?」

  雖然知道這個人沒比桑延好到哪去。

  但有大腿可抱,桑稚還是非常不要面子地躲到他身後,狐假虎威道:「聽到沒有,我哥叫你別欺負我了。」

  桑延盯著兩人看了好一陣,覺得荒唐:「誰你哥?」

  她理所當然地指了指段嘉許。

  「行,兄弟。」桑延把手裡的相機放下來,似乎覺得這個交易很划算,表情變得愉快起來,「送你了。」

  不知不覺,輪到了桑稚比賽的次序。

  運動方面,桑稚其實沒有一項是擅長的,但權衡之下,還是覺得跳遠比較輕鬆。她很乾脆地選了這個。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參加校運會的比賽。

  本來她是不覺得緊張的,想著跳完就走。能不能拿到名次的事情,桑稚完全沒考慮過。

  但現在莫名多了兩個人看她。

  桑稚慢慢吐了口氣。

  她站在助跑道上,往前瞅了眼起跳線,在心裡預估著大約要跑多少步。很快,桑稚聽著裁判發號施令,開始往前跑。

  跑到距離起跳線一米的時候,桑稚的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跑。像是怕壓到線,她用餘光掃了一眼,準確地站在了起跳線前方,用盡全力往前跳。

  世界安靜下來,周圍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過了幾秒,裁判拿著尺子過來量距離,神色仔細認真:「0155,第一次成績零點——零點五米。」

  「……」

  桑稚隱隱能聽到旁邊的人在笑。她當做沒聽見,撓了撓頭:「還要跳嗎?」

  裁判:「再跳兩次。」

  桑稚不太想跳了,但也不能破壞比賽規則:「哦。」

  站著邊上圍觀的段嘉許覺得好笑,肩膀微顫:「你妹怎麼回事啊?跑那麼快到起跳線那,然後停下來立定跳遠?」

  「這小鬼警惕又膽小。」桑延把剛剛那一幕錄進了相機了,扯了扯唇角,「估計是怕摔。」

  第二次桑稚依然照葫蘆畫瓢。

  但倒是進步了些,這次跳了零點八米。

  路過桑延的時候,她聽到他似乎鼓了下掌,非常貼心的鼓勵道:「這跳的遠,還沒我走一步的距離長。」

  「……」

  陳明旭剛好過來看比賽。看到桑稚這副毫不積極的樣子,他劈頭蓋臉地教訓了她一番,並要求她最後一次必須好好跳。

  就算跳遠能力不行,也得好好跳。

  態度決定一切。

  在陳明旭和桑延的雙重刺激下。

  桑稚抿緊唇,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決定這次一定要跳出一個好的成績,讓他們刮目相看。她調整著呼吸,慢慢地往前跑。

  到中段的時候開始加速。

  在距離起跳線五釐米的位置跳起,落到沙坑上。然後,跟她腦補了千百遍的畫面一樣,一個沒站穩,桑稚的腳踝一崴,身子向前傾。

  桑稚下意識伸手支撐,雙手蹭到沙子,生生髮疼。而後,整個人摔進了沙坑裡。

  旁邊立刻有志願者過來,想將她扶起來:「沒事?」

  桑稚疼得眼淚不受控掉落,嘶了一聲,卻沒哭出聲,勉強地說著:「沒、沒事。」

  腳踝鑽心的疼,桑稚費了半天的勁兒,都站不起來。

  這個情況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桑延和段嘉許連忙跑過來,連在不遠處看著的陳明旭都跑了過來。

  段嘉許的距離更近些,他先跑到桑稚的旁邊,半蹲下,抓住她的胳膊,但沒使勁:「能站起來不?」

  桑稚開始後悔自己的較真。比起疼痛,更讓她覺得無地自容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她低著腦袋,搖了搖頭。

  桑延扯住她另一邊的手臂,皺著眉道:「你怎麼不繼續立定跳遠了?」

  桑稚這才哭出來,委屈的要死:「你不是嘲笑我。」

  兩個人合力把她拉了起來。

  桑延蹲了下來:「上來,去塗點藥。」

  陳明旭在一旁看著,有些愧疚:「桑稚,你沒事?老師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早知道你就那樣跳,樂在參與……」

  桑稚爬到了桑延的背上,眼裡還含著淚,忍著哭聲說:「沒事兒……」

  她的這個樣子讓陳明旭更內疚了。他轉頭,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段嘉許:「桑稚哥哥?你怎麼在這?」

  「啊,我記起來了。」陳明旭開始絮絮叨叨,「你上次好像跟我說了你在南蕪大學讀?實在抱歉啊,沒照顧好你家的孩子……」

  說完,他又注意到背著桑稚的桑延,愣了下:「這位是?」

  桑稚的頭皮一緊。

  思緒瞬間飄到半年前的那次叫家長,疼痛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巨大的心虛感和恐懼向她籠罩而來。

  怎麼回答?

  說他才是桑延,才是她親哥,那所有的謊言都會被識破,她肯定要完蛋。

  或者說他是她哥哥的朋友?

  那為什麼是他背著她,這樣就很奇怪。

  見桑稚緊張成這樣,段嘉許也想到了什麼,剛想說話。

  下一刻,桑稚勾著桑延脖子的力道收緊,像是要勒死他,又像是要堵住他接下來的話。她的腦袋空白,說的話完全沒過腦,破罐子破摔那般地吐出兩個字。

  「爸爸。」

  桑延立刻側頭:「?」

  疼痛和緊張又催化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吸著鼻子,說話也抽抽噎噎的:「老師,這、這是我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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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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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1:49 PM

第19章 偷偷

  桑延被桑稚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脖子微微發紅。聽到這話,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 像是被嗆到了,猛地咳嗽了起來。

  「啊?」陳明旭沒反應過來, 又看了看桑延的臉, 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桑稚, 你說這是你爸爸?」

  桑稚怕得要死, 腦補了一大堆戳穿之後被所有人謾駡的畫面, 對她來說堪比世界末日來臨。她的底氣一點兒也不足, 不敢再吭聲, 只是點了點頭。

  一旁的段嘉許盯著桑稚的表情,忽然低下頭,笑了出聲。

  小姑娘的眼睛圓又大,覆著一層濕漉漉的眼淚,眼週一圈都是紅的,臉頰還被蹭到了污漬,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她的這個樣子,把陳明旭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處。

  被桑稚說成是「爸爸」的人跟「桑稚哥哥」站在一塊,很明顯是同齡人, 還穿著統一的志願者服裝。

  但聽桑稚這麼一說, 他和桑稚長得確實還還有點像。

  陳明旭暗暗想著。

  雖然不知道她撒謊的原因是什麼,陳明旭也不忍繼續問,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經開始禿了的腦袋:「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學校在運動場的兩個角搭建了帳篷, 底下坐著紅十字會的志願者以及校醫,以防有學生意外受傷。

  桑延勉強平復了情緒,面無表情地說:「好的。」

  隨後便背著桑稚往帳篷的方向走。

  陳明旭在後頭拉著段嘉許說了幾句。因為有家長在,他也放心,而後便到別處去觀察別的學生的情況。

  兩兄妹沉默地走在前面。

  過了幾十秒,段嘉許也跟了上來。

  桑稚趴在桑延的背上,心臟一直提著,不上不下。她忍不住往段嘉許的方向看,表情像是在求救。

  下一秒,桑延涼涼地開了口:「你剛剛喊我什麼?」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沒敢說話。

  「我是你爸爸?」

  「……」

  「你是摔到腿了還是摔到腦子了?」

  本來因為摔跤了,渾身都疼,桑稚一句話都不想說。剛剛逼不得已出聲應付完老師的事情,心情才放鬆了一點點,現在又要接受桑延的指責。

  她的喉間一澀,鋪天蓋地的委屈向她席捲而來。

  「你怎麼老罵我,你罵我一天了。」在這一瞬間,桑稚覺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她用力抿了抿唇,想忍住哭腔,還是沒能忍住,「我要跟爸爸說…你走開,我不要你背我了……」

  「……」桑延立刻閉嘴。

  過了兩秒,他又道:「腳崴到了,我不背你你怎麼走?」

  「我自己能走。」桑稚蹬著那條沒受傷的腿,想要下來,「我要自己走,我不要你背……」

  桑延回頭,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聽話點。」

  「我不要!」桑稚的眼淚還在掉,盯著他,「我為什麼要聽話,你老罵我,你一整天都在罵我……」

  桑延的氣焰消了大半:「……哥哥這不是跟你鬧著玩。」

  這軟化的態度沒有半點用處。

  桑稚的情緒一上來,話都不過腦就往外冒:「你這這麼不喜歡我,媽媽還沒把我生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叫她把我打掉。」

  「……」

  桑延皺眉:「你說什麼呢?」

  他的尾音上揚,音量也稍稍拔高,似是極為不贊同她的話。

  這語氣讓桑稚頓了幾秒,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她愣愣地看著桑延,過了幾秒後才眨了下眼,又掉出一大串豆大的淚:「你又罵我……」

  桑延:「……」

  離帳篷還有好一段距離。

  桑稚就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段嘉許聽著兩人的對話,以及桑稚從沒聽過的哭聲。他撓了撓眼下的皮膚,忍不住喊了聲:「喂,桑延。」

  桑延:「幹嘛。」

  他走上前來,看了桑稚一眼:「我來背。」

  聽到這話,桑稚的哭聲減弱了些,抬頭看向段嘉許。

  這個反應給出的意思格外明顯。桑延稍稍側頭,非常尊重地問了句:「你要他背?」

  桑稚徹底停住哭聲,定定地盯著段嘉許。

  「……」

  她雖然沒有給出肯定的回應,但這反應,像是被他背著,是多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桑延吐了口氣,忍著屈辱說:「行。」

  說完,他一聲不吭地把桑稚放了下來。

  等桑稚站穩之後,段嘉許蹲下把她背起來。

  桑稚趴在段嘉許的背上,回頭看了桑延一眼,想說點什麼,但又因為還在生氣,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段嘉許調整了下姿勢,盯著前方,隨口問:「除了腳還有哪疼?」

  桑稚抽著鼻子,小聲說:「手疼。」

  「還有嗎?」

  「膝蓋也有點。」

  「嗯,別哭了。」段嘉許說,「哥哥一會兒給你上藥。」

  桑稚沉默著點頭。

  這個角度,桑稚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剛剛段嘉許戴到她腦袋上的帽子,因為比賽被她還了回去。此時又出現在他的頭上。兩人的距離靠的近,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煙草味。

  太陽從另一個方向照射過來。

  他的半張臉露在光之下,頭髮染上點點光暈,嘴唇淡抿著。上半張臉在陰影之處,桃花眼稍斂,鼻樑挺直。

  五官俐落分明,看不出情緒如何。

  很快,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段嘉許突然出聲喊她:「小孩。」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做。

  沒等她回話,段嘉許又道:「把哥哥的帽子摘下來。」

  「……」

  桑稚乖乖照做:「然後呢?」

  段嘉許的語氣散漫:「然後戴到你頭上。」

  桑稚一愣。

  似乎注意到她的怔愣,段嘉許下意識回頭。他看著她傻乎乎的表情,眉眼一抬,輕笑道:「不覺得曬?」

  -

  到了帳篷那。

  段嘉許把桑稚放到一張椅子上。

  受傷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中暑的人。

  桑延把校醫叫了過來,讓她幫忙看看桑稚的傷。

  校醫檢查了下桑稚的腳踝,拿了冰袋和藥水過來,說:「沒什麼事,不嚴重。冰敷一下,然後噴點藥就好了。這幾天別再運動了。」

  段嘉許看了眼:「不用去醫院看看?」

  「沒事,就是輕微扭傷。」校醫說,「不過以防萬一,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也行。」

  桑延:「還是去看看。」

  桑稚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腫的腳踝,沒說話。

  段嘉許到旁邊拿了瓶生理鹽水和碘伏,蹲到桑稚的面前:「先處理一下別的地方,然後再去醫院。」

  桑延走過去:「我來。」

  桑稚這才開了口,賭氣般地說:「不行。」

  「……」桑延盯著她,忍了忍,「行,我去給你倒杯水。」

  見狀,段嘉許看向桑稚,挑著眉笑:「這麼信得過我?」

  桑稚的眼睛還紅紅的,又低下頭,把掌心攤平放到他的面前,支吾道:「我哥那麼沒耐心,會弄得我很疼的。」

  段嘉許:「小桑稚怕疼啊?」

  桑稚點頭,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沒面子,補充了句:「哪有人不怕疼。」

  「這樣啊,但可能會有一點疼。」段嘉許垂下眼,擰開生理鹽水的瓶蓋,「能不能忍忍?」

  桑稚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你不能小力點嗎?」

  「有一點點疼。」看著她這副警惕又防備的模樣,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一點也不行?」

  桑稚格外堅決:「不行。」

  「那行。」段嘉許說,「哥哥小力點。」

  桑稚狐疑地看他,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說了句:「哥哥,我很記仇的。」

  「嗯?」

  「你不要騙我。」

  「這麼嚴重嗎?」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她,「那我讓別人來給你塗行不行?」

  「……」

  「我可不想讓小桑稚記恨我啊。」

  桑稚抿了抿唇:「不行。」

  段嘉許的語氣帶了點玩味,慢慢地往她手上的傷口倒著生理鹽水:「什麼都不行,你還講不講理?」

  「……」

  生理鹽水的刺激性不強,傷口處只有小小的不適感,並不太疼。桑稚盯著他的動作,覺得還能忍受。

  像是在幫她分散注意力,段嘉許漫不經心地說著:「初二了還不知道怎麼講道理?」

  桑稚皺眉:「我雖然之前跟你說過不懂怎麼講道理,但是我整體是個很講道理的人。」

  段嘉許又笑了:「是嗎。」

  把她手上的傷口清洗乾淨後,段嘉許又把她右腿的褲腳捋上去,處理著膝蓋上的傷口。

  他這個語氣讓桑稚很不高興:「本來就是。」

  段嘉許的表情認真又專注,盯著她的傷口處,反倒顯得語氣心不在焉的:「嗯,小桑稚最聽話。」

  桑稚瞅他,默默地閉了嘴。

  「對了,剛剛你跟你老師說你哥是你爸。」段嘉許彎起唇角,突然提起這個事情,「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桑稚想了想:「我老師沒見過我爸爸。」

  段嘉許:「嗯?」

  桑稚:「那就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了。」

  「……」段嘉許把瓶蓋擰好,好笑道,「你哥就這麼老啊?他還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呢。」

  桑稚才注意到這個點,表情瞬間僵住,過了好半天才道:「那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

  段嘉許開始給她塗碘伏,沒有說話。

  桑稚猶豫著問:「那如果老師問起來的話,我能不能說你倆穿的是親子裝。」

  「……」段嘉許抬眼,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意味深長道,「小孩,你有沒有良心?」

  「啊?」

  段嘉許淡淡道:「哥哥對你那麼好,你還幫著你哥欺負我?」

  桑稚頓了下,沒懂:「我哪有欺負你。」

  段嘉許當沒聽見。

  桑稚眨著眼,有些不知所措,給自己解釋著:「哥哥,我覺得我……我對你還……還挺好的。」

  這次段嘉許有了動靜,把她腦袋上的帽子戴回自己的頭上。

  桑稚:「……」

  她忍不住說:「你還挺幼稚的。」

  段嘉許淡淡道:「嗯,還罵人。」

  「……」桑稚瞪大眼,冤枉道,「我哪有罵人。而且你這麼大個人,我怎麼欺負你。你不要冤枉我。」

  段嘉許:「把手伸出來。」

  桑稚頓了下,乖乖伸手。

  他握著她的手腕,固定住,而後低下眼,慢條斯理地往她掌心上的傷口塗抹著碘伏。卻完全不搭理她的話,仿佛真的生氣了。

  桑稚囁嚅道:「哥哥,你怎麼不理我。」

  「……」

  貼了半天的熱臉都沒有用處,桑稚也有點小不服:「你還挺計較的——」

  見他瞬間看了過來,桑稚立刻改口:「不是,是記仇——不對,就是,那什麼,你的記性還挺好的。」

  「記性挺好?」段嘉許的眼角微揚,終於開始給她回應,「不還是在罵哥哥記仇嗎?」

  「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桑稚頓住,很沒骨氣地把話收回,「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誇你的意思。」

  段嘉許站了起來,從旁邊拿了包濕紙巾,撕開:「可哥哥不愛聽這個。」

  桑稚:「……」

  真的難對付。

  隨後,段嘉許微微彎腰,湊近桑稚,想把她臉上的污漬擦掉:「說點別的聽聽?」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距離,桑稚下意識往後縮。

  以為她是不喜歡別人碰她臉,段嘉許的動作一停,也不太在意,把紙巾遞給她:「臉上弄到髒東西了,自己擦乾淨?」

  桑稚沉默片刻,沒接過,又把身子往前傾。

  其間的意味很明顯。

  桑稚很理所當然地說了句:「我看不到。」

  「怎麼還這麼彆扭。」段嘉許低笑著,慢騰騰地給她擦著臉。等擦乾淨之後,他也沒立刻站直起來,反倒開口道,「小孩,你覺得不覺得——」

  桑稚莫名有些緊張:「什麼。」

  段嘉許歪了歪頭,拖腔帶調地說:「我這怎麼跟伺候祖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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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實不相瞞,雖然你現在可能覺得沒什麼可能,但我以後確實是你的祖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1:5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5 01:56 PM 編輯

第20章 偷偷

  腳踝處被冰敷了一陣,手上和膝蓋上的傷口也都處理過,疼痛緩解了不少。桑稚的心情也因此沒那麼差了。

  她從小到大就是這麼被照顧的,所以此時除了覺得跟他的距離靠得有點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桑稚看了他一眼, 嘀咕道:「我也沒讓你幹嘛。」

