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雲芨 -【藏珠】《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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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12-20 11:10 PM

第59章選妃

  殿外,燕凌跟別人的護衛聊了會兒,帶回來一個讓他們為之色變的消息。
  
  「什麼?吳子敬要立王妃?」衛均大驚失色,「所以說,她們帶三小姐來這裡,是為了給吳子敬選妃?!」
  
  他在心裡罵了一句。就說周圍的人奇奇怪怪的,三小姐是女客,由德惠翁主接見不奇怪,可連個官員都沒出面,怎麼想怎麼不正常,果然出么蛾子了。
  
  選妃?吳子敬一把年紀,醜得跟冬瓜似的,還敢挑撿到三小姐頭上,做夢!
  
  衛均大怒:「這個吳子敬,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想找人商量,結果扭頭一看,燕凌正在擦他的劍,神情平靜極了。
  
  「燕二公子,你不生氣?」衛均不高興了。他不是喜歡三小姐嗎?來了雍城,眼見吳子敬這麼大的權勢,怕了?
  
  燕凌抬頭看了他一眼,奇怪地說:「有什麼好生氣的?他很快就是個死人了。」
  
  衛均一愣,無言以對。
  
  對哦,他們本來就是殺吳子敬來的,死了不就完了?真是好有道理……
  
  ……
  
  另一邊,德惠翁主見完諸位小姐,僕婦來報,宴席已經備妥了。
  
  於是小姐們移步花園。
  
  徐吟擠在她們中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了,前世東江王想納新人的時候,不就是這樣的嗎?辦一個什麼賞花會,廣邀名門閨秀,從中挑選。
  
  瞧瞧眼前這些貴女,都是沒出閣的小姐,最少也是個清秀佳人,瞧著出身也都不低——這吳子敬當了涼王,想要廣納美人了?
  
  所以她為什麼會被送到這裡來?誤會?還是故意?
  
  田志那個怕死的,應該沒這個膽子才對……
  
  她正在思索,那邊幾個熟識的貴女聚到一起,悄悄議論起來。
  
  「那位小姐是誰?之前沒見過啊!」
  
  另一位小姐答道:「你來得晚,正好錯過了。她是南源刺史徐煥之女,徐三小姐。」
  
  「啊,就是那個……徐氏雙姝?」問的那位恍然大悟。
  
  徐氏雙姝名頭響亮,尤其她們住得近,沒有不知道的。
  
  「是啊!」答話的小姐心情複雜,「沒想到她會來,看來今天的賞花會,她必然要佔一個名頭了。」
  
  旁邊的小姐不以為意:「你以為她不來,就不會佔名頭嗎?徐煥的女兒,單憑這個身份,總要佔個位置的。說不準,正妃都要給她。」
  
  「不至於吧?她父親不就是個刺史嗎?也不比我們高貴。」
  
  「話不是這麼說。南源本是楚國舊都,所轄最廣,物產最豐。南源刺史,本就是諸州裡地位最高的,何況徐三小姐那般美貌。先前她來的時候,翁主可是高興得很呢!」
  
  徐三小姐來了,說明徐煥臣服了,怎麼不高興?諸州裡最難拿下的就是南源啊!
  
  「咦,有人找翁主。」有人發現,提醒一聲。
  
  眾小姐抬目看去,卻見德惠翁主那邊,有婦僕匆匆趕來,湊到耳邊說了幾句。
  
  德惠翁主便起身進了後頭的小樓。
  
  貴女們瞥到二樓窗口似乎有男子衣帶掠過,便知是涼王來了。有人生怕中選,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有人卻野心勃勃,特意展露最美的角度。
  
  徐吟冷眼看著,將這些人的表現一一記下來。等她知道這些小姐的身份,也就知道了她們所代表的勢力的選擇。
  
  這時,耳邊傳來聲音:「你就是徐三小姐?」
  
  她轉頭,鄰座是個青衫少女,眼睛裡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徐吟點了下頭:「是,小姐是……」
  
  「我叫安琦,穎中人。」
  
  徐吟反應極快:「穎中安氏?」
  
  安琦點頭一笑:「徐三小姐聽過我們家啊!」後半句唏噓起來,「還以為已經沒人記得了呢!」
  
  穎中地處偏僻,在那種地方久了,便是世家大族,也會漸漸沒了聲息。安家確實已經很久沒出過像樣的人才了,可不就沒人記得了?
  
  徐吟會知道,不過是徐煥對周圍州府盯得緊,耳濡目染罷了。
  
  兩人坐得近,就聊了起來。
  
  安琦說:「徐三小姐,我真沒想到,你也會來雍城。」
  
  徐吟心中有了猜測,就問她:「為什麼沒想到?你不是也來了?」
  
  安琦苦笑一聲:「我們家沒辦法呀,雍城已經沒了,穎中萬萬抵擋不住……」她沒忘記這裡是什麼場合,收住後半句話不說了。
  
  徐吟嘆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家父如今病重,涼王派人來請,不來又能怎樣呢?」
  
  安琦目露同情:「原來是這樣。」
  
  小姑娘心思單純,說了這麼幾句,便覺得同病相憐,添了親近之感。
  
  她悄聲說:「徐三小姐,你身份高貴,又這般美貌,翁主定會留你下來的。」
  
  徐吟似乎沒聽懂:「什麼?」
  
  安琦解釋:「你不知道南源有多重要嗎?就算你不來,最少也會留你一個側妃之位的。」她想了想,補充一句,「或者是你姐姐。」
  
  哦,側妃啊!徐吟明白了,吳子敬果然在廣納美人。
  
  也是,當初投奔大涼的時候,他的妻兒死了個乾淨。現下奪了大涼王位,哪能不張揚一下?立妃,不僅為了美色,更是張揚聲勢。
  
  看看誰家把女兒送來,就知道是不是臣服了。
  
  瞧在場這麼多閨秀,舊楚諸州已經倒了七八成。
  
  徐吟在心裡唏噓,父親從沒想過聯合其他州共抗吳子敬,就是看得清清楚楚,這些人都是牆頭草,靠不住。瞧瞧,連打都沒打,便把女兒送來了。
  
  所以,她該怎麼做呢?
  
  徐三小姐,是代父來赴會的,而不是參加什麼選妃的。
  
  ……
  
  德惠翁主上了二樓,便看到了坐在窗邊的新涼王。
  
  吳子敬年近四十,男人不重保養,在德惠翁主面前,像兄長多於像弟弟。不過,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一看就是員猛將。
  
  「大王。」德惠翁主笑著走過來,「今日不忙嗎?來得倒早。」
  
  吳子敬當年與上峰爭權失敗,被誣陷入罪,如同喪家之犬逃到大涼,若不是這位姐姐相助,他不能在大涼站穩腳跟,自然也就談不上成為涼王。因而對德惠翁主,他是相當敬重的,此時擱了茶杯笑道:「還不是長姐一直派人來請,弟幹什麼都不安心,索性就先來了。」
  
  德惠翁主很自然在坐到旁邊,嗔道:「我這還不是為了你。瞧瞧你,都要四十了,連個孩兒都沒有,可不叫人著急?」
  
  「是是是,多謝長姐。」吳子敬笑著作揖。
  
  「知道就好!」德惠翁主拍拍他的手,指向窗外,「你瞧,諸州能請到的貴女都來了,可有哪個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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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12-28 10:13 PM

第60章質問

  吳子敬是無所謂的,他雖然沒了妻兒,但身邊從沒少過女人。
  
  這次所謂的邀約、立妃,為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讓舊楚諸州臣服。
  
  為了收服大涼,他費了很大的力氣,要是再動刀兵,損耗可太大了。
  
  因此,吳子敬只是瞥過一眼,就道:「長姐做主就是。你選誰,那就是誰。」
  
  他的態度讓德惠翁主很受用,語氣也就更溫柔了:「這是什麼話?娶妻的是你,自然要你自己中意。」
  
  吳子敬哈哈笑道:「我還能不信任長姐的眼光?你挑的,一定是好的。」
  
  德惠翁主高興了,便道:「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吳子敬不解:「長姐,你這是……」
  
  德惠翁主伸手指向窗外:「大王請看。」
  
  吳子敬順著所指看過去,發現一株花樹下,坐著兩個正在談笑的少女。一個青衣,一個紅衫。青衣那個清秀可人,紅衫那個正好側對著他們,看不清容貌。
  
  兩人似乎說到什麼有趣的事,紅衫少女忽然轉頭一笑,讓他看了個正臉,吳子敬頓時呆住了。
  
  看他目不轉睛的樣子,德惠翁主伸手推了推:「大王覺得如何?」
  
  吳子敬戀戀不捨收回目光,神情迅速正經起來:「長姐以為我是什麼人?眼下正事要緊,豈可貪戀美色?」
  
  德惠翁主嗔道:「大王想什麼呢?我可不是平陽公主,專門給弟弟送美人。」
  
  「那她是……」
  
  「徐煥的女兒,徐三小姐。」
  
  吳子敬愣了一下。
  
  德惠翁主笑咪咪:「大王以為如何,是不是該恭喜?」
  
  吳子敬既驚且喜:「果然是喜事,長姐,你是如何做到的?」
  
  德惠翁主心道,她正忙著見諸位小姐,突然就有下僕來報,說南源刺史徐煥之女來了。
  
  自從吳子敬打下雍城,來討好她的人多不勝數,尤其她要為新涼王選妃的事傳出去,每天都有認識的不認識的小姐前來拜見。
  
  想必徐煥也是聽說了這件事,特意送女兒來的吧?
  
  算他識相!南源經營得再好,也不過區區一個州府,哪裡是大涼三十萬精兵的對手?早早送女兒來,說不準還能佔個好名份。
  
  當然,這些話德惠翁主可不會說,她知道吳子敬最擔心的就是南源,讓他以為徐家送女兒來是自己的功勞,豈不是好?
  
  吳子敬果然這麼以為,對著她連聲感謝:「弟最憂心的就是南源,那徐煥說是臥病,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計謀。沒想到長姐一出手,此事迎刃而解。長姐真是弟的福星,長姐一人,可抵精兵十萬!」
  
  被他這麼捧著,德惠翁主不禁飄飄然,嬌聲笑了起來:「大王真是太客氣了,我是你姐姐,不為你著想,又為誰呢?」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喧鬧。兩人往外一看,方才還在說笑的兩名少女,竟然吵了起來。
  
  發生什麼了?
  
  「你說什麼?」徐吟雙眉倒豎,嚴肅地盯著安琦。
  
  安琦被她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徐、徐三小姐,怎麼了?」
  
  徐吟問:「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安琦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翻臉,只得茫然地重複:「我說,你不來也、也會留一個側妃之位……」
  
  徐吟猛地站起來。
  
  因為動作太猛,食案被撞了一下,上面的碟盞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這樣的場合,小姐們說話進食,都是小小聲斯斯文文的,忽然傳來一聲重響,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大家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徐吟卻沒有半點難為情,聲音反而更大了:「誰說我要當什麼側妃了?」
  
  安琦被她弄懵了,她知道這位徐三小姐也是沒辦法才來的,自然不想當側妃,但是,都來了選妃宴,這種話怎麼能當面說出來,豈不是打主人的臉?
  
  「徐三小姐……」
  
  徐吟的火氣自然不是對著她的,她目光掃過宴席,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說道:「難怪,來接我的不是王庭屬官,而是個後宮嬤嬤!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她火冒三丈的樣子,喊道:「陳嬤嬤!帶我來的陳嬤嬤呢?我要見她!」
  
  宴上發生這樣的事,負責的僕婦已經匆匆過來問詢了。
  
  「徐三小姐息怒,可是哪裡招待不周?」
  
  徐吟冷冷道:「陳嬤嬤在哪裡?我有話要問她。」
  
  府中正在舉辦宴會,人人都有差事在身,陳嬤嬤自然不會閒著。僕婦陪笑道:「陳嬤嬤有別的事要辦,徐三小姐有話,跟我們說也是一樣的。」
  
  「行,那就跟你們說。」徐吟逼視著對方,「我問你,這是什麼宴會?」
  
  那僕婦不明白她這麼問什麼意圖,答道:「回三小姐,這是我們翁主舉辦的賞花宴。」
  
  徐吟冷笑:「我要你們答的是這個嗎?明裡是賞花宴,暗裡是什麼?這麼多年輕小姐,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這是賞花呢,還是被人賞?」
  
  她一點也不收斂,就那樣大喇喇地喊出來,席上所有的貴女都聽到了,不禁人人變了面色。
  
  這個徐三小姐怎麼回事?賞花宴不就是這樣的嗎?大家心裡知道就行了,怎麼還往人臉上打啊?什麼叫被人賞,雖然這是事實,可也太難聽了!
  
