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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8-12-19 11:59 PM

岩井恭平 -【蟲之歌bug‧五】迷失在夢中的孩子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1-11 05:38 AM 編輯



日文書名:ムシウタbug 5th.
                夢まどろむ迷子
日本文庫:角川Sneaker文庫
簡介
        《蟲之歌》外傳第五集堂堂登場!

自從好朋友死後,銀色的夢幻月光蝶就一直跟隨著一之黑亞梨子。身邊有飛舞的“蟲”和摩理的結合體,以及同住的大助,這樣的日子還真不算糟糕。        
然而,為了確定亞梨子是“附蟲者”,特環把監查員“加奈加奈”送到了她所在的學園。一旦變成了附蟲者,就再也不能回到與同學們共同度過的美好歲月了。命運好像在嘲弄迷茫的亞梨子似的,“蟲”,不對,是死去的摩理,竟然開始同亞梨子開始同化了?         
這是一樁搖擺於天使與惡魔的夾縫之中的、至高無上的,最惡毒的女孩與女孩的相遇故事!
AA《書內彩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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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4:56 AM

17‧迷失在夢中的孩子

  從快餐店的二樓,可以直接看到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個場景不斷的在眼前重現,玻璃窗上反射出自己的臉龐。

  黑色的瞳孔微微張開,一副剛睡醒的表情,嘴裡叼著麥稈。還是一如既往的繫著一條馬尾辮。春暖花開,到處都能感受到春天的氣息,溫度也一點點回升,所以,她把制服開到了第二個鈕扣。

  剛剛升入到中等部三年級的一之黑亞梨子,坐在一張四人座的桌子旁邊。什麼都沒做,精神恍惚地發著呆。

  窗外,一個小小的影子飄落下來。

  那是一隻揮舞著銀色翅膀的夢幻月光蝶。和普通的蝴蝶不一樣,它有四個觸角,身體散發出銀色的光芒。

  ——「蟲」!

  誘惑著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靠吞噬他們的夢想而生存。大約在十年以前當人們竊竊私語的談論妖怪的時候,很少有人知道它還會以這種美麗的姿態存在。

  不,就算「蟲」本身真的存在,政府也會含糊其詞的予以否認。通常傳言是不會被證實的。政府認定不存在的東西,知情者是少之又少的。只是對疑神疑鬼的普通市民來說,他們只是把被「蟲」依附的人們一一也就是附蟲者當作歧視和恐懼的對象。

  散發著銀光的夢幻月光蝶,正是依附在亞梨子身上的「蟲」。

  本來這只蝶不是跟隨著她的。而是從因病去世的好友花城摩理那裡托付來的,和亞梨子本人並沒有什麼關係。

  附蟲者確實是真實存在的。

  現在亞梨子看到的來來往往的人群當中,就可能就有很多附蟲者。隔著一扇玻璃窗,亞梨子的眼前全部是這些平凡的人們。反觀自己,到底是哪類人呢?

  是繼承了好友的「蟲」而變成的附蟲者嗎?

  還是只是和附蟲者有點關係的普通人呢?

  最近,她經常考慮這樣的問題一一。

  「啪嗒啪嗒!」

  亞梨子的身後,傳來了毫無感情色彩的響聲。

  伴隨著「咕嚕咕嚕。發現。」的嘟囔聲,「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喀嚓。著陸!」

  把裝著飲料的盤子放在桌子上後,一個少女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那是一個很有特點的女孩。劉海剪得很齊,左右邊的頭髮長短不一。左眼下面貼著很多發光的星型貼紙。身上穿得不是以前見面時所穿的黑白衣服,而是其他的學校校服,是和亞梨子所在的赫魯斯聖城學園不一樣的學校制服。

  「喵嗚。好久不見!『槍型』。——『霞王』也是,好久不見!」

  貼著星型貼紙的少女突然向別桌瞥了一眼,只見堆積如山的漢堡後面,有一個正在目不轉睛貪吃的金髮少女。

  金髮少女突然停止了動作,看向這邊,臉上擠出了一個奇怪的優雅的笑容。

  「不要打擾我吃東西,否則可能殺了你喲!」

  說出聲調奇怪的日語後,「霞王」又開始啃起了漢堡。

  亞梨子面帶抽搐地看著兩個人。

  「人家陷入沉思的氛圍被你們破壞了……」

  「喵嗚。我可沒打算注意你呢。——只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以個人的名義把我叫出來,而且甚至不惜收買『霞王』呢?」

  少女咕咚咕咚地喝著飲料問道。她特意發出喝水聲音的怪癖到現在亞梨子也不習慣。

  金髮少女,就是「霞王」。

  坐在亞梨子對面的少女叫做狗狸阪香魚游。

  如果回答剛才沉思的問題,可以肯定的是,她們倆都是和一般人不一樣的。

  也就是說,都是附蟲者。

  而且都不只是普通的附蟲者。

  為了把「蟲」這種不現實的生物隔離、隱蔽起來,政府創立了一個機構。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為了對付持有各種能力的附蟲者,實現以毒攻毒政策的一個組織,簡稱特環。他們逮捕附蟲者再訓練他們,然後派他們去捕捉其他的附蟲者。

  正式因為這兩個原因,亞梨子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只是,這也是亞梨子本身所希望的。以前因病去世的好友所描繪的夢想——為了知道它,所以亞梨子希望更多地瞭解附蟲者。

  「嗯,也沒有什麼事……」

  「嚇我一跳!難道,你想問我小郭的敏感部位在哪兒嗎?呼嚕呼嚕,那是小游游的秘密,才不會告訴你呢。」

  「才不是呢,誰想知道那件事呀。」

  香魚遊說的「小郭」就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少年,名叫藥屋大助。因為種種原因,這個少年為了監視亞梨子,而和她同住在一起。

  「你有洞察其他附蟲者記憶的能力對吧?」

  「呼嚕呼嚕。正確地說,是『蟲』的記憶。」

  「到目前為止,那個……一定看見過過著非常悲慘的生活的附蟲者吧」

  「過著悲慘生活的說法,我真的很不喜歡。在這世上過著幸福生活的附蟲者根本不存在。」

  亞梨子的視線移向窗外。

  「是……啊。」

  香魚游「咦?」了一聲後,歪著頭看著亞梨子,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

  「喵喵。我知道你被捲入了前幾天的事件中,所以,你是不是想知道有精神支配能力的附蟲者的記憶呢?」

  聽到這,亞梨子的心裡咯登一下子。

  想知道身為附蟲者的好友的事情,所以到現在為止已經見到了無數個附蟲者。

  從知道有個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開始,亞梨子就逐步遇到了從同班同學,到毫不懷疑同伴的歌手附蟲者、領導附蟲者的少女,再到眼前的魔女戰鬥狂,還有能夠操縱火焰的魔人這些附蟲者。

  然後,亞梨子終於一點點地開始瞭解附蟲者了。

  但是——。

  「……」

  突然想到一個附蟲者臨死前的瞬間,亞梨子緊緊閉上了眼睛。

  那個少女被稱作「優雅的魔法使者」。她是一個不會為了圖一時痛快什麼都做,而是只有在幫助別人的時候才使用「蟲」的附蟲者。最後在亞梨子的眼前,替好友死去,結束了悲壯的一生。

  即使在最後關頭,「優雅的魔法使者」還是微笑著的。

  那麼——。

  那樣的人生——。

  對於附蟲者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人生吧?

  「嘻嘻嘻。難道你現在覺得害怕了?還說想知道強大附蟲者的事呢!?快看她,『霞王』。這個人果然就是個普通人嘛。你快看看她現在嚇成什麼樣子了!」

  「不要打擾我吃東西!」

  回頭轉向香魚游,「霞王」展現出一副笑臉。香魚游嘟囔著「吃吧!吃吧!真掃興!」,然後停了下來。

  亞梨子並沒有回嘴。

  可能是正如香魚游所說的一樣吧。

  在自己的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彆扭感。一想到好友摩理還有其他附蟲者的事情,亞梨子的胸中就一陣陣的痛楚。雖然一度漠視那樣的感覺,但是它就像一根不能拔出來的刺,深深地紮在她的心中。

  「好吧,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想看什麼樣的附蟲者。」

  裝死而逃出「霞王」手心的香魚游「喵嗚」地笑笑說道。

  「不過,你可別忘了,附蟲者中最冷酷的人馬上就會來到你的身邊哦。」

  亞梨子猛地抬起頭。她明白香魚游所說的人是誰。

  「大助……?」

  「沒有哪個附蟲者沒有戰鬥過。他就是從以前到現在一直出沒在與附蟲者交戰的地獄裡的人。」

  亞梨子緊緊咬著嘴唇。

  因為一直待在自己的身邊,所以差點都忘了,藥屋大助也是一個附蟲者。因為目前為止經常用冷眼看他,所以想起來還真有一點點罪惡感。

  平時總是吵架,所以從今以後一定好好地對待他——。

  「對呀對呀,說起小郭。因為你的關係,最近經常能夠見到他,好高興哦。上次我們不僅啵啵了,而且——」

  「就讓他一個人一直待在地獄裡好像也不錯呢。」

  亞梨子臉上浮現出笑容,站了起來。

  1

  「……」

  「……喂、亞梨子。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從早上開始你一直用看垃圾的眼光看著別人的臉嗎?」

  一到赫魯斯聖學園的教室,一個少年就突然發問道。

  和同齡的男孩比起來,他無論是在身材或打扮上都非常普通的男孩。平時的接人待物也很周到,從來沒和別人發生過衝突。要說唯一的特徵,就是臉上貼著的OK繃了。

  他叫藥屋大助。在之前的某個事件中相識以後,又因擔負起監視亞梨子的任務而與她同住在一起。平時雖然扮演著優等生的角色,不過一旦開始戰鬥,立即變身成為冷酷的戰鬥員「郭公」。

  「啊,西園寺同學,九條同學。」

  大助看向教室的門口。

  只見亞梨子的好友們進到教室來了。

  在全年級中也數得上的時髦少女,是西園寺惠那。不顧嚴格的校規,亂穿校服,盡量展示自己健康性感的身材。她非常喜歡大助,尤其是最近,好像喜歡地都不行了,真是讓人擔心啊。

  另外一個人是九條多賀子。是被認為資產家子女眾多的赫魯斯聖城學園中非常優秀的學生。甩甩前額短短的黑黑的劉海兒,她穩重地走進教室。

  「一之黑的樣子有些奇怪呀。你們兩個知道什——」

  在她們倆快走到大助面前的時候,亞梨子一把抓住惠那和多賀子的手。接著,把她們拽到一邊,開始在兩個人的耳邊竊竊私語起來。

  兩人眼神一變。

  「怎、怎麼了?西園寺,九條,為什麼用那麼冷酷的眼神……!喂!正從走廊經過的霞——安娜麗澤同學不會也這麼看我吧?我到底做什麼了?」

  「霞王」的原名是御岳安娜麗澤。她作為大助的助手,而混進了學校。就在這位金髮少女在走廊通過的一瞬間,她那優雅的微笑瞬問一變,蔑視地看了大助一眼,好像要往他身上吐唾沫似的。

  「你把手放在胸前好好想一想吧。——還是說,你已經把手放在上面了?放在別人的胸上?」

  「你怎麼會對那個女人……,如果你想摸的話,告訴我呀……」

  「色狼……」

  「色、色狼?你們大家都……一定是一之黑幹的好事……」

  這個學校的學生到三年級以後,需要分班,不過,亞梨子、大助,還有惠那及多賀子仍然被分到了一個班級。可能是偶然,也可能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對學園裡的事情進行了安排。

  也許是和二年級的時候一樣,大家都沒怎麼變吧,平時的生活也沒有任何變化。好朋友們仍然開開心心地度過每一天。因為有直升的制度,所以為了進入高等部的學習很愉快。

  上課鈴響的時候,亞梨子隨便朝窗外瞥了一眼,銀色的光芒映入眼簾。

  銀色的夢幻月光蝶。

  好友花城摩理托付給自己的「蟲」,通常都陪在亞梨子的身邊。好像要引她注意似的,時刻提醒著亞梨子它不是虛幻的,而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亞梨子——。

  「……」

  亞梨子無意識地收回看向夢幻月光蝶的眼神,又開始和惠那、多賀子聊天。

  自從和「優雅的魔法使者」這個附蟲者見面以後,到現在已經多久了呢?

  和附蟲者接觸之前,亞梨子每天都過得那麼悠閒,那麼寧靜。和好友訣別後,一直在尋找附蟲者,和大助相遇後又見到了更多的附蟲者。

  全是亞梨子自己希望的事情。

  因為曾經那麼渴望瞭解附蟲者。

  想知道他們戰鬥、傷害別人、被傷害的理由。這樣就能瞭解好友把「蟲」留給自己的原因了吧。

  但是,一下子回到了平常的口子以後,又開始過著和以前不一樣的無聊生活。

  沒有傷害,沒有受傷而痛苦的一天天。

  恢復普通中學生生活的亞梨子,內心翻騰的東西好像被慢慢地融化了——。

  「唉,色鬼大助,有沒有反省自己啊?」

  下課以後,亞梨子問向大助。大助朝四下看了一圈,別人都不在,於是立即甩掉了優等生的假面具。

  「我又不是色狼,反省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車站前面好像新開了一個娛樂公園,一起去嗎?」

  說完以後,亞梨子指了指後面。惠那和多賀子正在一邊看雜誌一邊高興地聊天。

  「我不去了,還有別的事呢,監視你的任務由『霞王』來接替了。」

  「什麼呀。怪不得呢,最近我到哪裡都有一個金髮少女跟著我,連惠那她們都覺得很奇怪呢。」

  「我的任務不是僅僅監視你。」

  說完以後,大助拿起書包站了起來。隱約地感到一種似有深意的眼光正看著自己,亞梨子覺察到大助想說的話了。

  「啊……摩理的事情,我會馬上調查的。只是腳上的傷還沒好,等治好了以後——」

  亞梨子慌慌張張地敷衍道。只是,大助並沒有轉移視線,可能是他看穿了她的腳並不需要特別的治療吧。

  「你不用特意做什麼。與其像以前一樣竟惹麻煩,還不如像現在這樣。」

  「說、說什麼呢一一」

  「附蟲者的事由附蟲者來處理吧。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少年難得地笑了一下。他所屬的機關好像已經認定亞梨子是附蟲者,但是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

  「這是一個好機會,趁此時間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場吧!」

  被狗狸阪香魚遊說成「附蟲者中最冷酷」的少年說完,便大踏步地走出了教室。惠那則立即湊了上來。

  「哎?藥屋君,不去嗎?……真是,我還想在鬼屋裡偷襲他呢。」

  大助瘋狂的迷戀者毫不在意地放出危險的話語,不過,惠那馬上便換上了一副認真的面孔。

  「唉,亞梨子。」

  「幹嘛?」

  「藥屋君,不會離開我們的,對不對?」

  亞梨子的心突然震動了一下。

  大助是因為要監視她才來到赫魯斯聖城學園的。如果解決了夢幻月光蝶的事情,他當然會回到以前工作的櫻架市吧。

  「怎、怎麼了,突然問這個。我和他的關係又不好……」

  「可能已經習慣在一個班級了。最近,我經常在想。我們的關係呢,還是現在最好吧……以前雖然有時候感到無聊,但是現在沒有那樣的感覺了。」

  頭腦聰明的惠那難得的在考慮問題。

  「不好意思,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吧?好像有一種特別想要的東西到手了的感覺呢?」

  「真是含糊呢……」

  「是呀。我到現在為止,還從沒像現在這樣考慮過將來的事情呢。」

  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確切地說,是做什麼事都不認真的少女笑著說道。突然對未來抱有希望的惠那,看起來比以前更有活力了。

  惠那的感覺,可能和現在的亞梨子很像吧。

  大助理所當然的應該在身邊,惠那和多賀子也非常認同這件事。隨著四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感覺他們相處得越來越融洽。

  「是呀。有他在的每一天,感覺也不錯嘛。」

  亞梨子笑著喃喃自語道。

  只是——。

  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

  數日後。

  在早晨的班會時間,亞梨子看到佇立在班主任旁邊的少女的時候,隱隱感到一種平靜的日子即將被摧毀的感覺。

  「這位是從兄弟學校轉來的交換生,叫做宇野乃。因為之前的學校和赫魯斯聖城學園的校風完全不同,所以希望大家好好相處——」

  老師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個叫做宇野乃的女孩。長長的頭髮卷在一起梳成了一個天平形狀的髻,校服上套著一件帶著帽子的白色外套。她的手腳很長,特別引人注目。但是——。

  「唉!最後還是到這兒來了……為什麼我必須得來這呢……嗚嗚嗚。」

  宇野黑色的瞳孔濕潤了,隨之不停的在全場搜索著什麼。突然,少女好像看到什麼恐怖東西似的大哭起來。

  而她眼神停留的地方,正是坐在亞梨子後面的一一藥屋大助。

  「距離這麼近的看著惡魔,一定會被殺的。不要,我還不想死呢……對不起,我會聽話的,請不要殺我!啊啊,是因為這個大衣嗎?確實是違反校規。我沒注意到,我馬上就脫掉,不要殺我……不僅是大衣嗎?我知道了,校服我也脫掉。」

  脫掉大衣以後,少女馬上開始解制服的鈕扣。突然的變故,讓包括老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哭到昏厥的宇野,雙手交叉在身體前面,手掌向上。就那麼像天平似地舉著手,身體開始左右搖晃。

  「太可怕了——超高……嗚嗚嗚,有『惡魔』的地方,一定有槍型……為什麼我必須來這裡監視呢……一定會死的……我會繼續脫的,不要殺我!」

  喀嚓一聲,亞梨子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老師,她好像因為不熟悉環境,突然精神錯亂了。我帶她去保健室吧一一藥屋君,能幫我一下嗎?」