  不就塗個藥,擦個臉。

  又不是讓他做什麼多艱難的事情。

  怎麼就成了伺候祖宗了。

  那他的這個祖宗可太好伺候了。

  「憑空多了個妹妹,你親哥還跑了。」段嘉許的眼瞼抬起, 站直起來,「小孩, 你自己算算, 哥哥都幫了你多少忙了?」

  桑稚頓了下,忍不住說:「那你有事我也能幫呀。」

  像是覺得這話有趣,段嘉許饒有興致地坐到她旁邊,撇過頭笑:「嗯?你要幫我什麼?」

  「就……」只冒出了一個字,桑稚就停住了,完全想不到能幫他什麼。她撓了撓頭, 敗下陣來,只能傻乎乎地扯開話題,「我哥跑哪去了……」

  段嘉許懶懶道:「不要你了。」

  桑稚哼了聲:「我還嫌棄他呢。」

  說完,她想起了剛剛的事情, 開始憂愁:「我哥會不會很奇怪我在老師面前叫他爸爸的事情, 而且他還聽到了老師喊你桑稚哥哥。」

  「嗯。」段嘉許說,「估計猜到我冒充他去見你的老師了。」

  「……」

  桑稚的頭皮發麻:「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段嘉許歎息了聲,「咱倆都要完蛋了。」

  「……」被他這樣一說, 桑稚也有點提心吊膽,訥訥道,「也不會,我一會兒跟他說說,他也不會跟我爸媽說的……」

  段嘉許:「你不是不理他了嗎?」

  「又不是我不想理他,是他總說我。」說到這,桑稚的情緒開始低落,「平時就算了,我都摔跤了他還凶我。」

  「你覺得他不關心你?」

  桑稚抿了抿唇,沒點頭也沒搖頭。

  「你剛剛在老師面前說的話不是挺有意思的?」段嘉許說,「你哥聽到了,不得多問幾句,這不也是關心嗎?」

  桑稚悶悶道:「那他不能溫柔點問嗎?」

  段嘉許覺得好笑:「讓你哥溫柔?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

  好像有點道理。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又看他一眼,很快就低下頭。

  在這安靜的氛圍裡,說去給她倒杯水,然後半天不見人影的桑延總算回來了。他的手裡拿著兩瓶水,遞了一瓶常溫的給桑稚:「喝完去醫院。」

  桑稚沒動靜。

  桑延乾脆蹲到她面前,又朝她抬了抬手:「喝不喝?」

  桑稚這才磨磨蹭蹭地接過。

  而後,桑延扭頭看向段嘉許,問道:「傷口處理好了?」

  段嘉許嗯了聲。

  桑延把剩下那瓶水扔給他:「謝了兄弟。」

  段嘉許靠著椅背,無所謂地笑了下。過了幾秒,桑延在桑稚面前背過身,說:「上來。」

  桑稚覺得自己還在跟他冷戰,當做沒聽見。

  桑延回過頭,盯著她看了好一陣,才說:「你『親哥』下午有課,沒工夫送你去醫院,只能讓你『親爸』送。」

  「……」

  「快點。」

  聽著這話,桑稚下意識扭頭看段嘉許。

  段嘉許也站了起來,翻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隨口說了句:「你不是也有課?」

  這話是確實沒打算去的意思。

  「你記錯了。」桑延眼也沒抬,又對桑稚說,「快點上來。」

  他的語氣總帶著幾絲不耐。

  沒了段嘉許這個大腿,桑稚也不敢鬧太久的情緒,怕桑延真的不管她了,只能很沒骨氣地趴到他的背上。

  段嘉許又把腦袋上的帽子戴到她的頭上。

  「好好聽你哥的話。」

  桑延背著桑稚往操場的出口處走。

  兩人都很安靜。

  走了十幾米後,桑稚忽然又回了頭,往帳篷的方向看。

  在距離帳篷不遠處的地方,有個小男生奔跑時摔了一跤。桑稚看到段嘉許快步走了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距離不算近,陽光還猛烈。

  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彎腰替那個男生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氣質溫潤清朗,仿佛是在笑。看上去,就像是個從骨子裡就能透出溫柔來的人。

  桑稚的心情突然有些悶。

  本來還有些話想跟他說。

  想問問他,能不能不要再喊她「小孩」。至少她覺得現在,她已經不再像個小朋友了。

  可好像又是沒必要的。

  因為並沒有那麼多次要見面的機會。

  而且,他好像不僅僅是對她那麼好。

  他對所有人,好像都是這樣的。

  溫和,卻又疏遠。

  -

  桑延背著桑稚出了操場,沉默著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因為剛剛的爭吵,桑稚的心情有些複雜。有一點點的小後悔,又不太願意拉下臉來跟他和好。

  此時桑延不吭聲,她也沒主動說話。

  桑稚單手勾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拿著水瓶,不知不覺就失了神。想起了小時候,他也經常這麼背著她回家。

  好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桑稚又想起了剛剛火氣一上來,跟他說的那句話。

  桑延在此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我先不跟爸媽說了,他們現在在上班,跑回來一趟也挺麻煩的。」

  桑稚:「哦。」

  桑延淡淡道:「晚點我再讓媽打個電話跟你老師請假。」

  桑稚默了幾秒,又哦了一聲。

  出了校門,桑延攔了輛的士,扶著桑稚進車裡。他跟司機說了句「去附近的醫院」,又轉頭跟桑稚說:「把安全帶繫上。」

  瞥見桑稚的手心上有傷,他便自己湊過來給她繫上。

  桑稚忍不住說:「你怎麼不系。」

  桑延扯了下唇角:「我嫌勒得慌。」

  桑稚:「那我也嫌勒得慌。」

  桑延已經坐了回去,不太在意地說:「那你就慌著。」

  「……」

  車內又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陣,桑延突然丟了條軟糖過去:「吃糖。」

  恰好落到桑稚的大腿上。

  桑稚下意識垂下眼,沉默著看著那條軟糖,拿了起來。她的口味跟桑延的有點相似,都很喜歡吃這個牌子的軟糖。

  裡邊有九顆。

  向來是她拿五顆,桑延拿四顆。

  桑稚又看向桑延。

  他沒往她的方向看,目光盯著窗外,看起來有些倦。這突如其來的糖,像是在讓步,又像是在表達歉意。

  家人之間,那難以說出口的歉意。

  半晌,桑稚忽然問:「哥哥,你剛剛是去買糖了嗎?」

  「想什麼呢?」桑延的眼皮耷拉著,看都沒看她一眼,「順手拿的。」

  桑稚沒說話,低頭把包裝紙撕開,把裡頭的九顆軟糖都倒出來。隨後,她拿起四顆,傾身湊到桑延的旁邊。

  把糖放進他的手心裡。

  桑延的手指動了動。又像是沒注意到那樣,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過了幾秒,桑稚又從自己的那五顆裡,拿了兩顆給他。

  也跟他用了同樣的方式。

  在用這兩顆糖來傳達自己的話。

  一顆在說謝謝;

  另一顆在說,對不起。

  -

  兄妹之間的爭吵來得快去得也快。

  桑稚的氣性一過,也不再保持沉默,憋了半天的話,在此刻全部說了出來:「本來你就有不對,我一去那你就說我矮,嘲笑我穿的衣服,還說我跳遠跳的不好。」

  桑延冷笑:「我天天被你說醜我說什麼了?」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說的又不是假的。」

  「……」

  桑延懶得理她了。

  桑稚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了好一會兒,很快便無所事事地喊:「哥哥。」

  桑延沒應。

  桑稚:「你今天怎麼去當志願者了?」

  「……」

  「你是不是想參加多點活動。」桑稚想了想,「然後多認識幾個女生,就提高了脫單的機率。」

  桑延的額角抽了下。

  「那哥哥,我覺得你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閉嘴。」

  「你應該好好學習,多賺點錢。」

  見她沒完沒了了,桑延被煩到不行,皺著眉說:「我就去當個志願者,你哪來那麼多話?」

  桑稚把脖子縮了回去,嘀咕著:「我不就問問。」

  「平時不見你那麼關心我?」

  「那我平時沒見到你呀。」桑稚理所當然地說,「現在見到了,難得見一面,就關心一下意思意思。」

  這小鬼一來勁,怎麼說都沒用。

  桑延吐了口氣,應付般地說著:「缺人。陳駿文是體育部部長,就把我們宿舍另外三個人的名字都填上了。」

  得到了答案,桑稚總算消停了些。她的嘴唇動了動,有點想問段嘉許的事情,猶豫了很久,還是一個字都沒問。

  過了一會。

  桑延忽地出聲:「女兒?」

  桑稚:「?」

  但他似乎不是在跟她說話,半闔著眼:「段嘉許你哥?」

  桑稚微妙地看他:「你幹嘛。」

  桑延摸了摸下巴,繼續自言自語:「也挺好。」

  「……」

  有病。

  -

  去醫院檢查之後,確實沒什麼大礙。重新處理完傷口,桑延把桑稚送回家,等到黎萍回家後便回了學校。

  校運會一過,便迎來了週末。

  桑稚在家休息了兩天,走路依然不太利索。可桑榮和黎萍都要上班,他們就想到了正處大三,各方面都要閒出屁來的桑延。

  讓桑延又做起了桑稚讀三年級之前的事情。

  每天接她放學回家。

  一開始桑稚還不太樂意。

  但後來,桑稚發現桑延似乎比她更不樂意,每次來接她都頂著一張臭到發黑的臉,她又開始樂意了。

  週五放學那天。

  因為桑延五點之後才有空,桑稚像往常一樣待在教室裡寫作業。周圍還剩小半的同學沒走,在打掃著衛生。

  沒多久,突然有人喊她:「桑稚,有人找你。」

  桑稚立刻從作業堆裡抬起頭,意外地看到有段時間沒見的殷真如站在門口。她眨了眨眼,起身走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殷真如這才注意到她的腳:「你這腳怎麼回事?」

  「扭到了。」

  「你怎麼也不注意點。」殷真如皺眉,「疼嗎?」

  桑稚搖頭:「不怎麼疼了。」

  兩人好一段時間沒說過話,此刻還有些陌生了。

  殷真如撓了撓頭,安靜了片刻之後,才猶豫著說:「桑稚,你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桑稚愣了下:「啊?」

  「就是,我有點事兒……」殷真如像從前那樣,搖著她的手臂撒嬌,「你就陪我去,我一個人不好去。」

  「去哪?」桑稚說,「我還在等我哥。」

  「你哥來幹嘛呀?」

  「接我回家。」桑稚老實道,「因為我腳受傷了。」

  殷真如:「我看你這走的也挺好的呀。」

  桑稚沒說話。

  「走嘛。」殷真如又晃了晃她的手,「我又不會帶你去什麼地方,我就無聊而已。我們去附近吃點東西呀。」

  桑稚盯著她看了好一陣,才慢慢點頭。

  「我先跟我哥說一聲。」

  桑稚回到座位上,從書包裡翻出自己的手機,正想給桑延打個電話的時候,那頭剛好打了過來。她接起電話:「哥哥。」

  桑延:「你出來沒有?」

  「還沒。」

  「你晚點再出來。」桑延說,「我今天有點事。我讓段嘉許來接你了,他五點半才下課,你再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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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左手是朋友,右手是暗戀對象,你選哪個?

  桑稚:嗯?我是右撇子,用不上左手。

  桑稚:砍掉(霸總語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1:59 PM

第21章 偷偷

  這話來的意外。

  桑稚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她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此時才剛過四點半。距離五點半還有一個小時。

  有不受控的小期待在心頭髮酵,摻雜著幾絲莫名的緊張。但很快,想到剛答應了殷真如的事情,她的心臟又像是缺了個口, 所有情緒都一一漏掉。

  桑稚有點說不出口,但又覺得出爾反爾不好,往殷真如的方向看了眼, 模樣極為猶豫。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桑延又開口問:「聽到沒有?」

  桑稚慢慢地啊了聲, 仿佛沒聽清一樣。

  桑延勉強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我說, 段嘉許一會兒去接你, 五點半左右。他到時候應該會給你打電話,你先在班上寫會兒作業。」

  桑稚:「五點半?」

  桑延:「嗯。還有,今天給我老實點,別給別人惹麻煩。」

  「……」桑稚正想反駁。

  桑延又冒出一句「行了我忙著呢」,隨後便毫不留戀地掛了電話。

  聽著聽筒裡傳來機械的嘟嘟聲, 桑稚把手機放了下來,無言地看著螢幕。她把手機放下,忍氣吞聲地開始收拾書包,背上之後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

  殷真如過來挽住她的手臂。

  走了一段路。

  想起之前的事情, 桑稚狐疑地問:「你不會又是帶我去找傅正初。」

  「啊?」殷真如一愣, 連忙擺了擺手,「不是啊,我也很久沒跟他玩了。他最近跟換了個人似的, 一天到晚在學習。」

  「不是就行。」殷真如沒騙過她,桑稚也沒懷疑,只是補充了句,「那我陪你去吃點東西。但五點半的時候,我得回來找我哥。」

  殷真如說的附近,就是在學校的後街,在南蕪大學走出去的一條巷子裡。裡邊有不少小攤位和店鋪,她們兩個以前也去過幾次。

  這樣一來一回,一個小時也差不多。

  殷真如沉默幾秒,點點頭:「好。」

  兩人下了樓。

  桑稚因為腿腳的關係,走的有些慢,一隻腳踩住臺階,另一隻又踩上,才繼續下一個臺階。她沒讓殷真如扶,自己扶著扶手慢吞吞地挪。

  以前話很多的殷真如,不知為何,今天話格外少。

  桑稚主動提了個話題:「你今天怎麼突然來找我了?」

  「嗯?」殷真如似乎是在想事情,反應有些遲鈍,「我很久沒找你了嗎?誒,因為分班了嘛,然後我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就沒什麼時間找你。我改天介紹你們認識呀。」

  她的人緣向來好,桑稚沒太在意:「沒事,我就問問。」

  殷真如:「就有點想你了嘛,所以來找你玩。」

  桑稚點頭,唇角彎了起來,唇邊有個梨渦陷進去。雖然她說不出什麼肉麻的話,但聽到朋友這樣說,也挺開心。

  出到校外,兩人左轉直走,再左轉。

  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說的多是最近班上的事情。見殷真如總心不在焉的,桑稚說著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忍不住問:「我覺得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殷真如立刻抬起頭:「怎麼了?」

  桑稚:「你是不開心嗎?」

  殷真如:「沒、沒呀。」

  「那我感覺你話好少。」

  「是嗎?」殷真如揉了揉鼻子,「可能有點困。」

  「你昨天熬夜了?」

  「……嗯。」

  兩人走到後街,桑稚看了看附近的店鋪,隨口問:「你想吃什麼?我們去點份雲吞?」

  殷真如沒應,反問:「桑稚,你今天帶錢了嗎?」

  聽到這話,桑稚訥訥低頭,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幣:「帶了二十,夠了。」

  殷真如忽地低下頭,語氣似乎帶了點羞恥和內疚,往另一條巷子指了指:「我不想吃雲吞,我們去那邊。」

  桑稚順著看去。巷子有些黑,那頭的人流量也少,巷口站著幾個在抽煙的少年。見狀,她的腳步停住,不解道:「去那邊幹嘛?我沒去過那邊,而且那邊看起來不像有吃的東西。」

  「就是——」殷真如的表情有些急了,「我不想吃東西了,我想去網。」

  桑稚懵了下,顯然沒想過會聽到這兩個字:「網?」

  殷真如有些難堪地應了聲:「對。」

  桑稚提醒她:「殷真如,網沒成年進不去,要身份證的。」

  殷真如:「那家能進的。」

  「那不就是黑網嗎?」

  「……對。」

  「不行。」桑稚皺眉,拒絕了她說的話,「你去網幹什麼?」

  「我想玩遊戲……」殷真如苦著臉,「我最近成績變差了,我爸媽都不讓我碰電腦了。」

  「那也不能去黑網。」

  殷真如扯著她的手:「你就陪我去嘛,我一個人不敢進去。」

  「不行,我爸媽不讓我去那些地方。」桑稚雖然有些任性,但該聽的話還是會聽,半點沒退讓,「你想玩可以去我家玩。」

  殷真如搖頭:「那個遊戲得下載好久。」

  桑稚:「那我今天回去給你下載,明天你來我家玩。然後你好好學習,提高成績之後,你爸媽會讓你玩的。」

  「反正都來了。」殷真如的眼神飄忽,「你今天就陪我去一次嘛。我就去這一次,以後都不去了,行嗎?」

  桑稚盯著她,沒吭聲。

  兩人僵持半晌。

  說半天她都不同意,殷真如生氣了,自顧自地往巷子的方向走,提高音量說:「那算了,我自己去。你回家去。」

  站在巷口的少年們只是掃了她一眼,也沒有別的舉動。

  桑稚有點不安,但又怕她出什麼事情,捏了捏書包帶,硬著頭皮跟了上去:「殷真如,你別去行嗎?」

  巷子裡的光線暗,沒有燈,道路略窄,有垃圾堆在一邊,顯得又髒又亂。

  桑稚走路速度沒殷真如快,喊了好幾聲,殷真如才停了下來,回頭看她。她往周圍看了看,完全不想繼續待在這:「你別鬧了,我們回去。」

  沒等殷真如說話,桑稚看到有幾個人從旁邊的一間房子裡走出來。

  是三個女生,穿著職中的校服。

  領頭的女生盯著一頭酒紅色的頭髮,臉上抹著濃妝,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的校服上還畫滿了各種怪異的圖案,手裡拿著根煙,吐著煙圈對殷真如說:「怎麼這麼晚?等你半天了,小妹妹。」

  殷真如慢慢轉頭,怯怯道:「老、老師今天留堂……」

  紅頭髮女生:「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跑了呢,還打算明天去你學校找你玩玩。」

  「……」

  「跟你爸媽要錢沒?」

  「姐姐,我真的沒錢,我爸媽不給我……但、但是,我朋友帶了錢……」說到這,殷真如回頭看向桑稚,懇求道,「桑稚,你不是帶了錢嗎?」

  桑稚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殷真如,眼珠子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緒。

  殷真如不敢跟她對視,立刻別開眼。

  聽到殷真如的話,紅頭髮女生才注意到站在殷真如後面的桑稚,流裡流氣地走了過去:「帶了多少錢啊。」

  桑稚抿了抿唇,從口袋裡拿出那張二十。

  紅頭髮女生接過:「就這點?」

  桑稚點頭。

  紅頭髮女生嘖了兩聲:「小妹妹,你有沒有這麼窮啊?」

  站在她後面的兩個女生猛地笑了起來:「好像還是個瘸子呢。」

  「小瘸子。」她瞬間改了口,用握著煙的手往桑稚臉上拍了拍,笑道,「你沒錢,你爸媽總該有?借點給姐姐花花?」

  怕被煙頭燙到,桑稚沒敢動,慢吞吞地嗯了聲。

  紅頭髮女生這才收回手,輕聲說:「那明天放學之後過來這找我。對了,敢告訴老師家長的話,姐姐每天都去你學校找你玩哦。」

  桑稚頓了兩秒,又嗯了一聲。

  紅頭髮女生這才滿意地往回走,路過殷真如的時候,用力扯了扯她的頭髮,冷笑道:「你明天也給我帶錢來,別拿你爸媽不給的話應付我,偷也得給我偷到。」

  殷真如的身體順著她的力道往後傾,發著抖,話裡帶了哭腔:「姐姐,你別打我……我明天一定給你……」

  恐嚇完之後,三個女生有說有笑地當著她們的面說了好些話,過了好半晌才出了這條巷子。

  留殷真如和桑稚站在原地。

  桑稚看向殷真如,面無表情道:「你認識她們?」

  「我昨天去網遇到的。」殷真如開始掉眼淚,「桑稚對不起,我真的太害怕了……我零用錢都用完了,我爸媽也不多給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好……」