  僕婦不禁皺了眉。這些天來,哪位小姐來見翁主,不是小心翼翼地拜見,費盡心思地討好?就算南源至關重要,到底只是區區一個州府,她一個刺史之女,怎麼敢這般無禮!
  
  這樣想著,僕婦說出口的話也就不客氣了:「徐三小姐,若有招待不周之處,奴婢過後稟報翁主,自會給你一個公道。你身為客人,這樣大鬧宴席,是要給我們翁主難看嗎?」
  
  然而徐吟比她更憤怒,喝道:「不是我要給你們翁主難看,是你們要給涼王難看才對!」
  
  她伸手入懷,取出一張手卷,「刷」一下展開,指著末尾的紅泥印,大聲說:「看清楚了沒?這是家父的刺史手令,我來雍城,代表的是南源,這是正事、公務。你等僕役之輩,將使者當成獻寵之女,可是故意羞辱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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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2-12-28 10:18 PM

第61章涼王

  僕婦呆住了。
  
  什麼刺史手令,她不知道啊!
  
  人是陳嬤嬤帶來的,翁主也沒有另外交待,她哪知道徐三小姐是使者還是獻寵之女?
  
  僕婦後悔了,剛才徐三小姐要見陳嬤嬤,就應該讓她去見,自己攬什麼事嘛!現在好了,被當眾質問,不回復都不行了。
  
  「徐三小姐息怒,沒有這樣的事。」僕婦立刻改了語氣。倘若徐三小姐是獻來的美人,那確實不用太客氣,但她說是南源來使,就不是她一個僕婦可以擅自處置的了。
  
  「想是下人通報出了差錯,才會有這樣的誤會。還請您稍安勿躁,奴婢這就去請翁主來……」
  
  「誤會?」徐吟昂著下巴,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涼王遣使,邀請我父來雍城參加燃燈會。我既有刺史手令,又有邀帖在手,更有使者陪同,如何能夠誤會?難道不是你們自作主張,故意給我下馬威?」
  
  「不是,徐三小姐……」
  
  徐吟又道:「涼王平定雍城,客客氣氣來帖相邀,我父心中感念,以為涼王仁德明禮,哪怕自己臥病不起,仍叫我替父赴會。我一介弱女,不顧路途辛苦,遠來雍城,不想竟被你們這般羞辱!此事若是傳出去,叫旁人怎麼想涼王?其他州府的來使,也會像我一樣好說話嗎?」
  
  其他州府——
  
  僕婦大驚,倘若這事傳出去,其他州府的來使認定大王有意折辱,會不會翻臉?原本有意投誠的,也改了主意?
  
  完了,這罪名她萬萬擔不起啊!
  
  ……
  
  樓上的吳子敬和德惠翁主,將這一幕看了個全。
  
  吳子敬越聽越不對,不由轉頭看過去:「長姐?」
  
  德惠翁主先驚後怒。先前她聽說來的是徐煥之女,根本沒細問。雖有僕婦提醒,但是心存輕蔑,覺得這徐三小姐一個小姑娘,即便不是為選妃來的,收了又如何?
  
  說不定還是好事,一旦女兒成了涼王嬪妃,徐煥還不趕緊投了?
  
  哪裡料到,這位徐三小姐居然膽敢當眾發難,質問他們是不是故意羞辱其父。
  
  這事情就大了啊,這次燃燈會,大王召各州府來見,就是為了讓他們歸順。南源是楚國舊都,也是諸州府裡最大最富饒的一個,別的州府都會盯著他們的動靜。
  
  如果南源降了,他們看著無望也許就降了,如果南源被折辱而拚死抵抗,那說不定就有幾個硬氣,跟著死扛到底。
  
  吳子敬奪大涼王位,已是血流成河。無論如何,再動刀兵都不是個好選擇。
  
  也就說,他們差點壞了事!
  
  德惠翁主感覺不好,忙道:「大王,是我疏忽了,下僕來報,說徐三小姐來了,我便以為……沒料到徐煥會讓女兒代她來啊!」
  
  吳子敬眉頭擰了擰,他是靠德惠翁主起家的,自然不能當面責怪她,但好好的事出了差錯,心情不可避免沉下去。
  
  他勉強笑笑,說道:「這段時間長姐太忙了,可以理解。」
  
  眼見徐吟越鬧越大,德惠翁主顧不上道歉,說:「大王稍等,我這就去處理。」
  
  吳子敬心中一動,道:「等等,我親自去吧!」
  
  德惠翁主愕然:「大王?」
  
  吳子敬已經起身出去了。
  
  「翁主,大王好像生氣了。」正好上來通報的心腹僕婦說。
  
  德惠翁主「嗯」了聲,臉色陰沉下來。
  
  她轉過頭,看著窗外義正辭嚴的少女,呵斥:「你們怎麼回事?沒人盯著嗎?」
  
  僕婦低下頭,惶惶道:「這徐三小姐,先前表現得全無異常,奴婢就疏忽了,請翁主責罰!」
  
  德惠翁主冷冷道:「現在還責罰什麼?大王都看到了,先收拾爛攤子吧!」
  
  ……
  
  徐吟仍在慷慨激昂:「你們這般折辱,若是傳出去,知道別人會怎麼說嗎?說涼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故意將人騙來雍城。那日後還有人敢信涼王嗎?再有這樣的事,還有人敢來赴約嗎?你們——」
  
  一旁的僕婦慌極了,再讓她說下去,她們只能以死謝罪了。
  
  她剛張嘴想要求饒,忽然傳來一個豪邁的聲音:「說得好!」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小樓處站了個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氣質兇悍。
  
  下僕呼啦啦拜倒一片。
  
  「參見大王。」
  
  貴女們聽得稱呼,便知這位就是新涼王了,也跟著拜倒:「參見涼王。」
  
  場中只有一個人沒拜。紅衫少女年紀尚幼,身形也過於單薄,可在人人拜倒的時刻,不拜的她顯得分外傲然。
  
  吳子敬大步走過去,站在她的面前。
  
  戰場拼殺出來的悍將,身上帶了一股殺氣,別說一個未長成的少女,就是大男人見了他,多半也會害怕。
  
  但這少女卻絲毫不懼,反而好奇地看著他。
  
  離得這樣近,她精緻的容貌一覽無餘,吳子敬眼睛一眨不眨,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
  
  「你是徐三小姐?」
  
  徐吟點點頭,反問:「不錯,你就是新涼王了?」
  
  不但不拜,還你啊你的……
  
  其他小姐不知道該佩服她的勇氣,還是該說她不知死活。要知道這位新涼王,為了登上王位,將大涼殺了個血流成河。她哪來的膽子這樣跟人家說話?離這麼近,一巴掌都能扇死她。
  
  然而吳子敬非但沒有生氣,還露出笑容:「是啊,孤王就是現在的涼王,你父親讓你來拜見的人。」
  
  徐吟上上下下打量他,點點頭。
  
  吳子敬覺得有趣,問道:「徐三小姐在看什麼?」
  
  徐吟說:「在看涼王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手底下的人全是笨蛋。」
  
  吳子敬哈哈笑起來,末了道:「他們確實太笨,徐三小姐這樣的膽色,怎麼可能是來獻寵的。」
  
  被他肯定,小姑娘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信了?」
  
  「當然,」吳子敬說,「徐刺史鐵骨錚錚,不會做這樣的事。所以從一開始,孤王叫人送去南源的,只有燃燈會的帖子。」
  
  徐吟露出笑容:「這麼說,他們把我送來這裡,你確實不知情了?」
  
  吳子敬點頭:「現在孤王知情了。」
  
  他轉過身,臉色立刻沉下來,喝道:「徐三小姐是孤王請來的貴客,是誰將她送來此地的?速速招認,出來領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29 PM

第62章咄咄逼人

  僕婦呼啦啦跪倒一地:「奴婢該死,求大王恕罪。」
  
  看熱鬧的貴女們震驚了。
  
  她這樣指著鼻子罵,攪和了賞花宴,涼王非但沒生氣,還替她出氣?
  
  說穿了還是長得好看的緣故吧?有一張漂亮臉蛋真是佔便宜……
  
  「知道該死,還站在這裡礙大王的眼?」德惠翁主緊接著出來了,目光冷冷掃過,「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們有何用?」
  
  僕婦們大驚失色,伏地連連磕頭:「翁主饒命,翁主饒命……」
  
  徐吟在心裡笑笑。果然,這位翁主也就是看著和氣,實際上不是個善茬。也是,能幫弟弟奪王位的女人,能好惹嗎?
  
  德惠翁主轉回頭,對她一笑。這笑和剛才誇她貌美的笑完全不同,沒有高高在上,也不見挑剔傲慢,而是親切溫柔的。
  
  「徐三小姐,真是對不住。下人沒弄清楚,就把你接過來,叫你受了委屈,本宮向你賠禮了。」
  
  說著,她當真低下身去。
  
  快去扶啊!旁觀的小姐們不由想道。
  
  這位可是德惠翁主,涼王身邊第一敬重的人,她一句話,能左右涼王的決定。
  
  可這徐三小姐硬是沒動,等到德惠翁主真的行完了禮,才笑道:「翁主客氣了,小女不敢當。您每天那麼多事情要忙,哪能事事盯著,對吧?」
  
  眾人無語,不敢當還讓人行完禮,而且這話怎麼聽都有點不對味——
  
  這還沒完,她接著又道:「不過,您身邊的人,真得好好挑選。這麼點小事都能弄錯,日後遇到大事怎麼辦?翁主你人這麼好,可別讓下僕連累了。」
  
  德惠翁主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慢慢露出笑容,真誠地道:「徐三小姐說的是,怪我用人不仔細,下次一定小心。」
  
  看她們彼此言和,吳子敬很是愉悅,說道:「這就對了,都是誤會,說開就好了。」
  
  德惠翁主和徐吟臉上都帶笑,只是心裡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大王,既然事情說清楚了,那我送徐三小姐去驛館吧?」德惠翁主主動說。
  
  這也是一種道歉,德惠翁主姿態放得這麼低,都讓人覺得不忍了。
  
  徐吟甚至聽到身後有貴女竊竊私語。
  
  「就算弄錯了,德惠翁主身份尊貴,又是長輩,這樣也太咄咄逼人了……」
  
  「是啊,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侍奉涼王還辱沒她了不成……」
  
  吳子敬顯然沒聽見,爽朗笑道:「長姐就不用忙了,這些天勞煩你良多,正好孤王要回去,正好送一送徐三小姐。」
  
  德惠翁主頓一下,應道:「是。」
  
  「徐三小姐,請。」
  
  徐吟露出個勝利的笑容,當真轉身走了。
  
  留下一干貴女,心情複雜極了。
  
  ……
  
  「三小姐出來了!」一眼看到徐吟,衛均喊道。
  
  他正要去接,卻被燕吉阻了一下:「等等。」
  
  然後就看到,和徐吟一塊出來的人……
  
  黃大夫擦了下眼睛,小聲驚呼:「那是……吳、吳……」
  
  他話沒說完,燕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按劍的燕凌。
  
  「公子不可!吳子敬是員悍將,現下身邊又有這麼多人。就算成事,徐三小姐也逃不掉的。」
  
  最後一句話勸住了燕凌,他若無其事地把劍一挎,挪開目光:「誰說我要動手了?認認人而已。」
  
  吳子敬像是感應到什麼,忽然停下來,往這邊掃過來一眼。
  
  然而他並沒有看到什麼,徐三小姐是南源來使,自然帶了護衛的。
  
  吳子敬擰了擰眉,甩掉那一絲懷疑,在侍從的簇擁下,上了步輦。
  
  燕吉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心道,還好拉得及時……
  
  衛均吃了一驚:「吳子敬親自來送三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就這麼短短的時間裡,三小姐幹了什麼?他只得暫時按下這個疑問。
  
  在涼王相送下,他們順利到了驛館。
  
  這回再沒有人自作聰明,驛丞親自迎他們進去,熱情極了。
  
  吳子敬挑起簾子喚道:「徐三小姐。」
  
  徐吟回過身。
  
  「燃燈會見。」
  
  笑著說完這句,他坐回去,吩咐侍者:「回吧。」
  
  侍者答應一聲,抬起步輦,回行宮去了。
  
  看著步輦遠去,衛均回頭問:「三小姐,您幹什麼了?給他灌迷魂湯了嗎?」
  
  徐吟白了他一眼,進屋安頓下來,才慢慢把情況說了。
  
  衛均跳起來:「三小姐,您膽子也太大了。當著吳子敬的面說那些話,萬一他翻臉怎麼樣?」
  
  徐吟無所謂:「翻臉就翻臉唄,都敢來雍城了,難道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承擔?」
  
  衛均生氣:「這是什麼話?要真出事,屬下怎麼跟大人交代?」
  
  「你不用交代,我要折在這裡,你以為逃得了?」
  
  「……」衛均被堵得沒話,扭頭出去了。
  
  燕吉喊他:「哎,你幹什麼去?」
  
  「打水!」那邊傳過來氣呼呼的一句話。
  
  燕吉立刻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黃大夫已經在護衛的陪同下,去找家人了,他們倆一走,屋裡便只剩下徐吟和燕凌。
  