  得到老師的許可以後,亞梨子麻利地整理好宇野的衣服,拉著她往外走。大助也立即站了起來。

  兩人攙扶著宇野的胳膊,沉默地走出了教室。

  「啊啊啊,你們現在就要帶我去行刑台嗎?太狠了……果然是被稱作惡魔的人……殘酷度——超高!」

  夾住宇野搖搖晃晃的腦袋,亞梨子斜眼看著大助。

  「沒錯,果然是和特環有關係的人吧?特環裡都是怪人吧?絕對的。特別是特殊型的附蟲者,對吧?如果說錯了就告訴我吧。我可是後來的呢。」

  「不是,雖然聽說要派職員過來……這傢伙到底來幹什麼呢?」

  在去往保健室的走廊裡,宇野的啜泣聲不絕於耳。

  2

  宇野乃。

  自稱直屬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中央本部的職員。

  「監查員?」

  在去往保健室的走廊裡,亞梨子和大助同時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宇野突然垂下了肩膀,將背部靠在柵欄上,鐵青著臉,解開自己制服的鈕扣。

  「行了,別脫了。」

  「特環內部到底是怎麼了,大助……」

  這是個有著黑色雙眸的可愛少女。只是因恐怖而鐵青著臉,

  不停地搖晃身體。從第三者的角度看來,怎麼著都像是亞梨子和大助在脅迫字野。

  「喂,我只聽說中央本部要派來新的調查員。至於監查員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大助抓著要脫衣服的宇野的手腕,威脅著她。宇野看著大助,發出了顫抖的聲音。

  「如、如果我告訴你,就不會殺了我嗎?求求你,直屬於東中央支部的火種一號,被稱為惡魔的『郭公』。」

  「……真是很特別的說明方式呢。」

  「我是中央支部直屬的『加奈加奈』。在確認過繼別人的『蟲』這個特例中的特例——一之黑亞梨子的時候,必須要有一個必要的過程,所以我就被派來了。真對不起!像我這種比較差的沒什麼用的附蟲者還擔任著如此之大的任務。真地觸怒了你們嗎?但是,不要殺我!」

  看都不敢看向這邊的宇野用機械式的語調說明著。

  「必要的過程?」

  「真對不起,這是太概括的說法。請不要殺我。必要的過程就是說一之黑亞梨子被指定為『槍型』的過程。」

  亞梨子頓時瞪大了眼睛。大助也吃驚地停止了動作。

  「附蟲者的種類主要是由『原始三隻』,也就是說是由原蟲指定而決定的。由『原始三隻』中的『暴食』指定的附蟲者是實體和蟲分離型的。由『浸父』指定的附蟲者是可以依附任何媒介而體現蟲的能力的特殊型。而由『第三隻』指定的附蟲者則是可以將『蟲』與自己的肉體一體化,繼而被稱為同化型——花城摩理的夢幻月光蝶就是這樣的同化型。別殺我!啊,還是不行嗎?」

  宇野自言自語地滔滔不絕著。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根據附蟲者能力的種類和強度,把他們分成火種、異種和秘種三類,並且給他們從一到十設置了編號以方便管理。因為花城摩理在世時的資料非常少,所以,不能斷定夢幻月光蝶的種類。請無論如何都要饒了我的性命吧!」

  「你是白癡嗎?你說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快點說,你為什麼來到這兒?」

  「啊!啊!我要被殺了。我是為了指定一之黑亞梨子的編號,而被派來監視她的——到現在為止附蟲者的號碼指定一直都是由中央本部的司令部來決定的,但是為了再次確認一之黑亞梨子到底是不是附蟲者,他們就派我這個軟弱無能的但是對特環忠心耿耿的監查員來進行這次測試了。不要殺我!」

  亞梨子和大助對視了一眼。

  雖然聽到自己被當作附蟲者而進行號碼指定,但是亞梨子並沒有感到意外。

  「亞梨子不需要號碼指定!」

  大助乾脆地說道。

  「我認為她根本不是附蟲者。」

  「大助……」

  「任性度——超高——!」

  宇野的身體大幅度的左右搖擺著,怯生生地看著大助的臉。在那膽怯的表情中,卻讓人感覺到有一絲冷笑拂過。

  「中央本部會認定附蟲者的。魅車副本部長已經任命我來監視一之黑亞梨子,我的行動就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命令,所以你不可以殺我!」

  「魅車……是那個長著瞇縫眼的女人嗎?你同去本部告訴他們,雖然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但是,不要做無聊的事情來刺激花域摩理的夢幻月光蝶!」

  「猙、猙獰度——超高——!被這種可怕的眼神脅迫,拒絕由我來監視,也就是『郭公』違反了命令。啊,不行了,我要死了。」

  「我明白了。」

  亞梨子突然大聲說道,插到了大助和宇野中間。雖然還不太清楚事態,但是如果坐視不理的話,可能會引起麻煩。

  「你給我閉嘴。如果允許這樣的事情的話,誰知道中央本部還會幹出什麼別的來——」

  「雖說是監查,其實也沒什麼危險的對吧?一直被大助或者『霞王』監視著,現在再加上一個也沒什麼,你看你把她給嚇得。」

  「好感度——超高——!槍型和惡魔就是不一樣!真是個好人啊!」

  眼含熱淚的少女躲在了亞梨子的身後。大助則咂咂嘴繼續說道:

  「哎,後悔的時候就晚了。」

  少年不吉利的預言,很快就得到了印證——。

  3

  從那個叫做宇野乃的少女來到學校的第二天開始,亞梨子的生活完全改變了。

  數學課的時候,亞梨子的表情緊張到了極點。

  不只是她,其他的學生也都陷入到了緊張的氛圍中。

  並不是因為數學老師嚴厲。應該說她算是比較溫和的老師吧,只是她也緊張的在黑板上寫著不規整的公式。

  老師寫完以後,轉過身來,略微躊躇了一下,然後指著亞梨子說出了「一之黑同學,你來解這道題吧!」這句話。

  「好的。」

  亞梨子站了起來,走到黑板前面。這並不是很難的問題,於是老師頻頻點頭,說著「答對了」的話語。

  咯登!突然,教室的中間站起來一個少女。

  「計算能力——超強——!」

  宇野雙手交叉,左右搖擺著身體。

  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宇野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靜靜的教室中響起了數學老師的乾咳聲。「哎、哎——好,下一道題。」老師像是沒看到似的繼續講解。這時,傳來了惠那的小聲嘟囔「為什麼老師不維持課堂紀律呢……」的聲音。

  數學老師邊說「宇野同學,你能來解答這個問題嗎?」,邊指向了宇野。少女站了起來,和亞梨子擦肩而過,走到黑板前面。

  考慮了一會兒,她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揪起了自己的制服。

  「……嗚嗚,我是個笨蛋,對不起。如果答不出來,就會殺了我嗎?我現在就脫衣服,不要殺我!」

  「你自己不會解答呀。」

  大家都在發愣的時候,大助的聲音響了起來。

  體育課的時候,亞梨子和宇野被分到了同一個籃球隊裡。

  「……」

  「絕妙的動作。運動力良好——超高——!」

  「……」

  「過人!判斷能力——超高——。」

  「……」

  「好球。決斷力——超高——。」

  同一隊的九條多賀子做出天真狀,歪著頭說道:

  「喂,亞梨子同學。為什麼那位同學都不打球,而是在那兒亂晃呢?」

  「我怎麼知道……」

  亞梨子緊握著拳頭,用可以殺死人的惡狠狠的聲音說道。

  體育課結束以後,女生都要到更衣室換衣服。

  怎麼脫的衣服才能變成那樣呢,敞著穿制服的宇野盯著只穿內衣的亞梨子。

  亞梨子發誓,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她,還是和好友們談笑風生。但是,宇野冷靜地注視著她,好像在刻意比較她和惠那、多賀子一樣。

  宇野突然露出悲傷的表情,交叉著雙手。

  「發育狀況——極低——。」

  「亞梨子飛腿!」

  少女一下子撞到了大衣櫃上,震得整個更衣室都搖晃起來。「凶、凶殘度——超高——」,說完以後,就一動不動了。

  連日來,宇野的監視一直悄無聲息地進行著。

  在走廊裡幫助別人撿起東西的時候,一定會突然從某個地方衝出一個聲音「親切度——超高——」。

  放學以後,和朋友們逛街買到好東西的時候,「審美能力——極低——」的聲音也會衝出來。

  選修課做粘土工藝的時候,看到自己做的精彩的裸女像比亞梨子做得好看的時候,也會大聲地喊出「製作能力——極低一一」。

  也就是說,一天到晚都被監視著,完全沒有了自己的隱私。

  或者說,亞梨子的精神壓力,馬上就要超過極限了也不過分。

  「吭哧……嗚嚕嗚嚕,嗝——」

  午休時候,亞梨子從便當中拿出壽司吃著,宇野又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說起了「品味美食……超高——」的話語。

  「……」

  連最後的樂趣都被奪走了,亞梨子的腦中好像有什麼被切斷一樣。她突然站起來,走到正在吃飯的大助面前。

  「怎、怎麼了,一之黑同學——嗚哇!好……痛苦……等……等一下……」

  亞梨子抓住扮演著優等生的大助的領子,把他拎出了教室。

  「咳、咳……要幹什麼啊!?突然之間!我殺了——好疼!喂、快住手……等一下!」

  「喂,大助同學?如果我對監查員生氣的話,打誰一頓比較好呢?還是你吧?還是打你一頓比較好吧?」

  「是、是你自己說的讓她監視沒問題的!不是我啊!」

  「特環的人都接受過這樣的監視嗎?你在被指定號碼的時候,也遭到這樣的待遇嗎?」亞梨子一邊低聲詢問著,一邊不斷地捶著大助的胸口。

  「我當然沒接受過這樣的,我和你不一樣的。」

  大助抓住亞梨子的拳頭,說道。亞梨子緊鎖著眉頭。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過用別的職員來指定號碼的情況。那傢伙自己也說了吧,這是特別測試。」

  「那麼,從現在開始,這種事情就很普通了。特環一定會完蛋的。」

  「你能忍受特環毀滅嗎?——你知道什麼消息嗎,『霞王』?」

  被壓向走廊牆壁的大助朝亞梨子的後面問道。

  回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金髮少女佇立在那裡。亞梨子朝教室裡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宇野正在搶惠那和多賀子的便當。

  「啊啊,你脅迫六號那傢伙的事情,我可是聽說了喲。」

  和平時假裝老實不一樣,少女突然變得喋喋不休起來。

  「居然威脅沒有被編號的職員……算了,然後呢?」

  「『加奈加奈』是嗎?在中央本部幾乎沒人知道那個女的。從六號那也沒有得到任何情報。」

  「我也只有一號指定的權限。她確實是直屬中央本部的,雖然同是中央本部的人,卻從來沒聽過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好像是在秘密調查宇野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雖然在中央本部,但是咱們卻根本不知道之前這傢伙都執行了什麼任務。一一很有意思,不是嗎?如果這是戰鬥的借口,就讓本大爺上吧!?」

  霞王曝露出了戰鬥狂的本性,大笑著說道。

  「你在說什麼呢……大助也不說句話,快點阻止她。」

  大助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宇野。這真是露出了除戰鬥以外難得一見的表情。

  「『霞王』,借一步說話。你能不能讓『寧寧』幫幫我?幫我到情報班一—」

  「等、等一下,大助……!」

  大助推開亞梨子,帶著「霞王」走了。

  「還是把我排除在外嗎?這可是我的事情呀……」

  亞梨子咬著牙,目送著兩人的背影。

  又要說「和亞梨子沒關係」了,是吧?

  加上惠那和多賀子,四個人在一個屋簷下生活的日子一定會再回來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那種不對路的感覺也會消失,附蟲者的、特環的事情都會被遺忘,繼而過著快樂的生活的。

  不僅是亞梨子。惠那還有多賀子也一定早就認定他是好朋友了。

  即使是這樣,大助也一定會和亞梨子她們保持距離吧。

  想想也是,和大助一樣都是同化型附蟲者的花城摩理,也可能和他一樣吧。

  自己是附蟲者的事情,到死也沒有透露給亞梨子——。

  「到底怎麼回事呀……」

  看著正在被惠那追著來回跑的宇野,亞梨子小聲地嘟囔著。

  放學後。

  亞梨子拒絕了一起去玩的邀請,走出教室。

  「喂,亞梨子,你去哪兒啊?」

  作為監視者的大助,慌慌張張地追出來問道。但是,亞梨子沒有回答,無視他徑直走著。

  「怎麼了?賭氣呢?」

  「和大助沒關係吧。」

  說完,亞梨子便走出了校舍。籠罩在校舍的黑影下,只能看到大助和亞梨子的身影。

  不過,亞梨子注意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回過頭去,大聲喊道:

  「宇野,你在吧?」

  與此同時,樹木的陰影處閃過一個人影。

  「敏感度——超高——!」

  宇野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身體還是左右搖擺不定,完全沒表現出她跟蹤別人應該有的內疚感。

  「唉,宇野,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啊,惡魔和槍型瞪著我呢,我一定會被殺死的,我現在就脫,別殺我!」

  不知聽到沒聽到亞梨子的話,宇野迅速開始脫衣服。

  「我確實說過允許你監視我,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做得那麼扎眼,不僅惠那和多賀子……還給全班同學都添麻煩。」

  「駁回!」

  兩手交叉正在搖晃的身體,突然停止了。

  「我的監查是特環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的監視,所以不要殺我。啊啊,我還是把內衣也脫了吧——」

  「行了,夠了!」

  亞梨子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強硬。她再也受不了宇野的這種行為了。

  「你已經在我身邊很多天了,什麼都瞭解得差不多了吧。我是不用說了,大助也是,根本沒想殺你。你覺得我們是殺人狂魔嗎?」

  「我確實這麼認為。」

  亞梨子一臉錯愕。宇野鐵青著臉,搖晃著身體。

  「監查期間,我對夢幻月光蝶以前的宿主花城摩理和監視者『郭公』進行了調查。他們倆都是惡魔。花城摩理被稱為『獵人』和指定一號郭公……太可怕了。不要殺我。他們就是至今為止把無數附蟲者變成缺陷者的冷酷的惡魔。不要殺我,拜託你,我什麼都願意做,饒了我的命吧!求你了,求你了!」

  宇野哆哆嗦嗦地顫抖著身體,不住地流著眼淚。看著這個和平時不一樣的少女,亞梨子似乎也感覺到了恐怖的氣氛。

  「……」

  旁邊的少年,只是冷冷地看著膽怯的宇野。

  已故的摩理是不是也曾經像這樣,在亞梨子不知道的地方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別人呢?

  「只有三個同化型附蟲者,其中兩個是惡魔……那麼,剩下那一個一定也是。而且,也是『戰鬥狂』,這所學校太可怕了。我一定會被殺死的。」

  「夠了……」

  亞梨子突然大喊出聲。

  「摩理不是惡魔,大助也不是!不許你再這麼說!」

  「惡魔就是惡魔——作為監查員,我的判斷不會有錯的。」

  宇野左右搖晃著身體,撅起嘴說道。

  亞梨子不禁怒火中燒,大步走向宇野。

  「好了,亞梨子!」

  大助一把抓住了亞梨子的肩。

  「這傢伙故意裝出可憐相讓我們看,只是在愚弄我們。這也是監視的一種方法。」

  「忠誠度——極低—一!不許干涉監查員的工作!不要殺我。」

  恢復了常態的宇野,又開始搖晃身體。突然,她看向亞梨子,說出了「冷靜度——極低——!」。

  「聽到我們的事,你為什麼那麼激動,反正我們經常被說成惡魔,已經習慣了。沒什麼!」

  「我不能習慣!」

  亞梨子不停地捶著大助的胸口。突然,她猛一回頭,怒視著宇野。

  「我再說一遍,宇野!不許你稱呼別人的朋友為惡魔!」

  「要被殺了!好恐怖啊!」

  兩眼濕潤的少女,一如往常地搖晃著身體。從亞梨子旁邊傳來了「你不讓別人隨便稱呼你的朋友之前,自己卻拚命地捶打著朋友算怎麼同事呀……」的呻吟聲。

  像是要割破。一觸即發的空氣似的,一陣手機的來電聲響起。

  是大助的手機。一陣問答以後,隨著一聲「我知道了。」而結束了對話。

  「我有事先走一步。還是由『霞王』來監視你。要老實點啊你!」

  「這麼急,怎麼了?」

  「之前的中央本部的老大突然辭職了,所以他們就把管轄外的任務轉交到我這裡了。真能惹麻煩,那個白癡……」

  背對著正在思量的亞梨子,大助將手機貼近耳朵,估計是要打給「霞王」吧。

  「和最開始與你遇見的時候一樣——逮捕未登錄的附蟲者。」

  「……」

  「好機會!」

  宇野大聲叫著。

  「那個逮捕任務,帶一之黑一起去吧!」

  大助和亞梨子同時看向少女。

  「……什麼?」

  「別瞪著我,我會被殺的——我的監查現在只剩下最後一項了,也就是調查在指定附蟲者編號中最重要的部分,戰鬥能力。」

  亞梨子睜大了眼睛。

  「只要她投入戰鬥,就能夠測試出她的戰鬥能力了。」

  「不行。不會被批准的。」

  「駁回!我已經批准了。我聽說她有過和附蟲者作戰的經歷。這次也並不是很危險——」

  宇野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大助的表情發生了激烈的變化。不管怎麼樣他也不想亞梨子去,所以,佈滿平靜怒氣的目光直盯向少女。

  「這次是給我的任務。這個偶然出現的附蟲者和以前的都不一樣。」

  「嗚嗚嗚……,不、不要殺我!」

  好像被大助的殺氣壓得透不過氣來似的,宇野一動不動。

  「但是,駁回!」

  「不要得意忘形!『加奈加奈』……!」

  「一之黑亞梨子,你沒有異議吧?」

  亞梨子的肩膀猛地被人搖晃起來。

  如果是以前的亞梨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能夠多見一個附蟲者,也是她自己所希望的。

  如果瞭解附蟲者的事情,也許就能知道好友摩理的事情。

  「我知——」

  知道了。

  點點頭,亞梨子的話卻停住了。

  突然,胸口一陣刺痛。

  一一你瞭解「蟲」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前段時間,「優雅的魔法使者」說過的話,突然浮現在亞梨子的腦海裡。然後,好像洪水爆發一樣,曾經見過的附蟲者的臉一個一個地蹦了出來,又消失掉了。

  「我知……」

  雖然很想再次確認自己的回答,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自己也感到了一絲絲的動搖。

  如果在這裡點頭答應了,亞梨子又會把自己置身於附蟲者們這種特殊的人生當中了吧!