  她沒應,轉頭往巷口的方向走。

  殷真如急了,連忙跟上來:「你別生我的氣,反正給她們錢就好了,她們應該也不會傷害人……等放假,放假之後就沒事了……」

  「……」

  「桑稚……」

  桑稚忽地轉頭,問道:「你是被她們勒索了嗎?」

  殷真如可憐兮兮地點頭。

  「那你為什麼叫我過來?」桑稚明顯來了氣,聲音隱隱冒火,「你應該告訴你爸媽,或者告訴老師,你為什麼叫我過來?」

  「你剛剛不是聽到她們說的話了嗎……」殷真如被她凶的一愣,嗚咽道,「我要是告訴家長,她們得天天來找我,我不敢……」

  「……」

  「而、而且……」殷真如的聲音變得含糊,「你家不是挺有錢的嗎?」

  極強的背叛感浮上心頭。

  桑稚盯著她,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沒再說話,沉默著走出了巷子。

  殷真如抹著眼淚,提心吊膽地跟著她。

  半晌後,桑稚出了聲:「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殷真如又開始哭:「桑稚……」

  「你不用聽她們嚇你。」桑稚平靜地說,「回家了之後就告訴你爸媽,他們總不可能不管你,那幾個人看起來也沒比我們大多少。沒什麼好怕的。」

  「……」

  殷真如低下頭,不知聽沒聽進她的話。

  說完之後,桑稚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那我走了,再見。」

  殷真如也沒再跟上來。

  桑稚不敢繼續在那塊區域待著,走路的速度加快了些,直到走到平時熟悉的牛雜店附近,才停了下來。她發了好一會兒的愣,有些茫然,忽然想起了段嘉許。

  桑稚的精神一緊,猛地從書包裡翻出手機。

  這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段嘉許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

  讓他等了好一段時間,桑稚開始提心吊膽,怕被罵,也怕他生氣。正想打回去,那頭剛好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她連忙接了起來。

  似乎沒想過這次她會接起來,電話那邊明顯頓了好幾秒,才出聲問:「桑稚?」

  桑稚乖巧地嗯了聲。

  段嘉許鬆了口氣:「你跑哪去了?你哥沒讓你在學校等我?」

  桑稚:「在陳記雲吞旁邊,我哥說了。」

  安靜幾秒。

  段嘉許:「你在那邊等我。」

  -

  幾分鐘後,段嘉許出現在雲吞麵館的門口。他似乎是跑著過來的,額間冒著細細的汗,臉上也染上幾分紅。表情難得半分笑意不帶。

  看到桑稚半點事沒有,他的眉間稍稍一鬆,又擰了起來。

  桑稚主動喊人:「哥哥。」

  段嘉許語氣淡淡:「你剛剛跑哪去了?」

  桑稚猶豫了下,老實地指了指剛剛那條巷子。

  「那邊?」段嘉許看了過去,視線停了一下。他重新看向她,像是覺得不可思議那般,氣極反笑:「網?」

  「……」

  「誰讓你去的?」

  桑稚瞅他,不敢吭聲。

  段嘉許的胸腔微微起伏,像是按捺著脾氣:「電話也不接?」

  「……」

  「你不樂意讓我來接你,你跟你哥說。」段嘉許停頓了下,直勾勾地盯著她,桃花眼忽地一斂,唇角彎了起來。他的聲線壓低,語氣又變回平時那般吊兒郎當的,卻莫名像是帶了尖銳的刺,「你知道哥哥窮,也沒那麼多時間。」

  桑稚這才開了口:「我沒……」

  她不安地抓住書包帶,遲疑著要怎麼跟他說剛剛的事情。不太想麻煩他,也怕他會覺得自己蠢,那麼容易就被騙到那邊去。

  見桑稚看上去似乎是帶了慚愧。段嘉許的火氣才稍稍散了些,但還是收起了笑意,面無表情道:「知不知道哪錯了?」

  「……」

  「嗯?」

  「……」

  他的語氣刻意咬重了些:「說話。」

  桑稚從沒見過段嘉許生氣的模樣。此刻莫名聯想到了,以前桑延闖了禍,桑榮準備打他之前,教訓他的語氣。

  好像跟現在段嘉許的語氣一模一樣。

  她的腦子裡瞬間又冒起了一句話。

  ——「小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桑稚猛地把手背到身後,膽怯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動作很大,又來得突兀,看上去有些莫名而怪異。段嘉許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這是什麼意思,繃著的表情也有了裂痕。

  下一秒,桑稚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哥哥,對不起。」

  小姑娘的語氣怯怯又緊張,似乎是真被嚇到了,段嘉許的火氣漸消,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又聽到她語出驚人地冒出了句:「——你不要打我。」

  「……」

  「我們…我們講道理就好。」桑稚又退了幾步,不敢湊他太近,「我這次會聽的,我懂怎麼講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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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2:0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5 02:03 PM 編輯

第22章 偷偷

  天色漸暗。

  一旁的路燈還未亮起,顯得段嘉許的眸色更加的深沉。他定定地看著桑稚,唇線稍稍抿直,看不太出情緒如何,也沒有其他的舉動。

  這樣的安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桑稚緊張又憂心忡忡地補一句:「我爸媽都沒打過我。」

  段嘉許似是而非道:「我打你?」

  桑稚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不是嗎?」

  段嘉許笑:「我說不是了嗎?」

  「……」

  他的眼皮動了動,突然注意到桑稚乾淨的校服上有個格外顯眼的痕跡。位置在領口旁邊,很明顯是被煙灰燙出來的。

  段嘉許的目光一頓,以為是自己看錯,緩緩湊近了些。

  桑稚卻以為他是真要教訓她,緊抿著唇,神色忌憚,認命地把藏在身後的手攤平,怯怯放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的喉結滾動了下,指著她的衣領:「怎麼弄的?」

  桑稚一怔,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這才發現衣服上被燙出了個痕跡。她下意識用指腹蹭了蹭,沒蹭掉。

  「小孩。」段嘉許低聲問,「有人欺負你?」

  桑稚遲疑地點頭。

  段嘉許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下意識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口,皺著眉說:「怎麼不告訴哥哥?」

  「我不想麻煩你。我哥也讓我老實點,別給你惹麻煩。」桑稚溫吞道,「我沒打算瞞著,回去會跟我爸爸媽媽說的。」

  段嘉許耐著性子問:「有沒有打你?」

  桑稚想了想,搖頭:「就拍了拍我的臉, 拿了我二十塊錢,然後讓我明天拿錢去給她們。」

  「你怎麼跑那邊去了?」

  「我朋友叫我去的。」想起殷真如,桑稚的心情又變差了,音量隨之小了些,「她覺得害怕,就叫我一塊去。」

  段嘉許的話裡帶了幾絲荒唐:「她怎麼不告訴家長?」

  「因為那些人說,告訴家長就天天來我們學校找我們。」他問什麼,桑稚答什麼,「所以她不敢告訴家長。」

  聞言,段嘉許半蹲了下來,與她平視。

  而後突然冒出了句:「把手伸出來。」

  他這明顯不是要給她什麼東西的樣子。桑稚狐疑地看他,沒動,半晌後才伸出手。

  段嘉許抬手,猝不及防地打了下她的掌心。

  力道輕輕的,反倒像是在跟她擊掌。

  桑稚立刻縮回手:「你幹嘛。」

  段嘉許懶懶道:「打你。」

  「……」

  「小孩,聽好了。以後誰再騙你去不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你也不能去。」段嘉許站直起來,揉了揉她的發頂,「聽到沒有?」

  桑稚憋屈道:「那你也不能打人。」

  「嗯?怎麼不能打人?」段嘉許低笑了聲,「你要是不聽話——」

  桑稚的神情警惕。

  他拉長尾音,語氣帶了幾分玩味:「哥哥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

  見時間不早了,兩人也沒繼續待在原來的地方。

  「這次膽子還挺大?」段嘉許扶著她的胳膊,慢慢走出這條巷子,「被欺負也沒哭鼻子。」

  桑稚無所謂:「反正沒弄疼我。」

  「你那朋友跑哪去了?」

  「不知道。」

  段嘉許:「你這個年紀,大概也懂一些事情了?如果這個朋友對你不好,是壞朋友,以後你就不要跟她來往了。」

  桑稚默默點頭。

  「回去記得告訴你爸媽。」段嘉許說,「以後遇到別的事情,也都不要瞞著,他們都會保護你的。」

  「知道了。」

  見她似乎聽進去了,段嘉許也不再提這些,問道:「你哥接你的時候,你倆怎麼回家的?」

  嘴裡的「打的」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桑稚倏地想起了什麼,立刻把話咽回了肚子,改口道:「坐公交。」

  「坐公交?」段嘉許挑眉,「你這腳不怕被人不小心踩到?」

  桑稚支吾道:「不會。」

  出了巷子,走向公車的那條路,會經過南蕪大學的校門口。人流量明顯多了起來,大概都是是外出吃晚飯的大學生。

  段嘉許似乎沒聽進她的話,打算在路邊攔輛計程車。

  很快,有個段嘉許認識的男生踩單車路過,嬉皮笑臉地跟他打了個聲招呼:「學長好。」

  段嘉許忽地喊住他:「林海。」

  男生剎住車:「啊?」

  「單車借我一下?晚點還你。」

  「行啊。」林海很爽快地下了車,瞥見他旁邊的桑稚,好奇道,「學長,這你妹啊?」

  段嘉許嗯了聲。

  「小妹妹你好啊。」林海朝她擺了擺手,邊往校門口的方向跑,「那學長我先走了啊!我女朋友在等我呢!」

  「去。」段嘉許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後座上的塵,側頭對桑稚說,「小孩,哥哥載你回家?」

  桑稚沒猶豫,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

  段嘉許的唇角微彎,調笑道:「這麼開心啊?」

  「……」

  「還偷偷笑。」

  桑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根本沒上揚。

  想反駁點什麼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騎上了單車,背著身子,含著笑意催促她:「上來。」

  「……」

  不要臉。

  因為他的話,桑稚覺得有些不自在,磨磨蹭蹭坐了上去,雙手局促地抓在後座的兩側。

  等她坐端正了。

  段嘉許兩條腿還支著地,沒有多餘的動靜。

  桑稚提醒道:「哥哥,我坐好了。」

  聞言,段嘉許回過頭,盯著她問:「小孩,你手不見了?」

  這什麼話?

  桑稚納悶地把手抬起來:「哪裡不見了。」

  「那不知道扶著哥哥啊?」段嘉許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腰際處,「藏起來幹什麼呢。」

  桑稚的呼吸一滯。手上的力道立刻鬆了鬆,改成抓住他的衣服。

  段嘉許踩上腳踏。

  單車慢慢往前行駛,速度漸漸加快。

  夜晚的氣溫比白天涼了不少,風聲也大,刮到耳邊,呼嘯的聲音灌進耳朵裡,拍打著鼓膜。

  夜色彌漫,鼻息裡撲來清甜的花香,夾雜著男人身上散發著的,近似橘子汽水的味道。像是帶著蠱惑。

  讓桑稚有點分不清。

  耳邊的那到底是風聲;

  亦或者,其實是她心跳的聲音-

  沉默了好一段路。

  桑稚漸漸平復了心跳的速度。她覺得無聊,主動開口跟段嘉許說話:「哥哥,我哥去哪了?」

  段嘉許:「好像是陪人去面試。」

  「啊?」桑稚想了想,「是找工作的那個面試嗎?」

  「嗯。」

  「我哥哥現在不是才大三嗎?怎麼就找工作了。」「實習。」段嘉許說,「不影響課程的話,想什麼時候實習都行。」

  桑稚哦了一聲,盯著段嘉許被風吹得發鼓的黑色T恤,小聲問:「那哥哥,你不去實習嗎?」

  「嗯,我這學期還有課。」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實習?」

  「下學期,或者等大四。」

  「就在學校附近找嗎?」

  「不是。」段嘉許轉了個彎,隨口道,「回家那邊找。」

  「……」

  風被涼氣滲透,拍在她的臉上。桑稚愣了好一陣,心臟有點發空,訥訥地嗯了一聲,又問:「哥哥,你以後不打算待在南蕪這邊嗎?」

  「嗯。」段嘉許淡淡地笑,「哥哥得回家啊。」

  桑稚:「哦。」

  過了一會兒。

  桑稚又問:「哥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呀?」

  「嗯?你今天哪來那麼多問題啊?」但他似乎也沒不耐煩,又慢條斯理地回道,「看情況。沒想好。」

  怕惹到他不開心,桑稚小心翼翼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年前回嗎?」

  段嘉許:「不回。」

  「……」

  怎麼過年也不回家……

  桑稚有些納悶,但她沒敢再問。

  不知不覺到了桑稚家樓下。段嘉許剎了車,撇頭看她,問道:「自己能上去不?」

  桑稚點頭,說了句「謝謝哥哥」,隨後便一拐一拐地往大門的方向走。

  沒走幾步,段嘉許叫住她:「等會兒。」

  桑稚停下腳步,回頭。

  就見段嘉許走到她面前,彎下了腰。

  旁邊的路燈被茂盛的葉子遮住了大半的光,視野變得有些暗。桑稚能感覺到,他似乎往她口袋裡塞了什麼東西。

  正想翻出來看的時候,段嘉許抬手捏了捏她的臉,將她的注意力轉移,而後又提醒了一遍:「回去記得告訴你爸媽。」

  「……哦。」-

  到家之後,恰好到了飯點。

  桑稚在飯桌上跟父母提了這個事情,把兩人嚇了一跳。

  黎萍立刻去聯繫了老師。桑榮則問著她一些細節,並溫和安撫著她的情緒,讓她不用害怕。

  桑稚確實也不害怕,頻頻點頭。吃完飯便回了房間,準備寫作業。剛把作業翻出來,她突然想起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下意識摸了摸口袋。

  好像一張紙?

  桑稚拿了出來。

  一看,是一張二十塊錢。

  看起來有些舊,四角都是褶皺,很明顯不是她的。但口袋裡多了這一張錢,就仿佛她今天沒有被勒索,沒有被人搶了錢。

  像是壞事情都沒有發生。

  像是在用這種方式,非常純粹地安慰她。

  桑稚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猛地跳到床上,把自己捲進被子裡,感受著空氣一點點被抽去的感覺。直到臉憋得通紅,她才把頭探了出來。

  盯著天花板,莫名其妙地就笑了出聲。

  隨後,桑稚爬起來,把那張二十塊錢攤平,壓進自己的繪畫板裡。隨後又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找出段嘉許的號碼。

  注意到他的號碼所在地是宜荷市。

  好像是另一個省的。

  桑稚聽過這個地方,但沒去過。她思考了下,上網搜了一下南蕪到這個城市的距離。坐飛機過去還得三個小時。

  好像有點遠。

  桑稚猶豫了下,又搜了下宜菏市的大學,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煩躁地趴到桌子上。注意到旁邊的星星紙,她隨手抽了一張,坐直起來,心不在焉地往白色的一面寫著字。

  ——「我以後不跟殷真如玩了。2009.11.05」

  她快速地疊成一顆星星,丟入那個牛奶瓶裡。然後,又抽出了一張,這次寫字的速度減慢,落筆極為遲緩。

  良久後。

  那個記載了她生活的瓶子。

  又裝進了,她青春期裡,最大的一個秘密。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2009.11.05」

  喜歡上了她哥哥的朋友,一個比她大七歲的男人。

  在她情竇初開的年齡-

  第二天放學。

  桑稚照常在班裡寫作業,等著桑延上來接她回家。這次卻沒像平常要等到五點,四點半一過,桑稚就見到了桑延的人影。

  還帶了他的兩個舍友過來。

  一個是段嘉許,另一個是陳駿文。

  像是來接她,湊足一桌人去打麻將一樣。

  桑稚快速收拾著東西,湊到桑延邊上,用餘光偷偷看著段嘉許,很快就收回視線,小聲問著:「哥哥,你今天怎麼還帶別人一塊來了?」

  桑延瞥她:「昨天勒索你的那些人不是叫你今天過去?」

  桑稚點頭:「怎麼了?」

  「帶路。」

  「……」

  想到昨天那三個女生,又看了看面前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桑稚有些無言以對:「別去了……」

  「小鬼。」桑延用力扯她的臉,「在老子這,就沒試過被欺負上門還忍著的事兒,懂?」

  陳駿文在旁邊附和:「就是就是!」

  段嘉許只是笑。

  「……」桑稚瞅了他們三個一眼,「哦。」

  桑稚默默地帶著他們走到那條巷子的門口。

  桑延:「小鬼,那些人長什麼樣?你別進去了。」

  桑稚:「三個女生。」

  「……」桑延頓了下,「女的?」

  「嗯。那個老大比我高半個頭,頭髮是酒紅色的。」桑稚想了想,「臉長得像個調色盤。」

  陳駿文的氣焰消了大半:「女的……女的就有點影響我發揮了。」

  桑延冷笑:「管他男的女的。」

  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挑戰性。

  陳駿文覺得三個大男人進去找三個女生的麻煩有些丟人。桑延乾脆讓陳駿文待在這看著桑稚,而後跟段嘉許一塊進了巷子。

  髒亂差的巷子,彌漫著下水道的味道。

  中段掛著一個污漬斑斑的牌子,寫著「網」兩字。也許是聽到了動靜,沒多久,有三個女生從裡頭走了出來。

  段嘉許從口袋裡翻出包煙,抽出一根,點燃,神情散漫。他把煙含在嘴裡,半眯著眼,從淡淡繚繞的煙霧中,看清了站在最前邊的女生的模樣。

  跟桑稚嘴裡的形容一一對上。

  比她高半個頭,酒紅色頭髮,調色盤臉。

  也許是見到來的人和想像中的不一樣,女生失望地擺了擺手,卻是因為來人長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隨後示意另外兩個女生跟她一塊回去裡邊。

  桑延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喊住她們,語氣微涼:「同學。」

  紅頭髮女生停下腳步,回頭,納悶道:「你喊我?」

  沒等桑延開口。

  另一側,段嘉許倒是主動出聲。

  「聽說——」

  他的一雙桃花眼彎起來,笑得溫柔又曖昧:「你叫我家小孩給你錢花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2:13 PM