  「我相信你。」燕凌說。
  
  沒頭沒腦的,徐吟隨口回了一句:「什麼?」
  
  燕凌道:「你敢那麼做,就是有把握,吳子敬不會拿你怎麼樣。」
  
  沒想到他會說這麼句話,徐吟不禁笑了:「這可說不好,我跟吳子敬又不熟,萬一賭輸了怎麼辦?」
  
  「那就輸唄!我會帶你走的。」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果然是高手的自信。徐吟相信,前世的吳子敬就是他幹掉的了。
  
  她放柔聲音,說道:「雖然我不認識吳子敬,但我確信,他的處境並不太理想。德惠翁主請來的那些貴女,多數是周邊的世家小姐,可見他們很想藉著聯姻壯大自己的勢力。所以,他們不會輕易跟南源翻臉的。」
  
  燕凌點點頭:「嗯。」一副完全不懷疑的樣子。
  
  他這樣,徐吟莫名有些心虛起來。
  
  「你就不怕我騙你?」
  
  燕凌反問:「你騙了嗎?」
  
  「……」
  
  「那你猜,我有沒有騙你?」
  
  徐吟看過去。
  
  燕凌笑了一下,拿起劍往外走:「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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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32 PM

第63章赴宴

  選妃的結果,幾日後陸陸續續聽說了。
  
  衛均將幾個名字記下來,嘆道:「看來,這些人已經投靠了吳子敬。」
  
  徐吟沒找到安琦,鬆了口氣,說:「也怪不得他們,吳子敬如日中天,就連我們都不想跟他打,何況別人。」
  
  南源已經是舊楚諸州裡最強大的一個了。
  
  以後世的眼光看,吳子敬只不過外強中乾,以血腥手段奪下大涼王位,卻沒有好好安撫,就像坐在火藥桶上,只需要一個火星,便會炸個四分五裂。但是當時的人未必能看清,自然會懼於他的威勢。
  
  兩人說著話,外頭喧鬧聲越來越大,緊接著樓梯踩響,似乎有很多人走過去。
  
  這是有人入住?
  
  徐吟走過去,推開小半扇窗,看著人來人往的大堂,輕聲說:「人越來越多了。」
  
  吳子敬廣發請帖,這個面子到底沒人敢不給。
  
  這話說得衛均擔憂起來。瞧這架勢,他們真的能成功殺了吳子敬嗎?
  
  外頭有王宮侍從來了,說了幾句話,驛卒們紛紛四散傳話。
  
  其中一個過來敲他們的門:「徐三小姐。」
  
  衛均去開門。
  
  驛卒笑著施了禮,說:「大王晚上設宴,請徐三小姐去赴宴。」
  
  徐吟面露訝色,問道:「是什麼宴會?可有名頭?」
  
  驛卒答道:「大王說,各州的使者來齊了,就見一見。」
  
  哦,不是單獨請她的,可以去。
  
  「能帶幾個人?」
  
  驛卒遲疑了一下,說道:「慣例是一人陪侍。」
  
  徐吟點點頭:「多謝了,我這就準備。」
  
  驛卒一走,門又被敲響了,來的正是燕凌主僕。
  
  「是不是要去行宮?我跟你一起去。」燕凌劈頭就道。
  
  衛均馬上拒絕:「不行,只能帶一個人,三小姐必然帶我去。」
  
  燕凌斜眼看他。
  
  衛均強調:「赴宴要解劍的,你不會有機會。」
  
  「誰說一定要有劍才可以?」燕凌寸步不讓,「這麼好刺探敵情的機會,不讓我去,還想叫我完美完成任務?」
  
  衛均語塞,只得求助:「三小姐……」
  
  徐吟沒猶豫:「那就讓燕二公子去吧。」
  
  「三小姐!」衛均急了,三小姐本身就是個膽大妄為的,這燕二公子只比她更胡來,讓他們兩個去,出點事都沒人拉!
  
  他實在是不敢啊!
  
  可徐吟並沒有改變主意。
  
  燕凌得意洋洋:「聽到沒?徐三小姐都這麼說了,你還不聽話?」
  
  衛均狠狠瞪了他一眼,氣得一扭頭,走開了。
  
  他一走,燕凌更高興了,問道:「要準備什麼?」
  
  「又不能帶兵器,還要準備什麼?換身衣服就好了。」徐吟想了想,「燕吉,拿你的衣服給你家公子,別穿得太花哨了。」
  
  燕吉有點為難:「公子比我高一截呢,不夠穿呀。」
  
  徐吟一看也是,改口:「那就去成衣鋪買。」
  
  出門在外,燕凌的衣裳樣式倒是平常,只是料子太好了點,怎麼看都不像個隨從。先前人多,他混在其中還好,若是只有他們兩個,那可太顯眼了。
  
  於是燕吉出門,抱回來一堆衣裳。
  
  燕凌左試右試,怎麼試都怪怪的。
  
  最後還是衛均看不過去,跑回來說:「關鍵是他這個人不對,關衣裳什麼事?」
  
  三個人齊齊看著他。
  
  衛均被他們看得不自在,兇巴巴道:「幹什麼?我還不是怕你們出岔子,回去不好跟大人交待。」
  
  徐吟虛心求教:「那你說怎麼辦?」
  
  衛均一邊從懷裡掏東西,一邊嘰嘰咕咕:「就他這小白臉的樣兒,穿得越土越不搭調。所以啊,問題是他太白,跟衣裳沒關係。」
  
  他把一個瓷瓶交給燕吉:「這是黃大夫給的藥粉,上次大人用過的。你拿水來調了,給他擦臉上去。」
  
  燕吉見自家公子點了頭,便去打水了。
  
  「等等。」衛均又跑出去了。
  
  過了會兒,燕吉調好藥粉的時候,衛均抱著衣裳回來了。
  
  「我跟燕二公子差不多高,尺寸應該合適。他長這副樣子,扮小廝怎麼都不像,不如扮護衛。來,換上試試。」
  
  待燕凌換好衣裳,再塗上藥粉,幾人一看,感覺果然不一樣了。
  
  皮膚黑黃了一些,五官沒那麼顯眼了,換上衛均的衣裳,武人的氣質凸顯出來,說是護衛確實不那麼生硬了。
  
  「就這樣吧!」徐吟拍板,「收拾一下,準備出門。」
  
  待她換好衣裳,行宮的使者也到了。
  
  馬車一路駛進宮門,果然都被要求解劍。
  
  她下了車,衛均等人留下來,由燕凌陪同入內。
  
  即便易了裝扮,負責檢視的護衛仍然多看了燕凌幾眼,最後還是後頭催了,才讓他過去。
  
  今日來的人多,他們一路只能走過去。眼見燕凌左看右看,徐吟小聲道:「你收斂點,這麼明目張膽打探地形,小心被人盯上。」
  
  「他們要盯就盯。」燕凌一臉無所謂,「我現在是護衛,為了三小姐的安全,多注意點有什麼不對?」
  
  他還挺理直氣壯。
  
  徐吟白了一眼:「你是沒什麼不對,人家看你不對!燕二公子,行此失敗對你來說沒什麼要緊,對我們南源來說,可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燕凌立刻軟了語氣:「我說了,你放心。就算咱們不成功,我也會帶你走的。還有,我的信很快送到潼陽,我父親不會坐視不理的。」
  
  徐吟心道,這怎麼能一樣?就算要投昭國公,也得兵強馬壯帶著功勞投過去,凄凄慘慘讓人家來救,以後能有地位嗎?
  
  但這個話不能和燕凌說。
  
  他一個離家出走的世家小公子,不知天高地厚慣了,哪裡懂得他們夾縫中求生存的心情?
  
  遠處傳來車軲轆滾過的聲音,還有人罵罵咧咧:「吳子敬,你這個亂臣賊子!卑鄙小人,恩將仇報……你還自立涼王,呸!沒有朝廷親封,你算個什麼涼王!」
  
  兩個停下來,看過去。
  
  那邊竟是一輛囚車,裡頭關著個犯人,滿身血污,頭髮凌亂,嘴裡叨叨不休地罵著。
  
  大概是他們倆停太久了,有侍者走過來道:「徐三小姐,這是大王的犯人,您就不要看了,免得污了眼睛。」
  
  徐吟答應一聲,順口問了句:「這人是誰?」
  
  「他啊!」侍者漫不經心地說,「他是雍城長史文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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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34 PM

第64章無恥之尤

  雍城長史文毅!
  
  兩人眼中出現瞭然之色。
  
  雍城向來勢力混亂,刺史幾乎一年一換,這位文長史倒是棵長青樹,可他是個老實人,只會幹實務,根本掌控不住雍城的局勢。
  
  等到吳子敬殺過來,就這麼淪為了階下囚。
  
  文毅罵了一通,看到赴宴來的眾人,竟又調轉槍頭。
  
  「你們這些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吳子敬讓你們來,你們就畢恭畢敬地來。呸!他是亂臣賊子,你們就是諂媚小人!奴顏婢膝,趨炎附勢,無知無恥!」
  
  來赴宴的都是各州府的使者,他們接到請帖,擔心自家也步了雍城的後塵,只得戰戰兢兢來赴宴,心裡對吳子敬又怕又恨。知道文毅的經歷,他們心中同情居多,被罵兩句,也都沒回嘴。
  
  然而文毅不知道是不是受激過度,罵個沒完。
  
  「他一個逆臣,說召就把你們召來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朝廷?當著朝廷的官,聽吳子敬的調遣,你們羞也不羞?你們這些勢利小人,寡廉鮮恥,背信棄義,豬狗不如!」
  
  這罵得就有點過分了,有人沒忍住,說道:「文長史,你做你的忠臣義士,與我們何干?怎麼就豬狗不如了?」
  
  有人搭腔,文毅更怒,口中噴出血沫:「你站在這裡,就是豬狗不如!」
  
  這人不樂意了,回道:「說得倒是輕巧,那你把雍城守住了,別讓人打下來啊!」
  
  這句話實在有點狠,一句扎在文毅痛處,他幾乎要瞪出血來。伸手指著對方,手中索鏈發出「嘩嘩」的聲響:「你……」
  
  反正都說了,那人索性放開了:「我們這樣,還不是為百姓著想?你以為打仗是什麼好事嗎?打一回死多少人!你自己無能,守不住雍城,拿百姓的命不當回事,還有臉說我們……」
  
  眼見文毅要氣吐血,徐吟出聲:「這位大人,別說了。」
  
  徐三小姐替父赴會的事,別的使者也都聽說了,此時見了她,立時認出來。南源實力拔尖,此人倒是願意給面子,向這邊拱了拱手,就閉嘴了。
  
  偏偏文毅七竅生煙,還不肯收住:「喲,居然還有女人。怎麼的,跪下來求吳子敬不夠,還送女人來討好?真是不要臉!」
  
  徐吟一來就大鬧選妃宴的事,已是無人不知。對徐三小姐的膽色,使者們還是服氣的。父親臥病,她一個弱女子膽敢前來赴會,已經勇氣過人了,面對吳子敬,竟還敢掀桌子,這可是他們都做不到的。
  
  本就處境相似,這會兒聽文毅這樣罵,那人忍不住道:「文長史,這是南源徐刺史的千金,徐三小姐。徐刺史臥病,她替父赴會來的,你不要污衊……」
  
  哪知他話還沒說完,徐吟突然截斷了:「不要臉?哪裡不要臉了?涼王勇武過人,不但一統大涼,還輕輕鬆鬆打下了雍城,小女敬佩仰慕,有什麼不對嗎?」
  
  那人替她辯解到一半,冷不丁聽到這話,不禁愕然。
  
  她在說什麼?
  