  那樣的話,又將遠離快樂而平凡的日子了吧!又會同像摩理和「優雅的魔法使者」那樣的附蟲者進行生死訣別吧——

  但是,為了好友,如果亞梨子不和附蟲者見面的話——。

  「我、我知——」

  「夠了。」

  突然,亞梨子的視線被擋住了。

  大助從背後,像是用雙臂抱住亞梨子似的,蒙住了她的眼睛。

  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完全不知道。

  保護自己的大助的表情,也完全看不到。

  「我不會帶這傢伙去的!」

  「那你就是違反命令!不要殺我。」

  「能命令我的只有土師。如果不是他的命令,我怎麼可能來這裡呢。」

  大助的手輕輕地揉著亞梨子的眼睛。

  「這傢伙不是附蟲者,只是普通人。」

  說完以後,大助便放開了亞梨子。

  「反抗度——超高——!」

  亞梨子的耳邊響起了宇野的聲音,抬眼一看,只看見了準備離開的大助的背影。

  夢幻月光蝶在亞梨子和大助之間飛舞著。

  頭也不回即將遠離的少年的身影,和好友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

  亞梨子緊緊地咬著嘴唇。

  花城摩理對於自己是附蟲者的事情,一直守口如瓶。

  藥屋大助也堅決不讓亞梨子看到自己的內心,而與她保持著距離。

  不知為什麼——。

  她們這樣做絕對沒有惡意。

  如果自己在這裡順著兩人的意思做的話,就能再次回到原來平凡的日子裡。

  但是,如果這樣做了,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去參與到他們中了。

  看著遠離的花城摩理和大助一樣的附蟲者的背影——。

  「……我去。」

  突然,大助停下了腳步。

  少年轉過頭來,表情相當嚴肅。

  「不許跟來,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人。」

  「帶我去吧!」

  向著拒絕自己的大助,亞梨子伸出了手。她努力地擠出一個笑臉,手還在微微顫抖著。

  「求你了,大助!」

  大助的表情扭曲了。

  他覺察到了亞梨子正在迷惑。

  與此同時,亞梨子也感覺到了大助也正在迷惑。

  與其說迷惑,不如說大助正在考慮亞梨子的事情。到底怎麼做對她來說才是正確的選擇呢,大助認真地在考慮。

  亞梨子確信大助真正的在為自己擔憂。

  真正的惡魔,是絕對不會為別人著想的——。

  「……如果你無理取鬧的話,馬上帶你回來,聽見了嗎?」

  大助說出了結論。

  「我會不會乖乖地讓你帶回來,還不好說呢!」

  亞梨子微笑著,手的顫抖停止了。

  4

  附蟲者隱藏的地點是在赤牧市郊外的工場裡。

  這裡好像是大企業電子產品的生產據點,佔地面積很大。不僅是各個部件的生產聚集點,連管理設施、倉庫什麼的也都設在裡面。因為決定要將工場轉移到海外,所以廠家正在商討賣土地的事宜。

  亞梨子和大助走到正面的大門口,正好來到門衛室的前面。周圍有很多穿著中央本部專用的白大衣的職員,大家通過防風鏡上的無線裝置相互聯繫。

  「損失有多大?」

  大助身穿東中央支部發的黑色外套,帶著防風鏡。

  「在追擊中,有兩人……被追到這片空地以後,二人……二人雖然全力治療,還是有一個變成了缺陷者……」

  夜森寧子,別名「寧寧」,小聲地回答著。她的「蟲」擁有再生的能力,所以被安排作治療的工作。

  「好像是個非常麻煩的人物,知道大概潛伏的位置嗎?」

  「現在大家已經竭盡全力把他包圍在這裡了,不讓他逃走……到現在為止,知道的他的能力什麼的剛才都告訴你了,也可能他還隱藏了別的能力……」

  寧子向這邊看來。

  視線忽然轉向亞梨子,她的表情僵住了。

  中央本部發的白外套穿起來比想像中的還要輕。防風鏡尺寸太大,所以掉到了脖子上。因為沒有武器,於是隨便地在地上撿起來一根鐵管子。

  被認定為數量稀少的同化型附蟲者的亞梨子,為她準備的裝備還在製作當中,要完成好像還需要很長時間。而且,還根本就不知道是哪裡的哪一位來製作的呢。

  銀色的夢幻月光蝶伴著閃閃發光的鱗粉上下飛舞著。

  「她也要參加任務嗎……?還沒經過訓練呢……」

  「那個怪傢伙也跟來了嗎?」

  「緊張度——超高一一!」

  和戰鬥的緊張氣氛十分不搭調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亞梨子的後面出現了宇野搖晃的身影。

  「如果死了的話,我可不救她……」

  寧子安靜地說道,亞梨子的心臟突然猛跳了一下。和剛認識她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寧子已經是一個戰鬥員的姿態了。

  大助裝好照明燈,腰間別著一把大型手槍。

  「我只是帶著她。並沒有想讓她參加戰鬥。」

  「不滿度——超高一一!這樣的話,我就不能測試了。不要殺我!」

  「指揮系統拜託『郭公』了……我們就支援……」

  「不用了,別妨礙我!」

  說完以後,大助迅速跳到了柏油路的上面。

  「不要這樣說,寧子會傷心的一一」

  亞梨子責備似地說道。

  大助的頭上,飛舞著一隻綠色的郭公蟲。身體像裂開一樣變形,伸出了無數的觸角,和少年的身體同化在了一起。

  漆黑的長外套飄揚著,大助的臉上泛著綠色的光芒,全身發出震懾的威嚴感。

  突進到鴉雀無聲的工場內的大助,已經完全看不到平時的樣子了。只見一個冷酷無情的惡魔,迅速走到戰場。

  「……」

  另一面,頭上飛舞著夢幻月光蝶的亞梨子快步地跟在少年的背後。夢幻月光蝶的鱗粉不規則地飄散在空中。

  亞梨子手裡緊握著鐵管子,充滿了隨時被襲擊的緊張感,額頭上直冒冷汗。

  「忍耐度——超高——!」

  唐突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你、你不要突然說話!嚇了我一跳!」

  「冷靜!冷靜!還遠著呢!」

  可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原因吧,大助快速地突進前面。

  夕陽西下。沒有電燈系統的工場,籠罩在了夜色裡。

  大助在工場間隙小小的過道前停下了腳步。

  四周突然明亮了起來。

  銀色的夢幻月光蝶也戛然地停了下來,匆忙地揮著翅膀。因為行動過快,停在了亞梨子的手握的鐵管子上,開始變形。

  「來了。」

  鐵管子變身成為閃著銀光的槍的同時,大助高喊了一聲。

  旁邊工廠的牆壁突然爆炸開來。

  水泥制的牆壁被打碎,巨大的石塊四散飛來。

  因為事出突然,亞梨子嚇得僵在那不能動彈。

  但這並非本人的意願。眼前的景象全部映在眼簾。

  只見地上歪著兩個像球的一部分,比亞梨子的身體大數倍的被壓癟的輪胎。——巨大的石塊,把一台鏟車壓成了肉餅。

  嚇傻了的亞梨子正好站在變形了的鏟車的前面。

  突然眼前閃過了綠色的身影。

  是大助。

  超高速的圓球被綠色的拳頭打飛。

  「……咚!」

  像爆炸一樣的衝擊聲席捲而來。

  被非常人打飛的球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工場,砸壞了牆壁,連屋頂也被破壞了。

  亞梨子眼前的一個小工場瞬間崩塌了。

  「哎,嚇傻了……?」

  大助無聊般地咂咂嘴。

  在捲起的灰煙中,看到了一個要逃走的身影,就是剛才攻擊他們的附蟲者。

  亞梨子呆站在那,突然後面傳來了毫無緊張感的聲音。

  「確認『感知能力』——。稀有度一一超高——!反應速度——極低——!對應能力——極低——!暫定為火種六號——。」

  宇野晃著身體,判斷著亞梨子的「蟲」的能力。

  「別發呆了!快點躲起來!」

  「……」

  煙土中,又飛來了像謎一樣的球體。

  形狀大小不一的球體——一個像混凝土顏色般的東西,被繫在房頂上的一個鐵鏈牽動著,像是傳送帶般不停地向這邊發射著炮彈。

  「轟……!」

  大助突然站在沒有反應的亞梨子前面,用雙拳擋住了不斷飛來的像導彈一樣的炮彈。敵人的攻擊一刻也沒有停止。

  周圍的地面被炸出無數的大洞,破裂的水管噴射出大量的水。

  灰塵和水混雜在一起,讓視線變得很模糊。大地的震動和水的觸感,讓亞梨子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嗚嗚……」

  看見一顆炮彈打過來,亞梨子不顧一切地拚命揮動著槍。

  銀色的鱗粉把巨型炮彈擊得粉碎,揮動槍的餘力打到地上,破壞了立腳點。

  擊碎炮彈的剩餘鱗粉,把周圍掩埋住了。視線變得更加模糊。

  「亞梨子,冷靜點!」

  「『鱗粉攻擊』、『物理攻擊』,再加上『領域支配能力』確認!稀有度一一超高一一!破壞力——高一一!冷靜度一一極低——!能力駕馭力——極低一一!判斷力——極低——!暫定為火種五號。」

  「總之快跑!再這麼著就中招了!」

  大助一邊在亞梨子面前專心防禦著,一邊大叫道。他竭盡全力擋住敵人的攻擊,連拔出腰間的手槍的時間都沒有。

  但是,亞梨子的腳步卻一動不動。

  「啊……啊……」

  和到現在為止經歷的事情完全不一樣。

  攻擊毫不留情並帶著殺意,瞄準了亞梨子。連同對方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你要是不躲開的話,至少也要解除領域!你一直亂揮槍的話,很可能也會誤傷到我呢……」

  雖說讓她解除能力,但亞梨子也就只有夢幻月光蝶變形成的槍。怎麼樣能夠發動能力,怎麼樣能夠解除,完全不知道。

  ——亞梨子……。

  耳邊傳來了不知道是誰的喃喃聲。

  ——和我交換吧……。

  手上的槍突然發出一陣強光,吹落一地銀色的鱗粉。

  「光!」

  包圍大助的綠色光環,像吹落的鱗粉一樣變得虛弱了。擋著炮彈負傷纍纍的拳頭也向後方彈去變形了。

  亞梨子的頭髮瞬間變成了白色。

  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聲音,充滿了理性。真想把自己托付給這種聲音,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出現了。

  「危機迴避能力——極低——!」

  完全不顧槍林彈雨的宇野,還是左右搖擺著身體說著,完全沒有想要幫助大助的意思。

  ——亞梨子……。

  腦中又傳來了耳熟的聲音。

  亞梨子的嘴唇動了起來。

  「如果是我——」

  銀色的槍突然翻動著。

  「就能保護亞梨子——」

  「『你』快點躲起來!」

  大助一聲大喝,亞梨子晃了一下身體。突然,她抬起頭。

  剛才,自己在嘟囔什麼呢。但是,說了什麼,自己完全記不清了。

  「大助……」

  「亞梨子!是你自己選擇來到這裡的,事到如今,也逃不了了」

  精神恍惚的亞梨子,臉上一陣泛紅。大助揮舞的雙拳上沾滿了血跡。

  「振作一點!要不然……花城摩理的『蟲』就來攻擊我了。」

  亞梨子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手中的槍。

  「我變成『蟲』……?」

  大助抓著亞梨子的胳膊。就這麼強行飛向了旁邊。

  「轟!」

  亞梨子在地面上翻了幾個身,耳邊傳來了大助的苦悶的呻吟聲。

  「哇!」

  看樣子,是沒能躲過炮彈。如果不管亞梨子的話,自己完全可以逃出危險地帶的。但是大助始終沒能躲過球體,用一隻腳承受著攻擊。

  「大助!」

  「快逃!快點往大門跑!」

  單腿著地的大助叫喊著。

  只有這瞬間的大意。

  「大——」

  巨大的炮彈直接攻向少年的身體。擁有能夠摧毀混凝土威力的神秘大球,瞬間就把大助吹飛到了視野之外。

  亞梨子全身不寒而慄。

  「大助!」

  無數次的彈到地面後,大助又滾得更遠了。

  敵人的攻擊卻一刻也沒有停止。

  強勁的連發炮彈一起攻向了倒下的少年。

  「……!」

  想都沒想,亞梨子就移動了身體。猛地站起身,狠狠地用槍回擊追逐著大助的炮彈。

  銀色的鱗粉吞噬了炮彈。

  大大小小的球體四散飛走。

  「居然敢這樣對大助——」

  亞梨子的眼角瞥到了另一個炮彈。

  剛才的一擊,讓亞梨子成為了敵人攻擊的目標,炮彈像雨點般落下來。

  亞梨子猛地蹬了一下地面,筆直的向炮彈衝去。灰塵夾雜著水霧,炮彈被槍一劈成為兩半。

  炮彈的碎片打到了亞梨子的太陽穴上。但是,她完全不顧這些,直面炮彈。

  敵人在攻擊的同時,好像也在控制距離。亞梨子注意到,發射過來的炮彈好像是從很遠的工場過來的。

  亞梨子徑直朝著發射點跑過去。

  到面前的炮彈瞬間被槍劈成兩半。槍的威力十分驚人,操縱它的居然是亞梨子細細的手腕。承受不住威力,炮彈散落在地上。

  馬上,炮彈便又瞄準了邊躲邊跑的亞梨子,狠狠地追擊著。

  「找到了……!」

  亞梨子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個工廠百葉窗後蠢蠢欲動的人影。

  雖然離得遠,但也能看得清楚,是一隻非常巨大的蟲。大約和亞梨子身體大小一樣的頭部,發著紅光的雙眼和無數的觸角。胸部上長著黃色的絨毛,像卡車貨架一樣形狀的腹部分佈著黃色和黑色的條紋,前端都裂開了小口。

  好像是花蜂一樣的蟲子,腹部首先攻擊到亞梨子。站在旁邊的人影,就是宿主。在月光的映襯下,好像是一個有著細長身體和留著長髮的人。

  異型的花蜂張開了它大大的口器。八隻腳抓起金屬鐵桶一口吃到肚子裡。巨大的腹部好像橡膠一樣蠕動,壓縮著,最後變成了一根大針。——不,和剛才的球體不一樣,變成了發出光芒的利箭。

  膨脹的腹部發出了大量的尖銳的箭。

  亞梨子感到,憑自己的力量,已經不能抵擋了,於是迅速將槍舉過頭頂。

  「突突突……」

  銀色的槍與蜂針互相攻擊。

  噴發出銀色鱗粉的槍向著花蜂的正面擲去。

  銀色的槍、花蜂的針!

  擁有破壞力的兩人開始正面交鋒。空氣震動了。

  取得勝利的,是亞梨子的槍。

  銀槍將巨大的箭打得四處散飛,最後直接刺向大「蟲」。

  震動的衝擊波,將花蜂的宿主彈飛了。工場的圍欄也被吹飛,連房頂都在夜空中飛著。

  「哈啊……哈啊……」

  伴著急促的呼吸聲,亞梨子朝被破壞的工場走去。

  瓦礫堆積如山,亞梨子拔出刺進地面的夢幻月光蝶變成的槍。

  由於受到衝擊,花蜂的肚子上留下了一個長長的傷口。好幾隻腳都被振飛了,站都站不起來。

  「嗚……」

  長髮少女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身子有一半被埋在了變成粉狀的混凝土下面。她微微的睜開眼睛看著亞梨子。

  少女一動不動地看著亞梨子。仔細看的話,少女的身體上有很多乾涸的血痕。來到這以前,也必定經歷了一場惡戰吧。少女的表情顯示出她已身心疲憊。

  亞梨子拿起槍,一動也不動。

  不,是不能動。

  槍尖微微顫動著。

  「你不殺我嗎?」

  滿身創傷的少女瞇起眼睛問道。

  「那麼,就輪到我來攻擊了。」

  已經倒下的花蜂的腹部突然膨脹起來了,用體內僅存的一點力量生成了一根小小的蜂針。

  看到受傷的大助,亞梨子一時間怒火中燒,一度混亂的神經甦醒了過來。

  求死的少女的表情,和到現在為止的附蟲者的臉又重合在了一起。

  如果亞梨子捕獲她的話,少女就會成為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一員而重回戰場。就好像剛才碰見的夜森寧子一樣。寧子真的希望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還和另一個附蟲者見面了。

  亞梨子並不憎恨眼前的少女。只是,她在自己的眼前攻擊了朋友,所以渾身都散發出怒氣。

  沒有什麼非戰鬥不可的理由,如果一見面就受傷,或者被傷害的話——那種痛苦,亞梨子已經不能再承受了。

  但是既然碰到了,亞梨子不得不開口問。

  「附蟲者……到底是什麼?」

  她低下頭,輕輕地說道。

  沒有不經歷戰鬥的附蟲者——。

  亞梨子是什麼時候聽到的這句話——。

  她知道花城摩理以前是作為「獵人」參加戰鬥的。

  「為什麼,一定要戰鬥呢……」

  好友死後,遇見大助。然後又遇到了大量的附蟲者,他們到底是為什麼而戰呢?

  「你們不是想抓我才攻擊我的嗎?到昨天為止,我還是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就因為是附蟲者而被捕,我不能認同!」

  少女嘲笑地說著。

  不是的——。

  亞梨子無言地搖搖頭。

  「……?」

  少女歪著脖子。

  確實有抵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而戰鬥的附蟲者。

  但是,那就是真正的理由嗎?

  以前遇見的「優雅的魔法使者」並沒有特環把特環放在眼裡。回首過去,就明白了。愛管閒事的春祈代也是這樣的。他一邊嘲笑同組織的人,一邊也在探尋著摩理的事情。

  同是特環的大助到底為什麼而戰呢?他說過要等一個人回來。

  那麼,摩理呢?

  亞梨子的好友,又為什麼而戰呢?又為什麼把自己的「蟲」托付給她,進而還在耳邊細語呢?