第23章 偷偷

  下午五點出頭,太陽雖不及正午那般猛烈,卻仍顯刺眼。

  巷子外的氣味也不太好聞,陳駿文沒讓桑稚跟他傻站在這。他往四周看了眼, 乾脆帶她到附近的一個小攤位上,買了兩串冰糖草莓。

  兩人找了個陰涼處,一人捧著一串咬。

  怕桑稚覺得尷尬,陳駿文主動跟她聊起天:「這附近有點亂,以後你沒事不要過來這邊。」

  桑稚乖乖道:「知道了。」

  「本來錢飛也要過來的。」陳駿文說,「你記得, 那個胖胖的哥哥。不過他今天有事兒,就沒過來。」

  桑稚不喜歡吃上面的糖紙,一點點的撕掉:「記得。暑假的時候, 我哥帶我和他吃過飯。」

  陳駿文:「啊?那可能那個時候我已經回家去了,所以就沒去。」

  桑稚點點頭:「嘉許哥也去了。」

  「啊?老許啊?」陳駿文突然想起了什麼,「誒, 對。他放假不回家。」

  桑稚一頓,猶疑道:「為什麼呀?」

  陳駿文也不大清楚,撓撓頭:「可能就懶得回去, 加上小學期什麼的, 假期也沒剩什麼時間了。」

  「噢。」

  「不過他偶爾還是會回去。」陳駿文想了想, 「基本都是小假期回去。比如上個學期, 清明的時候他好像就回去了?長假就沒見他回家。」

  桑稚小聲問:「新年也不回嗎?」

  「是啊。」陳駿文說, 「不過這事兒還算正常,我們學校還挺多人新年不回家的, 學校也會弄年夜飯。留校過年的還有紅包。」

  桑稚咬破外邊那層冰糖,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半晌,她沒再繼續問,換了個話題:「哥哥,我哥他們在裡面會做什麼?」

  「啊?」

  「會打架嗎?」

  「如果是男的可能會。」陳駿文摸了摸下巴,「但你剛剛說那些人是女生的話,唔……那可能就講講道理?」-

  此時此刻,巷子內。

  因為道路狹窄,往上都是樓層凸出來的窗臺,陽光被遮擋了大半。光線明顯比外頭暗了不少,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聽到段嘉許的話,桑延的眼瞼動了動,看了過去。

  紅頭髮女生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警惕地退後兩步,開始裝傻:「什麼啊?我不認識你們。」

  說完之後,她朝旁邊兩個女生使了使眼色。

  「沒事兒,我認得你們就好。」桑延輕抬眉眼,哂笑道,「是你昨天拿了我妹二十塊錢是,還拿煙頭燙她?」

  「什麼燙她!」紅頭髮女生的音量拔高,「我就拿了她二十塊錢,別的什麼也沒幹好嗎?別冤枉我!二十塊錢而已,要我就還給你們唄。」

  「二十塊錢而已?」桑延的臉上毫無笑意,「同學,別說二十塊錢,就算你只搶了我妹兩塊錢,這筆賬我都得跟你算。」

  紅頭髮女生的火氣明顯上來了,但也沒強,緊抿著唇從口袋裡翻出錢,沉默遞到桑延面前。

  桑延沒動。

  段嘉許掃了眼她們衣服上的校徽:「職中的?沒成年?」

  「這年齡不在學校裡好好學習,在這裡幹什麼呢?」桑延淡淡嘲諷,「打算一輩子幹這個?」

  「拿了錢就滾啊。」紅頭髮女生的臉色一變,「我怎麼樣關你屁事。」

  段嘉許低著眼,又抽了口煙,嘴裡緩緩吐著煙霧,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快,他抬腳走到女生的面前,長睫一抬,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無聲的注視。

  他的眼形內勾外翹,天生帶情,盯著人的時候,就像是在放電。此刻不帶任何溫度,莫名顯得瘮人。

  紅頭髮女生的心臟提了起來,害怕到終於發起了火:「幹什麼啊!你們煩不煩!我不是說還給你們嗎!」

  旁邊有個女生拉住她:「我們快走……」

  下一刻,段嘉許忽然抬起夾著煙的手。

  想著桑稚的那句「拍了拍我的臉」,他稍稍挑眉,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湊近紅頭髮女生的臉,喃喃猜測:「昨天這麼拍的?」

  「……」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朝她襲來。

  盯著他手上那根還染著紅光的煙,紅頭髮女生握緊拳頭,沒敢動,眼眶漸漸紅了。

  在她看來,眼前這個長得極為漂亮的男人,本質上就是個惡魔。明明是在笑,看起來卻比旁邊那個嘴毒帶著戾氣的男人還要可怕。

  煙頭在距離她兩釐米的位置停下。

  段嘉許的手沒觸碰到她的臉,指尖點了兩下,有煙灰落到她的衣服上,燙出一個淺淺的痕跡。他慢條斯理地直起身,語氣斯文溫和:「嚇到你了?」

  「……」

  紅頭髮女生立刻往後退了一步,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還別說,」段嘉許笑,「好像是挺嚇人的?」-

  出巷子的路上。

  桑延雙手插兜,跟在段嘉許的後面,閒閒道:「兄弟,你最近嚇人可真有一套,我看了都害怕。」

  段嘉許挑眉:「是嗎。」「聽過那個成語沒?」桑延說,「笑裡藏西瓜刀。」

  「……」

  「還有,」桑延想起個事兒,嗤了聲,「我妹怎麼就成你家小孩了?按你這麼算,你他媽不就成我爸了嗎?」

  段嘉許漫不經心道:「行啊。」

  「……」

  「我不介意。」

  「滾。」

  兩人走出巷子,在不遠處的小攤位旁看到陳駿文和桑稚。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並排站在一塊,捧著一串紅豔豔的冰糖草莓。

  桑稚的目光時不時往巷口的方向看,很快就發現了他們兩個。她剛吞了一大顆草莓進嘴裡,此時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倒是陳駿文先開了口:「見著人了?」

  桑延嗯了聲。

  陳駿文的聲音像是機關槍一樣:「那你們幹什麼了啊?恐嚇嗎?怎麼恐嚇的啊?說來聽聽啊!我好奇!」

  「我說我一個月只殺十個人。」桑延懶洋洋道,「這個月的額度已經用完了,我下個月再來殺你。」

  「……」陳駿文無語,「你糊弄誰呢。」

  「你啊。」

  陳駿文被桑延氣到。他翻了個白眼,側頭看向段嘉許,試圖從他這邊得到答案:「老許,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嗯?」段嘉許氣息悠長地呵笑了聲,「我為什麼要滿足你?」

  「……」陳駿文差點被噎到,拿手裡那串冰糖葫蘆指他,「小朋友還在呢,你開什麼黃腔!你還要不要臉!」

  聽著他們的話,桑稚沒吭聲,默默想著「開黃腔」是什麼意思。

  色情的話?

  那剛剛那話哪裡色情了。

  不是挺正常的對話嗎?

  不過陳駿文那句「不要臉」,她確實還挺贊同。

  桑稚莫名有些憂愁。

  他怎麼跟誰說話都這樣,不聽內容,光聽語氣都覺得不要臉。跟男人說話都像在跟情人說話一樣。

  聽到「小朋友」這三個字,段嘉許才垂頭看向桑稚,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吊兒郎當道:「小朋友,你怎麼吃得東西?」

  桑稚:「?」

  他好笑道:「像隻河豚一樣。」

  桑稚立刻把嘴裡的東西咽進肚子裡,舔著唇角上的糖漬,低聲說:「你才像河豚。」

  「這樣嗎?」段嘉許指了指她手上的冰糖草莓,半開玩笑,「那你給哥哥吃一口?哥哥給你表演個帥氣的河豚。」

  「……」

  「你吃我的。」陳駿文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別騙小朋友了,我都覺得良心不安。你這騙吃騙喝呢。」

  桑延瞥了眼:「別費勁了,她不會給你吃的。」

  當沒聽見一樣,段嘉許沒應他倆的話。

  下一刻,桑稚果然搖了搖頭:「不行。」

  隨即,她垂下腦袋,從口袋裡翻出五塊錢,很爽快地塞進他的手裡:「你自己去買一串。」

  「……」

  段嘉許一愣。

  這事兒明顯不在桑延的接受範圍內。他把手機放回兜裡,盯著桑稚看了好幾秒,涼涼道:「你怎麼不給我買一串呢?」

  桑稚瞅他,又摸了摸口袋,無辜道:「可我只有五塊錢了。」

  意思就是,我沒錢給你了。

  桑延沉默兩秒,氣笑了:「行,好樣的。」

  段嘉許看著手裡的錢,低笑了聲,很快便還給了她:「哥哥跟你鬧著玩呢。哥哥不愛吃這個,拿去給你哥買。」

  桑稚哦了聲,又把錢轉交給了桑延。

  因為段嘉許不愛吃,桑稚就退而求其次,把錢給了他。這情況在桑延看來,他就是個接收段嘉許垃圾的垃圾桶。

  桑延深吸了口氣,拿過錢,揣進兜裡:「回家。」

  桑稚眨了眨眼:「你怎麼不買。」

  「不想吃。」

  「那你把錢還給我。」

  「不還。」

  桑稚不樂意了:「你這不是騙我錢嗎?」

  「騙?」桑延又從兜裡掏出那張五塊錢,以及剛從那個紅頭髮女生手裡拿回來的二十塊,「別說這五塊,我還拿了你二十塊呢。」

  「咦。」桑稚停住動作,「拿回來了啊?」

  「廢話。」

  「那你給我。」

  桑延扯了扯唇角,沒再跟她鬧,把錢還給她:「人才多大點就這麼現實,遇到錢就跟我計較那麼多,以後還得了……」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他嘴裡「非常現實」的桑稚,在接過錢之後,轉眼間就轉手遞給了段嘉許,還附帶著乖巧又討好的一句話。

  「哥哥,給你。」

  「……」

  桑延:???...<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2:25 PM

第24章 偷偷

  段嘉許彎下腰,與她平視:「給我?」

  聽他這麼一說,桑稚突然覺得用「給」字好像不太恰當。她想了想, 立刻改了口, 聲音輕輕的:「還你。」

  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 眼一抬, 突然注意到了桑延的表情。他的眉毛微微挑起, 瞬間改變了注意, 淡笑著:「行。」

  隨後, 段嘉許接過那張錢, 悠悠地說:「謝謝妹妹給哥哥錢花。」

  一旁。

  「誒, 桑延, 我怎麼感覺這比較像老許的妹……」沒等陳駿文把話說完,他忽地察覺到桑延的情緒,立刻收回了口中的話, 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

  「……」

  -

  走回南蕪大學的門口, 四人兩兩分開。

  桑稚咬下最後一顆草莓,視線總下意識往段嘉許的背影看。沒多久,她的眼珠子一轉, 忽地跟桑延不太友善的目光對上。

  她莫名覺得心虛, 立刻裝作自己在看風景的樣子:「……幹嘛。」

  桑延沒理她,面無表情地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桑稚怕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心跳如打鼓。她強裝鎮定, 乾脆也拉直唇角, 露出一副情緒不外露的模樣,拉開車門先坐了上去。

  兩兄妹一左一右坐著。

  沉默無言。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順著後視鏡看到兩人的模樣,樂呵呵道:「兄妹倆吵架了啊?」

  桑稚一愣:「沒啊。」

  她瞅了眼桑延的臉,眼睛一眨,忍不住道:「又好像是。」

  「……」

  「叔叔,剛剛就是——」桑稚嘀咕著,「我哥讓我請他吃一串冰糖草莓,我就給他錢,讓他自己去買。但他不買,我就讓他把錢還給我,然後他就生氣了。」

  司機聽著這話,不太贊同:「啊?小夥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桑延當沒聽見,從口袋裡拿出耳機戴上。

  「……」

  看著他的舉動,桑稚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五塊錢,他至於這樣嗎?

  爸媽最近難道沒給他錢花?

  猶豫了下,桑稚也不太想跟他冷戰,那她這一路得無聊透頂。她把那五塊錢拿出來,不太情願地塞進他的手裡:「那就給你嘛。」

  桑延摘下耳機,嘖了聲:「我稀罕你這幾塊錢?」

  「哦。」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又默默放回自己的口袋。

  「小鬼,你自己想想。」桑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決定讓她這胳膊肘拐回來,以免骨折了,「你有沒有給你哥,你親哥錢花過。」

  桑稚搖頭,認真道:「但你不是都自己拿的嗎?」

  桑延:「……」

  「你去年寒假買的那個遊戲手柄。」桑稚的語速慢吞吞的,「不是還差兩百塊錢,然後就從我的紅包裡偷拿了。」

  「你那紅包厚成那樣。」桑延倒也沒心虛,「你還能知道我拿了?」

  「你拿了我一塊錢我都知道。」

  「……」

  「我就是沒跟你計較。」

  「……」桑延問,「你剛剛給段嘉許二十塊錢幹嘛。」

  「那是嘉許哥昨天給我的。他看我被搶了二十,就偷偷給了我二十塊錢。」桑稚平靜地說,「又不像你那樣,只會偷偷拿我錢。」

  桑延:「……」

  -

  桑稚被隔壁三職的學生勒索的事情,黎萍特地跟陳明旭溝通了一番。加之三班的殷真如家長也在同一天聯繫了學校,說有同樣的情況。

  學校便重視起了這個事情。

  各個班主任在班上問了這個事情,才發現有這樣情況的學生不在少數。但多是放學之後去了學校旁邊的一家黑網,加上受到恐嚇,所以也不敢跟家長坦白。

  黑網被舉報,很快就關了門。

  事情具體是怎麼解決的,桑稚不太知情,也沒怎麼去關注。

  後來的一段時間,殷真如來了桑稚好幾次,跟她道歉。但沒多久,也就被她的冷漠所逼退。桑稚的腳傷漸漸恢復,桑延還是照常每天下午來接她回家。

  他沒空的時候,來的人就會變成其他人。

  偶爾是錢飛,偶爾是陳駿文,但更多時候——

  是段嘉許。

  是根本不用她自己來爭取,就有的見面機會。

  桑稚察覺到,段嘉許對她的態度,有點像是桑延那樣。喜歡逗著她玩,卻更加溫和一些,多方面照顧到她的情緒。

  注意到她有一些異常的舉動時,他也不會有多的想法,只是覺得有趣。

  態度一如既往,但似乎,也開始跟她有了幾分的熟悉。

  在此之前。

  桑稚一直覺得,自己是吃了年齡的虧。那些所有不敢做的事情,全都是因為她的年紀尚小,而沒辦法去踏出那一步。

  但時間久了,桑稚又莫名開始改變了想法。

  她好像,其實是占了年齡的便宜。

  大人們覺得她這個年齡不會懂的事情。

  其實她已經開始懂了。

  卻也能,裝作什麼都不懂。

  -

  桑稚的期末考試成績考的不算好,直接掉出了年級前十。

  一小部分原因是,初二多了個物理科目;還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對物理完全不感興趣,上課基本沒聽過課。

  成績一落千丈。

  黎萍和桑榮商量了一番,並徵詢了桑稚的意見,最後決定讓桑延給她補補習。畢竟如果剛開始的內容就不懂,那接下來的課程估計也要夠嗆。

  但這補習只持續了不到半小時就結束。

  雙方都有問題。

  桑稚單方面覺得桑延說的都是錯的,他說一句她頂一句;而桑延耐心也不好,覺得這內容非常小兒科,說一遍她聽不懂,就不想再說第二遍。

  黎萍沒轍,乾脆決定請個家教。

  可寒假的時間本就不長,加上還要過年走親戚,桑稚一點都不想學習。但她成績確實下降了,也沒那個臉面拒絕。

  桑稚糾結半天,最後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研究要怎麼樣才能把這個家教嚇跑。

  桑稚什麼辦法都想不到。

  只能想到個逃避戰術。

  她打算第二天,在家教來之前,先跑出去玩一整天。這樣的話,那個家教估計就能懂她的意思,就能做到知難而退,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黎萍提前跟她說過,家教今天九點就會來。結果桑稚制定好了計畫,卻因為想辦法的事情,睡的太晚,隔天早上十點才爬起來。

  看到時間的時候,桑稚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這個時間,黎萍和桑榮都去上班了,家裡就只剩桑延跟她兩個人。;桑稚認命地走出房間,往客廳看了眼,意外的是,沒見著人。她眨了眨眼,又往桑延的房門看了眼,還關著,看上去是還沒醒。

  看來家教根本沒來?

  桑稚緊繃的情緒徹底放鬆,這才進了廁所裡洗漱。牙刷到一半,她聽到了桑延的房門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喊著:「哥哥,你給我煮個泡麵,加個火腿。」

  因為一嘴的泡沫,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

  隨後桑稚打開了水龍頭,捧著水衝掉嘴裡的泡沫。

  也沒聽清桑延應沒應。

  桑稚洗了把臉,很快就出了廁所。

  她爬到餐椅上坐著,聽到廚房裡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口問了句:「哥哥,你知道家教怎麼沒來嗎?」

  「……」

  桑稚聽到撕包裝的聲音頓了下,很快又響了起來。

  桑稚沒太在意:「媽媽是不是不打算找了?還是說那個家教睡晚了還沒來。哥哥,那這樣的話,這個人的職業素質就不行,第一天上班就遲到。」

  傳來水沸騰的聲音。

  桑稚拿起旁邊的糖,撕開丟進嘴裡:「要不然就換個。但我覺得現在快過年了,估計也不好找,所以最好就是別找了。」

  「……」

  「哥哥,如果你幫我說話的話。」桑稚想了想,「我的新年紅包分你一百塊錢。」

  「……」

  「你怎麼不說話?」

  「……」

  「那兩百?」

  都這樣了,還是等不到他的回應,就像是極為不屑她的這點小錢。

  桑稚咬咬牙,把價格翻了一番:「五百!五百總行了!」

  下一秒,桑延的房門又有了動靜,伴隨著桑延略帶不耐的語氣:「一大清早的,你嚷嚷什麼呢?」

  桑稚一頓,轉過頭。

  就見桑延打著哈欠,邊坐到她的旁邊。

  廚房裡的聲音依然未停。

  桑稚意識到不對勁,音量壓低了下來:「哥哥,廚房是誰啊?」

  「嗯?」桑延懶洋洋道,「段嘉許啊,媽沒跟你說嗎?他來當你家教。」

  「……」

  桑稚的表情石化了:「啊、啊?」

  「啊什麼啊。好意思起那麼晚,別人等你半天了。」聽到廚房的動靜,桑延問,「喂,段嘉許,你在煮麵嗎?」

  沒多久,廚房裡傳來段嘉許漫不經心的聲音:「嗯。」

  桑稚:「……」

  很快,段嘉許端著個麵鍋從廚房裡出來。他的模樣俊朗,又帶著幾分貴氣。穿著一件白色毛衣,袖子捋到手肘,卻仍然不沾半點煙火氣息。

  桑稚心虛的要命,立刻低下頭,裝作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說。

  桑延往鍋裡瞥了眼,起身到廚房裡去拿碗。

  段嘉許在桑稚對面坐了下來,悠悠道:「早上好?」

  「……早上好。」

  「看你睡的挺熟的。」段嘉許靠在椅背上,唇角不輕不重地彎起來,「你哥敲了幾次門叫你也沒醒,他就沒再敲了。」

  桑稚硬著頭皮說:「我昨天睡得有點晚。」

  「是嗎。」他的眼皮動了動,若有所思道,「不是裝作沒聽見?」

  桑稚立刻反駁:「我真沒聽見。」

  桑延拿了三套碗筷出來,瞥了他們一眼:「沒聽見什麼。」

  桑稚低聲道:「沒聽見你敲門。」

  「沒聽見?」聽她提起來,桑延才想起這事,他裝了碗麵放到桑稚面前,冷笑道,「我下重播鞭炮看看你能不能聽見。」

  「……」

  -

  這頓早飯,桑稚吃得坐立不安。

  總覺得段嘉許的視線總若有若無地往她身上瞟,似乎極為記仇。把最後一口麵吃進肚子裡,她便借著收拾東西的理由,迅速跑回房間。

  桑稚邊翻著書,邊想著剛剛自己說的話。

  其實也還好。

  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在針對他。

  應該……也沒必要生氣?