  徐吟微微昂起下巴,漂亮的臉蛋上都是驕縱之色,看著文毅:「文長史是嗎?雍城也算是個大城了,在你手裡堅持了幾天?你打不過涼王,在這嘰嘰歪歪有什麼用?」
  
  文毅氣得火冒三丈,顫抖地指著她:「你、你怎能說出這般無恥的話?原以為徐煥也是正人君子,沒想到竟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來!南源強盛,你不想著挑頭對抗吳子敬,居然還率先貼上去,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徐吟冷笑:「讓我們南源挑頭?你這老頭安的什麼心?雍城都被打得稀碎了,想叫我們南源也步你們的後塵嗎?歸順涼王有什麼不好?大涼兵力強盛,涼王驍勇善戰,英雄蓋世,有他庇護,百姓可以安居樂業,我們不用打仗,豈不是好?」
  
  這話不止把文毅氣壞了,其他來行宮赴宴的使者,也是驚住了。
  
  什麼情況?先前聽說徐三小姐當著吳子敬的面,大罵了一頓,還以為是個有骨氣的,沒想到竟說出這種話來。
  
  眾人看著徐吟的目光,變得詭異起來。
  
  所以南源已經決定降了嗎?這可不符合徐煥的性格。
  
  看來徐煥一病倒,南源沒了主心骨,不敢抵抗了。
  
  這可怎麼辦?南源是舊楚諸州裡最強大的一個,連他們都不準備抵抗,那他們也只能歸順了?
  
  可吳子敬好戰殘暴,忘恩負義,實在不是個好主子……
  
  使者們各懷心思,聽得文毅大罵:「徐煥養的好女兒,真是不知羞恥!吳子敬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說英雄!呸!他是一堆臭狗屎,你就是個蒼蠅!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他還要再罵,護衛首領已經趕來了,呵斥:「客人在此,還不快把犯人帶走,若是擾了大王的興緻,你們擔當得起嗎?」
  
  護衛喏喏,連忙推著囚車走了。
  
  侍者堆起笑容,重新引路:「諸位,這邊請。」
  
  徐吟不再多說,繼續前行。
  
  因著她這番話,其他州府的使者倒是沒人敢上來攀談。
  
  趁著這個機會,燕凌小聲問她:「你幹嘛當眾這麼說?真想氣死那老頭啊?」
  
  徐吟無所謂:「氣死就氣死,我好心制止別人,他倒罵到我頭上,氣死他活該。」
  
  說著,她瞥過去一眼:「怎麼,你覺得不應該?」
  
  燕凌馬上道:「當然不是,他這樣罵你,罵回去也是應該。」他遲疑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不過,我覺得這樣不大好,你瞧他們都不敢過來了,傳出去外人還不定怎麼說,你的名聲都壞了。」
  
  「說就說,無非一些難聽的話,習慣了。」
  
  燕凌奇怪:「以前有人罵你?」
  
  徐吟說的是前世,天下人唾罵她們姐妹,說姐姐妖言媚上,說她心狠手辣。
  
  但這話不能直說,她就道:「你不知道我在南源什麼名聲嗎?徐三小姐驕縱蠻橫,又霸道,又不講理,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名聲。」
  
  「那不一樣……」燕凌心道,先前就是小姑娘任性一些,不是什麼大事,這回可是關係到氣節的。世人就是這樣,自己未必做得到,卻要求別人完美無瑕。
  
  剛起了個頭,目的到了,他只能先收住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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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37 PM

第65章囚車

  徐吟的座位,就在左邊第一個。
  
  燕凌一看,眉頭皺了起來。
  
  這安排,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剛剛才說了那麼一番話,如今又坐了最重要的賓位,豈不是讓人以為,她已經和吳子敬勾結起來了?
  
  果不其然,各州的使者們一看,紛紛露出微妙之色。
  
  更甚者,還有人來打招呼:「徐三小姐,在下岳仲,忝居興通司馬,久仰大名。」
  
  徐吟點了點頭,不甚熱絡:「岳司馬,幸會。」
  
  這位岳司馬一點不在意,關切地問起徐煥的病情,熱情地問候了一通,末了道:「日後還請徐三小姐多多關照。」
  
  他一走,燕凌冷笑:「看來興通早早決定降了,以為你深受信重,提前來打好關係。」
  
  徐吟笑笑:「這不是挺好的?大家都以為是,那我們就能離得近些,這樣才有機會。」
  
  燕凌皺起眉頭:「你還笑得出來?這話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嗎?」
  
  徐吟接得飛快:「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啊!只要你成功,今天的事都不算事。」
  
  這倒也是。
  
  燕凌盯著主位,盤算起來。
  
  燃燈會那天,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座次安排?是的話,那他可以……
  
  會場角落,有人盯著這邊嘆了口氣。
  
  「看樣子,南源已經決定降了,真是沒想到。」
  
  「是啊!」另一個附和,「來之前,還把希望放在徐家身上,萬萬沒想到……」
  
  他想想不忿,話裡也就露出幾分怨氣來:「徐煥後繼無人啊!如今病倒,竟只能任由這麼個小丫頭胡來。她知道這麼做會毀了父親的一世英名嗎?」
  
  前一個使者倒是替徐吟說了句話:「也怪不得她。徐家根基淺,徐煥一病,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聽說先前還出了叛徒,徐煥看好的女婿與外人勾結,險些把南源賣了。她一個小姑娘能怎麼辦?怕也是手足無措。」
  
  另一人卻不買賬:「可她這樣向吳子敬討好賣乖,哪裡還有半點氣節?文毅真是沒罵錯,當真無知無恥!」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南源這一降,我們能選擇的餘地就小了……」
  
  沒有南源打頭,他們想抵抗吳子敬,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一點,兩人都沉默下來。
  
  外頭響起鼓聲,隨後,吳子敬進來了。
  
  侍從們紛紛跪下:「拜見大王。」
  
  使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想歸順的自然不願意下拜,而那些早就歸順的,卻又怕拜得太早,顯得難看。
  
  這時,一個清悅的女聲響起:「小女拜見涼王,祝涼王福壽安康。」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嬌柔美貌的少女盈盈下拜,給足了臉面。
  
  吳子敬哈哈笑起來,美人兒臣服,自然是一件喜事,這個美人兒還代表著一方勢力,就更美妙了。
  
  「徐三小姐快請起。」隔得遠,他只能虛虛一扶,臉上全是笑意,「今日只是私宴,不用這麼多禮。」
  
  別的使者一看,都有人先出頭了,還等什麼?也都紛紛下拜:「拜見涼王。」
  
  吳子敬志得意滿,伸手道:「都起來吧,都說了不用多禮,還這麼客氣。」
  
  那些已經歸順的使者,眼見被徐吟搶了首拜之功,迫不及待地奉承:「涼王說哪裡話?您屈尊接見我等,我等豈敢有絲毫不敬?」
  
  「是啊,僅僅只是下拜,這禮數已經夠寒酸了。」
  
  「以大王之威,三跪也是受得的。」
  
  一句句恭維的話,不要錢似的說出來,捧得吳子敬高高興興的,於是現場談笑風生,一片欣悅。
  
  角落裡,不甘臣服的使者唉聲嘆氣,感嘆世風日下。
  
  「便是要投誠,這樣也太難看了吧!」
  
  「是啊!瞧他們的嘴臉,還沒歸附,先忙著阿諛奉承了。」
  
  「誰說不是……」
  
  他們齊齊把目光投向左邊第一個位置,少女神情認真地品嘗佳肴,時不時和身後的護衛討論幾句,彷彿真的只是赴宴來的。
  
  可眼前這一切,分明就是由她那一拜開始的。
  
  酒至半酣,吳子敬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跟侍者說了幾句,開口道:「對了,今日有個特別節目,沒給諸位看呢!」
  
  他揮揮手,歌舞退了下去,殿內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擱下酒杯,認真聽他說。
  
  吳子敬掃過場下諸人,說道:「孤王坐鎮涼都,眼見雍城兵匪作亂,不忍百姓受苦,這才派出精兵,平亂剿匪。沒想到有的人看不清形勢,誣衊孤王是亂臣賊子,真是豈有此理!」
  
  聽到這裡,眾人面露瞭然。這是在說文毅吧?只是,好端端提他做什麼?
  
  吳子敬繼續說下去:「孤王不在意名聲,但被他這麼一說,萬一有人聽信,鼓動旁人來討伐孤王,豈不是叫百姓遭殃?孤王思前想後,此事決不可輕縱,今日正好請諸位做個見證。」
  
  他拍拍手,很快眾人聽到了車軲轆的聲音,先前那輛囚車被推到殿前。
  
  文毅滿身血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比剛才更慘了。可他非但不收斂,反而更張揚,扯動鐐銬嘩啦啦作響,怒聲罵道:「吳子敬!你這個奸佞小人!以為召他們來耍猴戲,就是天下歸心了?真是可笑至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不過是個背信棄義的逃將!靠著婦人的裙帶在大涼安身,算什麼英雄?哈哈哈,你也就騙騙自己……」
  
  被他這樣指著鼻子罵,吳子敬神情如常。要是被人罵一句就跳起來,他哪裡還當得上涼王?
  
  他聽而不聞,對使者們道:「諸位聽到了,此人滿口胡言,誣衊孤王。今日若不嚴懲,孤王的名譽事小,雍城百姓的安危事大。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還能說什麼?那幾個早就投靠的滿口附和,不願意附和的為勢所逼,也只能閉口不言。
  
  吳子敬滿意地點頭,終於說出了目的:「既然諸位也認同,孤王就給你們一個出氣的機會。誰覺得他有罪,就去捅一刀,也好叫他看看,什麼是民心,如何?」
  
  什麼?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色變,不由向囚車中的文毅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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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38 PM

第66章我敢殺

  場中安靜無聲,就連文毅都被驚得停下了斥罵。
  
  他說什麼?誰覺得文毅有罪,就去捅一刀?
  
  文毅與他們無冤無仇,且他苦守雍城多年,勤懇的名聲還是有的。他落在吳子敬手上,不施救也就罷了,大家都是自身難保,可若是親手傷了他,那又是另一種說法了。
  
  無論多麼逼不得已,對一個忠臣下手,都會被人鄙棄。
  
  真這麼做了,那就沒有回頭路,只能跟著吳子敬幹到底了。
  
  這一招真是太精準,太狠辣。
  
  殿內鴉雀無聲,吳子敬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拿著酒杯,目光幽冷地掃視過去。被他盯上的人,不由自主垂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吳子敬笑了笑,再次開口:「怎麼,諸位覺得這個主意不好嗎?莫非你們覺得,他罵孤王罵得對?」
  
  這話當然不能承認,可就算是早早投靠了吳子敬的,也不敢真拿刀去捅文毅啊!
  
  大家都是讀過書學過禮的,深知世人崇尚的道德標準。為了活命歸附吳子敬,頂多被罵一句沒骨頭,但這一刀要是捅出去,那就變成了和吳子敬一樣的奸賊。
  
  以後吳子敬勢力穩固還罷,只要他倒台,自己毫無疑問被清算。
  
  大家投誠,都是為了活命,難道還真想跟他同生共死不成?
  
  可吳子敬,就是要眾人跟他同生共死。
  
  「岳司馬,你說呢?」他點了一個人名。
  
  那位興通的岳司馬,忽然被點到,只得戰戰兢兢起來回話:「大王,文毅辱罵您,確實該死……」
  
  吳子敬笑著點頭:「既然你也這麼認為,那就親自去捅他一刀,出出氣,如何?」
  
  「這……」岳司馬額上冒出冷汗,這一刀他萬萬不敢捅,可吳子敬他也不敢得罪。
  
  見他吞吞吐吐,吳子敬頓時變了臉色:「怎麼,你不去捅他,莫非心裡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不不不,」岳司馬慌忙道,「下官怎麼會這麼想?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吳子敬陰陰地盯著他,大有他說不出來,就叫他血賤當場的意思。
  
  眼見性命不保,岳司馬急中生智,脫口而出:「下官只是區區一介書生,連魚都沒有殺過,實在是不敢拿刀……」
  
  「哦?是這樣嗎?」
  
  「是……」岳司馬不敢抬頭了。
  
  吳子敬笑了笑,手指輕輕在膝蓋上起落:「好,既然岳司馬這麼說了,那孤王就信了。」
  
  岳司馬鬆了口氣,拱手:「多謝大王。」
  
  吳子敬擺擺手,看向其他人。
  
  被他看到的人無不惶惶低下頭去。
  
  同樣的招數,第一次有用,第二次可就不好使了。再者,那岳仲分明早就歸順,說不定就是這樣,吳子敬才願意放過他。輪到自己,也許他就想殺雞儆猴了呢?
  