  「告訴我吧……喂……」

  低著頭,亞梨子緊緊地咬住嘴唇。

  花蜂的宿主嗤笑了一下,好像在嘲笑附蟲者的一切似的。

  「如果還有什麼理由的話,那就是……我們附蟲者,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想要把夢想堅持到底,不是嗎?」

  「不能放棄……自己的夢想……」

  結局,就是這樣的嗎?

  就算自己死了,卻把「蟲」留了下來,摩理把自己的意志也留了下來。

  只要一直不能領會摩理的真意,這種事情就會繼續發生嗎?拋棄平凡快樂的日子,必須和並不憎恨的人戰鬥,互相傷害,就是要繼續過這樣的日子嗎?

  一天找不到摩理的意志,亞梨子就得不到解脫。

  憑著自己的意志所探尋的東西,一直像是重壓似地堆積在亞梨子身上。

  每次和附蟲者的見面,亞梨子都痛苦地思考著。

  我所作的事情,只有拋棄平常人生活的這點價值嗎?

  如果遭遇到那麼痛苦的事情的話,還是徹底忘了好友的事情比較好呢—一。

  ——就在這一瞬間,亞梨子的視界被一片銀色光芒覆蓋。

  「……嗚!」

  手裡的銀槍發出刺眼的光芒。翅膀變形的槍尖突然發力,將周圍的瓦礫吹飛。

  「怎、怎麼回事——嗚哇!」

  沒有槍的支撐,亞梨子手撫在地面。槍剩下的破壞力將地面敲碎,周圍發出了巨大的震動。

  痛苦的臉扭曲著。亞梨子想把槍放下,但是手腕卻始終不能離開槍桿。

  前後左右亂揮槍,瓦礫向山一樣落了下來,花蜂被吹飛了,少女也被吹走了。

  亞梨子看著自己的手腕,睜大了眼睛,發出了痛苦的悲鳴。

  「啊啊啊!」

  槍伸出了銀色的觸手,進入到亞梨子的右手。觸角發出銀色的光芒,從手一直侵食到了肩。

  同時傳來一陣刺痛。

  並不是附蟲者的亞梨子和同化型的「蟲」合成為一體。與觸手同化了的右手好像裂開了一樣。

  ——太過分了……。

  耳邊又想起了熟悉的聲音。

  ——我選擇了惡魔之藥呢……。

  伴著那麼恐怖的語氣,還是第一次聽到。

  「摩、摩理……?」

  後背傳來一陣寒意。

  耳邊傳來的聲音,正是過世的好友的聲音。

  觸手穿過肩膀,向脖子方向進發。無法言喻的恐怖遍佈全身。

  「嗚……啊啊啊啊啊啊!」亞梨子發出痛苦的呻吟,意識漸漸模糊了。

  荒廢的工場,突然想起高亢的聲音。

  亞梨子記得那個聲音。那是上音樂課的時候吧。練習什麼樂器時聽到的——音叉的聲音。

  音叉聲響起的同時,包圍住亞梨子的銀色鱗粉被彈飛了。空間波動,眼前的景象漸漸變成了波紋狀。

  「監查中止——確認為槍型的暴走。」

  不知道什麼時候,宇野站在了瓦礫堆的上面。還是一副雙手交叉,身體左右搖晃的姿勢。

  「危險度—一」

  宇野的嘴邊浮現出一絲微笑。

  「超高!一百萬倍!」

  「……!」

  音叉的聲音再次響起。宇野的周圍一瞬間出現了類似夜蟬的「蟲」的影像。

  少女脫下外套,翻過一面。好像兩面穿的外套,不知道從哪取出了黑布和防風鏡。

  「『加奈加奈』對槍型『蟲』的判斷結束。」

  少女的愉悅聲音和音叉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5

  「……!」

  全身黑衣的宇野行動非常迅速。腳底突然發力衝向漫無邊際的天空。

  與此同時,亞梨子的耳邊響起了音叉的聲音。

  衝破銀色的鱗粉,衝擊波直逼亞梨子。

  「嗚……」

  沒有任何防備的亞梨子被強大的衝擊力彈飛了。雖然被衝擊波擊中,卻感覺不到真實的武器的存在,感覺就好像一個大音箱的揚聲器立在眼前一樣。

  「衝擊音」——。

  當真正感覺到支配周圍領域的正體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宇野又向空中跳躍。

  少女的腳踩在虛無的空中,生成了一陣陣的波紋。伴著音叉的聲音,宇野在空中改變了方向。

  藉著衝擊音的音壁,宇野一瞬間向著亞梨子的胸口衝過去。

  「衝擊度——超高!」

  亞梨子只能抬起手中的銀槍,朝什麼都看不見的空中胡亂掃射著。

  爆發的衝擊音,狠狠地穿過了夢幻月光蝶的身體。亞梨子和槍一起被彈到空中以後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光當!」

  宇野又踩著看不見的空中台階,往上攀升。

  「衝擊度——超高——!」

  亞梨子落在地上,成一個大字的形狀。宇野向亞梨子的右手發起猛烈的攻擊。

  作為槍尖的夢幻月光蝶的翅膀被打飛。

  「衝擊度——超高——超高——超高!」

  音叉的聲音不斷地響著。

  夢幻月光蝶的翅膀因痛苦而拚命的掙扎,如同失控一般。

  亞梨子難忍自身的疼痛,歪著頭看著痛苦的夢幻月光蝶。

  「住、住手——」

  亞梨子第一次感覺到好友留下的夢幻月光蝶是那麼的恐怖。

  即使這樣,它也是摩理曾經活著的證明。

  停立在空中的宇野面露嘲笑之色。

  「不許你稱呼別人的朋友為惡魔。」

  宇野模仿亞梨子的口氣說話,還真的很像。

  「這樣的話,你自己變成惡魔了也無所謂嗎?」

  「……!」

  「如果你討厭這種說法,你就老實點,這樣我就會把你從夢幻月光蝶中解放出來。」

  從夢幻月光蝶中解放出來——。

  這一瞬間,亞梨子動搖了。

  夜空中的宇野,撥弄著空氣,又響起了音叉的聲音。星空中的波紋不斷地擴散。

  「攻擊度一一」

  戰鬥中生還的附蟲者們之間的相遇是非常可怕的。

  這樣的事情,只有認同了。

  但是——。

  摩理的笑臉出現在腦海裡。

  一一我把我的夢想托付給你可以嗎?

  抓著槍的手,突然充滿了力量。

  「超高!」

  真是可怕,而且討厭。

  雖然很可憐,但還是很討厭。

  唯有奪走摩理的夢想是亞梨子不能忍受的——。

  「摩理……!」

  亞梨子呼喚著好友的名字。

  衝擊音開始攻擊銀槍。

  符合亞梨子呼喚好友名字的——是亞梨子自己的嘴。

  「亞梨子……」

  在亞梨子的口中出現喃喃白語的同時,摩理的身影出現在了宇野的身後。

  右手、右臉還有左腳都是銀色的摩理,抓起了銀槍。

  空氣中到處開始瀰漫銀色的鱗粉。

  「緊急事態發生!危險度——極高——一千萬——」

  控制衝擊音的宇野迅速和摩理拉開了距離。

  摩理帶著憤怒的表情看著亞梨子。

  「迪歐雷斯托伊的蟲也想消滅我嗎?……絕不同意!」

  「機動力——超高!判斷力——超高!能力制御度——超高!暫定為火種三號!」

  摩理的槍在空中一閃。

  與此同時,宇野那裡又響起了音叉的聲音。

  鱗粉的攻擊與衝擊音激戰到了一起。

  兩種衝擊波結束的時候,摩理的腳已經和「蟲」同化在了一起。銀槍發出了像炮彈一樣的攻擊,橫掃宇野。

  只是宇野利用衝擊音飛到了更高的地方,躲開了銀槍的攻擊。然後,在摩理的頭頂繞了一圈,腳下發力開始攻擊摩理。

  摩理迅速地跳到旁邊。

  隨著巨大的震動,摩理站立的地面陷落了。

  「急躁,干預能力……」

  「衝擊度——超高!」

  摩理和宇野的戰鬥一進一退地進行著。

  論攻擊力,摩理更勝一籌,論速度的話,還是宇野更優秀。

  但是,戰鬥的形勢,馬上就變了。

  「啊……!」

  沒有避開宇野的攻擊,摩理手上的銀槍被彈飛了。

  「好機會!攻擊度……」

  看準好機會的宇野,逕直地朝摩理的胸口逼近。音又響起,腳底顯現出無數的波紋。

  「超高!」

  生死關頭的摩理卻歪著頭——好像在想著什麼似的,冷冷地看著宇野。

  「你上當了。」

  「……!」

  摩理和宇野幾乎在同一時間移動,抬起閃著銀色光芒的右手。

  兩人的手臂抓在了一起。

  衝擊夾著衝擊音。

  「轟——」

  衝擊音被擊破。摩理狠狠地打擊著宇野的胸口。

  「你以為同化型的武器,只是強化裝備那麼簡單嗎!」

  現在的摩理和剛才的亞梨子是不一樣的。

  和夢幻月光蝶同化的不只是槍。肉體也被同化,而且變得更加強大了。

  宇野捂著肚子,跪在地上。衝擊音的威力減少了一半,身體也不堪忍受摩理的攻擊了。

  摩理拾起槍,高舉過頭頂。

  「……你再怎麼脫衣服,我也不會繞了你的!」

  冷冷地笑著,就要把槍柄向下扎去。

  這時,突然背後出現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摩理迅速轉過頭。

  摩理的視野裡,佈滿了飛散的業火,一顆炮彈迎面向自己飛來。

  「……嗚!」

  摩理立即用槍迎擊。

  但是,炮彈的威力過於強大,這次不是演戲了,手裡的銀槍真地被彈飛了。

  摩理被打倒在地,但是又迅速地站了起來。

  「為什麼攻擊我——」

  摩理咬牙切齒的問道。

  「藥屋大助同學……!」

  視野中,一個全身漆黑的惡魔越走越近。

  正是「郭公」——藥屋大助。腳上有傷,所以他的行動非常緩慢,額頭上還溢著血絲。即使這樣,與郭公蟲同化的大型手槍還是錚錚發光,沒有任何懈怠。大助微微震動了一下。戴著防風鏡,看不見表情,只見他斜眼看著蹲在地上的宇野。

  「一開始你就不是來監查的吧,『加奈加奈』!挑撥亞梨子,置她的生命於不顧。你就是來滅掉她的,對吧。」

  「呀——槍型危險度判斷。郭公,立即消滅槍型。」

  「誰的命令?一玖本部長嗎?還是魅車副本部長?……不管是誰,中央本部已經把亞梨子視為那麼危險的對象了嗎?」

  大助用一副嚴肅的口吻說完後,轉向摩理。

  「花城摩理,你為什麼出來了?」

  摩理歪著臉,怒氣沖沖地看著他。

  還在記恨剛才大助絲毫沒有猶豫的攻擊自己的事。現在的摩理和亞梨子是一心同體的。雖然,亞梨子把他當成朋友,但他卻對亞梨子的身體發射炮彈。

  「因為亞梨子有危險一一」

  「得了吧,快說真話吧!」

  槍口對著摩理,大助冷冷地打斷摩理的話。

  摩理一時語塞。

  追蹤花蜂宿主的時候,亞梨子就已經沒有危險了。

  就算這樣,她還是不顧本人的意願,現身出來了。

  「……如果被亞梨子遺忘的話,那麼我不就變成永遠沒有在這世上活過的一樣了嗎……!」

  摩理抱著頭。

  沒有和任何人相遇,沒被任何人注意,靜靜地死去,只有夢幻月光蝶知道。

  花城摩理確實曾經活過。但是,卻被人遺忘,什麼也沒留下,那是何等的恐怖。

  「那樣的話,太過分了……」

  「你讓亞梨子來代替你,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你為了自己能夠繼續存在,卻把亞梨子推到風口浪尖——」

  「不是的!因為,因為我已經選擇了惡魔之藥……」

  大助皺起眉頭。

  「惡魔之藥……是病房裡的那本連環畫嗎?」

  「我以前只是想和亞梨子一起生存……但是,我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想不起來了。」

  摩理依舊抱著頭,面部表情僵硬。她的臉上泛著銀光,與槍合為一體的夢幻月光蝶動了起來。

  我不要被亞梨子遺忘。

  「我到底要幹什麼呢……」

  摩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孤獨面對恐怖,摩理的頭髮瞬間變白了。

  「花城摩理的記憶越來越不穩定了嗎?」

  大助低聲說著。

  「不管怎麼說,消失吧,讓亞梨子回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

  摩理突然抬起頭。

  那個時候,自己是什麼表情呢——是連冷酷的惡魔都能在一瞬間感到動搖的氣息嗎。

  「別那麼看著我!」

  「……」

  「亞梨子不會忘了你的。……只是會成為回憶。」

  摩理看看浮現出刻印的右腕。在和夢幻月光蝶同化的時候,已經麻痺了,完全失去了感覺。

  好友受傷的時候,自己也是。一想到這,摩理長舒了一口氣。

  「喂,藥屋大助同學。你準備怎麼處置我和亞梨子呢?」

  突然的問題,讓大助所持的槍口猛地動搖了一下。

  「如果想救亞梨子的話,只有殺了夢幻月光蝶。如果不是同情我,就不會說讓我回去了。」

  「我只是負責監視夢幻月光蝶罷了。」

  「說真話吧。」

  面對著略帶微笑的摩理,漆黑的惡魔無言以對。過了一陣子,還是沒有回答。

  「你也迷惑了,是嗎?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

  「……」

  「我們大家,好像迷路的小孩集合在一起似的。」

  迷惑,煩惱,就是正在活著的證據。

  亞梨子迷惑的時候,摩理還在繼續存在著。如果忘了遺留給亞梨子「蟲」的記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吧。

  亞梨子——。

  靜靜地閉上眼睛,夢幻月光蝶從摩理無力的身體中分離開來。

  「一—嗯……」

  好像在哪兒,聽到有人在呼喚著自己。

  一之黑亞梨子漸漸恢復意識後,睜開了眼睛。

  「大助……?」

  視野變得開闊起來,只見大助的槍口指向自己。

  雖然看不見少年的表情,卻有一種放心了的感覺。大助放下了槍,對著蹲在地上的宇野說道:

  「你都看見了吧。『加奈加奈』。」

  「槍型危險一一槍型危險——」

  「沒關係,我還能控制住。如果不能控制的時候,我負責殲滅夢幻月光蝶。」

  大助走近宇野身邊,綠色的手猛地抓住她的頭。

  少女盯著離自己只有幾寸遠的大助,好像要把自己的力量和恐怖都傳給他似的。

  「這件事,『保留』!」

  「嗚……」

  「回去告訴給你下達命令的人。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如果無視我的警告的話……」

  傳來了宇野的頭蓋骨像是嘎嘎作響的聲音。

  「就殺了你!」

  大助放開了宇野的頭,帶著惡魔般的笑容,看著她。

  「全都脫光了,也沒用。」

  「嗚嗚嗚……我不想死……不要殺我。『郭公』果然是惡魔……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保留、保留……」

  宇野抱著自己的身體,不停地搖晃著。

  「亞梨子。」

  大助轉向亞梨子。

  猛地搖了搖她的肩膀。亞梨子突然震動了一下,好像恢復了意識一樣。

  「那只夢幻月光蝶,非常的不安定。中央本部也一定會發現的,把它視為危險級別。」

  「……」

  「可能沒有時間了。」

  大助轉向亞梨子,伸出手來。

  「如果我現在殺了『蟲』,就能帶你回到原來的平靜生活。——你想回去嗎?」

  亞梨子抬起頭看著夜空。

  和槍分離後的夢幻月光蝶飛舞著。

  就這麼,想起好友的事情比較好吧。

  雖然和附蟲者相關的東西,都是傷痕纍纍。

  雖然受傷很痛,傷害別人很痛苦。

  但是一一。

  「一定有知道摩理的事情的人吧,如果有的話,告訴我吧。」

  如果就在這裡回到過去的話,肯定會非常後悔的。

  就在宇野要殺死夢幻月光蝶的時候,亞梨子才真實地感受到。

  摩理信任亞梨子,才把作為夢想的結晶「蟲」托付給她。

  大助收回了伸出的手。

  「『第三隻』有可能和花城摩理接觸過。」

  衍生出同化型附蟲者,迷樣的原蟲指定。亞梨子之前也知道到這件事。

  「看來只有從『原始三隻』著手了。」

  大助說道。亞梨子看出了他的躊躇,不過,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亞梨子因為右手和左腳麻痺的關係,站都站不起來,膝蓋也沒有力氣,只能讓大助幫忙。

  自己還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亞梨子是可以繼續前進的。

  就算是前進一步,也毫不遲疑。

  一個人做不來的話,至少還有身邊的少年——。

  這麼想著,亞梨子楞楞地看著大助。

  「……我特意出手幫忙,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你不要趁火打劫、佔我便宜。否則殺了你。」