  桑稚吐了口氣,提心吊膽地抱著要用的學習資料出了房間。

  她房間的桌子小,一個人用綽綽有餘,但兩個人就顯得狹窄。黎萍提前跟她說了,家教的時間,讓她和老師到桑延的房間學習。

  正要走進桑延房間的時候,桑稚偷偷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眼。

  卻沒見著人。

  她把東西放好,又狐疑地走到客廳,發現兩個男人此時在坐在沙發上打遊戲,用的還是那副桑延偷了桑稚兩百塊錢買的手柄。

  桑稚有些無語:「不是學習嗎?」

  桑延視線沒動一下:「剛吃完飯學什麼習,你先自己去看看書。」

  「……」桑稚覺得段嘉許這個家教肯定就是桑延介紹來的,這樣的話,除了教她學習,還能陪他打遊戲,「哥,你這是給我找了個家教,還是給你找了個玩伴?」

  段嘉許的笑聲帶了幾聲氣息,低聲說:「小孩,等一會兒?哥哥玩一局就去教你。」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氣吞聲地走到邊上坐下。

  他的坐姿懶散,總喜歡靠著椅背上,帶著倦意。旁邊就是窗臺,有幾縷陽光落到他的髮梢處,顯得髮色更淺了。

  桑稚沒見過他玩遊戲,此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段嘉許的手長得也好看,手指修長有力,掌骨分明,能明顯看到淡青色的血絲。比起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的模樣顯得專注了些,溫潤又斯文。

  臉長得還豔麗如妖孽,格外耀眼奪目。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她的目光一停,又朝段嘉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觀察,目光還放在電視上。

  她的心中忽地浮起了一個念頭。

  一個極為強烈的念頭。

  桑稚往褲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打開手機的照相機,小心翼翼地舉起來,隱蔽的用抱枕遮住手機的其它部位,鏡頭對準段嘉許。

  她屏著呼吸,按了拍照按鈕。

  遊戲剛好結束,客廳裡安靜下來。

  隨後,桑稚的手機響起了格外響亮的一聲「卡嚓」。

  在這安靜中,顯得異常清晰。

  也許是桑稚的心理作用,她覺得這聲音幾乎達到了震耳欲聾的效果。

  段嘉許和桑延被這聲音吸引,同時看向她。

  「……」

  桑稚的腦袋瞬間充了血。

  完了。

  完了完了。

  完蛋了。

  她!完!了!

  她!沒!關!聲!音!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2:34 PM

第25章 偷偷

  客廳的沙發呈「L」型, 前面擺著一張透明的茶几。段嘉許和桑延並排坐在一起,中間隔著兩個人的距離。

  剩一端的位置空著。

  桑稚剛剛下意識就坐到那處,恰好在段嘉許的旁邊。

  此時因為這突發的情況,桑稚的腦袋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要把手機收起來,方向還對著段嘉許,神情不安又緊張。

  瞥見她的模樣,桑延把遊戲手柄扔到一旁,皺著眉問:「小鬼,你拍什麼呢。」

  桑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訥訥抬頭。

  注意到手機對準的方向,段嘉許的眉眼一揚,嘴角隨之彎了起來。隨後, 他的身子稍稍向前傾,往桑稚的方向湊近了些,饒有興致道:「嗯?拍我啊?」

  桑稚往後一縮,立刻把手機螢幕扣到抱枕上擋住:「沒、沒。」

  「沒嗎?」

  「……」

  「為什麼拍哥哥?」段嘉許拖著腔調,話裡帶了幾聲笑,「哥哥這麼好看嗎?」

  聽到這話, 桑延立刻嗤了聲:「你能不能要點臉。」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側頭看向桑稚:「你不會是想拍照告——」

  沒等他說話, 桑稚猛地站了起來, 目光沒往他們兩個身上看, 語速極快地說著:「我跟同學說我有個長得很帥的哥哥。」

  桑延聲音一停。

  她的臉頰有些紅,邊說邊往臥室的方向挪。似乎是真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憋了半天又憋了一句:「——但我不好意思把你的照片給他們看。」

  桑延:「……」

  說完,桑稚便立刻跑回了房間,留下一片沉寂。

  客廳瞬間安靜下來,靜到莫名顯得尷尬。兩個男人各坐一端,臉上的表情天差地別,情緒上有很鮮明的對比。

  半晌後,桑延轉頭看段嘉許,唇線拉直,臉上漸漸失了表情,心口處一團鬱氣湧上:「我還以為她是要拍照跟我爸媽告狀。」

  段嘉許收斂了唇角的弧度,故作平靜地嗯了一聲。

  像是又回想了一遍桑稚的話,桑延慢慢吐了口氣,想按捺住脾氣,火氣卻依然一點就燃:「這他媽還不如告狀呢。」

  「……」

  又安靜幾秒。

  「操。」桑延忍不了了,忽地站了起身,「你先在這等著。」

  下一秒,段嘉許跟著他也站了起來,行為上有攔住他的意思。他的下巴微斂,低笑了聲:「兄弟,這事兒就別跟小孩計較了?」

  桑延:「?」

  段嘉許:「小孩不懂事,沒必要。」

  桑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段嘉許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停了幾秒,似是在忍笑,「確實會有點要面子,你也理解一下她?」

  要、面、子。

  理、解、一、下。

  「……」

  桑延的眉心跳了下:「我理解你媽。」-

  桑稚在自己房間待了幾分鐘,蹲在門邊聽外頭的動靜。她隱隱能聽見桑延和段嘉許在說著什麼話,可因為距離不近,她也聽不太清。

  她思考了下剛剛自己說的那個藉口。

  似乎還是非常合理的。

  又等了一會兒。

  桑稚百無聊賴地翻出剛剛的「戰利品」。

  圖元並不清晰。從桑稚拍攝的角度,只能看清段嘉許的側臉,立體分明,卻又顯得柔和。他的唇角稍彎,心情看上去不錯。

  桑稚頓時覺得,剛剛的一切都值得了。

  她忍不住笑起來,指腹在螢幕上觸碰了下,又飛速地收回。

  桑稚又看了好幾眼,突然摁滅螢幕,抱著手機蹬了瞪腳。她勉強平復著心情,裝作根本不在意的樣子,爬起來照了照鏡子。

  覺得毫無破綻的時候,桑稚輕咳了兩聲,把手機藏到枕頭下。她悄悄拉開門,往外頭掃了一眼。而後迅速地跑到桑延的房間裡,到書桌前坐下。

  桑稚翻開物理練習冊,很刻意地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

  注意力卻全部放在客廳那邊。

  沒多久,有個人走了進來。

  桑稚沒抬頭,卻也能猜到是段嘉許。她撓了撓頭,假裝在做題。

  段嘉許在她旁邊坐下,單手支著側臉,瞥了眼她正在做的練習冊:「小孩,把你的期末考試試卷給我看看。」

  桑稚哦了下,從物理書裡翻出試卷,放到他的面前。她又看回原來的題目,筆尖很快停下。她猶豫著,很小聲地問:「哥哥,你能不能別那樣喊我了。」

  聞言,段嘉許抬眸,似是沒懂她的話:「嗯?」

  桑稚瞅他,沒搭腔。

  段嘉許反應過來:「小孩?」

  桑稚收回視線,默不作聲地點頭。

  段嘉許:「不喜歡哥哥這麼喊?」

  「也不是。」桑稚咕噥著,「就是,我也不是小孩了嘛。」

  「不是小孩了嗎?」段嘉許覺得好笑,「那你覺得自己是個大孩子了?」

  「……」

  桑稚抿了抿唇,沒理他。

  段嘉許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也不太在意:「哥哥這不是叫習慣了。」

  桑稚的立場很堅決:「那你得改改這個習慣。」

  「行,那怎麼喊?」他的的尾音打了個轉,「小桑稚?」

  桑稚動了動唇,有些不滿。

  就不能去掉這個「小」字嗎?

  怎樣都要強調她小。

  算了。

  桑稚決定忍。

  反正至少比原來的好。

  她沒跟他計較,勉為其難地點頭。

  聽她這麼一提,段嘉許回憶了下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像是長高了些。」

  桑稚一本正經地說:「還會長的。」

  「嗯。」段嘉許語氣吊兒郎當的,聽起來不太正經,「到時候長得比哥哥還高,來保護哥哥。」

  「……」桑稚想像了下那個畫面,嘀咕道,「那也不用那麼高。」

  段嘉許只是笑,繼續看她的試卷:「小孩,你這上課沒聽過課?」

  剛剛才說好的,現在又這麼叫。

  桑稚當沒聽見。

  段嘉許懶懶道:「聽見哥哥的話沒有?」

  桑稚覺得憋屈,但還是不敢再當沒聽見,湊過去為自己辯解:「聽過,就是聽不懂。」

  「這題物態變化怎麼還選錯了?」

  「哦。」桑稚指了指,「我寫太快了,我本來想選A的。」

  段嘉許似笑非笑道:「這題選B。」

  「……」

  兩人的目光撞上。

  桑稚覺得有點沒面子,又覺得自己不能沒了氣勢,乾脆理直氣壯道:「反正我就是不懂。我聽了課的,我就是太蠢了,聽也聽不懂。」

  「之前哥哥讓你好好聽課。」段嘉許說,「忘了?」

  「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

  「那還要哥哥每天提醒你一次?」

  桑稚遲疑了兩秒,溫吞道:「也行。」

  「……」段嘉許又氣又好笑,「把課本拿過來。」

  家教的時間定了每天兩小時,一週三次。

  本來說好是九點準時開始的,十一點準時結束。結果桑稚睡到了十點,再加上她洗漱和吃早飯的時間,兩人到十一點才正式開始補習。

  途又休息了一小時吃午飯。

  段嘉許似乎也不忙,時間到了依然在旁邊看著她做題。等她做完了,他才拿過一一檢查,邊漫不經心提起了今早的事情:「你不想找家教?」

  桑稚模棱兩可地說:「不想學習。」

  「你這年齡,」段嘉許輕笑道,「除了學習還想做什麼?」

  桑稚一噎,鼓了下腮幫子:「你不懂。」

  段嘉許指著錯題,讓她再看幾遍,而後道:「行,哥哥不懂。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也能去做,但得抽課餘時間,至少別耽誤了學習。」

  桑稚:「我知道。」

  「自己回去再消化一下。」段嘉許合上課本,「今天就到這了。」

  桑稚點頭。

  課程一結束,段嘉許又往椅背靠。很快,他的眼瞼動了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拉長尾音道:「小孩——」

  「……」

  他是有多習慣這樣喊?

  就這麼改不了嗎?

  桑稚正想指責。

  又聽到他說:「聽說,你覺得哥哥長得帥啊?」

  「……」

  她瞬間把嘴裡的話憋了回去。

  段嘉許慢慢湊近她,氣息悠長地呵笑一聲:「剛剛拍的什麼樣,給哥哥看看。」

  桑稚不想給他看,此時極其慶倖自己沒把手機帶過來。她裝模作樣地摸了摸口袋,平靜道:「手機在房間。」

  結果。

  段嘉許很自然地說:「去拿過來。」

  「……」桑稚硬著頭皮說,「我不要。」

  「不拍多幾張?」段嘉許支著側臉,聲音裡帶了幾分調侃,「小桑稚想怎麼拍,哥哥都配合你。然後挑張最好看的給你的小朋友們看,給我們小桑稚爭爭臉。」

  桑稚不自在道:「……不用了。」

  「這樣啊——」他似乎還覺得有些遺憾,「那可惜了。」

  「……」

  「不再考慮一下?」段嘉許笑,「小孩,你不覺得浪費啊?」

  桑稚被他逗得有些惱,沒應,跳下椅子,默默抱起自己的東西回到房間裡。她把東西收拾好,盯著枕頭的方向,沉默無言。

  也許是被洗腦了。

  在這一刻,在桑稚惱羞成怒地情況下,她居然真的覺得非常的可惜。

  甚至還有了反悔的衝動-

  之後,桑稚沒聽到段嘉許離開的動靜。

  聽著外頭的聲音,段嘉許和桑延好像是又玩起了遊戲,只不過是把戰場挪到了桑延的房間。桑稚有些鬱悶,但其實就算桑延不在,她也拉不下臉再提起這個事情。

  桑稚翻了翻手機裡的那張照片,覺得只有這張好像也足夠了。

  她不再貪心。

  桑稚有點想過去,又覺得自己沒理由過去打擾他們。

  突然想起平時有客人來,黎萍都會切點水果招呼。桑稚沒想著指望桑延,又覺得不能虧待了段嘉許,她猶豫著走出房間,到廚房打開冰箱,抱了個西瓜出來。

  把西瓜放到流理臺上,桑稚拿起水果刀,有點無從下手。她撓了撓頭,乾脆拿了個托盤,把西瓜和水果刀都放了上去。

  隨後費勁地搬起來,走進了桑延的房間。

  注意到動靜,桑延和段嘉許的視線下意識挪了過去。

  段嘉許:「……」

  桑延:「……」

  桑稚把西瓜放到他倆旁邊,自以為很體貼地說:「我給你們送水果吃。」

  「……」桑延的額角一跳,「你想吃直接喊,我出去給你切,不用這麼費勁。」

  段嘉許坐在沙發上,看著桑稚的行為,不由得笑起來。

  被歪曲了目的,桑稚很不高興:「我沒想吃,我就是給你們送的。」

  桑延:「直接搬一整顆西瓜進來?」

  「……」桑稚沒了底氣,「那我不會切嘛。」

  桑延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忽地爬了起來,把托盤又搬了起來,往廚房的方向走:「服了,我這遊戲才玩了多久?又得伺候你。」

  「……」

  被罵了,桑稚也覺得不痛快,但也不敢頂嘴。

  下一刻,段嘉許朝她招了招手,指著桑延的那個遊戲手柄說:「來陪哥哥玩遊戲。」

  桑稚磨蹭地走過去,坐到桑延的位置上。

  他們玩的是《拳皇》,桑稚雖然不怎麼愛玩,但以前也經常跟桑延一塊玩,玩的也算不錯。她有點沒法集中精神,亂按著手柄上的鈕,也沒認真打。

  不一會兒,她遊戲裡的人物就沒了大半條血。

  段嘉許停下了動作,問:「會玩嗎?」

  桑稚點頭:「會。」

  「那是不喜歡玩這個?」

  「嗯。」

  段嘉許鬆開手柄,指了指前面的遊戲卡帶,散漫道:「自己去換一個喜歡的。」

  「哦。」桑稚翻了翻,換了個超級瑪莉,「玩這個。」

  「行。」

  沒多久,桑延拿了盤西瓜進來。他不知道是收到了誰的短信,邊看著手機邊說:「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桑稚:「你幹嘛去。」

  「你這小鬼管得寬。」桑延晃了晃手機,「吃你的西瓜去。」

  隨後,他從抽屜裡拿上錢包,正想往外走的時候,突然想起段嘉許這麼一號人物:「誒,你跟我一塊走還是繼續待著?」

  段嘉許的目光還放在螢幕上:「再晚點。我一會兒還有兼職,直接從這過去。」

  「行。」桑延說,「你走之前我估計也回來了。」

  很快,房子裡莫名就剩他們兩個人。

  這一輪是段嘉許先玩,桑稚有些無聊,便開始扯著話題:「哥哥,你知道我哥幹嘛去了嗎?」

  「嗯?」段嘉許毫無正形地說,「可能想在情人節之前脫單。」

  「……」

  桑稚突然想起,今年的情人節剛好就是大年初一。

  距離現在也沒幾天了。

  她扭頭看向段嘉許,想到他這麼招桃花的性格和模樣,便狀似無意地問:「那你呢?」

  段嘉許:「嗯?」

  桑稚沉默幾秒,莫名屏住了呼吸:「哥哥,你打算談戀愛嗎?」

  段嘉許的眼尾一揚:「我啊。」

  「……」

  「看情況。」他笑。

  桑稚突然想到他之前說的,畢業之後要回家裡那邊工作,再聯繫起他現在的話。她的胸口像是被塊大石壓著,堵得慌,又覺得極為無能為力。

  恰好輪到她了,桑稚便當做過了這個話題,安靜地玩著遊戲。

  在此安靜之中。

  桑稚突然有了個極為自私的念頭。

  覺得這個年齡說出來,還能被他當做是童言無忌,當成是一個笑話對待。等她再長大一些,她應該就不可能再開這個口了。

  只有現在,才適合開口。

  盯著螢幕,桑稚的心跳如打鼓,她緊張地舔了舔唇角,鼓起勇氣問:「哥哥,你能不談戀愛嗎?」

  段嘉許一頓,側頭看她,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

  「你別談戀愛了。」桑稚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理所當然那樣,「好好學習比較好。」

  段嘉許盯著她看了好半晌,似乎是覺得荒唐,反而笑出了聲:「小孩,講講道理。你怎麼不叫你哥別談戀愛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2:38 PM

第26章 偷偷

  這話說的桑稚沒法反駁。

  她沒敢看段嘉許,一緊張,反應就慢半拍。螢幕上的紅帽子小人兒瞬間淩空掉下,伴隨著「game over」的一行字幕。

  安靜的房間裡,回蕩著遊戲的背景音樂,歡快又響亮。

  在此氣氛下,似乎又顯得過於詭異。

  桑稚用餘光能注意到,段嘉許把視線收回,閒閒地把玩著手柄上的按鈕,發出喀喀的響聲, 節奏機械又平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桑稚瞬間意識到,她好像不該提這個事情。

  她不應該提的。

  桑稚的大腦空白,戳了塊西瓜咬進嘴裡。這個季度的西瓜並不甜,有汁無味,不太好吃。她慢慢咀嚼著,覺得有點難以下嚥, 沒多久便含糊地說:「我跟我哥哥也說過啊。」

  段嘉許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朋友的哥哥就是交了個女朋友。」桑稚把叉子放回盤子裡,語氣異常的平靜,「然後她對我朋友一點都不好。所以哥哥, 你也別交女朋友了。」