  「涼王。」忽然一道聲音響起,和剛才一樣。
  
  眾人抬眼看去,發現又是那位徐三小姐。
  
  可這回,他們的心情和剛才完全不一樣了。
  
  徐三小姐想出頭?太好了!他們終於不用面對吳子敬的責問了。
  
  鬆了一口氣的使者們,紛紛抬起頭來,看這徐三小姐想幹什麼。
  
  發現是她,吳子敬有點驚訝。但這兩次交道打下來,他對這位徐三小姐頗有好感,臉上便帶了笑,問道:「徐三小姐有什麼話要說啊?」
  
  徐吟站起身,說道:「涼王何必為難他們,這些人,我最清楚了,嘴上說得好聽,其實什麼風險都不想擔。一邊來雍城,在您面前討好賣乖,一邊又怕您事敗,到時候被連累。叫他們動手殺文毅,呵,省省吧!」
  
  這話說得可太直接了,一點面子也不給人留,使者們不由露出怒容。
  
  他們是自己想來雍城的嗎?還不是吳子敬勢大,逼不得已。光說他們,她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南源明明最強盛,她跪得還特別快!
  
  吳子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不禁挑了挑眉:「那徐三小姐呢?」
  
  「我?我當然和他們不一樣。」徐吟說著,伸手指向文毅,「他們不敢殺,我敢!」
  
  這下吳子敬真的笑了。
  
  今天這一齣,其實就給他們下馬威。敢動手,日後自然會重用,不敢動手,也要嚇他們一嚇,叫他們不敢再有什麼花花腸子。
  
  沒想到,這位徐三小姐竟然給了他驚喜。她這麼站出來,無疑給諸州帶了個頭。瞧瞧,連南源都這麼積極,你們還有什麼理由推三阻四?
  
  心情好,他也就和顏悅色起來,笑著問道:「你拿過刀嗎?」
  
  徐吟昂起頭,帶著幾分倨傲回道:「您不相信的話,就讓我試試。」
  
  吳子敬哈哈笑了起來,伸手示意:「徐三小姐要試,孤王豈能不允?去吧!」
  
  眾人就看到,臉龐還青稚的少女起身離席,一步步走到囚車面前,接過侍衛遞來的刀。
  
  徐吟握著刀,抬頭看著囚車中的文毅,對他燦爛一笑:「姓文的,你剛才罵我什麼?現在再罵啊!」
  
  語氣裡滿滿的得意與挑釁,叫人想痛罵小人得志。
  
  文毅頓時就瞪圓了眼睛,噴出血沫:「你、你厚顏無恥!」
  
  徐吟後退一步,呵斥侍衛:「都這樣了還敢罵,把他的手抓住,嘴巴堵上!」
  
  這種人,她最清楚了,手動不了還會吐唾沫,她才不會給他機會!
  
  侍衛看了眼上頭的主子,見吳子敬仍然笑吟吟地看著,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應了一聲,拉緊索鏈,拿破布堵了文毅的嘴。
  
  文毅「唔唔」地叫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死命瞪著眼前得意洋洋的少女。
  
  看他動彈不得,徐吟忽然目露凶光,握著刀作勢往他胸口捅去。
  
  文毅閉上眼睛等死。
  
  眾使者更是發出驚呼,許多人扭開頭不敢看。
  
  可是下一刻,並沒有鮮血噴濺的場面發生。
  
  離胸口不過半寸,短刀停住了。徐吟哼了聲,回身將之一扔,說道:「涼王,這老頭一副就義的樣子,看了實在噁心。現在殺了他,反倒成全了他忠義的名聲。小女不高興,不想讓他如意。」
  
  咦?這是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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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41 PM

第67章婚書

  吳子敬瞇起眼,懷疑地看著她。
  
  「哦?難道不是你不想殺?」
  
  徐吟笑了一聲,傲然道:「殺人從來不是目的,讓人屈服才是。對涼王您來說,殺一個長史有什麼用?既然他骨頭這麼硬,就應該砍斷了——這才能叫他痛苦。」
  
  少女聲音嬌軟,偏偏說出的話卻狠辣無比,兩者組合成一種詭異的吸引力,叫人不由自主迷住了心神。
  
  殿內靜默無聲。
  
  過了會兒,吳子敬終於想起開口了:「你要怎麼砍斷他的骨頭?」
  
  徐吟笑著轉回身,欣賞著文毅被堵了嘴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說道:「當然是讓他看著涼王所向披靡,人人歸心了。」
  
  吳子敬搖搖頭:「徐三小姐,這個目標又不可能立即實現,所以你還是在保他的性命吧?」
  
  徐吟輕笑:「早知道涼王不會相信,所以小女帶來了一樣東西,您一看便知。」
  
  「哦?是什麼?」
  
  徐吟伸手入懷,取出一張帖子:「婚書!」
  
  此物一出,殿中嘩然。
  
  婚書?所以,南源真打算投靠吳子敬,和他聯姻?
  
  不會吧?徐煥出了名的疼愛女兒,怎麼忍心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配這麼個……
  
  眾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來。
  
  吳子敬掩不住的訝色,不禁問了一句:「徐三小姐,昨日你可是說了,孤王拿你選妃便是羞辱你父,怎麼今日……你這樣也太反覆了吧?」
  
  徐吟面不改色,拿著那張婚書慢慢走過去:「您這話說的不對。昨日是什麼情形?你們把我和那些小姐放在一起挑挑撿撿,怎麼不是羞辱?今日不一樣,這張婚書,涼王若是簽了,那麼我徐氏與涼王便永結秦晉之好——」
  
  她一路走到案前,這回沒有人攔阻,就那樣將婚書輕輕放在他的案頭,笑著看他:「我徐吟只當正妃,決不當側妃,您明白嗎?」
  
  這麼近的距離,她含笑的面容盡入眼中,十四歲的少女像朵剛剛綻放的花兒,嬌弱而明媚,讓人忍不住採擷入懷。
  
  吳子敬不由自主伸出手,卻被婚書擋住了。
  
  徐吟看著他:「您看過再說。」
  
  吳子敬勉強穩住心神,接過那張婚書,打開看了起來。裡面龍飛鳳舞,寫明了女方的生辰、家世,還有其父徐煥的簽名。男方這邊空著,只需要他填上對應的名字,這張婚書就成立了。
  
  身旁傳來陣陣甜香,吳子敬心神搖曳。只要他填上去,身邊這個美人兒就歸他了,連同南源的兵馬——
  
  「大王!」侍者的聲音,驚回了他的神智。
  
  吳子敬不滿地看過去:「幹什麼?」
  
  那侍者忙道:「小的想問,可要備筆墨?」
  
  吳子敬沒有立刻回答,他開始思索。
  
  這張婚書,可不僅僅只是婚書,追根究底,它是一份盟約。
  
  只要簽下去,以後徐氏就是他麾下第一號幫手,勝則與他共享天下,敗則一同滅族。
  
  怪不得這徐三小姐拒絕選妃。一個側妃之位算什麼?只有成為正妃,才有資格和他一起成為大涼的主人。
  
  這小丫頭,野心還挺大的。
  
  吳子敬笑了下,他不反感這點,甚至還很欣賞。他奪下雍城,當然不僅僅只是要這一座城池,也不僅僅收服楚地,他的目標更高更遠。如果他的王妃,和他有著同樣的志向,當然求之不得。
  
  何況她還這麼美貌。
  
  但,想讓他立為正妃,僅僅靠她的美貌和野心可不夠,最關鍵的還是背後的勢力。
  
  南源固然強盛,可說到底只是一個州府,這個正妃之位給出去,日後再想與更大的勢力聯姻,可就不行了。
  
  值得嗎?
  
  吳子敬雙目微闔,輕輕點著膝蓋。
  
  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徐吟又說話了:「倘若婚約結成,家父還為我準備了一些嫁妝,涼王可要過目?」
  
  「哦?」吳子敬很感興趣,「是什麼?」
  
  徐三小姐轉過身,看向帶來的護衛:「呈上來吧。」
  
  「是。」那個五官俊秀的護衛答應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向這邊走來。
  
  涼王身邊的侍衛上前一步,將他攔了下來,冷冷說道:「交給我們就是。」
  
  徐三小姐一個柔弱女子,手裡又拿著婚書,讓她過去就過去了,這位可不行。
  
  但那護衛並未依言,而是看向上首。
  
  徐吟輕輕一笑,對吳子敬道:「家父交代過,這東西只能親自交到您手裡。這小子有些左性,我父親說什麼,他都一五一十照做,半點不打折扣。」
  
  吳子敬掃了一眼對方年輕的臉龐,點了點頭。
  
  進行宮赴宴,都是搜過身解了劍的,自己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殺過的人屍骨成山,還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成?
  
  涼王侍衛退開,這護衛捧著冊子到了案前。
  
  因事涉機密,倒酒的婢女退走,侍衛守在兩側。於是,圍著酒案一丈之地,只有他們三個人。
  
  燕凌將冊子放到吳子敬面前,輕輕展開,上面列著一項項糧草財貨……
  
  看清數額,吳子敬倒吸一口氣,不由看向徐吟,眼中寫著驚疑。
  
  這數目也太大了,南源當真拿得出來?
  
  卻聽徐吟輕輕笑道:「涼王,南源本是楚國舊都,所轄之地最廣,所產之物最豐,我父費心經營十幾年,豈是那些偏遠小城可比?這份嫁妝,值不值得一個正妃之位?」
  
  值得,當然值得了!大涼雖然不小,可到底是外族之地,窮山惡水,遠不是豐饒的楚地可比。倘若有這份物資,他坐楚地而望天下就有了資本!
  
  想到這裡,吳子敬已經不再猶豫,喊道:「拿筆墨來!」
  
  侍者早已備好,立時奉上。
  
  燕凌上前接過,很自然地走到吳子敬另一側,打開墨盒,舀水,磨墨。
  
  徐吟則把婚書抽出來,放到最上面一層,備好讓他簽名。
  
  兩人將吳子敬一左一右圍著,擋去了旁人的視線。
  
  看到這一幕,各州府的使者不由嘆氣。
  
  沒想到南源選了這麼一條路,看來自家想不投都不成了。徐煥原也是一代英雄,不料竟出了這麼一個女兒,真是……
  
  還沒想完,變故忽然發生了。
  
  眾人只聽「嗆」一聲利刃出鞘,鋒利的刀尖利索地扎進了吳子敬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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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45 PM

第68章誅之

  「護駕!」侍者尖銳的聲音響起。
  
  侍酒的婢女驚慌喊叫,推擠成一團。
  
  涼王衛隊從殿外衝進來。
  
  使者們倉皇退避,食案傾倒,一地狼藉。
  
  發生了什麼?有的人還茫然著。
  
  很快他們聽到了吳子敬的怒吼:「豎子爾敢——」
  
  回應他的,是刀刃拔出身體、鮮血噴濺出來的聲音。
  
  使者們終於看到了。食案後,吳子敬胸口中了一刀,踉踉蹌蹌跌去,徐家那名護衛手中握著短刀,上面鮮血淋漓。
  
  刀?哪來的刀?
  
  那熟悉的樣式,讓他們想起了什麼,紛紛轉頭看向徐吟擲刀之處。
  
  果然沒了!
  
  剛才發生的事,一一在眾人腦海裡閃過,終於連在了一起。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這徐三小姐,根本不是來投誠的,而是來刺殺的。入行宮赴宴必須解劍,他們手中沒有兵器,偏巧吳子敬要給大家下馬威,推了文毅出來,她就故意挺身而出,拿了那把刀。
  
  刀擲出去,滑到座位之後。她舉著婚書,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那護衛趁機將之收入袖中,又藉著獻禮,到了吳子敬身邊。
  
  吳子敬怒目圓睜,死死地瞪著眼前的少年少女。
  
  燕凌這一刀極狠,傷口深入心肺,鮮血不斷噴湧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肯認命,在燕凌舉刀刺來之時,跌跌撞撞地躲避。
  
  「護駕!護駕!」侍者還在喊。
  
  使者們擠在一起,少數一臉驚惶失措,更多的在心裡默默吶喊。
  
  快上去補刀!快啊!
  
  吳子敬死了,這事才算完,不死他們只會更慘……
  
  涼王侍衛逼上前。
  
  徐吟抬起一腳,踹向食案。
  
  這張食案格外厚重,受這一踹竟然沒有翻,往前移行丈餘,連撞了數人才停下。
  
  拖延的這點時間已經足夠,燕凌返身抓起硯台,擲了出去。厚重的硯台帶著墨汁砸在吳子敬頭上,他悶哼一聲,腳步一頓。
  
  燕凌的身影一閃,短刀落在他脖頸間,輕輕劃過。
  
  「噗嗤!」血濺三尺之高,一顆碩大的頭顱飛上半空。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這顆頭顱升高而落下……
  
  最後落在一雙纖纖素手中。
  
  剛才還嬌軟明媚的少女,一步踏上食案,高高提起手中頭顱,揚聲喝道:「叛將吳子敬,背棄皇恩,為禍大涼,意圖謀逆,罪不容誅!吾南源徐氏之女,奉父命特來誅之,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新鮮的頭顱,鮮血還在不停滴落,濺在她細瓷一般白皙柔美的臉上,一片肅殺。
  
  看著這一幕的人,不由倒吸一口氣。
  
  徐煥一代英雄,竟養出這樣一個女兒來……
  
  同樣一句話閃過腦海,此刻卻有了不同的意義。
  
  「吳子敬死了!」人群裡,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殿裡「哄」的一聲,就更亂了。
  
  侍者再也不喊救駕,返身逃命。婢女們更是急慌慌地四散奔走,踩踏一地。
  
  使者中間,有人克制不住喜意,抓著同道大聲喊:「吳子敬死了,看到沒有?吳子敬死了!」
  
  也有人害怕極了,以為才投了一個勢力龐大的主公,誰知雍城都還沒出去,就這麼沒了,自己會不會被清算?
  