  「什麼啊!」

  「老色狼……」

  大助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僵硬。亞梨子用不相信的眼神看著大助。

  月光下,兩人互相攙扶著,朝廢棄的工廠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5:04 AM

18‧操縱夢想的精靈

  小學校被籠罩到一片夜色當中。

  廣袤的土地上矗立著一座孤單的校舍,校舍的房頂是古典的三角式屋頂。沿著正門開始的石板路一直走進去,就能看見裡面不再噴水的水池。

  一之黑亞梨子的肩上,夢幻月光蝶歡快地飛舞著。

  「這就是『中心地』……?」

  亞梨子一副認真的表情喃喃自語道。站在她身邊的大助,把運動包扔在地上,從裡面掏出黑色的長外套穿在了身上。

  「是那個叫做村長的人說的嗎?對吧,是賢者嗎?」

  「可能是……國王吧……」

  和大助穿著同樣款式的白色外套的夜森寧子細聲說道。

  「總之,最終的角色登場了。」

  手握鐵棍的亞梨子,臉上泛著耀眼的光芒。

  小學校的照明系統突然開始啟動。

  一個接著一個教室,石板路兩邊的路燈也依次打開。三角屋頂上的大鐘飛快地轉著。噴水池的燈光伴著無數的水柱瞬間開放,噴水池內的照明設施也都打開了。

  和古典的外觀正好相反,最新型的電子系統來回巡視了望著。鎖住正面入口的柵欄上的鎖,也自動開啟,門慢慢地打開了。

  同時,校台中出現了一隻怪物。身體的構造很像昆蟲,形態大概是亞梨子身體的好幾倍。

  「重要人物登場了呢。也就是說最後的謎底也要揭開了吧。」

  亞梨子肩上的夢幻月光蝶開始變形。好像要裂開一樣,伸出觸手,和金屬棍子同化到了一起。

  大助頭上的綠色郭公蟲也降落下來,和夢幻月光蝶一樣,伸出觸手,和少年的身體同化為一體。

  寧子也口中哼哼起歌聲。憑借歌聲出現的螽蜇,悄悄地出現在了暗處。

  「不,那只是物理攻擊型的『蟲』。我並不認為那是幕後的黑手。」

  「原來是中等頭目啊……」

  「你的意思是說,裡面還會發生別的事?」

  「是呀,那只有靠夢幻月光蝶的感知能力去探尋了。」

  大助全身發出綠色的光芒,跳到了齜牙咧嘴的怪物面前。

  怪物鋒利的爪子和大助強化的手腕抓在了一起,引起了石板路的震動。

  「到底是誰呀?玩這麼低級趣味的遊戲……」

  扭了扭腦袋,亞梨子也朝眼前的怪物走了過去。

  1

  赫魯斯聖城學園中等部校舍的屋頂。

  亞梨子倚靠著護欄,長長的馬尾辮隨著初春溫柔的風飄動著。

  春風拂動,一隻蝴蝶落了下來。

  那是一隻發著銀色光芒的夢幻月光蝶。雖然從外表看只是普通的昆蟲,而事實上,它們卻可以附在青春期少年少女的身體裡,並是擁有吞噬他們夢想和希望的超自然的能力。

  「蟲」——。

  雖然在人們之間一直流傳著這樣的傳言,但卻是並不被認定存在的異型生物。普通市民對他們一無所知,只有害怕。

  不想把「蟲」的存在公開的是一個叫做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政府機關。

  他們逮捕被「蟲」附身的附蟲者,然後對他們進行訓練,再利用他們逮捕更多的附蟲者。目前,他們似乎已經成功的把世間的「蟲」隔離開了。

  奇怪的「蟲」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對普通人來說就像別的星球才有的事情。

  亞梨子曾經也是普通人。

  但是,她現在卻擁有了夢幻月光蝶,貨真價實的成為了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簡稱特環,這個組織的一員。

  「還是不太自然,重來!」

  雙手交叉,發出嚴肅聲音的,是一個外表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少年。無論身影、髮型還有表情,都表明了他是一個毫不顯眼的中等部三年級學生,這就是藥屋大助。

  身為特環一員的大助,是為了監視被已故好友托付「蟲」的亞梨子而來到這裡的。人前裝相的優等生,其實是惡魔般恐怖的戰鬥員。

  「一、一之黑亞梨子,監察保留。危險度——零——。」

  一個少女穿著敞開的制服,就算她坐在地上,身體也還是左右搖擺著。

  這是宇野乃。她也是特環的一員,前些日子,也是打著監查亞梨子的名義而轉校到這裡來的。

  大助冷眼看著地上的宇野。

  「起來!」

  「嗚、不要殺我。」

  「別脫衣服。……向右轉!」

  「順從度——超高——!」

  「齊步走!」

  遵照著大助的指示,宇野姿勢都沒改變地猛衝向屋頂。

  亞梨子看著這一系列的動作,像是不安似的長歎了一口氣。

  「喂,真的沒關係嗎?」

  雖說幾天前已經統一了口徑,不過宇野的演技實在不怎麼高明。

  大助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似地聳了聳肩。

  「完全暴露了。不過,真是沒有什麼人能騙過魅車呢。」

  「那麼說,肯定是不行了。」

  「警戒中央本部的事情還是告訴他們比較好。作為一號火種的我,還有我所屬的東中央支部,並不想和敵人進行正面的衝突。換言之,只要我還在東中央支部管轄內,就不能隨意行動。」

  真想知道夢幻月光蝶原來的宿主,也就是亞梨子好友、花城摩理的遺志——。

  擁有這樣願望的亞梨子已經下定決心在得到結果之前決不逃走。也許是有自己的想法吧,大助好像也打算在她身邊協助她。

  但是,亞梨子是被別人的「蟲」寄宿的特殊例子,所以被中央本部列為危險對象。

  宇野作為被派來的「刺客」,宣佈了這個事實。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是好像特環內部的勢力紛爭真的很厲害呀。」

  「全都是我上司的指示。但是不要緊,還有時間。他現在好像也在挑撥自己所在的中央本部,並且把那裡搞得一團亂。這些麻煩的策略什麼的,就讓那些喜歡這麼做的人去做就好了!」

  應該是完全信任作為東中央支部長的自己的上司吧。雖然口氣有些隨便,但是大助完全沒有表現出悲觀的樣子。

  「不管怎麼樣,接下來,我們就專心著手調查花城摩理吧。」

  亞梨子的表情突然緊張起來。

  想知道好友留下的「蟲」的意義,就要把謎團解開。

  「把摩理變成附蟲者的……也就是要找到那個叫做『第三隻』的人。」

  「他不是人,是能生成附蟲者的『原始三隻』的其中一隻。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和摩理見過面。」

  亞梨子點點頭。

  「以香魚游的能力測試夢幻月光蝶記憶的時候,我也在場。摩理稱呼身邊的人做『老師』的那個就是『原始三隻』之一……就是『第三隻』吧。」

  「『第三隻』的聲音、身形什麼都不能確定的話,太難了。但是如果再使用香魚游的能力的話,又太危險了——只有讓另外的人和『第三隻』和接觸,才可以找到他。」

  大助還是雙手抱胸,靠著柵欄。

  亞梨子歪著腦袋看著大助。

  「大助,你不也是被『第三隻』變成附蟲者的嗎?『第三隻』的事情,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意識到自己是附蟲者以後,那時候的記憶已經都模糊了。我根本沒見過『第三隻』。」

  關於衍生附蟲者的「原始三隻」的事情,前面已經介紹過了。

  他們就是誘惑人類的夢想,神出鬼沒的三隻原蟲指定。他們的生態、行動原理等還都是個謎,特別是生成同化型附蟲者的「第三隻」,其相貌都不能判定。只知道至今為止,他將包括死去的花城摩理,及眼前的大助等數人都變成了附蟲者。

  「據我所知,能夠接觸『第三隻』情報的只有一玖本部長,還有他的部下魅車,……再就是春祈代了。但是,我認為一玖和魅車是不會老實的告訴我情報的。」

  「春祈代呢?他會說嗎?」

  「那傢伙好像也想知道花城摩理的事情呢。」

  「……不能直接調查『第三隻』嗎?」

  「『原始三隻』什麼時候、在哪兒出現都是不可預測的。而且如果魅車說的是真的的話,『第三隻』已經——」

  「……?」

  「啊,沒什麼。」

  大助捂著嘴吞下了後半句話,亞梨子疑惑地看著他。

  一定隱藏了什麼事。看來再問下去也沒有用了。

  「還沒完全走不通,再有一點就能弄明白了!」

  少年的口氣,聽起來好像是專門說給自己似的。或者,現在這種把自己捲進去的局面遠遠超過亞梨子的想像,變得更加嚴重吧。

  「正是如此,亞梨子。現在先叫春祈代來吧。」

  「交給我吧。春祈代大人春祈代大人,請降臨到我們面前吧一一這樣不行吧?」

  向空中伸出的雙手,突然轉向大助,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開玩笑的……」

  大助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呻吟著。

  「話又說回來,那個變態到底去哪兒了?不需要他的時候,天天在眼前晃,需要的時候,永遠看不見他。」

  「我怎麼知道啊。那傢伙是敵人嗎?」

  「……怎麼說呢,偶爾偷偷摸摸地出現,裝的好像和你很要好的樣子。」

  「哈?誰和誰很要好啊?這樣說的話,那天我失去意識後,你和摩理一定說了什麼話吧一一啊,這麼說來,你之前說過她是個非常老實的孩子吧。摩理可是非常純潔的,莫非你……」

  「為、為什麼我和摩理……!你聽誰說的啊。春祈代嗎?」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個人距離很近地盯著對方。

  操場上傳來了棒球隊的吶喊聲。

  初春的曖意吹走了漂浮在周圍的陰森氣氛。

  兩個人同時轉過身體,背對背。

  「你在著急什麼啊,笨蛋大助。」

  「只是有一點緊張罷了,笨蛋亞梨子。」

  兩個人都把吵架當成家常便飯了。

  事態越來越緊迫,夢幻月光蝶越來越不安定了,所以中央本部把亞梨子列為危險對象。到這種地步,卻看不見最關鍵的人物。

  亞梨子和大助都沒有辦法與春祈代聯繫。就在這樣的爭吵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現在我們能做什麼事啊?只能等著春祈代出現嗎?」

  「……情報不足啊。我也不能超越監視你的任務而去調查,而且也不能從秉持秘密主義的中央本部獲得任何有用的情報。從最開始我們兩個能調查的,也就是準備調查而已。」

  回過頭,大助一臉遺憾的表情。亞梨子沒想到,擁有這麼出色的戰鬥能力的大助也有這樣那樣的限制。

  「大助直屬的東中央支部能幫我們嗎?」

  「也就是最好的主意了。如果他們大規模出動的話,東中央支部就有可能崩潰。不管怎麼求助,都是不會幫助我們的。」

  「這就是我們調查的極限……」

  稍微思索了一下,亞梨子得出了一個結論。

  只等著春祈代是不行的。從現在開始必須自己行動了。

  「那麼,你已經決定要怎麼做了吧。」

  亞梨子看著大助不可思議的表情,狡猾地笑了笑。

  黑菱市是亞梨子他們所在的赤牧市旁邊的一個市郊住宅區。

  和集中國家重要機關及大企業的赤牧市不一樣,黑菱市有很多重視日常生活相關的設施,又有大都市的氛圍,所以也沒有忽視綠化運動和福利。綠色公園和福利設備隨處可見。

  特別是近幾年來,黑菱市大力推進了空氣淨化和電器能源。利用不會污染空氣的電力器械,使市民的身心得到舒展,特別是設立了沒有噪音的單軌車。

  橫穿黑菱市的單軌列車擁有最先進的遙控系統,實現了無人駕駛。不過設計並運行花費了大量成本,所以車費很貴,因此,乘客的利用率很低。

  「真是好久都沒來這裡了。上次來還是因為初等部時的課外教學呢。」

  坐在在高架橋上疾行的鐵軌車裡,亞梨子向下俯視著黑菱市的街道。因為是週末,所以亞梨子穿著紮著漂亮絲帶的洋裝。

  「……」

  坐在亞梨子對面的大助,一臉茫然的表情。他穿著極其樸素的T恤和牛仔褲,腳下放著一個運動背包。

  「怎麼了,大助。好像不滿似的?」

  「雖說沒什麼別的可做的,……但是,到這種地方來也沒什麼用吧。」

  「比起單單等著春祈代來說,還是很有建設性的吧。如果到了我們所能做的極限,那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我說的才是正確的呢,大助一臉不服氣的表情。

  「也許能找到願意幫助我們的附蟲者呢——如果是有著收集信息能力的人,不就能簡單地找到春祈代了嗎?」

  尋找夥伴。

  這是亞梨子的提議。

  亞梨子和大助的「蟲」具有強大的實力,也就是特殊的戰鬥力。在擁有各種能力的附蟲者中,一定有能夠幫助他們的人。

  「好像也有能夠看到『蟲』的記憶,滲入到他人的感覺當中的附蟲者。應該也有擅長找人的附蟲者吧。」

  「確實有擁有這樣能力的附蟲者。如果是還沒有被特環發現的附蟲者的話,可能還沒有受到麻煩的中央本部的影響……但是啊,那樣的人不容易找到,而且我認為他們也不會坦率的幫助我們的。」

  「實際上已經發現了吧。所以才來黑菱市?」

  大助勉勉強強地接受了亞梨子的提案。為了能夠獲得情報,亞梨子他們才從赤牧市來到這裡。

  「準確地說,還沒有發現。」

  「什麼呀。」

  「解釋這點之前,請你告訴我為什麼這傢伙也在這裡!?」

  大助斜眼瞪著亞梨子旁邊的人。

  一個年齡稍微大點的女孩,非常端莊的坐在凳子上。身穿華麗的絨毛外套,頭上戴了頂帽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腳下放著和大助一樣的運動包。

  「我是非常有危機意識的。如果萬一發生了危險的事……,所以,找一個同伴來幫忙。」

  充滿信心的亞梨子的旁邊,擁有再生能力的附蟲者少女一一夜森寧子微微笑著。她夾在亞梨子和大助中問,喃喃自語著。

  「……同伴……」

  大助回了一個微笑,舉起手腕。啪——大助的手指彈上寧子額頭的聲音在車廂裡響起。

  「誰是同伴啊。只是累贅罷了。」

  無視揉著額頭倒在亞梨子腿上的寧子,大助看向外面。

  但是,亞梨子卻雙手抓住少年的頭,狠狠地把他拽向自己這邊。因為突然站了起來,躺在腿上的寧子的腦袋順勢撞在了地上。

  「是同伴!」

  「哼。」

  大助絲毫沒有興趣地嗤笑著,甩開亞梨子的手。

  寧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邊揉著額頭,一邊笑著。

  「我……願意來幫亞梨子。如果當初她沒有制止『郭公』你的話,也就沒有今天了……」

  和大助相比,亞梨子所見到的附蟲者,是可以數得過來的。至今所面對的附蟲者們是什麼時候參加戰鬥,什麼時候負傷的,都還歷歷在目呢。

  只要見面就開始戰鬥。如果是附蟲者的話,就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

  「至今我也和見過的人進行過實際的戰鬥,但是之前可是不想與那麼恐怖的附蟲者扯上關係的……」

  亞梨子衝著大助說。

  「但是,這絕對不是沒有用的!不管以什麼形式相見,我堅信以後一定會有附蟲者願意幫助我們的。」

  互相傷害,然後分開,這太痛苦了。附蟲者們一定會越過戰鬥,而攜手互助的。

  雖然到達這種程度不是很容易。

  就在前不久,亞梨子也是這樣,害怕人們互相傷害,為了從痛苦中逃脫出來,而迴避問題。

  但是,亞梨子和過世的好友花城摩理——和附蟲者的見面一定不會白費的。

  「當然,我們也會幫助別人,因為我們擁有強大的力量。」

  只有互相憎恨、互相戰鬥才是最可怕的。

  就算戰鬥、互相傷害,最後也一定會手拉手。

  只要有這個想法,就算是新的相見也不可怕——。

  一想到這,亞梨子突然想起來了。

  「——對了。」

  亞梨子抬起頭,想起了到現在為止遇見的強大的附蟲者們。

  「摩理、大助、春祈代……還有利菜。這些擁有強大能力的人如果互相變成同伴的話,其他的附蟲者就會模仿他們,就會停戰了。」

  「什——」

  大助啞口無言,寧子也睜大了眼睛。

  被稱為惡魔的大助,被稱為「獵人」的摩理,火焰魔人的春祈代,還有擁有超凡領袖能力的利菜。——和他們一樣擁有強大能力的附蟲者,都是人才。

  如果他們能夠攜起手來,並肩戰鬥的話——可能就沒人能夠阻擋吧。

  亞梨子的腦中構想著未來。

  「那、那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不僅是去世了的花城摩理,還有那個變態,要我把恨我恨得咬牙切齒的利菜當成朋友?簡直就是開玩笑!」

  好像是真的被她的提議震驚住了,少年露出了罕見的動搖,大聲喊道。

  但是壓梨子並不認為自己的設想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們不能直接接觸的話,也可以通過另一個人,也就是一個中間人來讓大家變成同伴。」

  「……!」

  那麼超出常人的想法嗎?無話可說的大助和寧子,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亞梨子。

  在亞梨子看來,至今為止誰都沒有想到這個辦法才是不可思議的呢。

  只有以前遇見的叫利菜的少女,說過要建立附蟲者的容身之所的話。

  但是,亞梨子卻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如果強大的附蟲者之間停止戰鬥,一定會影響到全體的附蟲者,那麼,戰鬥就會越來越少,直到最後消失。他們就會擁有存在感了。

  「夠了,你太天真了——」

  少年用好像隱藏著自己已經被動搖的心事似的聲音說道。這時,懷裡的手機響起了來電音。

  大助咂咂嘴,掏出了手機。焦躁不安的吵鬧聲頓時傳到了亞梨子耳裡。

  「現在是東中央支部的偶像『麻衣麻衣』在說話,十分感謝!……,啊,還來得及,哎呀,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發音發錯了。」

  「……不管怎麼拜託東中央支部的情報班,也沒有用……。」

  像是洩氣一樣,大助失望地垂下了肩膀。

  「這是關於被拜託搜尋的,『擅長搜集情報能力的未發現的附蟲者』的消息!『麻衣麻衣』跨過限制一直非常努力的尋找,太厲害了!已經證實黑菱市隱藏著附蟲者,而且已經成功的和那個附蟲者取得了聯繫。太好了,真不愧是『麻衣麻衣』!在閃亮的明天就能到達。」