  聞言, 段嘉許又朝她看過去, 表情若有所思:「為什麼對你朋友不好?」

  桑稚小聲解釋:「好像是覺得她哥哥對她太好了, 就不開心。」

  「這樣嗎。」

  「是啊。」桑稚在腦海裡極力搜刮著理由, 乾巴巴地解釋著,「如果你交了女朋友, 那你不是也不能對我好了。」

  「小孩,你想怎麼久遠幹什麼。」段嘉許的眉目一鬆,淡淡道,「說不定幾年沒見哥哥,你就把哥哥忘得一乾二淨了。」

  桑稚沒吭聲。

  段嘉許把手柄放到桌上:「哥哥到時候找個溫柔點的。」

  「……」

  「也對我們小桑稚好的。」段嘉許笑得溫和,語氣也漫不經心,「這樣行不行?找多一個人對你好。」

  桑稚盯著桌上的西瓜,慢慢地點頭:「行。」

  良久後,她壓下喉間冒起的澀意,勉強地補了句:「那你到時候,得先給我看看。」-

  桑延確實沒出去多久,沒到半小時就回來了。

  見狀,桑稚也沒再繼續待在這,找了個藉口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桑稚出去之後,桑延把外套脫掉,隨口問:「你幾點的兼職?」

  「快了。」段嘉許說,「你幹嘛去了?」

  「有個朋友在附近。」桑延躺到床上,盯著手機,眼皮也沒抬一下,「吃飯不帶錢,叫我過去給他送錢。」

  段嘉許嗯了聲,開始收拾東西:「那我走了。」

  「嗯。」

  他站了起來,突然想起了剛剛的事情,又問:「桑延,我問你個事兒。」

  桑延:「問。」

  「你妹——」段嘉許的聲音停了片刻,似是在思考。

  「我妹怎麼了?」桑延的耐性不好,「問就問,磨蹭半天干嘛呢。」

  段嘉許這才把話說完:「你妹有沒有跟你提過,讓你別談戀愛的話?」

  「啊?」沒想到是這個問題,桑延頓了下,「有。」

  「……」

  「我高一的時候,我爸媽以為我早戀。」桑延回想了半天,撓著頭說,「她當時好像七八歲的樣子?知道了之後哭了一頓。」

  段嘉許又問:「現在呢。」

  「現在?」桑延冷笑,「她根本不覺得我能找到女朋友。」

  「……」

  「你沒事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段嘉許回過神,笑道,「我就問問。」-

  回房間沒多久,桑稚就聽到了段嘉許離開的動靜。

  桑稚盯著天花板,猛地把窗簾關上,扯過一旁段嘉許送的玩偶抱在懷裡,很快又扔開。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覺得心臟發空,動都不想動一下。

  像是有心悸那般的感覺,有些後悔,覺得隨時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好像太衝動了。

  不應該仗著年齡小,就什麼都不加掩飾。

  他是不是發現了。

  他會不會已經發現了。

  他發現了會怎樣。

  是不是會覺得她很奇怪,才多大就開始想這樣的事情,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思;

  是不是會教育她一頓,然後開始對她有了態度上的轉變;

  或者,是不是會開始疏遠她,然後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她好。

  沒有一個是好的結果。

  桑稚突然坐了起來,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抽出來,翻出段嘉許的電話,想再解釋點什麼,卻又覺得自己似乎只會越描越黑。

  她看著手機漸漸黑了屏,鼻子忽然一酸。

  桑稚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只知道。

  這個秘密,好像是不能被發現的-

  隔天晚上十點。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段嘉許拿著鑰匙開了宿舍的門,正想拿上換洗衣服去洗漱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桑延的電話。他把手機貼到耳邊,往陽臺的方向走。

  「喂。」

  聽筒裡傳來桑延的聲音:「段嘉許,你明天別過來了,改成後天。」

  「……」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怎麼了?」

  沉默幾秒,桑延嘖了聲,似乎覺得極為無語:「那小鬼早戀,說要去找她男朋友。現在被我爸媽教訓著呢。」

  以為自己聽錯,段嘉許差點被嗆到:「什麼?」

  桑延重複了一遍:「早戀。」

  段嘉許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個小男孩:「跟她的小同學啊?」

  「不是。」可能是覺得有些中二,桑延輕咳了一聲,「我聽了下,好像說是……網戀?」

  「……」

  桑延:「她說要去她男朋友的城市找他。」

  段嘉許挑了挑眉:「這可不行。」

  「廢話,怎麼可能讓她去啊,這小鬼可太不懂事了。我爸媽都訓她兩小時了。」桑延說,「她明天估計沒心思學習,你就後天再過來。」

  「行。」段嘉許沒忍住笑出聲,喉嚨裡發出淺淺的氣息聲,「也別對她太凶了,這年紀有這種想法挺正常。跟她講講道理,讓她有點分寸就行了。」

  「……」

  「該懂的她會懂的。」-

  桑稚覺得自己想了個絕世妙招。

  雖然代價是被她親爹,她親娘,加上她親哥輪番訓了一頓,但在被訓的途中,她偷偷聽到桑延打的那個電話,就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就是得讓他知道!

  自己根本沒有暗戀他!甚至!她已經有了!對象!

  不然按照那個老男人這麼自戀的性格,就算這次沒懷疑,也遲早會懷疑。

  桑稚極其確定。

  如果被他知道了她的小心思,得到的一定是不好的結果。

  她能做什麼呢。

  除了等待,除了喜歡,她什麼都做不了。

  至少目前為止,直至段嘉許覺得她不再是個小孩之前,都是這樣-

  家教的時間被改到了週四上午九點。

  這次,桑稚準時起了床,提前半小時就坐到了桑延房間的書桌前。

  桑延的睡眠淺,一下子就被她劈裡啪啦的動靜吵醒,一看時間才八點半。他的起床氣瞬間上來,額角的青筋直跳:「你幹什麼呢?」

  桑稚找著筆,沒有吭聲。

  桑延指著門,忍著脾氣說:「你最好在我發火之前出去。」

  「哥哥,我得學習了。」桑稚翻開練習冊,「你出去。」

  「……」

  「你去客廳睡。」

  「……」

  這個時間,桑延實在懶得搭理他,憋著滿肚子的火,翻了個身繼續睡。

  桑稚也沒再弄出別的動靜。她的目光放在課本上,但注意力卻總往玄關處移,思考著一會兒段嘉許來了,她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還是說,其實根本不用考慮這個事情。

  只要當做若無其事就行。

  好像也不對,她現在的情況,在他看來,應該是發生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令她受到了十分巨大的傷害的事情。

  所以她應該得裝出一副剛被強行分手,失了戀,並為此痛苦麻木的樣子?

  桑稚邊思考著,邊看著前天段嘉許跟她講的內容。

  很快,玄關處響起了門鈴聲。

  桑稚下意識往桑延的方向看,發現他一點要起來的跡象都沒有。她猶豫了下,只能自己跑過去,給段嘉許開了樓下的門。

  等了幾分鐘,外頭響起了動靜,桑稚隔著防盜門看了眼,才默不作聲地打開門。

  見到她,段嘉許的眼眸一抬,略顯訝異:「小桑稚今天起這麼早?」

  桑稚點頭,什麼也沒說,轉頭往桑延的房間走。

  段嘉許脫了鞋,跟在她身後:「吃早飯沒?」

  桑稚又點頭:「我媽媽熬了粥。」

  兩人走進房間裡。

  桑延困倦地把眼睛睜開,盯著他們兩個人,然後坐了起來,像是在平復呼吸。隨後,他猛地抱上被子,沉默無言地出了房間。

  段嘉許順勢把門關上,懶洋洋道:「你哥這脾氣還挺大。」

  桑稚坐到椅子上:「嗯。」

  在她隔壁坐下,段嘉許也沒急著給她補習,隨手拿了隻筆,在桌面上輕敲著,低聲問:「小孩,哥哥聽說,你早戀啊?」

  就知道他肯定會提。

  桑稚瞅他一眼,當做沒聽見。

  段嘉許:「怎麼認識的?說來給哥哥聽聽。」

  「……」

  「哥哥給你出出主意?」

  桑稚抿了抿唇,不悅道:「你為什麼這麼八卦。」

  「哥哥還不能關心一下你?」段嘉許的目光在她臉上掃著,唇角稍彎,「叫哥哥別談戀愛,自己反倒談上了?」

  「……」

  段嘉許又問:「你那個網上的小男朋友叫你過去找他?」

  這本來就是桑稚捏造出的人物,她也不知道該什麼應付,只能順著他的話點頭。

  「多大年紀?」

  桑稚想了想段嘉許的年紀,又覺得如果說了跟他一樣的年紀,似乎會露出破綻。她遲疑了幾秒,中規中矩地說:「大學快畢業了。」

  「……」段嘉許還以為是小朋友們過家家,聽到「大學」兩字,還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嗯?多大?」

  「……應該二十多。」

  段嘉許臉上的笑意漸收:「他叫你去哪裡找他?」

  桑稚心虛道:「就,宜荷那邊。」

  「你這個——」段嘉許改了稱呼,「老男朋友。」

  「……」

  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道:「知不知道你年齡多大。」

  桑稚遲疑地點頭。

  段嘉許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把手上的筆一扔,朝她伸手:「給我。」

  桑稚抬頭,訥訥道:「啊?給什麼。」

  段嘉許:「電話。」

  桑稚:「你不是有嗎?」

  「我說的是,」段嘉許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你那個老男朋友的。」

  「……」桑稚瞪大眼,「不行。」

  段嘉許氣笑了:「還護短?」

  她上哪找個號碼給他啊!

  桑稚硬著頭皮說:「反正就是不行。」

  「桑稚,哥哥不想跟你發脾氣。」段嘉許覺得這事情極為不可思議,耐著性子說,「你好好聽著,你的家人不會想害你,他們覺得這事不能做,是因為這樣的事情的確可能會給你帶來傷害。在成年之前,高中畢業之前,你不能談戀愛。等你長大了,你想怎麼樣怎麼樣,沒人管你。」

  「……」

  「聽見沒有?」

  桑稚沉默幾秒,勉為其難地哦了聲:「但我受不了誘惑。」

  段嘉許皺眉:「什麼。」

  「別人在我面前談戀愛。」桑稚說,「我也會想談。」

  「……」

  這什麼道理。

  段嘉許覺得無言又好笑:「那你看個愛情劇就想談戀愛了?」

  「沒。」桑稚嘀咕道,「我是說親近的人。」

  「你這小孩怎麼這麼小心眼?」段嘉許上下掃視著她,慢條斯理道,「自己不能談戀愛,還不允許別人談了?」

  「是啊。」桑稚快速看他一眼,「這不是故意刺激別人嗎?」

  「行,就當你有理。」段嘉許把桌面上的課本攤開,神情閒散,「以後的事情,哥哥先不跟你提。關於你那個老男朋友叫你去宜荷的事情。」

  「……」

  「巧得很,哥哥就住那,哥哥年後就回去。」段嘉許又笑了,眼角稍稍彎起,「要讓哥哥知道你成年之前過去了。」

  桑稚:「……幹嘛。」

  「那小桑稚估計也,」段嘉許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聲音含著淺淺的笑意,「見不到自己成年的樣子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2:43 PM

第27章 偷偷

  這什麼話?

  她現在才初二,等到高三畢業,還有四年半。她本來還打算中途找個暑假,編造一個跟朋友出去玩的藉口, 過去那邊找他玩。

  但他這麼一說,不就讓她連想藉口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桑稚有些憋屈:「你這不是恐嚇嗎?」

  「恐嚇?」段嘉許側頭,懶懶道,「也可以這麼說。」

  「……」

  「小孩,不是你說的嗎?」他把練習冊推到她的面前,指尖在上邊輕點, 並將她之前說的話原封奉還,「好好學習比較好。」

  「……」-

  這事情還是沒有因此而告一段落。

  雖說桑稚是主動坦白了她「網戀」的這個事情,並非常認真地詢問了父母的意見——她能不能趁著這個寒假去那個城市找她的「網戀對象」。

  看似十分尊重他們。

  卻也因她這般的理直氣壯, 讓桑家父母更加來氣。

  桑稚的這個想法,對於他們來說,比她從前做的那些「跟同學打架」、「上課不聽講」、「破壞課堂紀律」的事情, 還要出格成百上千倍。

  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性。

  儘管桑稚已經跟他們承諾了,不會再跟這個「網戀物件」聯繫,但桑榮還是讓桑延改了家裡電腦的密碼, 並沒收了桑稚的手機。

  還讓桑延好好看著她, 別讓她亂出門。

  所以在新年到來之前, 桑稚的日子過的像是活在監獄裡一樣。每天除了家人, 就只能見到每隔兩天來「探監」一次的段嘉許。

  段嘉許沒再提她網戀的事情。做正事的時候, 他總是格外認真,不會跟她提別的事情。直到閒置時間, 才偶爾說幾句話來逗逗她。

  怕再會露出馬腳,桑稚沒再像從前那樣,會去主動過問他的事情。

  她只知道,段嘉許每天要做的事情好像不太穩定,但似乎也沒從前那般忙碌。有時候幫她補完課,之後就沒了別的事情。

  依然會待在桑延的房間裡。

  而除了補習的時候,桑稚也基本不會進去打擾他們。有時候,黎萍會讓她進去送點水果和零食,桑稚就能借此看到,段嘉許的很多別的模樣。

  偶爾他是在抽煙,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會將煙頭摁滅,然後對她笑,跟她說:「小桑稚。捂好鼻子,然後快點出去。」

  偶爾他是在打遊戲,亦或者是睡覺,卻也能瞬間察覺到門開的動靜,然後漫不經心地抬起眼。見她往桌面上放了一盤水果,他的神色睏倦,也不忘要逗著她玩:「小孩,你怎麼回事啊?」

  也不忘,要笑得像個妖孽一樣。

  「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一個變化多端的男人。

  多數時間是玩世不恭而又毫無正形的,但卻又細心而又溫柔到了極致。看似處處留情,可實際上又會跟人卻會保持著一道跨越不過的距離。

  是她在極為不適合的年齡,

  遇上的,她覺得不管在什麼年齡,都一定會喜歡上的男人。

  是她在青春期時,

  遇見的一個,不想讓任何人發現的寶藏。

  除夕的前一天,桑稚結束了她寒假裡的最後一次補習。想到之後的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他,她收拾東西的動作慢吞吞的,邊聽著給她囑咐著話。

  「以後上課好好聽,有不會的可以來老師,或者問你哥,再不然問我也行。」段嘉許想了想,「不會的內容,你可以拍照了發給哥哥,哥哥看到了就回你。」

  桑稚點頭。

  段嘉許:「開學有考試嗎?」

  桑稚:「有。」

  「考完之後把成績告訴哥哥。」段嘉許說,「最好考高一點,讓哥哥有點成就感。」

  「哦。」

  「行了,自己去玩。」

  桑稚拿上自己的東西,走到門邊時,她又忍不住回了頭,鼓起勇氣喊他:「哥哥。」

  段嘉許抬頭:「怎麼了?」

  桑稚猶豫著說:「你明天要不要在我家吃飯?」

  「明天?」段嘉許挑眉,「不了。」

  桑稚瞅他,慢慢地嗯了聲。

  「哥哥留在學校,就是為了學校新年發的那兩百塊錢的紅包。」段嘉許輕笑著說,「你這麼一提,哥哥堅持了那麼久不是白費功夫嗎?」

  沉默幾秒,桑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擰開門把回了房間。

  桑稚把東西放到書桌上,拉開抽屜翻了翻,找到個去年收到的紅包。裡頭的錢已經被拿了出來,空蕩蕩的。

  新年還沒到,桑稚也沒什麼錢。

  想到這,她回頭看了眼被她放在床頭櫃上的存錢罐。這個存錢罐只有上面的小口,如果要拿錢,只能整個砸掉。

  但桑稚又覺得給他這樣一個紅包好像也挺奇怪的。

  她考慮半天,最終只往裡邊塞了一顆糖。

  然後抽了一張星星紙,一筆一劃地往上面寫了七個字。

  ——嘉許哥新年快樂。

  折成星星,也塞進了紅包裡。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桑稚悄悄打開房門,能聽到桑延和段嘉許在客廳說話的聲音。她眨了眨眼,躡手躡腳地跑到桑延的房間裡。

  瞥見段嘉許放在書桌上的書包,桑稚拉開拉鍊,也沒往裡邊看,只是小心翼翼地紅包塞了進去。

  雖然看上去確實是有些寒酸。

  但這樣的話。

  他今年在這邊待著,就能收到兩個紅包了-

  除夕當晚,吃完年夜飯之後,桑榮才把桑稚的手機還回給她。一家人坐在客廳看春晚,桑稚不太感興趣,便打開手機看了眼。

  在一堆群發短信裡,找到了段嘉許發來的消息。

  ——祝小桑稚天天開心,考上理想的高中和大學。新年快樂。還有,謝謝小桑稚給哥哥送的紅包。

  桑稚斟酌了半天,想問問他學校的年夜飯好不好吃,想問問他學校的人多不多,想問問他會不會有一點覺得孤獨。

  想問問他,要不要還是來這邊一起過年。

  可她什麼也沒問。

  桑稚吐了口氣,把所有的字刪掉,重新輸入。

  ——謝謝哥哥,哥哥新年快樂- 春節過沒幾天,寒假隨之結束。

  開學的那場考試,桑稚考到了年級第三,物理也十分不可思議的考到了九十分。她把成績條拍了下來,發了條彩信給段嘉許。

  隔天早上,桑稚才收到段嘉許的回復。

  ——小桑稚真厲害,哥哥過兩天給你獎勵。

  因為這個短信,桑稚期待了兩天。但收到獎勵的時候,卻發現並不是段嘉許本人親自送給她,而是他托桑延給她帶過來。

  加起來有三份。

  一份獎勵,一份補送的新年禮物,一份提前送的生日禮物。

  一盒彩色鉛筆,一包糖,一個粉色的兔子布偶。

  好像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妹妹。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桑稚也很少再見到他。

  桑稚偷偷找了家照相館。她連被陌生人發現心思的膽子都沒有,特意跟老闆說要洗手機裡的十幾張照片,要的也只不過是她在寒假的時候,偷拍段嘉許的那張照片。

  她把照片偷偷放進了自己的寶物盒裡。

  偶爾,桑稚能從桑延的口中得知,段嘉許大三下學期的課都提前修完了,在四月份回了宜荷,似乎是在那邊找了份工作。

  跟她隔了將近兩千公里的距離。

  她這輩子都還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五月份的某一天。

  語文老師在課上佈置了一個作文,題目是——我的夢想。

  桑稚思考了下,慢吞吞地在作文紙上寫了幾行字,很快又撕掉,塞進了抽屜裡。亂糟糟的抽屜裡,小姑娘的字跡青澀,卻又清晰明瞭——

  我的夢想:

  1.考上宜荷大學。

  2.段嘉許。

  因為各種手續和畢業論文的事情,段嘉許在中途回過幾次學校,但也來去匆匆。在期間,桑稚有見過他幾面,但也都格外倉促。

  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仍是那副不太正經的樣子,說話也拖腔帶調的,依然會逗著她玩,態度一如既往。