  「哈哈哈哈!」囚車中,文毅大笑出聲,「痛快!痛快!吳子敬,早說了你不得好死!」
  
  「大王!」混亂中,侍衛首領大喊一聲,眼睛發紅,瞪向他們二人,喝令,「將刺客拿下!」
  
  話音才落,燕凌腳尖一點,跌落在地的酒杯跳起,他再踢一腳,那碎瓷便劃過了侍衛首領的脖頸,留下一條劃痕,鮮血涌了出來。
  
  正要撲上前的侍衛們不由一頓,驚訝地看著這個面容俊秀的少年。
  
  「勸你們別亂動。」燕凌輕輕道,「吳子敬都死了,我都不知道你們打給誰看。他沒有妻兒,沒有兄弟。而且叛將出身,也不肯相信別人,只有部下,沒有心腹。你們就算拚死為他報了仇,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為他報了仇,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侍衛們竟然一怔,答不上來。
  
  只有那個侍衛首領,胡亂纏裹了一下脖頸後,斥道:「胡言亂語!大王是沒有妻兒兄弟,但他有……」
  
  「德惠翁主嗎?」徐吟笑了下,面色又重歸冰寒,「勸你們想清楚,德惠翁主身為老涼王的嬪妃,卻助外族人奪其王位,在大涼人心中何其可恨。先前不過是吳子敬強橫,用武力強行鎮壓下來,現下吳子敬已死,大涼子民不撕了她才怪,還想繼續當這個翁主?」
  
  這……
  
  侍衛首領臉色陰晴不定。徐吟說準了,吳子敬殘暴兇狠,將大涼殺了個血流成河,才奪下了王位,大涼子民其實不服他的。要不然,為什麼他們遷到雍城,跟來的大涼人極少?因為局勢不穩,還不敢帶出來!
  
  徐吟又道:「我們出發之時,我父已經整軍集結,想必這會兒已經到了兩州交界之地。沒了吳子敬,你們能叫大涼軍隊衝鋒陷陣嗎?就憑雍城這些人馬,敢與我南源決一生死嗎?」
  
  這番話字字如刀,戳進侍衛首領心裡。南源強盛,真打就要發動大軍,偏偏現下大王死了,大軍還會聽誰命令?
  
  「還有我們!」使者中,有人站出來,揚聲道,「我們澤安將會出兵,助徐刺史一臂之力!」
  
  先前被吳子敬脅迫,實在沒法子,現下當然不會再忍氣吞聲!
  
  他一起頭,帶動了別人:「我們穎中也是。」
  
  「還有我們!」
  
  須臾,便有一大半人站到了徐吟那邊。
  
  「將軍?」部下喊了一句。
  
  侍衛首領嘆了一聲,心裡浮出那四個字,大勢已去。
  
  他固然可以殺了這些人,可後面呢?沒辦法號令大涼軍隊,僅憑雍城這些兵馬,根本不可能抗衡諸州聯軍。
  
  到那個時候,自己又何去何從?
  
  這時,徐吟又說了:「吳子敬當年孤身叛逃,與他人無涉。你們若就此投降,只誅首惡,餘者不論。這位將軍,看你並非異族,想必也是無奈入了大涼,難道不想堂堂正正回歸中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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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48 PM

第69章人頭

  夜靜人定,德惠翁主暫居的府邸內,燈火漸次熄滅。
  
  德惠翁主坐在鏡前,由侍婢拆解頭髮。
  
  「什麼時辰了?」她問了一句。
  
  侍立在旁的陳嬤嬤回道:「翁主,過會兒就二更了。」
  
  德惠翁主點點頭,看著鏡中逐漸洗盡鉛華的自己,憐惜地摸了摸略顯疲態的臉龐。
  
  時光真是最殘酷的東西,還記得當初嫁到大涼,這張臉嬌嫩的跟朵花兒一樣。二十來年過去,這朵花兒不可避免地枯了,白日上了妝還罷,夜晚妝一卸,老態盡顯。
  
  她不由想起昨日見的那個小姑娘,那樣的青春明媚,真叫人又羨又妒。
  
  不過,這又怎麼樣呢?她以為對著自己張牙舞爪,大王非但半點不計較,還向她賠禮,就真是縱容她嗎?只要南源一握在手中,她也不過是任人賞玩的東西罷了。
  
  德惠翁主輕蔑一笑,說道:「大王的宴會該結束了吧?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陳嬤嬤笑道:「大王敬重翁主,倘若有事,定會召翁主前去商議,既然沒有,那就是沒事。」
  
  這話說到德惠翁主心裡,笑著點了點頭。
  
  她不是個好命的女人,但從來都能把握住最好的機會。
  
  就像當初,因為庶出,家裡要將她嫁給鰥夫,她當機立斷趁著涼王入京覲見的時候,攀附上去,成了藩王的嬪妃。雖然大涼偏遠,可好歹過上了養尊處優的日子。
  
  可惜,老涼王的後宮並不平靜,她始終沒能生出一兒半女。
  
  眼見涼王日老,他的兒子卻深恨自己,她越想越怕,乾脆勾結兄弟,奪了王位。
  
  這步棋走得對極了。
  
  瞧瞧現在,那些跟她爭寵的女人死了個乾淨,只有她,深得新涼王的信重,儼然大涼第二號人物。
  
  就算新涼王立了妃也無妨,那些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還想在她手裡翻出花來?等她們中間哪個生了兒子,跟涼王說一聲,抱過來養就是,她仍是大涼最尊貴的女人。
  
  種種念頭,在腦海裡一一滑過,德惠翁主露出微笑。
  
  委實沒有必要跟那小丫頭爭一時之氣。
  
  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傳過來了。
  
  「翁主!翁主!大王有請。」
  
  德惠翁主很是意外,跟陳嬤嬤對了個眼,吩咐:「你去問問。」
  
  「是。」陳嬤嬤匆匆去了。
  
  不過須臾,她就回來了,稟道:「翁主,大王急召,有事請您去商議。」
  
  看陳嬤嬤神色肅然,德惠翁主不由提起心來:「怎麼?宴會出事了?」
  
  陳嬤嬤面露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
  
  「快說!」德惠翁主卻沒耐心了。
  
  陳嬤嬤只得一五一十稟報:「那位徐三小姐帶去了婚書,當著眾使者的面,請大王簽字。」
  
  「什麼?」德惠翁主猛地站起來。
  
  當眾立婚書,那就是正妃而不是側妃了!
  
  她不由冷笑起來:「怪道那天要翻臉,原來瞧不上側妃之位,覺得本宮看低了她!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野心倒是不小!」
  
  陳嬤嬤忙道:「翁主莫氣,大王請翁主入宮,那就是還有商議的餘地。」
  
  德惠翁主擺擺手:「大王的性子,本宮清楚得很!他若不願意,直接就拒了。這會兒請本宮過去,分明心裡已經同意了。」
  
  陳嬤嬤一呆:「這……」
  
  「無妨。」德惠翁主坐下,示意婢女重新給她上妝,「同樣是正妃,也有不同的當法。先進宮再說。」
  
  髮髻重新挽起,衣裳再次穿好。時間太過緊迫,妝容只粗粗描繪了一下。德惠翁主吩咐:「備車。」
  
  馬車很快到了行宮前,見是德惠翁主,侍衛並未細查,揮手放行。
  
  德惠翁主撩起車窗的簾子,看到遠遠近近站了一排又一排的侍衛,眉頭蹙緊,問道:「你覺不覺得有點奇怪?行宮裡戒備怎的如此森嚴?而且也沒聽到樂聲。宴會應該還沒結束吧?」
  
  陳嬤嬤回道:「今日舉宴,戒備森嚴倒是正常。沒有樂聲,或許就是因為出了這事,大王沒有心思飲宴了吧?」
  
  德惠翁主點點頭。這麼說倒也合理,只是她心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總有不好的預感。
  
  馬車很快到了殿前,有侍者上前迎接。
  
  德惠翁主下了馬車,見對方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由皺了皺眉。
  
  「你這麼害怕作甚?」
  
  那侍者急忙請罪,結結巴巴地道:「方才……殺人了,小的……」
  
  殺人了?德惠翁主的目光掃過殿旁閒置的囚車,明白過來。
  
  是大王殺了那個文毅吧?那個嘴硬的老頭,早就該殺了!
  
  德惠翁主瞥過去,呵斥:「這麼點小事,也嚇成這樣,如何在大王面前伺候?」
  
  侍者深深低下頭去,兩股戰戰,半句話也不敢說。
  
  德惠翁主懶得跟個下僕糾纏,在陳嬤嬤相扶下,步態婀娜地走向殿門。
  
  殿前侍衛依次退開,門口那個大聲通報:「德惠翁主到——」
  
  殿門開啟,德惠翁主提起笑容,獨自抬步跨了進去。
  
  大殿兩旁,參加宴會使者依序排過去,每個人都注視著她,目中既有憎恨又有可憐。
  
  憎恨她能理解,可憐是什麼意思?
  
  德惠翁主還沒明白過來,身後已經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她猛然轉回身,看到侍從飛快地合上殿門,又飛快地縮到後頭去,彷彿見了鬼似的。
  
  怎麼回事?
  
  耳邊已經響起一個清悅的聲音,帶著閒適悠然:「德惠翁主,晚上好啊!」
  
  德惠翁主回過頭來,看到主位上的人,頓時驚住了。
  
  「怎麼是你?」坐在上頭的分明是徐吟。
  
  她左看右看,都沒瞧見吳子敬,不由心生不喜。
  
  「這位置也是你坐的?」她不客氣地說,「大王呢?」
  
  大王真是的,就算簽了婚書,也不能如此縱容!以往看他行事冷靜,怎的遇到這徐三小姐,就被美色迷昏了頭?過後定要好好說他!
  
  可惜,她沒有這個機會了。
  
  主位上的徐吟,笑瞇瞇地一抬手,甩過來一個東西:「你的大王在這呢!」
  
  什麼……那東西正正摔入她懷中,濕漉漉的很不舒爽。
  
  德惠翁主低頭一看,頓時驚得大叫出聲。
  
  人頭!吳子敬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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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3 10:52 PM

第70章太凶了

  「啊!」德惠翁主一聲尖叫,手裡的人頭丟了出去,而自己撲跌在地。
  
  可就算這樣,滿手的鮮血仍然擦不乾淨。
  
  德惠翁主不是沒殺過人,老涼王的後宮可不是善地,勾心鬥角、栽贓陷害,二十多年下來,她手裡的人命何止一兩條。
  
  可那些都是陰私手段,從來沒有這樣血淋淋、皮肉分離的,擺在她面前。
  
  尤其那個還是她的靠山,後半輩子榮華富貴的指望。
  
  呆怔了片刻,德惠翁主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王……這怎麼可能……」
  
  她霍然轉身四顧,但見宴席分列左右,各州使者坐得整整齊齊,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坐在主位上的本該就是那個小丫頭。
  
  德惠翁主回身再看,主位兩側,涼王侍衛們按刀而立,同樣端正肅容,一如往常。
  
  可這是不正常的!涼王的侍衛怎麼可能任憑那丫頭坐在主位上!
  