  「取得聯繫……也就是說,聯繫上了?太好了。」

  站在感到欣慰的亞梨子旁邊的寧子高興地拍手叫好。

  但是,只有大助的樣子有些不一樣。

  「老實說,拜託『麻衣麻衣』的確實是我。但是,為什麼那麼容易就發現了呢?」

  大助冷冷地追問著。這時,手裡的電話突然發出爆裂般的聲音。

  「……?」

  一瞬間,車內的燈光全都滅了。只有電燈和大助的電話遊走著一絲絲的靜電。

  「啊……沒、沒事,咱們還沒有暴露出來!這個問題附蟲者已經在各支部情報班的黑名單上……這個干涉中央本部數據庫的厲害的附蟲者,莫非,『麻衣麻衣』!?」

  大助睜大了眼睛。

  「等、等一下!就是中央本部引起戰鬥,然後還在逃亡中的那個傢伙嗎?」

  「對!能力不詳。可以判斷出發信源就在黑菱市!在黑菱市潛藏的特環職員也一定會被殺死的!」

  「不,那是——」

  「簡單來說就是因為束手無策,所以中央本部正在集合所有力量,處於等待狀態。還有一部分正在等待『冬螢』的歸來——啊!還來得及,沒有觸到『郭公』君的痛處!」

  聽到「冬螢」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大助的臉色突然發生了變化。

  「大助……?」

  亞梨子緊鎖著眉頭,看著大助。發著銀光的夢幻月光蝶落在肩頭,翅膀慌亂地震動著,撒落一地鱗粉。

  看著夢幻月光蝶的不尋常的舉動,亞梨子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單軌列車突然加快了速度。因為行車的聲音消失了,所以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車內的照明燈,也是忽隱忽現。

  「發、發生什麼事了?」

  「『麻衣麻衣』……這個聲名狼藉的傢伙。那麼危險的人物,你是怎麼聯繫上的?」

  「那傢伙好像哪兒都長著眼睛似的,什麼都知道。特別是到達黑菱市以後,好像控制了所有人的樣子……」

  「……」

  「剛、剛才,探索『麻衣麻衣』的『蟲』被攻擊了。啊,吐字不清!而且通過反追,確定了『郭公』君的手機位置的『蟲』的方位,絕對不能向別人透露——」

  「那並不是聯繫……我們已經暴露了!」

  大助大聲叫道。與此同時,車尾緊急停車用的按鈕突然發出了火花。

  「對方肯定認為『郭公』就是特環的刺客!不過要是『郭公』的話就沒關係的!『麻衣麻衣』絕妙團體作戰!結果——」

  亞梨子反射性地看著車輛的前方。

  一個緩緩的拐彎之後,終點站映入眼簾,前面根本沒有鐵軌了。

  「單軌車被控制了嗎……?」

  如果不減速的話,就會衝破車站的牆壁翻下高架橋。

  和渾身僵直的亞梨子相比,大助和寧子的反應顯然更快。

  「……沒看到『蟲』的實體,也就是說攻擊我們的是特殊型……」

  寧子雙手交叉,兩眼緊閉。

  「單軌車已經被我的『蟲』控制,讓我來追蹤一下對方的『蟲』試試吧。」

  說完後一陣歌聲響起。

  以寧子的歌聲為媒介,周圍出現了紫色的光輝,包圍了整個鐵軌。

  特殊型附蟲者可以把任意空間變成自己的領域,從而釋放能力。如果在領域內出現媒體以外成為催化劑的東西的話,他們也可以在媒體外控制『蟲』。

  在紫色光環包圍下,列車的照明燈滅了。大助的手機響了起來——恐怕是『麻衣麻衣』的「蟲」吧,隨後彈出了膠狀的液體。

  「現在開始控制加速……雖然好像設置了減速自動制御裝置。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如果發生事故的話,以我的能力,可能會治療受傷的人及修復被毀的車輛……」

  「還有很多和我們無關的乘客。如果出現當場死亡者,你也治不了吧。」

  大助一臉嚴肅,綠色的郭公蟲停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我也——」

  亞梨子身邊的夢幻月光蝶突然開始暴走,尋找同化的武器,但是周圍沒有像棒子一樣的東西。

  「好好坐著,我會努力的!」

  站在列車中央的大助和郭公蟲同化了。「蟲」的觸手衝破肌膚,發出了綠色的淡淡光亮。

  揮起閃著綠光的拳頭,大助毫不猶豫地砸向地面。

  「……光!」

  單軌車受到了強烈的衝擊,晃了一下。

  巨大的震動和突然的重力,震懾了坐在凳子上的亞梨子。

  金屬被壓扁的轟鳴聲響起。刺耳的聲音過後,急行的鐵軌車突然一個急減速。

  大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他刺穿地板,鑽了進去,用雙手抓住了鐵軌。

  和「蟲」同化了的大助,發揮自己的怪力,讓車輛的速度慢了下來。

  「咕——嗚——」

  大助表情很痛苦。

  亞梨子沒承受住突然的震動和急減速度,再次倒在了地上。

  隨著一聲高亢的鳴笛的聲音,單軌車進了站。

  窗外,站台上的人們都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嗚……!」

  光當——巨大的車身開始搖晃。

  亞梨子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了窗外的檢票口。

  隨著轟聲和震動,單軌車嘎的一聲停住了。

  「得、得救了嗎?」

  亞梨子呆呆地問道。她的眼前,大助正把自己的右手從地板中拔出來。

  「當然了,笨蛋。做到這個程度還能得不了救?」

  和郭公蟲分離的少年的手腕沾滿了鮮紅的血。

  寧子的歌聲響了起來。

  閃閃發光的螽蜇為地板上空空的大洞和大助的手腕療傷。

  「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擊退了敵人,快點離開這吧。」

  「……可是,還沒完全治好呢……」

  大助背上運動包,拽起亞梨子的手。完全不顧寧子的警告,走出了打開的車門。

  還沒從恐懼中緩過神來的亞梨子,一直被大助拉著走著。

  可是,剛剛離開檢票口,大助突然停下了腳步,就勢把手伸向背後。

  「怎麼了?」

  大助的面前,站著一個少年。

  看到這個景象,亞梨子也呆住了。

  「你們很完美地衝破了最初的考驗,勇士們啊。」

  來迎接到達黑菱市的亞梨子們的少年留著白色的鬍鬚,戴著一頂白色的假髮,拄著一根木杖。他身穿好像演戲的服裝,咋一看很有古典風格。

  除了奇怪的著裝以外,這是一個容貌和聲音都非常年輕的少年。但是一一他注視著亞梨子他們的時候,眼中似乎藏著什麼的樣子。

  假裝老人打扮的少年,吸引了所有的乘客的視線。

  「我是黑菱村的村長。前來帶領你們前往傳說中的『中心地』。」

  大助和亞梨子對視了一眼。

  「這、這是什麼……?」

  「……勇士……」

  「又是無聊的事啊……」

  三個人嘟嘟囔囔的聲音,消失在黑菱市的車站上。

  2

  夕陽落下,黑菱市的中心街道也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亞梨子、大助還有寧子三人疲憊地走在大街上。

  「接下來出場的會是誰呢……」

  自言自語的亞梨子,手上拿著便攜式終端器。這個和手機一樣大小的裝置上設有液晶畫面,能夠顯示亞梨子他們現在的位置。

  這是在車站遇見的謎樣的少年給她們的一個「項目」。

  設有衛星測位裝置,就是所說的GPS裝置。突然出現的少年把裝置給了亞梨子的時候留下一句「那麼,好好享受旅行吧」,然後便絕塵而去。

  「……累死了……好想回去……」

  「……」

  寧子歎著氣,拖著腿走路。大助雖然也很鬱悶,但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一邊沿著國道走著,亞梨子一邊確認著GPS裝置。顯示亞梨子他們現在位置的紅色箭頭和在移動中出現的黃色箭頭互相交換,忽隱忽現。

  「加油啊,寧子。下一個目的地就在十字路口前面。」

  「……好,出租車……」

  「住嘴,笨蛋。剛從那麼危險的鐵軌車下來,還敢坐車嗎?」

  三人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頭上的路燈也是忽隱忽現地閃著青白色的光。

  「怎麼了,大助?」

  注意到大助抬頭看向閃閃的街燈,亞梨子問道。但是,他只回了一句「啊,沒什麼」,便往前走去。

  一輛開著大燈的車,從拖著腿走的亞梨子他們面前呼嘯而過。

  「已經過去多少個人了?在車站見到的……『村長』之後,應該是『村民』吧。都是厲害的附蟲者啊。」

  「是那個說讓我們去『中心地』的人嗎?既然這麼說,說明沒有把我們當成敵人,還有特意帶我們去看『賢者』,可是,說完以後就逃走了。」

  「『賢者』,也許還有別的意思吧。不是附蟲者,也不是普通的公司職員。」

  「……被叫做『中心地』的地方,好像是沒人進入過的聖地……好像是這樣。淨說些人家不明白的東西,真煩人……」

  「下一個是『石碑』吧。是人類吧……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好像是角色扮演遊戲似的——呀!」

  快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大助突然把手攬在亞梨子腰間。抱起她,少年猛地朝前面跑去。

  夜空中飛舞的夢幻月光蝶放著光,慌張地來回盤旋。

  亞梨子的眼前出現了一輛輕便的小汽車。伴隨著轟隆聲衝向電線桿,旋轉了一下便滑向了步行道。

  「怎、怎麼回事……?」

  撞到牆上停下來的汽車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大助也以同樣的動作使寧子避開了,所以大家都沒有受傷。

  「完全看到我們的動向了嗎?從哪兒看見我們的呢?還是你拿著的無線定位裝置透漏了我們的行蹤?」

  大助著急地說道,將亞梨子放到了地上。

  「是這個機器嗎?」

  「……但是現在沒有任何頭緒,也不能把它扔了啊……只要繼續給我們關鍵詞,即使知道是圈套也我們也會去下一個目的地……對方好像相當的聰明啊……」

  周圍一片吵鬧。亞梨子他們趕緊穿過十字路口。

  「關鍵詞是指叫做『中心地』的地方嗎?那裡有什麼東西嗎?」

  「目的就是要引誘我們進入到圈套裡吧。實際上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遇見了非常強大的附蟲者。追到黑菱市的特環職員們也是這麼被消滅的吧。」

  大助歎息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認為,麻煩的是剛才控制單軌車和自動鐵軌列車的傢伙。干涉中央本部信息庫的估計也是他。其他的職員也被那個附蟲者操縱或者威脅……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寧子也停住了腳步。

  「……但是,還不知道它擁有什麼樣的能力……可能是特殊型的。如果真的能夠控制全黑菱市的人,該擁有多麼可怕的力量啊……如果這麼看的話,對方就先贏一分了……」

  「等、等一下,大助,、寧子,為什麼你們倆停了下來呢?」

  兩個特環成員一起回頭看著亞梨子,同時長歎了一口氣。

  「要回去了嗎?」

  「……是啊。」

  兩人身形一轉,沿著來時的路走去。「……你不再背大姐姐了嗎?」「你想讓我這麼一直拖著腳嗎?」「在赤牧市的時候,你就很疲憊了呢……」,兩人說著像是早就回家了的話語。

  「等、等一下!」

  亞梨子慌忙地追上兩人。

  「已經走到這兒了,就放棄了嗎?也許馬上就會遇見附蟲者了呢。」

  「這種愚蠢的遊戲,永遠都不會停止的,會一直陪著我們呢。」

  「……僅僅是使用那種力量,就一定會導致失控的……就像本部判斷的那樣,最近老是發生自然滅亡的事件呢……」

  「所以呀,我們不是要更加往前走嗎!?如果過度使用附蟲者的力量,不就死了嗎?我們就不能幫助他們了!」

  大助突然回過頭,鐵青著臉。

  「幫助?他們想殺了我們呢,你怎麼笨到這種程度了……?」

  「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嗎?如果現在放棄了,互相傷害的事情就永遠不會停止了。但是如果再堅持一下的話,一定能夠互相協力的——」

  「你適可而止吧!」

  大助粗魯地甩開亞梨子的手。

  「什麼互相幫助,怎麼可能呢!我們附蟲者只能自己苟活著!我不想幫助別人,也不想讓別人幫我!」

  少年憤怒地反擊道。寧子也同意他的觀點。

  「不管怎麼說……以我們的能力,也不可能拯救他們的已經削弱的精神……」

  但是,亞梨子並沒有退卻。

  「聽這個街上的附蟲者說,『冬螢』有可能再次出現?」

  大助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動搖。

  「雖然我不知道那個附蟲者的事情。但是……如果『冬螢』再次出現了,你打算怎麼辦?」

  「……!」

  無論是誰的夢想,都會在某處被連接在一起——。

  這麼告訴亞梨子的人,也是一個附蟲者。

  「說什麼附蟲者只能自己一人活著,完全是謬論。」

  大助滿臉怒氣,張開嘴。但是,卻什麼也沒有說,面部表情抽搐著。

  「喂,寧子。」

  亞梨子拔臉轉向寧子。

  「寧子的歌聲,只是為了治療傷痛而存在的嗎?」

  寧子突然抬起頭,拳頭緊握在胸前。

  「你現在雖然比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堅強許多,但是……那時的寧子卻更加善良。那時的你,為了拯救同伴而歌唱,現在的你,卻為了戰鬥而歌唱。」

  「我,我……」

  寧子想辯解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亞梨子把GPS放到口袋裡,強硬地握住大助和寧子猶豫的手。

  「至少到下一個目的地吧。如果那時還不行的話,再想別的方法吧。行不行?」

  「嘁……」

  「……」

  大助舌頭打著結,寧子也無言以對。但是,兩個人都沒有甩開亞梨子的手。

  「是這裡。」

  亞梨子確認著GPS,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個大型遊藝場。大量的遊戲機排列著,可以看到進入裡面的樓梯。

  距離關門的時間只有幾分鐘了。亞梨子他們一邊警惕地來回看著,一邊朝裡面走去。

  因為快關門的原因,所以幾乎看不到遊客的影子。一對情侶正好走出來,和亞梨子她們擦身而過。

  「好像沒人了。」

  「樓上呢?」

  大助拽著亞梨子,率先朝樓上走去。

  二樓是一個很大的休息室,狹窄的地方放著DVD遊戲。

  一個遊客也沒有。樓梯正對著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身影,好像是一個正在操作格鬥遊戲的小孩子。

  那是比亞梨子小二、三歲的少年,戴著無邊眼鏡,嘴裡說著「這個」,正要控制遊戲手柄,突然轉頭看見了亞梨子他們。

  「小孩……」

  亞梨子的聲音和少年懷裡傳來的電子音同時響起來。

  「啊、糟了,是客人嗎?不好意思啊,現在正是好時機。」

  戴眼鏡的少年只是看了一眼亞梨子他們,然後馬上又轉過頭面向畫面,靈巧地操縱著遊戲桿。

  「啊,來了嗎?歡迎光臨。大家好,我是『國王』。你們都是來挑戰『中心地』秘密的勇士嗎?」

  少年的說話很明顯帶有表演的痕跡。但是,也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樣子。

  亞梨子他們面面相覷。

  「你也是剛才那些怪人的同夥嗎?如果你們的頭兒在的話,我們想和他直接對話。我們不是敵人。」

  「哎呀,可惡、啊……等一下啊。我可以給你們武器,只要你們聽我的話,可是,我的女兒都被魔鬼抓走了——嗚哇、糟了!」

  少年無視他們的說話,繼續說道。和剛才碰見的「村長」不一樣,似乎沒有故意要演戲的感覺。

  「算了,不要說多餘的話了——如果你們肯幫助公主的話,我就給你們傳說中的武器!」

  亞梨子身邊的夢幻月光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從一樓傳來了好像是金屬撞擊的聲音,接著傳來了店員的悲鳴聲。

  咕咚,建築物搖晃了一下。亞梨子迅速朝樓梯跑去。

  「啊——一」

  亞梨子突然叫了起來。

  只見樓梯上出現了兩個異形巨人,正往這邊走來。身體好像由無數個小型遊戲機,就是那種能控制抓娃娃的機器,集合在一起。因為過於龐大,而天窗又很低,所以不能直起頭。身體裡好像電線一樣的吱吱地冒著火花,燒焦了牆壁。

  仔細看的話,巨人的胸前有很多小的木偶。好像從抓娃娃機器裡面抓出來的,也有公主娃娃。

  「什……什……」

  巨人帶著強大的氣勢,伸手抓向亞梨子。那巨手就像是一把就能握住小小的亞梨子似的。

  「是物質操作系嗎?」

  大助突然站在亞梨子的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和「蟲」同化了,手腕上浮起一片綠色。

  「想和我比力量嗎?」

  大助細細的手腕抓住了好幾百斤重的巨人的手。

  光噹一聲,巨人的動作停止了。

  隨之響起了金屬被壓扁的聲音。大助面帶微笑,慢慢地走了回來;巨人的手腕碎了,手、胳膊一直到肩都被摧毀了。

  巨人痛苦地掙扎著。把巨人的手腕打的粉碎的大助,手中拿著巨人身上的公主娃娃,然後轉過身,把娃娃扔了出去。

  「接著!」

  娃娃正好打在眼鏡少年的後腦勺,嚇了他一跳。

  「哇,太厲害了……不愧是順利到達這的勇士啊。」

  但是,吃驚僅僅是一瞬間,少年又立即轉向了遊戲機。

  寧子的歌聲喚回了亞梨子的意識,店內散落的機器都回到了原來的狀態。

  「你所說的怪物,就是這個嗎?怎麼樣,我把他打倒了吧。」

  「你們果然是真正的勇士。我遵守約定,把傳說中的武器給你一一在那裡,你自己拿吧。」少年像是不耐煩似的,指了指牆角,那裡放著一根鐵管子。

  「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有那個你就能用『蟲』的力量了吧。」

  「……!你怎麼知道——」

  「你不是要去『中心地』嗎?我告訴你啊,如果你去了一個叫做『小高丘』的地方,就會得到神的眷顧。如果想去『中心地』的話,接下來是那一一」

  少年沒能說完自己的話。

  大助猛地從後面抓起少年的頭。看到從屏幕上反射出的大助的眼神,少年瞬間停止了動作。

  「幹什麼啊。這裡已經沒有用了吧?快點去下一個地方吧。」

  「……」

  「你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看著我,也沒有用。我們除了交待任務以外,不會隨便亂說話的。剛才你們碰見的我們的同夥也都是這樣,對吧!」