  兩人一整年的交集少得可憐。

  在一些重大節日時,桑稚也會收到段嘉許的短信和禮物。在閒暇時候,他也會發短信問問她的學習狀況。也讓她覺得,自己並沒有被遺忘。

  真正跟段嘉許再有不倉促的見面,已經是隔年六月,他回學校拍畢業照的時候。

  桑稚是被父母一起帶過去的。

  一到那,桑稚就能看到穿著學士服的桑延,以及許久未見的段嘉許。他站在陽光下,身姿挺拔高大,側頭在聽陳駿文說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除了頭髮短了些,好像跟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見狀,桑稚莫名有些緊張。

  她手上抱著一束要送給桑延的花,默默地跟在桑榮和黎萍的後面,也沒主動過去跟他說話。

  現場的人並不少,除了應屆畢業生,還有不少來參加他們畢業典禮的親朋好友。周圍吵吵鬧鬧的,幾百個人的聲音覆蓋在一起。

  桑稚聽不清父母在跟桑延說什麼,熱得腦袋有些發昏。但注意力卻老是往段嘉許的方向挪,心臟也跳得快,撲通撲通地響。

  很快,桑稚用餘光注意到段嘉許走了過來,朝桑榮和黎萍問了聲好。他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也沒太聽清。

  沒多久,段嘉許撇頭看向桑稚,眉眼稍抬:「小桑稚。」

  桑稚這才抬了頭:「哥哥。」

  「你有沒有良心啊?」段嘉許笑了,「這麼久不見哥哥,也不知道過來跟哥哥打聲招呼?」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嘀咕著:「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嗯?這話你也說得出來。」段嘉許覺得好笑又不可思議,「你生日我沒給你送禮物啊?兒童節我沒給你送禮物?你當那是天上掉下來的?」

  「……」桑稚瞅他,「那不是我哥拿給我的嗎?」

  「我讓你哥拿給你的。」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她的身高,「小桑稚好像又長高了?」

  桑稚唔了聲。

  段嘉許:「那明年兒童節不用送了?」

  桑稚皺眉:「要送。」

  「行,哥哥有錢就送你。」段嘉許思考了下,又問,「是不是要中考了?」

  「嗯。」

  「能考上一中嗎?」

  「應該可以。」

  旁邊有個同學要來跟段嘉許拍照,桑稚識趣地走開了些。拍一張照片的速度很快,沒幾秒,她又被段嘉許叫了過去。

  桑稚猶疑道:「幹嘛。」

  他指了指相機的方向:「跟哥哥拍個照?」

  桑稚順勢看去,而後默不作聲地走過去站在他的旁邊。她看了眼距離,停在了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段嘉許納悶道,「哥哥又惹你了?」

  桑稚莫名其妙:「沒啊。」

  「那你站那麼遠幹什麼。」段嘉許朝她招了招手,「站過來點,怎麼整得像哥哥的仇人一樣。」

  桑稚只好又挪過去兩步,表情有些不自在。

  拍完照之後,段嘉許對著幫忙拍照的那個同學說了句「回去之後把照片發給我」。

  桑稚站在他旁邊。過了一會兒,她猶豫著問:「哥哥,你是不是以後不會再過來南蕪了?」

  段嘉許抬眼,低笑道:「嗯?捨不得哥哥啊?」

  桑稚抿了抿唇,點點頭。

  似乎沒想過她給出的會是肯定的答案,段嘉許愣了下。他低下頭,注意到桑稚的表情。隨後,他扯了扯唇角,稍稍彎腰與她對視:「哥哥有空就回來找小桑稚玩,行不行?」

  桑稚問:「有空是什麼時候?」

  「那哥哥不清楚。」段嘉許捏了捏她的臉,溫和道,「如果哥哥要回來,會提前跟你說的。」

  桑稚其實不太相信他的話,覺得這估計只是大人為了哄小孩說出來的謊言。

  可她覺得並沒什麼關係。

  他不過來,她也可以過去。

  只要想見面,就一定能見到。她是這麼想的。

  可那時候的桑稚沒有想過。

  下一次的見面,會是在她成年之前,跟段嘉許的最後一次見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4:00 PM

第28章 偷偷

  畢業典禮在體育館內舉行。

  但時間還沒到, 大多數人便待在外邊拍照。段嘉許的人緣格外好,脾氣又好,被好些人拉去拍照,他也沒什麼時間去顧及桑稚。

  桑稚沒打算影響他, 想回去找父母,卻因為人多,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哪裡去了。

  段嘉許怕她走丟,也怕她被人流擠到。最後,他乾脆把她扯到自己旁邊, 囑咐她跟在自己旁邊,別亂跑。

  也不在意她也入了鏡頭。

  桑稚覺得自己就像成了他的小尾巴。還是個總忍不住偷偷看他的,長了眼睛的小尾巴。

  段嘉許今天穿著統一的黑色學士服,大大的袍子,更顯得他的身材清瘦而高大,氣質矜貴淡漠。他的膚色冷白,五官俐落分明,笑起來莫名帶了點撩撥的意味,好看到讓人挪不開眼。

  桑稚能感覺到,又很多女生都在看他。

  可能是嫌不舒服,段嘉許沒戴學士帽,只是隨意拿在手上。後來,他察覺到太陽太過猛烈, 便把帽子搭在了桑稚的腦袋上。

  學士帽有些大,總往下掉,塌在桑稚的眼前,擋了她的視線。

  用餘光看到,段嘉許便立刻幫她扶正,好笑道「想什麼呢,自己扶好。不然還想讓哥哥幫你扶啊」

  桑稚哦了聲,自己調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

  但依然總往下掉,她乾脆把帽子摘了下來,遞還給段嘉許「哥哥,我不戴了。」

  「嗯」段嘉許低頭看她,「不曬啊?」

  「曬。」桑稚指了指腦袋,語氣有些鬱悶,「但老是掉。」

  「站哥哥前面來。」

  桑稚乖乖照做,猶疑道「幹嘛。」

  段嘉許抬手固定住帽子,輕笑了聲「哥哥給你扶。」

  「......」

  「可不能曬到我們小桑稚。」

  一大一小的人,一前一後站著,周圍是各式各樣穿著學士服的人。

  段嘉許的手上抱著桑稚帶來的那束花,原本該戴在他頭上的學士帽,被戴到了她的頭上。

  有人問起來,段嘉許便笑著答「這我妹妹。」

  就這樣,桑稚以一個「妹妹」的身份,出現在段嘉許大半的畢業紀念照裡。她沒見過那些照片的蹤跡,也不好意思跟他要。

  桑稚只是突然有些慶倖。

  幸好今天穿了一條很好看的裙子

  畢業典禮結束後,桑稚跟著父母回家。

  桑延和段嘉許跟他們的朋友一塊出去吃飯。當天晚上,桑延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才回家,還帶回了段嘉許。

  嚴格來說,應該說是段嘉許把桑延送了回來。

  桑稚當時已經睡了,被動靜聲吵醒,她便疑惑地爬起來看。

  一出客廳就看到桑延坐在沙發上,明顯是喝多了的樣子。桑榮邊罵著桑延,邊跟一旁的段嘉許說著話。

  黎萍在廚房煮著醒酒湯。

  注意到桑稚,桑榮看過來「隻隻,吵醒你了」

  桑稚揉著眼睛,沉默地搖了搖頭。

  「看你哥,這是喝了多少才喝成這樣」桑榮皺著眉,「對了,隻隻。這個哥哥今天睡我們家,你去給他找新的毛巾和牙刷。」

  段嘉許立刻推辭「不打擾你們了。」

  「打擾什麼啊。」桑榮拍了拍他的手臂,「快去洗漱一下,今天一夭折騰也累了,就別出去外面住了。」

  下一刻,桑稚走到他旁邊,說「哥哥,你跟我來,我給你拿。」

  段嘉許沒再拒絕,頷首道「那就叨擾了。」

  桑稚把段嘉許帶到桑延的房間,給他翻出一套睡衣,然後突然止住動作「哥哥,我不知道內褲放哪,我去問問我媽。」

  「不用。」段嘉許說,「你給哥哥拿個毛巾和牙刷就行。」

  「哦。」桑稚又把他帶到廁所,指了指上邊的櫃子,「那個櫃子裡有新的,你自己拿就行。」

  「嗯。」

  「哥哥,」桑稚走出廁所,突然回頭問,「你喝酒了嗎?」

  段嘉許「沒喝。」

  「真沒喝嗎?」桑稚盯著他的臉,遲疑道,「如果喝了的話,我就讓我媽媽也給你熬一份醒酒湯。」

  「真沒喝。」段嘉許笑,「哥哥不喝酒。」

  想了想,桑稚又走回廁所裡,指著檯子上的東西「哥哥,這個是洗髮水,護髮素,這個是沐浴露,然後這個是洗面乳,還有剃鬚刀在這你都可以用。」

  段嘉許揉了揉桑稚的腦袋,眉眼稍斂,唇角彎起來。

  「好,哥哥知道了。謝謝小桑稚。」

  桑稚點頭,出了廁所。

  看到客廳就剩桑延一個人,桑榮進到廚房裡幫黎萍的忙。

  想到剛剛的事情,桑稚小跑到桑延的旁邊,推了推他的手臂「哥哥。」

  桑延費勁地睜開眼「幹嘛?」

  「你去你房間找條新的內褲。」桑稚小聲說,「嘉許哥在洗澡,你去給他拿一條。」

  「......」

  「快點」

  桑延敷衍著「在衣櫃裡的小櫃子裡,你去拿給他。」

  桑稚的表情不太自在「這怎麼能我拿。」

  桑延重新閉上眼,沒再理她。

  看著桑延難受的模樣,桑稚也沒再說什麼。她看著桌上已經空了的水杯,重新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哥哥,你喝水。」

  桑延沒吭聲。

  「你記得喝。」她站起來,嘀咕著,「沒事幹嘛喝那麼多酒。」

  桑稚跑回桑延的房間,打開他所說的那個小櫃子,拆了個新的內褲。她撓了撓頭,走到廁所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的水聲立刻停住「是有人敲門嗎?」

  「哥哥,我我給你掛門上了。你自己拿。」

  說完,桑稚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間。

  之後她也沒再出去,能在房間聽到外邊的動靜聲。持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桑稚在這窸窸窣窣的聲音中,漸漸再度睡去。

  再次醒來時,她是被渴醒的。

  天還沒亮,視野黑漆漆,世界也靜悄悄的。桑稚爬了起來,打算到客廳去裝杯水喝。

  怕會吵到父母,她的動靜很小,裝了水就打算回房間。路過客廳的時候,她突然注意到陽臺那邊似乎有個人。

  桑稚的腳步一停。

  瞬間發現那個人是段嘉許。

  他坐在陽臺的椅子上,拉上了落地窗,在抽煙。他沒有察覺到桑稚的存在,仰著腦袋,喉結慢慢滑動著,煙霧在月光下繚繞。

  桑稚看不清他的表情。

  卻莫名覺得他的心情很不好。

  桑稚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很快,段嘉許用餘光注意到,側頭看了過來,眉眼挑起,立刻笑了「怎麼沒還睡。」

  隔著落地窗,他的聲音很小。

  桑稚小心翼翼地把落地窗推開,用氣音問「哥哥,你睡不著嗎?」

  段嘉許把煙頭摁滅,懶懶道「嗯,哥哥有點認床。」

  「你躺一下就能睡了。」桑稚說,「不然你就睡我哥哥房間那個沙發,我記得你以前經常在那上面睡覺得。」

  「好。」段嘉許神色溫和,「很晚了,去睡。」

  桑稚沒動,小聲問「哥哥,你心情不好嗎」

  段嘉許嗯了聲「有一點。」

  桑稚沉默幾秒,沒問原因「那我給你倒杯水。」

  她剛走出兩步,身後的段嘉許忽地又出了聲。

  也許是因為這夜晚,讓他有了想要傾訴的慾望。

  「小桑稚,哥哥跟你說個小秘密。」段嘉許抬頭看她,桃花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兒,「哥哥有好多債主。」

  「債主?」桑稚頓了下,回頭,「是欠了很多錢嗎?」

  段嘉許笑道「不是錢。」

  他想了想,又道「也可以說是錢。」

  「很多嗎債主?」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小聲說,「哥哥你別急,我以後長大了,賺錢幫你一起還。」

  段嘉許一愣,很快就笑出聲來,發出淺淺的氣息聲。

  這次,桑稚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良久後,他寵溺般地捏了捏桑稚的臉「謝謝小桑稚。但這些不是哥哥的債,不用小桑稚幫哥哥還。」

  「?」

  「小桑稚以後賺的錢,」段嘉許說,「要給自己買好看的裙子穿。」

  隔天,段嘉許坐了最早班的飛機回宜荷。

  桑稚想,這次大概是他最後一次來南蕪。因為他再沒有別的原因要過來,徹徹底底地脫離了校園,也徹徹底底融入了社會。

  所有人繼續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七月初,桑稚的中考成績出來,順利地考上了市一中。在開學之前,她收到了段嘉許送的一個新書包。

  作為她考上一中的獎勵。

  實際上,段嘉許離她很遠。

  但有些時候,又讓她覺得,他好像無處不在。

  高一開學之後,桑稚發現傅正初也考上了一中,恰好跟她在一個班。兩人許久沒說過話,她想起傅正初之前的告白,也沒好意思去主動跟他說話。

  但倒是傅正初過來跟她打了聲招呼,毫無心理芥蒂的模樣。

  桑稚也因此鬆了口氣。

  高一寒假。

  傅正初借著一起出來寫作業的理由,把桑稚約了出去,並跟她再次告了白。這次小少年不再像上次那般沒底氣,卻仍舊緊張。

  「桑稚,我喜歡你。你願意現在當我女朋友也行,不願意的話,我就三年之後再來問一次。」

  聽到這個話的時候,桑稚有些失神。

  第一反應,居然是回想起十三歲時,被傅正初告白後突然出現的段嘉許,並教育她的那一段話。

  「青春期開始有這些想法挺正常。但你也別傷害別人,可以先謝謝對方的喜歡,然後再拒絕。」

  沉默了好一陣。

  「謝謝你喜歡我。」桑稚盯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但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

  「?」

  「你是個很好的人,謝謝你。」

  傅正初撓了撓頭,吐了口氣「我就知道又會被拒絕。」

  桑稚有些尷尬。

  「我本來也沒打算繼續喜歡你。」傅正初說,「但我他媽就是找不到長得比你漂亮的女生了,我能怎麼辦。」

  「......」

  「算了。」傅正初想了想,問,「我能問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桑稚沉默著搖頭。

  傅正初「長得有我帥?」

  腦海裡又浮起段嘉許那句「別傷害別人。」,桑稚擺了擺手,含糊道「你別問了。」

  「......」

  桑稚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她的暗戀會一直持續。

  然後,只要她現在努力一些,應該是能考上宜荷大學的,然後三年後,她會去到段嘉許所在的那個城市。

  可生活總是有變數的。

  所有事情,也不一定能就這樣,按著所想的那樣去進行。

  高一下學期,清明假期時,桑稚從桑延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

  她當時打算去上廁所,路過桑延房間時,聽到他在跟朋友打電話,然後隨口說了一句「我操,段嘉許有對象了啊!」

  桑稚的腳步立刻停住。

  可之後也沒再聽到桑延提起段嘉許的名字。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站在原地愣了好長一段時間。

  桑稚沒回房間,走到客廳,假裝在看電視,然後趁桑延出來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問「哥哥,嘉許哥談戀愛了嗎?」

  「啊?」桑延從冰箱拿了個蘋果,「好像是。」

  桑稚的眼睛盯著電視,慢吞吞地嗯了聲,沒再說什麼。

  等桑延回了房間,她便關了電視,也回了房間。桑稚拿起桌上的手機,打開微信,找到段嘉許。

  她抿著唇,很慢很慢地輸入了一行字。

  哥哥,我聽我哥說你談戀愛了。

  桑稚盯著看了很久,最後還是刪掉了。她躺到床上,側頭看著旁邊的幾個段嘉許送的玩偶,鼻尖一酸。

  假的。

  一定是假的。

  桑稚看著被她貼在牆壁的宜荷大學的照片,用力揉了揉眼睛,勉強地把這件事情拋卻腦後,爬起來學習。

  她跟段嘉許說過的。

  如果找了女朋友,得先給她看看。

  他答應了的。

  他會告訴她的。

  儘管桑稚是這麼想的,但接下來幾天都沒法認真上課。她總會想起桑延的話,看到情侶親昵的時候,也會想起段嘉許。

  會想到,他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對女朋友一定也會很好。

  可桑稚不敢問。

  她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時間越拖越長,這樣的狀態一積累。

  四月底,桑稚做出了一件她活了十六年以來,最出格的事情。

  那天,桑稚在放學後跑回了家,摔了那個她專門為段嘉許準備著的存錢罐。她拿上裡頭的錢,到父母的房間裡偷拿了身份證。

  隨後,桑稚到家裡附近的一個機票銷售點買了隔天中午到宜荷的機票。第二天,她背上書包,照常跟父母道了聲再見,而後出了門。

  可桑稚沒上平時該上的那輛公車。她到附近的肯德基換下自己的校服,而後打了輛車,去了南蕪機場。

  這是桑稚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

  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去到那麼遠的地方。

  三小時後,桑稚下了飛機。

  來之前,桑稚沒查過天氣。宜荷的氣溫比南蕪低了不少,她只穿了件長衛衣,冷得渾身發顫。她給手機開了機。

  看到幾十通未接電話。

  都是家裡人打來的。

  桑稚愧疚又害怕,找到桑延的號碼,提著心臟打了回去。

  那頭立刻接起,伴隨著桑延著急的聲音「桑稚!」

  桑稚嗯了聲。

  桑延「你跑哪去了你老師說你沒在學校,這都幾點了!」

  「哥哥。」桑稚慢慢說,「我在宜荷市。」

  「?」

  桑稚撒著謊「我以前那個網戀對象,叫我過來。」

  「......」那頭沉默下來,像是在強行壓著火。良久後,桑延才一字一頓道「你現在在宜荷哪裡。」

  「機場。」

  「你找個位置待著,我讓段嘉許先過去。」桑延冷著聲說,「你敢去找你那個什麼所謂的網戀物件,你看你回來我打不打死你。」

  「知道了。」

  桑稚垂下眼,進了機場裡。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雙眼看著虛空,有些茫然。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對,知道自己做的事會讓所有人都擔心。

  但她就是忍不住。

  桑稚又陸續接了桑榮和黎萍的電話,聽著他們又急又氣的聲音,卻也沒再罵她什麼,只是讓她注意安全。

  不知過了多久,桑稚手裡的電話再度響起。

  這次顯示的是段嘉許的號碼。

  她沉默著接了起來。

  段嘉許「在哪?」

  他的語氣也明顯是生了氣,漠然又冷淡。

  桑稚往周圍看了看,小聲說「T3出口旁邊的椅子。」

  很快,桑稚看到段嘉許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算起來,也有接近一年沒有見面了。他看起來更成熟了些,臉上沒什麼表情,穿著襯衫西裝褲,胳膊處搭著個外套。

  明顯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

  桑稚的視線一挪,看到他旁邊跟著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立刻垂下眼。

  段嘉許目光一掃,一眼就看到她。他吐了口氣,快步走過去,在她面前半蹲下來,然後將外套裹在她的身上,一言不發。

  桑稚也說不出話來,用餘光能看到女人鮮紅的高跟鞋。

  段嘉許的喉結滾動著,氣笑了「網戀對象」

  「嗯。」

  「我以前跟你說的話不記得了。」段嘉許的語氣冷硬,「桑稚,你現在長大了還敢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桑稚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段嘉許,又轉頭看向那個漂亮的女人,想說點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很想問。

  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你是不是真的變成別人的了。

  你不是說會告訴我嗎?