  「杜鳴!」她指著侍衛首領,眼睛彷彿噴著火,「你背叛了大王!」
  
  如若不然,這個姓徐的丫頭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侍衛首領看了她一眼,低下頭沒說話。
  
  主位上,徐吟接過婢女遞來的濕帕,慢慢擦去手上的血跡,笑道:「別誤會,杜將軍沒背叛你們姐弟,是吳子敬伏誅後,他失了主公,才投效於我的。」
  
  說起來,還要感謝田志的情報,為了討好她以獲得蠱蟲解藥,他把吳子敬身邊的人抖了個一乾二淨。
  
  吳子敬身邊有三個重要的人。第一個便是德惠翁主,沒有她吳子敬就進不了大涼。第二個則是杜鳴。他是吳子敬的親兵將領,曾在軍中任職,因被上鋒誣陷而逃亡。
  
  這經歷聽起來和吳子敬一樣,不同的是,吳子敬是爭權失敗導致的,惡事也真真切切幹過,入罪雖是誣陷但並不冤枉。杜鳴卻是妻子被人覬覦才引來的大禍,自己並未做過不法之事。
  
  因著一樣的經歷,吳子敬招攬了杜鳴。但他這個人多疑,不信任任何人,兩人情誼有限。杜鳴也是無處可去,才在他身邊待著。
  
  當徐吟問他想不想回歸中原的時候,杜鳴猶豫了。
  
  徐吟就道:「杜將軍,你若一輩子不回中原,或者繼續維護吳子敬為惡,那早年的罪名就無法洗清了。想必當年誣陷你的上鋒會高興得睡不著覺吧。看,就說這個傢伙有問題,如今果然成了亂臣賊子。」
  
  聽得這話,杜鳴的手抖了起來。自從入了大涼,吳子敬總以為兩人經歷相似,與他說些怨恨報復的話,但杜鳴心裡根本不是那麼想的。
  
  他不想奪什麼王位,創什麼基業,也不想殺回中原,報復當年那些人。這麼做的話,豈不是正好驗證了上鋒的誣陷?
  
  他想洗清罪名,堂堂正正回到家鄉,叫那些人知道,他沒有幹過惡事。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沒有人幫他,他無能為力。
  
  這麼多年了,他原以為自己會繼續渾渾噩噩地打打殺殺,過完這一生,沒料到卻從別人口中聽到這麼一番話。
  
  「你如何幫我?」他啞聲問。
  
  徐吟笑了。她總覺得杜鳴這個名字熟悉,後來才想起,他前世又投到了東江。可惜,東江王仍然負了他,叫他死在了那裡。
  
  這次算他運氣好,遇到了就幫一把好了。
  
  「這事對吳子敬來說很難,對我父親可不算難。今日吳子敬身死,你平叛有功。待時機成熟,再站到世人面前,便可以調出卷宗,重新審理。我父親雖然只是一個刺史,但他的名聲人所共知,你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相信他。」
  
  杜鳴目光微動。南源刺史徐煥,可不是什麼無名小卒,看看這些人,都盼著南源挑頭對抗吳子敬,就知道他的聲望如何。
  
  如果是他的話,還真有可能……
  
  杜鳴終究被說服了。
  
  倘若吳子敬不死,看在收留之恩的份上,他多半不會叛變。但是吳子敬死了,情分又沒到那份上,徐吟答應替他平反,杜鳴實在沒理由不答應——他不是甘心當叛將的,一直想著回歸中原。
  
  但是,這裡頭的來龍去脈,德惠翁主並不想了解,也不根本不相信。
  
  如果杜鳴沒背叛,憑這丫頭怎麼可能殺得了人?
  
  可徐吟並不想和她討論這個問題。吳子敬已死,再把德惠翁主料理了,大涼再無可懼。
  
  她擺了擺手,以一種隨意的語氣說:「首惡吳子敬已經伏誅,德惠翁主,你認不認罪?」
  
  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就這麼碎了,德惠翁主此刻恨她入骨,反而沒那麼怕了,冷聲回道:「我何罪之有?」
  
  徐吟說:「你身為涼王嬪妃,卻引狼入室,助他人奪取大涼王位,這是違抗高祖旨意。大涼王族幾乎被你們姐弟屠戮殆盡,這濫殺的罪名,你也逃不掉吧?」
  
  德惠翁主冷哼一聲,不屑至極:「成王敗寇,如是而已。何況,也輪不到你來審判我,你父親區區一個刺史,哪來的資格管大涼的事。」
  
  徐吟笑了:「你們若是不出大涼,我們自然管不著,可誰叫你們非要奪雍城呢?別忘了,先帝的勤王令。」
  
  德惠翁主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來。
  
  勤王令!二十年前,綠林軍鬧事,險些佔了京城,先帝為此發出勤王令,命各地募兵勤王。從那以後,地方擁兵自重,朝廷就不大轄制得住了。
  
  ——這些都是舊事,總而言之,勤王令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賊匪為禍,各州府可自行剿滅。他們無故出兵佔了雍城,那就是賊匪,清剿了理所應當。
  
  徐吟已經不想和她說了,轉頭吩咐:「吳氏戕害大涼王族,引賊兵攻佔雍城,其罪當誅,殺!」
  
  德惠翁主沒料到她說殺就殺,眼見杜鳴應聲是,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往後挪退而去,口中叫道:「杜鳴!你既然沒有背叛大王,何以對本宮舉刀?」
  
  杜鳴淡淡道:「翁主想多了,大王於我還有收留之情,你與我有何關聯?」
  
  德惠翁主大驚:「你、你不能……啊!」
  
  慘叫聲過後,又一顆新鮮的人頭放在了案上。
  
  殿內鴉雀無聲。
  
  吳子敬已死,德惠翁主被騙殺,此次危機迎刃而解,他們再不用擔心被脅迫。
  
  可看著主位上觀賞人頭的少女,眾使者心裡不由打個寒顫。
  
  吳子敬是沒了,可徐家呢?會不會也要他們歸順?
  
  徐煥這個女兒,實在是太凶了啊!這麼點大的小姑娘,怎麼能凶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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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5 10:52 PM

第71章人頭的用途

  宮門外,自從徐吟進去,衛均就沒坐下來過,一直來來回回轉圈,口中念念有詞。
  
  燕吉看得眼暈,忍不住道:「老衛,你擔心什麼?我家公子在呢!」
  
  衛均停下來瞪他:「就因為你家公子在,我才擔心!」
  
  這位燕二公子是什麼人啊,第一次見面就砍死兩個打傷一個,來的路上不停叨叨殺人殺人的,指望他拉住三小姐嗎?
  
  燕吉居然還生氣:「你看不起我家公子的身手嗎?告訴你,我家公子打遍三軍無敵手的。」
  
  衛均愣了一下,才明白燕吉的腦迴路。
  
  他不是說燕二公子會拉住三小姐,而是說打起來了也能保護好三小姐。
  
  ——什麼跟什麼啊!如今身陷敵營,他勇冠三軍又怎麼樣?能一個人把吳子敬的親衛全幹掉嗎?這主僕倆真是一樣一樣的,完全不可靠。
  
  眼見快二更了,宴會還沒結束。
  
  中間倒是有侍者出來,但不知道去了哪裡。
  
  過了會兒,德惠翁主的馬車來了,守衛將她放了進去。
  
  衛均和燕吉對視一眼,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德惠翁主這個時間來幹什麼?莫非宴會出了意外?可要是三小姐和燕二公子出事了,怎麼也沒見人來抓他們呢?
  
  糾結半天,宮門終於傳來動靜。
  
  一個侍者出來看了眼,直直走到他們面前。
  
  衛均緊張起來,死死地盯著對方。
  
  來幹什麼的?抓人嗎?不太像,都沒帶兵……
  
  那侍者施了禮,開口問道:「可是衛護衛和燕大爺?」
  
  兩人答了聲是。
  
  自家主子在裡頭,就算真的出事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啊!
  
  侍者接著說:「徐三小姐吩咐了,請您二位一同進去。」他停頓了一下,指了指他們身後的馬車,「這個也一併帶進去吧。」
  
  兩人都愣了下。
  
  讓他們進去就算了,為什麼馬車也要一起帶?一網打盡難道還包括他們的馬嗎?
  
  心裡胡思亂想一通,兩人終究還是聽從了。
  
  倘若出事,他們倆插翅也飛不出雍城,吳子敬委實不必對他們這麼客氣。或許另外有事?
  
  進了行宮,一路行至殿前,另有侍衛上來接過馬車,態度有一種莫名的尊敬……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之前這些侍衛對他們可凶得很,站宮門外的時候,想靠近一點打探消息,都會被他們呵斥。
  
  隨後,殿門開了,來參加晚宴的使者們紛紛走了出來。
  
  他們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挺開心,又一臉夢遊的樣子。看到他們兩個,居然還有人經過時施了個禮。
  
  衛均震驚了。雖然說他在南源的地位並不低,可這回來雍城,只是當隨從的啊!這些使者都是各州府的正經官員,為什麼要向他一個隨從施禮?
  
  等使者走完,侍衛提醒:「兩位請。」
  
  衛均懵懵地踏上台階,看到有幾個侍者在清洗地上的……血跡?
  
  他心裡一緊。動手了嗎?那三小姐是不是有危險?
  
  一進殿,耳邊傳來徐吟的聲音:「你們到了?快來!」
  
  衛均呆呆抬頭,看到她坐在主位上,和涼王侍衛的首領說話。燕凌蹲著身子,在什麼人身上摸索。
  
  咦,不對,那人沒有頭,是屍體!
  
  衛均嚇了一跳,想問發生了什麼,扭頭一看,侍衛首領剛好挪開身位,就露出了案上並排擺放著的兩顆人頭……
  
  「啊!」衛均大叫一聲。
  
  「吳子敬!」燕吉替他喊出後面的話,「還有德惠翁主!他們死了!」
  
  燕凌搜完吳子敬的屍身,起身不滿地道:「叫這麼大聲幹什麼?被你們嚇死了!」
  
  衛均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心想,他們才被嚇死了好嗎?還以為行宮裡出事了,哪想到他們居然已經把吳子敬砍了。
  
  這麼快的嗎?吳子敬這麼好對付的嗎?
  
  衛均滿腦袋都是問號。
  
  把楚地這麼多州府嚇得睡不著覺的吳子敬,怎麼三小姐進來赴個宴就死了?
  
  還有這個侍衛首領怎麼回事?為什麼對三小姐畢恭畢敬的?難道他其實是大人在吳子敬身邊埋伏的細作?
  
  衛均胡思亂想,已經控制不住思緒亂飛,拚命給自己找合理的解釋。
  
  卻聽杜鳴請示:「三小姐,這兩顆人頭怎麼辦?」
  
  徐吟彈了彈手指,說:「拿石灰醃了,裝盒子裡。」
  
  杜鳴怔了一下,用石灰醃人頭,一般為了長時間保存以方便運送,三小姐這麼做,是要送回南源,還是乾脆送進京?
  
  徐吟沒讓他猜,很快揭曉了:「再叫人送回涼都。」
  
  「送回涼都?」杜鳴不明白她的用意,索性直問了,「敢問三小姐,這是何用意?」
  
  徐吟反問他:「吳子敬已死,大涼也就失去了新的涼王,你說我父親要不要順勢佔了大涼?」
  
  杜鳴搖頭:「涼王——」頓了一下,改口,「大涼這幾年死了太多人,活著的心中不無悲憤,徐刺史如果想趁這個機會進兵大涼,恐怕會造成反效果,引得他們拚死抵抗。」
  
  徐吟點點頭:「這就是了。大涼地處荒僻,出產不多,不值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所以,我送他們的人頭回去,以示安撫。」
  
  杜鳴鬆了口氣,他就怕徐吟年輕氣盛,剛剛絕地反殺吳子敬,自信心膨脹,就想拿人頭去涼都示威,還好不是這樣。
  
  不過,叫誰送好呢?先前說,吳子敬身邊有三個重要人物,如今殺了一個,收服一個,還剩下最後一個。
  
  那位就是現在的大涼統帥,吳子敬不在的時候,在涼都替他鎮守。
  
  徐吟並不打算進犯涼都,但這個人還是除掉的好……
  
  思索間,外頭似有喧鬧聲,杜鳴主動道:「我去看看。」
  
  他出去片刻,很快回來了,面露無奈:「三小姐,是文長史。您讓人送他去治傷,他卻掙脫了,跑回來跪在殿前,說要給您賠罪。」
  
  就在不久前,徐吟進宮赴宴的時候,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他倒是知道好歹,錯了就來道歉。
  
  徐吟哪裡在乎這個,正想叫人把他拉走,忽然想到什麼,若有所思笑了起來:「啊,不如就叫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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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5 10:55 PM

第72章讓我去

  收拾德惠翁主的時候,徐吟就讓人把文毅拉走了。
  
  他被囚有些日子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雖不致命,但到底年紀大了,大悲大喜的,死在殿上可不好。
  
  至於先前被他罵,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前世她被罵的時候多了,那些人甚至連她做了什麼都不清楚,就罵她禍國殃民,恨不得要她們姐妹倆死。文毅以為她助紂為虐,至少罵得有理有據。
  
  但被罵到底不是開心的事,這老頭不提還罷,既然提了,就別怪她公報私仇了。
  
  他不是愛罵嗎?那就去涼都罵人好了,收拾掉吳子敬的餘孽,也算為守護雍城做貢獻了。
  
  殿外,文毅跪得筆直,那些使者還沒走乾淨,眼見負荊請罪這麼有意思,乾脆留下來看熱鬧。侍衛也不趕人,行宮突然換主人,他們還沒適應過來呢!
  