  少年並沒有生氣,用鼻子嗤笑著說道。大助回頭看向亞梨子。

  「亞梨子,用夢幻月光蝶的感知能力搜尋一下這傢伙的『蟲』在哪兒!」

  「哎?」

  「你說過到下一個地方,如果不行的話,再想別的方法。——我們把遇見的這夥人一個個變成缺陷者,最後剩下的就是頭頭。」

  亞梨子睜大眼睛。少年頓時露出了張皇失措的樣子。

  「等、等一下……為什麼那麼做?我們只是——」

  喀,傳來一個聲音。原來是大助狠狠地把少年的頭摁到了遊戲屏幕上。

  「大助!」

  「好、好疼……!你、你幹嗎呀!快點放開我!」

  「疼嗎?如果你只想惡作劇的話,你就完了。」

  「沒有惡作劇!我們只是在玩遊戲罷了!是的,這只是遊戲……!『蟲』這個東西,只是遊戲裡的登場人物罷了……」

  少年的表情完全變了。和剛才看見的悠閒的他不一樣,臉被摁到遊戲屏幕上,但是嘴裡還自言自語。肩膀抖動著,咬牙切齒地說道。

  屏幕反著光,這時亞梨子他們才發現少年的臉有點髒,很貴的襯衫也有些污跡。

  大助的臉扭曲著。

  「是逃避現實嗎……」

  「哎?」

  「你們也是逃亡的附蟲者吧。你們害怕自己的蟲,害怕被別人稱為附蟲者,不相信自己真地變成了附蟲者,這不是事實。為什麼我現在才注意到呢,至今為止遇到的那幫傢伙都是一樣的。」

  亞梨子愕然地看著眼鏡少年。

  「這傢伙也是叛逃到這的嗎?到底是誰在罩著他呢?」幼小的少年,臉色突然變得鐵青。比起大助的臉更可怕,好像要逃走似的。

  亞梨子咬著嘴唇。

  「喂,你知道『中心地』在哪兒嗎?」

  「不……我不能告訴你……如果『中心地』沒了,就再也沒人幫助我們了……然後馬上就會被你們特環逮捕的……」

  大助的臉扭曲著。

  「保護『中心地』,就是保護自己。到底是誰在保護你們呢?」

  「你拚命袒護的人可能已經不在了。如果再繼續這樣發力的話,一定不會長久的。」

  「……!是愛理衣?」

  少年的表情一變。馬上又摀住了自己的嘴。

  「我們並不是敵人。我們只是想和那個叫愛理衣的人對話。愛理衣在那個叫做『中心地』的地方嗎?」

  「嗚嗚……嗚嗚……」

  迷惑的少年,痛苦地呻吟著。

  這之後過了許久,扮演「國王」的少年才告訴他們位於黑菱市的一所私立小學校的事情。

  3

  當他們到達從遊戲中心所聽到的小學校時,夜色已經降臨。

  好像是為了保護那古典的校舍似的,一隻巨大的「蟲」在不停地咆哮著。

  習慣接近戰的大助向後移了移,跟「蟲」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真是很頑固的『蟲』啊。宿主一定是躲到了某個地方,他要是趁現在這個時候與愛理衣逃跑的話就麻煩了。我先上了。」

  大助舉起槍。從郭公蟲的下巴所變換的槍口中噴射能把地獄之火吹散的槍彈。

  子彈命中了身材巨大的「蟲」。但是它並沒有倒下,僅僅是後退了幾步。

  「你知道吧——不能殺死『蟲』哦,大助。這些人並不是我們的敵人。」

  「注意安全……」

  趁著攻擊削弱的間隙,亞梨子跟寧子慢慢地移動開,朝校舍跑去。

  「蟲」重整姿勢,用鋒利的爪子向從旁邊跑過的亞梨子他們劈去。

  一道銀光閃過。

  亞梨子用銀槍擋了過去,「蟲」的腳被撞了回去。巨大的軀體被絆倒,隨之地面發出了轟鳴。

  在大助的射擊掩護下,亞梨子她們越過陣陣悲鳴的怪物。

  夢幻月光蝶感應到了別的「蟲」的存在,向校舍方向指引著亞梨子。

  「寧子,這邊!」

  從正面的入口跳進建築物內,她們向走廊的深處跑去。

  天井的燈光,忽明忽暗。青白色的放電現象,在走廊裡肆意地交錯著。

  「……!」

  與古典的建築風格相反,建築物內部到處都有安全保障措施。緊急時刻用的防火按鈕,排列在走廊的牆壁上。

  亞梨子舉起槍,向著前方一擊。

  銀色的鱗粉飄散著,衝擊波依次不斷地摧毀了防火按鈕。

  在走廊裡拚命地跑著,終於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金屬門。夢幻月光蝶也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光芒。

  面對著帶著格外強烈的高壓電的門,亞梨子再次發出攻擊。

  銀粉一瀉千里,門被打碎了。

  亞梨子和寧子向門外跳去。隨後——。

  「嗚……!」

  整個視野內充斥著青白色的光,寧子隨即被彈到了後方。

  「寧子!」

  亞梨子也很快被光包圍住了。

  夢幻月光蝶噴放出大量的鱗粉。鱗粉散落在亞梨子的周圍,湧在周圍的光轉眼間消失了。

  被鱗粉包圍著,亞梨子模模糊糊地看到周圍了的景物。

  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夾在兩棟校舍間的中庭。——不,似乎稱之為庭院更確切些。

  庭院裡種植著很多棵果樹,網狀的水路到處流著。

  在草坪的中心,有一個很小的泉眼。泉眼的中央擺放著很多個銅像和一口大鐘。

  「這就是……『中心地』?」

  亞梨子不禁注視著這似乎是幻想的景象。

  青白色的白鳳蝶們,在庭院交錯飛舞著。

  好像沒有實體似的,由水路、果樹和放電的線所連接起來的白鳳蝶翅膀的表面漸漸浮現出拉丁字母「C」。

  能夠生活在這種脫離現實的華麗光景中心的是一個妖精。

  一位少女依靠著銅像,坐在很淺的水面上一動不動。在帶有心形記號的洋裝表面上,覆蓋著青白色的電流。在抬起的無力指尖與鐘的內部設計機械部分之間,可以看到像連接電極軟線那樣的東西。

  「你,就是愛理衣?」

  亞梨子無意識地詢問道。眼前的少女可能不是妖精,亞梨子很想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亞梨子注視的少女,眼神變得可怕起來。青白色的白鳳蝶,一起向亞梨子她們攻擊起來。

  但是夢幻月光蝶也噴射出鱗粉,擊退了它們。

  「……以電光……為媒介啊……」

  暈倒在草坪上的寧子,歪著頭。手腳都好像都麻痺了,想動卻又動不了。要不是穿著防電性高的外衣,有可能出現更嚴重的後果。

  事到如今,亞梨子已經認識到,因為對手有著這樣的能力,自己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夠被看到。

  在大都市裡可以說沒有電流涉及不到的場所。電線這類的就不用說了,隨處可見水、金屬等等也是可以導電的物質。

  「喂,愛理衣。我們不是敵人,聽我說!」這次可不是為了戰鬥而來的。亞梨子放下槍,向愛理衣走去。

  但是——。,

  「別過來……!」

  少女吃力地發出嘶啞的聲音。從聲音中不難聽出她已經相當疲憊。

  少女散發出電火花恐嚇著正慢慢接近的亞梨子。

  「等等!我們並不是要逮捕你而來這裡的!我們只是打算想要你幫助我們——」

  「為了幫我才來這裡的吧……?」

  亞梨子瞪大了眼睛。

  「你、你怎麼知道的?」

  「對於我來說,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的『蟲』,遍及任何地方給我提供信息……手機中的對話,硬盤中的記錄,所有類型的相機照出的照片……在哪條街上跟誰說了些什麼,在那裡的電流,都會把它變成信息傳遞到我這裡……」

  像妖精般的少女扭了扭頭。

  「任何信息都會傳遞到我這裡……即便是那些不想知道的不喜歡的景象,骯髒的秘密……頭……好像快要爆炸了……」

  好像是連抱著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愛理衣一動也不動。少女流露出畏懼的神情,亞梨子又向她邁進了一步。

  「現在馬上停止使用你的能力!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你會精疲力竭的!」

  「是嗎,我不要那樣……!」

  愛理衣抬起頭,像魔鬼似地瞪著亞梨子。

  「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會變得什麼都不知道了……!事到如今的我雖然什麼都很清楚,但是突然間我就變成獨自一人了……那麼恐怖的事情,決不可能發生……!」

  少女說著前後矛盾的話語。

  到目前為止,她對於任何事物都無所不知。正因為如此,如果突然在一瞬問變成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就如同一個變得什麼都看不見的人一樣。對於年幼的她來說,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但、但是,如果你一直這樣使用能力的話,你……」

  「……窺視著世間的秘密之類的,我根本就不想……隱藏在世問的東西,都是骯髒的東西……這類的東西,我已經不想看到了……!」

  亞梨子的話,愛理衣充耳不聞。

  知道了不想知道的秘密是很難受的。但是變得不知道的話,那種不安跟恐懼更是忍受不了。在已經完全陷入信息風暴的愛理衣面前,亞梨子一時語塞。

  「——果然是,小鬼。」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身穿著飄逸黑風衣的大助,出現在庭院裡。可能剛才還跟怪物一番苦戰吧,額頭還流著血。

  「雖說把自己的同類聚集在一起是好事,但也救贖不了誰吧。不想接近任何人,卻又想得到別人的幫助,給予他們提示……那樣的方法分明就是在玩電子遊戲。這不是小鬼的想法嗎?」

  「大助……」

  「你就是『郭公』——」

  大助的聲音讓愛理衣有所反應。她抬起頭,很輕蔑地笑了笑。

  「我在特環信息資料裡偷窺到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知道……你是憑著把與自己擁有一樣夢想的附蟲者變成缺陷者才得以活到如今,最差勁最可惡的魔鬼……反正我跟那個女的不同,你也打算把我變成缺陷者嗎……?」

  「把擁有同樣夢想的附蟲者變成了缺陷者,這……僅從僅有的資料來看,可能是那樣的吧。」

  搪塞過愛理衣的污蔑,大助向庭院的中央走去。

  轉眼間白鳳蝶包圍了大助。大助陷入了青白色的電擊中。

  「……!」

  一瞬間,大助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緊接著,庭院裡響起了輕柔的歌聲。

  是寧子。

  僅僅是上半身能夠活動,擁有再生能力的少女也緩緩地唱出了悠揚的曲調。與修理單軌鐵路時不同,這次的聲音裡飽含著深情。

  清澈的歌聲,使得愛理衣在一瞬間被震懾了心扉。庭院裡埋伏的白鳳蝶也被懸浮在天空中的螽蜇擋了回去。

  正是因為寧子的歌聲,大助的傷才得以痊癒。

  「有的傢伙即便是輸給了自己的『蟲』,也要保留著自己的夢想跟生命。」

  大助的視線,轉移到了亞梨子身上。她正凝視著自己手裡的銀槍。

  他所說的是亞梨子的好朋友花城摩理吧?摩理死後遺留下的夢幻月光蝶,還有自己的夢想都讓亞梨子繼承。——那樣的摩理說不定正像過去的某人一樣重蹈覆轍。

  漆黑的惡魔正一步步逼近著愛理衣。

  「嗚一一」

  愛理衣浮現出恐懼的表情。

  「不、不要過來……!」

  青白色的白鳳蝶又聚集到了一起,化成了塊狀的電磁波。像是被強力的電荷吸引了似的,夜空上的雲開始舞動著雷光。

  一道雷擊擊穿了大助。

  巨大的聲音和強烈的震動,使得整個學校也搖晃了起來。

  「大助!」

  草坪被燒焦,果樹也燃燒了起來。

  水路中流動的水被蒸發,四周被大量的水蒸氣包圍了起來。

  「啊……」

  愛理衣呆住了。

  水蒸氣漸漸散開,眼前浮現出大助把手伸向少女的姿勢。長風衣還帶著電,壞了的防風鏡散落在草地上,裸露在外面的臉頰滿是火傷。

  「住、住手,大助……!」

  大助沒有停止,亞梨子踢著地面。

  「但是對於你來說,沒有必要變成缺陷者。」

  大助的手放在了僵硬的愛理衣頭上,用自己的手指梳理著畏怯的少女的頭髮。

  「還能控制住自己的『蟲』吧」

  受傷的少年露出溫和的表情。寧子的歌聲再次響起。

  「光看到事物的表面就會感到害怕,畢竟是個小鬼。根本沒有戰鬥經驗。」

  「我、我……我不是小鬼!因為,我什麼都知道……!」

  愛理衣馬上要哭了起來,從大助的手中別過頭去。但是因為一點力氣都沒有,抖落不掉大助的手。

  「雖說是擁有了一點點強大的能力,就一定會變得什麼都想知道了呵?為什麼世界會有骯髒的東西,為什麼它們不變得骯髒就不行,我們也不知道……」

  「那、那種事情,我知——」

  喉嚨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愛理衣戛然而止。接著並沒有說些什麼,反而陷入了沉默中。

  「趕快解除你的能力。你這傢伙,到現在還不知道對你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像現在這樣雖然會有些不懂的時候,但是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嗎?」

  大助輕輕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些。

  「要不然的話,你這個小鬼早晚會精疲力竭而死掉的。」

  「停。為什麼你這傢伙變得這麼快啊。」

  亞梨子捅了捅大助的後腦勺。

  愛理衣看上去很後悔,嗚咽了起來。如果身體沒有青白色的光包圍著,她同隨處可見的小學生沒什麼區別。

  「那,就這麼辦吧。」

  亞梨子握住了蜷著膝蓋沒有力氣的愛理衣的手。

  「你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們會告訴你的。」

  少女感到很吃驚,停止了嗚咽。

  「如果那樣的話,就沒什麼好不安的了吧?」

  庭院中縱橫飛舞的青白色的白鳳蝶,一隻接著一隻地消失了。

  「嗚嗚嗚……」

  愛理衣歪著頭。放低聲音嗚咽著的少女,青白色的光也漸漸消失了。

  「嗚嗚嗚嗚嗚嗚……!」

  愛理衣哭泣著,緊緊地握著亞梨子的手。

  「有能教給你們的東西嗎?」

  已經不再生氣的大助,呆呆地歎氣。

  亞梨子同寧子相互望了望。

  「是啊,像愛啊之類的,交給我吧。」

  「如果是唱歌的話……」

  「……」

  「什麼啊,這樣的眼神。恰恰是你,更要好好地教給她。你不是說會告訴愛理衣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嗎?」

  「到目前為止沒少給我們添麻煩吧。讓這傢伙自己隨便找找就可以了。」

  愛理衣由啜泣變為號啕大哭。亞梨子向大助揮了一拳,寧子也補上了一腳。

  「啊……那,那我至少能幫助她尋找自己。只要她願意的話。」

  大助一邊摸著臉一邊嘟囔著,與愛理衣抽噎的哭泣聲交相呼應。

  4

  深夜的黑菱市,被寂靜包圍著。

  亞梨子他們並沒有坐出租車,而是向著住宅區走去。

  被雲彩覆蓋的夜空漸漸明朗起來,大助慢慢地向前走著,背上背著睡得正香的愛理衣,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

  「愛理衣和其他的附蟲者,到頭來還是被特環收留吧。」

  亞梨子詢問道,走在旁邊的寧子點了點頭。

  「如果不好好接受訓練的話,有可能會向不好的方向發展……是吧,與這相比,亞梨子……」

  「什麼?」

  「你白天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嗎?」

  寧子誠懇地看著亞梨子。亞梨子歪了歪頭。

  「讓『郭公』和春祈代他們聚在一起成為同伴……我覺得這樣很魯莽……他們太強大了……如果要是從中調解的話,我覺得根本就不能把他們拉到一起……真令人擔心……」

  曾經在單軌列車中說過的話,亞梨子回想起來了。

  「他們根本就不聽比自己弱小的人的話……如果真讓他們成為同伴,他們就會比自己更強……如果真的可以這樣的話,那就像是今天所玩的電子遊戲一樣,猶如魔王——」

  亞梨子苦笑著。

  「魔王?那說不定也不錯哦。」

  「……」

  「開個玩笑。」

  寧子平靜地看著她,亞梨子止住了笑容。

  「雖然只是一時想起的……但是,但是你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嗎?強強聯手的話會有很大的影響哦。相反,事情也有可能出現另外一種結果。」

  對於亞梨子的話,寧子既不認同也不反對。

  「而且一一」

  星空下,亞梨子藉著月光撩起自己的胳膊。——以前同「蟲」同化後留下了麻痺的後遺症,最近卻一直樂於把它當作是負擔。對於亞梨子來說,這件事到底有著什麼意義,她自己也不知道。

  「本不應該存在的摩理的『蟲』,卻緊緊地把我與這個世界連接起來。現在的我不是普通人,也不是附蟲者……現在的我,說不定正意外地起著『連接』某兩樣東西的作用。」

  緊緊把已經去世的花城摩理與這個世界聯繫在一起,雖然不是附蟲者卻被「蟲」寄宿著。

  非常曖昧的關係,模模糊糊地存在著。

  這就是現在的一之黑亞梨子。

  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維繫住一往無前的附蟲者,很可能需要一個能像自己一樣起到緩衝作用的人。

  像那樣的事情,不妨誇大想想。

  「怎麼說呢。考慮得過於樂觀了吧?」

  亞梨子放下胳膊,笑了笑。

  寧子那看起來擔心的臉,也終於重新露出了笑容。

  「啊,大助。愛理衣的口水,現在不會已經落到了你的脖子上了吧?」

  「快擦了!不許看!」

  亞梨子他們漫步在步行街上,前方天空漸漸亮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5:13 AM

19‧送達夢想的郵遞員

  初次見面。

  我叫「空架」。

  很奇怪的名字嗎?這當然不是我的真名了。這只是個編碼名字。來源於架在空中的「空架」一一到底在天空中能架設什麼東西呢,這還是個秘密。

  作為一個現在居住在日本的普通中學三年級的學生,我只是處於有點特殊的環境中。

  比如現在,我就被放任不管了。

  「我真想親手把自己送走。但是那些蠢事鬧得我早早入學卻連上學的時間都沒有。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根本用不著求你這個半吊子。」

  又被說教了。

  我現在在中學體育館裡,那僅僅是所很大的房子。但是,裡面到處都是巨大的機器,能夠自由活動的空間只有教室那麼大小。嗯——那個是周波數計測器,那個是變壓器……啊,那還有激光發生器和燃燒用的天然氣液化瓶。