  是不是我年紀小,你就覺得騙我也沒關係。

  你是不是騙了我。

  可桑稚不敢。

  段嘉許「說話。」

  旁邊的女人忍不住說「嘉許,你別對小姑娘那麼凶。」

  段嘉許當沒聽見,依然盯著桑稚。

  桑稚忍著喉間的哽意,慢慢道「對不起。」

  段嘉許問「他叫你過來的」

  桑稚「我自己要過來的。」

  「見著人了」

  「嗯。」桑稚輕聲說,「他嫌我年紀太小了。」

  「......」段嘉許的眉目一鬆,「人走了」

  「嗯。」

  「桑稚,他這樣做才是對的,你現在年紀還太小。」見她這麼可憐的樣子,段嘉許的火氣漸散,「這樣不合適,知道嗎?」

  桑稚看向他,眼眶漸漸紅了「可是我會長大的。」

  她喃喃重複著「我會長大的......」

  「那就等你長大了再說,行嗎。」

  「那他會,」桑稚掉下淚來,忍著哭腔說,「他會喜歡別人的。」

  是她再怎麼樣,也無法阻擋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在她家裡的陽臺上抽煙的場景,那時候,他看起來那麼寂寞又無望。

  而他現在身旁站了另一個人。

  她是不是不應該那麼自私的。

  他那麼好的一個人。

  是應該,值得有其他人的陪伴的。

  他憑什麼等她。

  兩年後,他也二十五歲了,如果遇上一個對的人,是不是也都在考慮結婚了。總不能那麼多年,一直獨身一人。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會開心一點。

  見她這樣,段嘉許再有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等我們小桑稚長大之後,一定也能遇到更好的人。」

  沉默幾秒。

  桑稚從扯過一旁的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嘴唇動了動。

  「哥哥。」那樣親昵的兩個字,隨著年齡漸長,她再喊不出來。桑稚低著頭,輕聲喊「嘉許哥。」

  「?」

  「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桑稚說,「我就順便給你帶過來。」

  段嘉許愣了下「謝謝。」

  「對不起,麻煩你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忍著聲音裡的顫意,「我想在這裡等我哥哥過來。」

  暗戀,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甜蜜,又最痛苦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她在初二的時候,寫的那兩個夢想。

  小姑娘一筆一劃,在感情最為純粹熾熱的時候,寫下了她覺得一定能實現的夢想。

  所以她為之努力,不斷地朝著那個目標走去。

  然後她發現。

  原來夢想,也有可能,是沒辦法實現的。

  她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偷偷發現了一個寶藏。

  遺憾的是。

  卻沒能成為那個藏寶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qin11 發表於 2020-3-5 04:45 PM

第29章 偷偷

  機場內寬敞,燈光明亮。

  周圍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聲音將桑稚的嗚咽聲覆蓋住。她覺得有些狼狽,想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也想止住眼淚,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不管怎樣都好,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

  覺得極其無地自容。

  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一看就是個很優秀的人。在生活和情感上,應該能幫到他很多。不像她一樣,在所有人眼裡都是任性叛逆的,像個累贅,帶給他的也永遠是麻煩。

  從一開始,就是個格外多餘的存在。

  沒有任何用處。

  還需要他在忙碌的時候,用額外的精力來照顧她。

  看著桑稚不敢哭出來的樣子,段嘉許突然想起了跟她的第一次見面。

  那個時候,她還會恣意妄為的大哭,對任何事情都無所顧忌,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老師今天說的「請家長」。

  是真的長大了嗎?

  亦或者,是他剛剛的語氣太過了。

  段嘉許淡抿著唇。他身上沒紙巾,只能用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袖子給她擦眼淚「別哭了, 哥哥沒覺得你麻煩。」

  「......」

  「這邊冷, 把外套穿好。」

  桑稚抽著鼻子,聽話地照做。

  「你自己能想通,知道錯了就好。」段嘉許緩緩地說,「大家不是想跟你生氣,是擔心你會出事,是著急才這樣,知道嗎?」

  她低著眼,哽咽道「我知道。」

  「起來,去洗把臉。」段嘉許看了眼手機,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撇過頭咳嗽了兩聲,才繼續說,「哥哥先帶你去吃個午飯。」

  桑稚小幅度地搖頭「我不餓。」

  「什麼不餓」段嘉許站了起來,淡淡道,「為了個男人你還打算絕食啊!」

  「......」

  「小孩。」隨後,段嘉許往周圍看了一圈,指了指不遠處,「廁所在那邊,能看見嗎?」

  桑稚頓了幾秒,點頭。

  「自己過去洗把臉。」段嘉許想了想,又道,「把你身份證給我,哥哥去幫你問問機票,一會兒過去找你。別亂跑。」

  見狀,旁邊的女人開口道「我帶她過去。」

  桑稚從包裡把身份證遞給她,默默站了起來,下意識往女人的方向看。

  下一秒,段嘉許說「不用。」

  聽著這兩個字,桑稚不發一言地往廁所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往原來的方向看了眼。

  桑稚能看到兩個人還站在原地。

  女人穿著黑色修身連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裙擺上刺著復古的圖案,長度至小腿中部。她長得高,大約一米七,穿上高跟鞋只比段嘉許矮了半個頭。臉上掛著笑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後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然後,桑稚看到,段嘉許也笑了。

  她用力抿了抿唇,收回了視線。

  桑稚走進廁所裡,看著自己鏡子裡的模樣。眼眶紅腫,鼻子也是紅的,臉上還有淚痕。她低下頭,反反復複用水衝洗著臉。

  冷水刺激著皮膚,也重新刺激了她的淚腺。

  怎麼洗都還是會掉眼淚。

  旁邊有個老奶奶看到她這樣,下意識問道「小姑娘你沒事?」

  桑稚抽了張紙巾,低著眼說「這水太冷了。」

  她像是找到了個爆發的理由,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這水怎麼這麼冷。」

  「那就別洗了。」老奶奶也沒覺得這理由奇怪,歎了口氣,從包裡拿了個暖寶寶遞給她,「這兩天是有點冷,自己記得多穿點衣服。」

  桑稚沒接,抽抽噎噎道「不用了,謝謝奶奶。」

  老奶奶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安撫了幾句便離開了。

  半晌後,桑稚勉強調整好情緒。注意到身上的西裝外套,她脫了下來,抱在懷裡往外走。

  段嘉許已經在外邊等她了。

  這次只剩他一個人,剛剛那個女人不知道去哪了。

  桑稚走了過去。

  看到她手裡的外套,段嘉許皺眉「怎麼把衣服脫了。」

  「剛剛洗臉怕弄髒了。」桑稚隨口扯著謊,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而且我不冷。」

  她看了眼段嘉許「你穿。」

  段嘉許沒有別的動作,只是定定地盯著她。半晌後,他微不可察地歎息了聲,眉眼垂下「是哥哥剛剛語氣太凶了。」

  桑稚搖頭「沒。」

  「那你們小孩是不是都忘性大啊!」段嘉許重新給她披上外套,「這才一年,你怎麼對哥哥就變得跟陌生人一樣。」

  「......」

  他慢條斯理道「你可讓哥哥太傷心了。」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扯開了話題「還有機票嗎?」

  「嗯,給你買了下午兩點的。」段嘉許把手裡的登機牌和身份證給她,「登機牌我已經幫你拿了,先去吃個飯,一會兒我送你過安檢。」

  「好。」沉默幾秒,桑稚又道,「多少錢呀?」

  「沒多少錢。」段嘉許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不太在意,「想吃什麼?」

  桑稚「都可以。」

  段嘉許便帶她進了機場裡的一家麥當勞。

  兩人隨便點了些東西,但似乎都沒有什麼胃口。他沒提過剛剛那個女人,也沒說她去了哪裡。桑稚也沒有問的勇氣。

  怕從他口裡聽到「女朋友」三個字,她會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也許是注意到她的情緒不佳,段嘉許會時不時地說幾句話逗她。他的嗓子有些啞,說話的時候也總會側過頭咳嗽。

  桑稚忍不住問「你生病了嗎?」

  「嗯。」段嘉許隨口道,「有點感冒。」

  桑稚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你記得吃藥。」

  段嘉許笑「謝謝小桑稚的關心。」

  他的手上把玩著桑稚給的那個盒子,挑著眉問「哥哥能打開看看嗎?」

  桑稚咬著薯條,無聲地點頭。

  裡邊是一條領帶。

  暗紅色打底,黑白相間的條紋點綴。

  段嘉許沒拿手去碰,看了幾眼就蓋上了盒子,眼角彎起來,心情似乎極為不錯「謝謝小桑稚。收到這個禮物,哥哥老了一歲也很開心。」

  桑稚嗯了聲。很快,她拿紙巾擦了擦手,從書包裡翻出自己帶來的所有現金,塞進了西裝外套的口袋裡。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

  見時間差不多了,段嘉許便起身,把桑稚送到安檢口,囑咐了幾句「回去之後好好聽叔叔阿姨的話,好好學習,也別再因為這個事情不開心了。」

  桑稚把外套脫掉,還給他「我知道了。」

  她頓了幾秒,突然冒出了句「嘉許哥,你不用告訴我了。」

  你如果談戀愛了,不用告訴我了。

  段嘉許沒聽懂,眼睫動了動「嗯。」

  桑稚沒解釋,勉強擠了個笑臉,倒退著安檢口的方向走。隨後,她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希望你天天開心。」

  可能是靠窗的位置都被買完了,桑稚的位置在過道邊上。她居然也沒再哭,上飛機之後就跟空姐要了個毛毯,蓋在腦袋上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到她遇見段嘉許的時候不是十三歲。

  而是十八歲。

  她夢到她跟段嘉許仍有七歲的年齡差,可卻不再是個逾越不過的鴻溝。

  夢到她夢想成真。

  夢到,暗戀原來也可以,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情。

  下了飛機。

  桑稚開了手機,給桑延打了個電話。隔了幾個小時,他的火氣收斂了不少,聲音格外平靜「你來T2出口,我在這等你。」

  她乖乖哦了聲,跟著人流往外走。

  出到外邊,桑稚看到桑延的身影,這才低下頭把電話掛斷。

  桑延走過來,往她臉上掃了眼,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很快又全部咽回了肚子裡。他抓住她的手腕,淡淡道「算了,我就不罵你了。回家。」

  「......」

  「你老師那邊,媽幫你請假了。」桑延的語氣很不好,「回去之後,爸媽要怎麼罵你,我幫不了。因為我也想罵你。」

  「......」

  「你現在真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桑稚吸鼻子的聲音。

  桑延止住聲音,回過頭,盯著桑稚垂著的腦袋,看不清她的模樣。他停住腳步,突然歎息了聲,朝她張開手臂「喂,小鬼。」

  「......」

  「別哭了,失戀有什麼大不了的。」桑延說,「過來,哥哥抱抱。」

  回到家,桑榮和黎萍還沒回來。

  她的這趟出走,好像就真的只是早上去上學,下午到點放學,然後回到家。一切跟平時沒有任何的不同。

  桑稚走進房間裡,沉默著把床上的玩偶,這幾年段嘉許送的禮物,以及窗檯上的牛奶瓶放在了一起。她盯著床頭櫃空蕩蕩的位置,想起了被她砸成碎片的存錢罐。

  她起身,把貼在牆上的宜荷大學的照片撕了下來。

  盯著看了半晌。

  眼淚突然又開始掉,一顆一顆地砸在上邊。

  腦海裡反反復複浮起段嘉許朝那個女人笑的模樣。

  桑稚用手心抹掉。因為忍著哭聲,全身都在發顫。她抬起頭,慢慢地,又把那張照片粘了回去。隨後,她從自己的繪畫本裡拿出被她夾在裡邊的,寫著那兩個夢想的紙條。

  拿起筆,桑稚快速地把第二個劃掉。

  不能實現的夢想。

  就應該捨棄掉。

  她從十三歲開始喜歡的男人。

  她從十三歲開始的暗戀。

  從那個時候,就抱著要快點長大,跟他在一起的念頭。

  如今桑稚發現。

  也許,就算她真的長大了,他也早已跟別人在一起了。

  又或者,就算她真的長大了,在他眼裡,也依然是當初那個,會因為交不上作業就哭鼻子的,永遠長不大的小孩。

  桑稚開始減少跟段嘉許的聯繫。

  他依然會在節日的時候給她買禮物,在每次大考小考之後,也會問起她的成績。桑稚會回復,卻不再接他的電話。

  聽他問起,也只是用「學習太忙。」為藉口,蒙混過去。

  只有在節日,以及他生日的時候,桑稚會主動發祝福短信。畢竟這個人,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疼愛,是真的對她很好。

  她做不到,完全把他當做從未存在過。

  也做不到就這樣直接跟他斷了聯繫。

  桑稚沒再主動去問段嘉許的情況,還遮罩了他的朋友圈。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在高二分班的時候,選擇了理科。她還申請了住校,日子久了,她連手機都不帶。

  成績也從年級中上,提到了上游。

  小姑娘的五官漸漸長開,下巴變尖,顯得那雙眼大而明亮。她的皮膚天生白,嘴唇紅潤。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會有兩個小梨渦,可愛又漂亮。

  身材像是抽了條,竄到了一米六五。

  桑稚在年級裡漸漸出了名。

  因為長得漂亮,還被某些人私下不太官方地認為是級花。而且,重點班的物理老師在別班上課的時候,總把她掛在嘴邊誇,格外驕傲。

  也因此,很多人都知道,理科重點班有個女學霸,長著張極為漂亮的軟妹臉,最重要的是,她的成績從沒掉過年紀前五。

  物理成績基本次次滿分。

  成績好又漂亮。

  這兩個點結合起來,就成了其他人學生時代裡的「女神」。

  桑稚能經常在桌上發現不認識的人送的牛奶零食,翻著翻著抽屜,也能莫名其妙地翻出一封情書。晚修後回宿舍,偶爾也會被人堵在樓梯口告白。

  她一概拒絕,把東西都還了回去。漸漸地,這些事情就少了。

  高三上學期時,隔壁班有個體育生開始追她。每天訓練完之後,他會給桑稚帶很多零食,晚修之後,也會準時過來接她。

  她不太想理,卻在某一個瞬間,發現那個人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跟段嘉許有些相似,之後也沒說什麼堅決的話。

  兩個星期後。

  這個體育生跟她告了白。

  他的聲音仍舊跟段嘉許相似,語氣卻緊張又磕絆。

  桑稚從沒聽過段嘉許有過這樣的語氣。

  也讓她瞬間回過神,按照段嘉許教育她的那句話,認真地拒絕了他的告白。

  她覺得自己在感情上是挺倔的。

  喜歡上一個人,就很難再去喜歡另一個人。

  可她再怎麼樣,也不能糟蹋自己和別人的感情。

  不能為了一個暫時忘不掉的人,就去選擇一個跟他有點相似的人,並把這個人作為替代品。

  只是因為這件事情,桑稚偶爾會覺得。

  再想起段嘉許的時候,她好像也沒覺得那麼難過了。因為和他的回憶,只有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是灰暗的。

  其餘的時光,都是帶著斑駁的色彩。

  鮮活而又美好

  隔年六月底,桑稚的高考成績出來了。她發揮得穩定,比重本線高出一百多分。這個成績,她考慮的兩所大學都能上。

  家裡人是希望她能報考南蕪大學,並不希望她去太遠的地方。

  桑稚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填了宜荷大學。

  跟從前的想法不太一樣。僅僅只是因為,她想報考的數字媒體藝術專業,對比起來,還是宜荷大學更好一些。

  去學校報到那天,桑稚沒有帶太多行李,只背上個書包和行李箱。

  本來桑榮是讓桑延陪她一塊過去的,但桑稚覺得沒什麼好陪的,磨了半天他們才鬆了口,同意讓她自己一個人過去。

  桑延說讓段嘉許去接她,桑稚也拒絕了。

  她說,太久沒見了,不好麻煩人家。

  桑稚下飛機,出機場,上了在機場接機的宜荷大學的校車。她在學長們的帶領下,報了到,領了宿舍號,自己買了生活用品。

  跟舍友打了招呼,跟她們漸漸熟悉起來。

  她參加了軍訓,結束後開始上課,參加社團活動。做著她從前幻想未來時,所有要做的事情,唯獨少了一件。

  桑稚來宜荷最主要的目的。

  好像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十月中旬,桑稚有個舍友生日。一行人坐了兩個站的地鐵,到一家海鮮餐廳吃飯。結束後,見時間還早,他們便決定到附近的ktv唱歌。

  恰好明天是週六,學校也沒有門禁。

  比起唱歌,更多時間,他們是在喝酒。

  桑稚想置身事外,依然也被灌了好幾杯。

  小包間裡擠了十幾個人,桑稚喝酒容易上臉,很快就覺得有些熱和悶。她覺得又吵又煩,借著上廁所的理由,跑出去透氣。

  除了大門,這家ktv還有個小門,出去之後是一條走廊,連通附近的一家超市和肯德基。

  外邊的氣溫微涼,格外舒適。

  走廊的燈似乎壞了,一閃一閃的。

  視線也昏暗的過分。

  桑稚趴在欄杆上,想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來玩。莫名其妙的,發現她口袋裡多了個四方的東西。

  她沒拿穩,滾落到不遠處的地上。

  垂眸看過去,發現那是一包女士煙。

  桑稚正想走過去撿起來,突然發現煙掉落的附近,站著個男人。他的身姿高大清瘦,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

  從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側臉的輪廓,隱晦不明。男人靠在牆上,指尖處銜著根煙,發出猩紅的光。

  她覺得有些熟悉。

  卻沒敢往自己的想法處猜。

  桑稚覺得那包煙應該是舍友隨手塞進她口袋裡的,她抿了抿唇,把腦袋低了些,往那頭走了兩步,正想撿起來。

  在這個時候,男人有了動靜。

  他的眼皮動了動,慢條斯理地彎下腰,幫她把那包煙撿了起來。

  頂上的燈在此刻也戲劇化不閃了。

  桑稚看清了他的模樣。

  桃花眼,妖孽臉。以及那副,總是輕佻浪蕩的笑容。

  她看到他盯著那包煙,然後抬起了眼,像是老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與她撞上了視線。然後眉眼一挑,拖著腔問「小桑稚?」

  一如從前的任何一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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