  杜鳴出來,說道:「文長史,三小姐說了,您也是不知情,賠罪就算了吧,趕緊去治傷要緊。」
  
  文毅梗著脖子道:「不行,對是對,錯是錯,既然老夫罵錯了,那就該賠罪。」
  
  得了徐吟的交代,杜鳴早知道他不會同意的,便接著道:「那文長史要跪多久呢?你這麼跪著,三小姐又沒有好處,倒是你這一身傷,要是跪出問題來,是不是別人又會罵三小姐鐵石心腸?這到底是賠罪,還是報復?」
  
  文毅愣了下,漲紅了臉,說道:「老夫一片誠心,就是來賠罪的。先前我不知好歹,罵錯了人。只要徐三小姐能出氣,叫我幹什麼都行。」
  
  杜鳴一臉無奈:「文長史年紀不小,又有傷在身,三小姐能需要你幹什麼?算了吧,還是趕緊回去治傷吧!」
  
  可他越勸,文毅越不肯走,甚至還急了:「你這是嫌棄我沒用?」
  
  杜鳴一臉「我沒說」的表情,但眼神又表達出這麼個意思,把文毅氣得夠嗆:「你一個莽夫懂得什麼?隨隨便便就讓吳子敬騙回去做牛做馬,就你這腦子,還敢說老夫沒用?」
  
  這話杜鳴可不愛聽,回嘴道:「那也比文長史強。你在雍城幹了這麼久,也沒能穩住局面,大涼一打過來,就利索地敗了。三小姐冒著這麼大的險,過來雍城周旋,反倒被你臭罵一頓。是非不分,看事不明,三小姐敢用你嗎?」
  
  「你——」
  
  那些還沒走的使者們就在旁邊看熱鬧,眼見他們幾句話掐起來了,忍不住樂。
  
  其中一個跟文毅相識的,忍笑勸了一句:「文長史,徐三小姐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吳子敬剛死,眼下還有許多事要忙,你就別給她添亂了!」
  
  可惜這話文毅聽了更生氣,吹鬍子瞪眼:「我文毅恩怨分明,既然受了別人的恩,豈能不報?」說罷,他大聲沖裡頭喊,「徐三小姐!徐三小姐!老夫剛才誤會了,如今知曉真相,愧疚難當,只要徐三小姐能消氣,老夫什麼都願意做!徐三小姐,老夫能做的事情很多,雍城大大小小的事務,沒有我不知道的……」
  
  見他這樣,杜鳴更加生氣,連稱呼都變了:「你這個老頭!三小姐讓我請你離開,你竟這樣歪纏!要是叫三小姐以為,我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文毅瞥了他一眼,面露得意。這樣才好呢,這個人是吳子敬的部下,當初也參與了攻城,他看了就討厭。偏偏徐三小姐仁厚,將他收入門下,以後不好再報仇了,那他還不能出出氣嗎?
  
  他們這樣大喊大叫,殿內終於有動靜了。
  
  燕吉出來,愁眉苦臉地說:「兩位,你們別吵了,三小姐已經夠煩了,別再給她添亂了好嗎?」
  
  哪知文毅聽了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這位小哥,徐三小姐煩什麼呢?或許老夫能幫忙!」
  
  燕吉木然道:「你幫不上忙,就你這一身傷,能幫上什麼忙。哎,還是等三小姐寫信回南源,請徐大人送人手過來吧!」
  
  文毅一聽就急了。吳子敬都死了,杜鳴也降了,剩下的事無非收編他的部下,整頓雍城事務。前面那件事他確實不行,後面那還不是他的份內事?讓南源派人來,不是打他的臉嗎?
  
  「小哥,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老夫這點皮肉傷,哪裡需要特意養?你就說什麼事,要真辦不了,老夫這就回家去,日後再不出現在徐三小姐面前!」
  
  看他斬釘截鐵賭咒發誓,燕吉更煩躁了,張口道:「說了不行就不行。三小姐要派人送人頭回涼都,你行嗎?」他以一種鄙棄的眼神掃過去,「文長史,你又老又傷就算了,憑這一言不合就罵人的脾氣,回涼都還不馬上讓人砍了,幫什麼忙啊!何況吳子敬的大軍還在那裡,危險得很。」
  
  此言一出,眾人不禁面露驚訝。
  
  沒有人關注文毅怎麼樣了,其中一名使者急忙問道:「這位小哥,你說徐三小姐要送吳子敬的人頭回涼都?」
  
  「是啊!」
  
  使者們互相對了幾個眼神,不禁心裡嘀咕。
  
  原以為,徐家既然收了雍城,多半也會順手拿走大涼。現在一看,徐三小姐好像沒這個意思?
  
  燕吉彷彿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接下去道:「三小姐說了,大涼自治乃高祖親口許諾,王位自然應該回到大涼人手裡。吳子敬夥同其姐吳氏作亂,本就是違逆抗旨,故而把他們的人頭送回大涼,以示高祖天恩。」
  
  其他使者還沒怎麼樣,文毅已是眼睛一亮。
  
  他反反覆覆罵吳子敬亂臣賊子,就是瞧不慣如今的世道。這些人,明明代天子牧民,卻忘了為臣的本分,把黃土百姓都當成自己的東西。
  
  他肯來賠罪,也是因為徐吟斬殺吳子敬時喊的那句話,「背棄皇恩,意圖謀逆」,正正合了他的心思。
  
  「我去!」文毅喊道,「請轉告徐三小姐,一定讓我去!」
  
  燕吉驚訝地看著他,隨後神情露出一點點懷疑。
  
  不用他說,文毅立刻發誓:「給老夫幾天時間,外傷好一些就能上路。去了涼都,老夫絕不再罵人,徐三小姐讓老夫做什麼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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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23-1-5 10:59 PM

第73章夜風

  看著文毅指天發誓,一定好好完成任務,最後千恩萬謝地離開,衛均目瞪口呆。
  
  不是三小姐要找人送人頭嗎?怎麼就變成文毅來懇求讓他去涼都了?
  
  這可不是件好差事,一不小心會掉腦袋的。
  
  「愣著幹什麼?」徐吟叫他,「該幹活了。」
  
  幹活?幹什麼活?衛均怔怔問道:「三小姐,有什麼吩咐?」
  
  徐吟站起身,由婢女披上斗篷,平靜說道:「去殺人。」
  
  殺人?吳子敬不是死了嗎?怎麼還要殺人?
  
  衛均一時跟不上她的思路,看著她出了殿門,站在那裡等著。
  
  很快杜鳴回來了,向她稟道:「文長史和使者們都安排好了,末將派了人守著,確保他們不會洩露風聲出去。」
  
  徐吟點點頭,說道:「那就開始吧。」
  
  「是。」
  
  雍城守軍共有三名將領,杜鳴負責親衛,鎮守行宮,還有兩位在外頭。
  
  杜鳴說,他的部下會和他共進退,但另兩位就不敢保證了。他們關係算不上親近,甚至還因為吳子敬看重他而矛盾不斷。
  
  徐吟想了想,覺得這兩個人不能留。
  
  能被吳子敬帶來雍城,這些人都是他最親近的下屬。杜鳴本就是個異類,另外兩人可不會這麼容易勸降。
  
  他們如今依靠的只有杜鳴手裡這支親衛,以少對多,不容半點疏忽。
  
  杜鳴去辦事了,衛均跟著他一塊去。
  
  燕凌走過來問:「你要把另兩個副將騙進來殺了?」
  
  徐吟點點頭,反問他:「不妥嗎?」
  
  燕凌搖頭:「不,是我也會這麼幹。」
  
  他剛才去洗了臉,眼睛似乎還帶著水汽,特別清亮。
  
  被他這樣看著,徐吟不由有些臉熱,轉開頭道:「你可以先去歇一會兒,他們沒那麼快過來。」
  
  「沒事,我不累。」
  
  他都這麼說了,徐吟也就不再多話。
  
  已經三更天了,夜風越發清涼,徐吟只穿了一身夏衫,外頭披的也是件薄斗篷,這會兒不由撫了撫手臂。
  
  「給!」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她低頭一看,發現燕凌手裡托著塊梅花糕。
  
  他看著她,眼睛裡都是笑:「你剛才沒怎麼吃,想必餓了。」
  
  徐吟停頓了下,默默接過,發現竟還是溫的。
  
  「我剛剛去廚房拿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燕凌解釋,「先前不敢吃東西,餓了。」
  
  徐吟不由笑了。少年人,正是食量大的時候,尤其還習武,一頓不吃便是遭了天大的罪。
  
  看她笑,燕凌的眉眼也舒展開來,殷勤地說道:「我嘗過了,這梅花糕最好吃,你試試。」
  
  徐吟點了下頭,拿起梅花糕咬了一口,果然香甜綿軟,極是美味。
  
  吃著甜甜的糕餅,心裡似乎也縈繞著一絲清甜,徐吟有些恍惚。她不是看不出燕凌的心思,只是這種心思,留給她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前世離開南源的時候,她還懵懂。後來在東江王府,她還沒來得及情竇初開,就已經見識到了種種醜惡。她從來沒有嘗試過,那種單純真誠的感情。如今對她來說,也是一樣陌生。
  
  一塊梅花糕入腹,身子也暖了起來。
  
  燕凌不知道從哪裡拖來兩個墊子,拉著她坐在石階上等。
  
  「你放心,只要他們進宮來,就一定能殺掉。」他說。
  
  徐吟點點頭。
  
  先前來赴宴,才是最危險的時候。她和燕凌只有兩個人,沒有別的籌碼,而吳子敬不但武功高強,身邊還有那麼多精兵。
  
  這種情況都扭轉過來了,騙殺兩個副將,根本不算什麼。
  
  ——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燕凌的功勞,而他甘心被利用,無非就是因為那點心思。
  
  前世徐吟利用別人,從來不會手軟,可如今面對少年一片赤誠的心思,竟有些過意不去。
  
  猶豫了一會兒,她主動問:「你是離家出走的,回去會不會受罰?」
  
  燕凌無所謂:「罰就罰唄,習慣了。」
  
  徐吟不由笑了一下,心裡生出好奇。昭國公曾經救過她們姐妹,故而她對燕家特別關注。但那個時候,昭國公夫人已經去世,她聽說他們兄弟有些不睦。
  
  這不奇怪,自從昭國公挑起義旗,次子四處征戰,立下赫赫戰功,昭國公世子身為長子,反而被蓋過去,會忌憚兄弟,再正常不過。
  
  但是,如今的燕凌和她所知的差別太大,總覺得怪怪的。
  
  「你經常受罰?」徐吟試探著問。
  
  燕凌摸了摸頭髮,有點不好意思:「還好,我父親總說我不夠穩重,想磨磨我的性子。不過他罰不了多久,我母親和大哥就會偷偷放我出去。」
  
  徐吟不禁問道:「你和你大哥關係很好?」
  
  燕凌點點頭:「當然啦!我大哥從小就很照顧我,父親罰我,大哥總是代我受過。有時候我闖了禍,大哥還會攬到自己身上,寧願自己挨打也不供出我。」
  
  他越是這麼說,徐吟越是納悶。
  
  她知道後宅陰私手段,有些嫡母會故意放縱庶子,明面上好得不得了,實則故意把人給養廢了。
  
  燕凌雖有些公子脾氣,但性情開朗,待人親切,怎麼也不像被養廢的樣子。何況他這一身武功,不是苦練,決不可能有。
  
  所以,昭國公世子應該只是單純待他好。
  
  這就奇怪了,感情這麼好的兄弟,後來怎麼會鬧成那樣呢?
  
  燕凌這脾氣,也不像會跟他兄長爭權的。
  
  徐吟想了想,又問:「聽起來,國公夫人待你也很好呢!」
  
  燕凌笑開來:「這是當然。」
  
  徐吟繼續試探:「那你大哥呢?他身為長子,一定不輕鬆吧?肯定不能像你這樣隨心所欲。」
  
  「還好吧。」燕凌想了想,「大哥學的東西是多一些,就是父親待他會嚴厲一些,母親還是一樣的。」
  
  所以說,後來兄弟不睦,也不是父母偏愛次子的緣故?
  
  徐吟搖了搖頭,將這份疑惑放在心裡。也許,就是後來權勢越來越大,又沒有母親在旁開解,人心變了呢?
  
  兩人說著話的當口,夜色裡,火光燃燒起來,映紅了半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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