  「真是個捨卒保車的傢伙。你這小子終於也成專家了。」

  在那邊光光地揮舞著手錘的人,是比我高一個年級的「櫻」。這個人,本名叫做吉原宗近,真是個很奇怪的女孩名,像是增稠料(澱粉)似的。

  她手裡拿的錘子上,停著一個閃著光的物體。像是金龜蟲似的,但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昆蟲。

  「蟲」——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個國家,吞噬著少男少女的夢想,不可思議的生物。雖然整個國家似乎都拚命地隱瞞「蟲」的存在,但是光憑著人們互相間的議論就已經家喻戶曉了。「蟲」和被其附身的附蟲者是真實存在的,關於這點,現在相當多的普通人都很恐慌。

  「好了。這次你可別露出你那壞習慣來。這可不是順路,直接送到目的地。別左顧右看的。」

  我還要再說兩句。

  提起這個國家是用怎樣的手段將「蟲」隱藏起來的,就一定要說一說這個捕獲「蟲」並為了將他們隱藏起來而成立的組織,一個叫做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機構。這個機構訓練被捕獲的附蟲者,再讓他們去捕獲別的附蟲者……真是生硬的做法。

  「對不起。」

  黑暗深處,傳來了陌生女人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花了些時間在雕刻金屬上。不好意思。」

  在其他的隱蔽處繼續幹著活的同伴們,一個接著一個發出了高喊聲。

  「……真煩。喂,別管這個了,趕緊供應材料……因為今天天熱就不幹了?真是任性啊。不過這就是我的妹妹,只有這點很可愛啊。」

  「不會是因為我那完美的能源程序計算的原因而沒做吧?呵呵,已經成形了。這個小子。」

  「別吵架嘛。這可不是生態學。把這種信賴感和你們兩分鐘的吵嘴所消費的卡路里換算成熱能就是——」

  雖然沒見到說話人的樣子,卻已經聽到相當有個性的對話了。雖說沒有一點協調性,但是大家全都是很不錯的人。……可能是這樣。

  躲在暗處的人們,瞪著「櫻」。

  「真囉嗦。沒有拜託你們所有人,你們卻自動過來幫忙,真有意思啊。但是截至到現在,大家卻從沒一起幹過些什麼活。」

  回頭看了看,這次是瞪著我了。

  「喂,聽見了嗎?一一嗯。把你那張傻嘻嘻的笑臉給我收起來!否則就用螺絲刀刺向你的眉心!」

  我現在的所在地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一個支部,西中央支部的據點。不論置身何處,不論什麼樣的建築物都可以被忽略掉,在那當中有一問工作室。

  對了一一好像忘掉了什麼,我也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所的一員。

  也就是附蟲者。

  哦,請別害怕。像我這樣的連學校同年級的學生都打不過的人,只是個比較弱的附蟲者。

  「回答呢?『空架』?」

  我一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慢慢的腳開始麻痺起來,從剛才起就一直很擔心的事情終於說出口了。

  「我雖然是千佳的前輩……」

  憑什麼那麼神氣活現的?

  ——連把話說完的時間都沒有。眼球一橫瞥,一把改錐就飛了過來。

  「呀啊啊啊!」

  我撿起放在旁邊的滑板車,逃了出去。這個人愛使用武力,真的很難對付。

  「不可以給年長者起些怪名!——你把重要的東西給忘了,混蛋!」

  正打算逃跑的我,後腦勺被一個常背的迷你背包打中了。對了,這回可是事關重大。

  「還是郵遞員呢!」

  一邊被千佳謾罵,一邊動作矯捷如兔子——跟那種招人討厭的工具屋相比,我說不定真的是隻兔子——逃出了工作室。

  我是隸屬於西中央支部特殊班的「空架」。

  在以開發裝備為主業的西中央支部,配送物資就是我的工作。物品的種類是小件及比較輕的東西,專門負責近距離跟中距離。

  僅僅是送達東西這樣簡單的工作。跟工作很辛苦的監視班、戰鬥班以及開發班的同事相比,真是慚愧啊。

  今天要送達的人是一之黑亞梨子。

  今天跟昨天一樣,都是很輕鬆的任務。

  ……那麼,剩下的報告書還是等工作完了再寫吧。

  1

  「空架」的主要任務是配送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處理的特殊物品。

  聽說專門負責配送的投遞員,並不只有一個人。在轉移物資的時候,必要時會準備好專門的貨車,通常也會有經過嚴格訓練的戰鬥班的同事保護。

  運送物資這種比什麼都輕鬆的工作因為有專門的職員在做而變得奇怪了。那麼其他的任務是以何種形式完成的呢?可能經常都是只與危險相伴吧。

  還是說,正是有自己這樣專門的職業的存在,才成就了西中央支部的頂級技術開發吧。這是因為無論如何,緊急的物資還有臨時的補給品都要在必要的時候送到。

  只是單純的運送東西,那還是很輕鬆的任務。

  這回也是,內容很簡單,就是要把東西送給一位在赤牧市的少女。

  「空架」使用了附蟲者所擁有的能力,轉眼問就飛向了目的地——。

  「千佳啊,動不動就使用暴力。就是因為淨是那樣的人,所以大家才都說西中央支部裡都是怪人。」

  ——這可不行。

  「有我這樣的正常人在,就不會出現意外了。」

  通往直通赤牧市的首都圈西地區的新鐵道…AKAMAKI‧XPLAYS,在簡稱AX的這條鐵路上,列車向著赤牧市飛快的駛去。

  AX的車內,「空架」將身體緊貼著門的一部分,臉也緊貼在玻璃窗上。

  「哈啊……雖然有點不舒服,但是終於能夠乘坐上一直嚮往的AX,再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對於普通任務來說,為了節省經費開支只能乘坐各站都停的車。這條高速路行駛安全性好,轉彎以及陡坡的通過性強,隔音性又好……格局也很可愛。嘿、嘿嘿嘿嘿。」

  玻璃窗戶上倒映出自己的樣子。

  大短褲跟短袖上衣有點冷,但是自己並不在意這身為時過早的穿著。脖子上戴著兩條顏色不同的領帶,上面用大頭針別著一塊石英表和一塊電子錶。頭戴無簷帽,斜挎著背包,這已經成為了自己的標誌。

  背部交叉的背著一個板子,如果說特徵的話也可以。單手握著的是西中央支部特用的折疊電動式滑板車。

  「空架」神情恍惚地把臉貼在門上,其他的乘客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真不錯,AX。外形跟性能都無可比擬,真漂亮。」

  窗外,有一隻與電車同步飛行的小昆蟲。

  只有大拇指大小的昆蟲,拚命地扇動著薄翼不停地飛著。與身體相比,頭部非常的大,它與專門用來搬運花粉的蜜蜂很相似。

  但是如果僅僅是蜜蜂的話,絕對不可能和電車並行。它的腹部閃著光,成Z字型的飛舞著,但是卻並未留下光的軌跡。

  它是「空架」的「蟲」。

  「終於看到你了,AX。」

  自己的任務是專門運送,所以當使用能力的時候還是要受限制的。

  但是,沒什麼不適合的。

  現代的社會是交通工具的寶庫。

  電車、公交車、出租車,其他的交通工具也都一應俱全。真是不得不用交通工具這種高性能又安全的文明工具啊。

  而且,這次是多虧了宗近的切腹才得以乘坐AX。在以削減經費為標語的西中央支部,能接觸到這麼高尖端的乘坐工具的機會並不多。

  逃了課,乘坐著嚮往已久的AX,僅僅是為了把物品送到赤牧市。

  這麼輕鬆的任務,特爽吧?

  這麼幸福,不錯吧?

  「從以前就開始……就很喜歡做……這樣的事。」

  「空架」就一直這樣貼著門,臉頰慢慢地變紅了。

  交通工具真是人類最好的發明啊。

  快速、安全,而且漂亮。

  行駛在海陸空的工具外形各不相同,對於隱藏著各自魅力的它們,「空架」真是想毫不吝惜的把自己的愛送給它們。

  在這些交通工具中,AX有高速行駛安全性,以及轉彎的穩定性和靜音性,再加上精練的外形,簡直好到沒話說了——。

  「令人討厭!」

  在夢的世界裡旅行的「空架」突然聽到背後傳出了一個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一回頭,只見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也正在看著她,大概是討厭被烈日照射,頭上戴著有很大帽簷的圓形帽子,身著黑色長裙。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要去避暑勝地度假的小姐。

  「哎……我?」

  「空架」指了指自己,那位小姐不停地點頭。在一隻眼睛的下邊,塗抹著像眼淚那樣的黑色水滴般的印記。

  「不會吧,什麼啊,這個孩子。不可能的,令人討厭。」

  「我?令人討厭?」

  作為一個形式上的雜貨鋪,西中央支部裡有變態兄妹的寫作素材室,還有那些尖酸刻薄的製造集成電路的人,加害妄想型的雕金師,和躲在家裡的編程師,還有只要觸手能及的東西就必會破壞的被討厭的人,總之就是一切所有變態人的巢穴。

  但是只有自己,是不同的。

  同伴們確實很令人討厭,但是自己可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少年。

  「哈哈,那是什麼?吸引人的噱頭?」

  看著天真大笑的「空架」,為什麼如此的少女會有如此悲傷的面孔。

  「不自覺的……」

  少女小聲地嘀咕著,「空架」抬起頭來。

  這時,AX突然緊急減速,廣播開始響起。「因為赤牧站附近的電纜發生故障,在前方的車輛因故不能通過,給各位帶來的麻煩真是萬分抱歉,直到修復以前電車會一直停在站內。」一直在重複播報著這個內容,並且重複著修復的可能性會很小。

  「怎麼會那樣!」

  「空架」不由自主地悲叫起來。

  「我才只坐了五分鐘的車啊!」

  拚死的控告到頭來也是枉然,AX已經在站內停車了。

  車內的播報在不停地重複著,車門開了,乘客們有些騷動。

  因為被修復的可能性很小,過了數十分鐘以後,大部分乘客都已經離去,乘換上了為大家準備的臨時大巴。

  但是只有「空架」仍然很固執,絲毫都沒離開過座位。更毫不理會廣播裡讓大家換成臨時大巴的播音。

  「我絕對絕對只乘坐AX。一直這麼期盼著卻變成這樣,太過份了吧!」

  「空架」滿臉漲紅,大吼著。

  「不光令人討厭,而且還很小孩子氣!」

  從那邊的軟座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是那個一隻眼睛有著淚水圖案的女孩。在所剩無幾的乘客中,她也一直坐在那裡沒動。

  「空架」不高興地向一旁看著。

  「啊啊,真彆扭。」

  「……」

  「喂,不管在這兒待多久都沒用。你不想動一動?」

  「哎?」

  ——你怎麼就知道一定修不好?

  「空架」正打算質問她,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啊!」的一聲。

  除了他跟那位小姐以外,最後的母子也都相繼地下了車。小男孩頭戴的棒球帽,突然問被風吹跑了。

  一度落在月台上的帽子,被風吹動又落在了地面上。

  站台的一部分被水覆蓋著,數米深的底部正在排水。

  「空架」敏捷地行動了起來。

  打開了折疊榻榻米似的電動滑板車,起飛的同時打開了加速器。

  車輛的地板殘留著燒焦的痕跡,「空架」乘著滑板車向月台飛去。避開被嚇到而四處亂躲的乘客,以直線加速著。

  「……!」

  身後,又吹來一陣風。

  棒球帽被風吹動,在空中飛舞著。

  「空架」乘著電動滑板車越過柵欄,跳躍了起來。

  「抓到了!」

  伸出的手緊緊抓住了棒球帽。

  「——喔!」

  但是,沒有能降落的地面。

  如果就這樣降落到鐵軌上去的話,跳出月台那就會倒栽蔥似地落到水路上。

  「憤怒!」

  用嘴巴叼著帽子,「空架」一手抓住了月台一端的電燈燈桿。憑著遠心力一邊旋轉,一邊將車輪頂回了燈桿。

  頓時,響起了車輪與燈桿摩擦所發出的高亢聲音。「空架」用一隻手抓住的燈桿,控制住了不停旋轉的滑板車。

  就這樣終於,「空架」降落到了月台。雖然抓住燈桿的手因為摩擦掉了一塊皮,但是棒球帽平安無事。

  在被站台的檢票員發現前,「空架」趕快找到了那對母子。腳下踏著的滑板車轉眼問就被折了起來,看到這一幕,那對母子不禁愕然了。

  「來,給你。不好意思,帽子上可能有牙齒的印記。」

  在擁擠的人群中接過棒球帽,男孩的表情一下子高興起來。「真厲害!」,男孩用尊敬的目光看著他,高興的說著。

  母親有些不解地笑了笑。

  「謝、謝謝!」

  「你不打算乘坐AX了嗎?」

  「誒?嗯,希望盡早到赤牧市,所以現在最優先考慮的是到達那裡。」

  是這樣啊,「空架」回了一個笑容。

  「因為有人在那等著呢。」

  說這話的母親,洋溢著幸福的表情。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人在等她。

  點了點頭,母子向檢票口走去。小男孩再次說了句「謝謝!」。

  「空架」抱著滑板車,目送著母子離去。直到看不見了為止,接著又凝視著旁邊一動不動的巨大的AX。

  「嗯……」

  他閉著眼睛,小聲嘀咕著。一直想乘坐喜愛的列車的這個願望,依依不合地存留在腦海裡。

  剛才那小男孩的笑容,頓時浮現在腦中。

  ——謝謝!

  「空架」身體裡的慾望,慢慢地被洗刷掉了。

  「燃料補充完畢!」

  睜開雙眼,指尖指向電車。

  「對不起,AX!有件事情必須等著我去做!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再見!」

  「空架」邊說著,邊向檢票口走去。

  「……差勁!」

  從堅定的轉過身的背後,傳來了一個女子冷冷的聲音。

  2

  在飄著輕柔音樂的車廂裡,「空架」的臉上浮現出了恍惚的笑

  「誒?」

  「空架」登上的是一輛和普通的公交車設計不同的交通工具。

  這輛車有著和鐵皮玩具一般的外觀,而內飾卻格外的精緻。車廂內排列著金色的柱子,座位上也擺放著紅色的靠墊。

  「誒。好可愛啊,這個傢伙!」

  說著就把臉貼到了噴著鮮艷原色的牆壁上。

  這是一輛只在固定地區通行的裝飾車,主要用於參觀與北歐有過交流而成為景點的地區。

  然而,儘管還有精心的演出,但也許是觀光事業本身很蕭條吧,這輛車上除了「空架」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以前就一直想要坐坐這個車的。現在使用這個型號發動機的公交車恐怕除此之外已經沒有了。唉——」

  「空架」正在享受這個幸福至極的時刻的時候,周圍突然漸漸變得暗了起來。

  好像進人了一個大樓的陰影中一般。

  「又來了……你這個人真差勁!」

  就在這輛車剛剛駛過大樓的陰影那一刻,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空架」聞聲睜大眼睛,回過頭去。

  「……咦?怎、怎麼回事?」

  就在緊挨著他身後的座位上,不知什麼時候坐上了一個女孩子。

  她頭戴一頂黑色的寬沿帽子,身上裹了一條黑色的長裙,儼然一副避暑勝地的大家閨秀打扮。「空架」死盯著少女印有淚痕的臉。

  「啊?哦?」

  本來車上除了「空架」是沒有別的乘客的。回頭看向駕駛席,後視鏡上倒映出司機一副驚訝的樣子。然而,他也只是微微地歪著頭,表現出一副大概是自己漏看了的樣子,繼續集中精力開車。

  「哈……連點戒備心都沒有,而且還這麼麻煩,早就該被剪子剪掉了。」

  女孩一邊歎息著,一邊舉起了一隻手。隨後,豎起了食指和中指,擺出了一副猜拳中剪子的姿勢,好像要剪掉什麼一般。

  「咦?剪子?要剪什麼?」

  「還沒瞭解真實的狀況啊。我是敵人,敵、人!」

  「敵人……唉?敵人?」

  說著,「空架」無意識地摸了一下背後的小挎包。敵人這個字眼讓他想到了特環內部廣為流傳的傳言。

  「不、不會吧,你不會是那個叫春祈代的傢伙的同夥吧……!」

  從前,有一個想要強行奪取特環裝備的附蟲者,名叫「強盜」。說是好像是與特環為敵的一個名叫春祈代的附蟲者的同夥,但是被「櫻」打倒之後,好像就沒有危險了。

  然而,也就是那以後,西中央支部似乎就一直被幾個人監視著。

  最近也不例外,聽說「空架」之外的幾個職員在執行配送任務的時候均受到了襲擊。

  因此,再次出現了春祈代的同夥的傳言最近又流傳開來……。

  「噗,噗!」

  那位小姐把另一隻手也抬了起來,兩隻手都豎起兩個指頭,擺成了剪子的樣子。

  「有點像一一可能我看起來有點像春祈代的同夥,說起來我曾經剪死了他的『蟲』,並將其變成了缺陷者。誰讓他那麼煩人,那麼礙事的。」

  「空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但是即使他想逃也不可能,因為運行中的車上沒有出口。

  他像被凍住了似的,一動不動地待在那裡。而出人意料的是,少女看著「空架」,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現在還不想要殺你。」

  「……嗯?」

  「跟你說實話吧,我要是想要你的命,隨時都可以剪死你一一你信嗎?」

  說著,擺成了剪子形狀的兩手的動作,突然停止了。少女憂鬱地移開了眼神。

  「總覺得,沒有幹勁。難道是低谷階段?總是不在狀態。」

  「是、是這樣啊。」

  總之,她好像沒有現在要襲擊的打算。

  然而,與此相反,「空架」卻還在為自己應該採取怎樣的行動而迷茫。——雖然也受過如何從敵人眼皮底下逃脫的訓練,但是老師卻沒有教授在遇到萎靡的敵人時,該怎樣應對。總之,絕對不能去鼓勵她的。

  「……該不會是故意乘坐AX來追我的吧?」

  到這輛車停車,還有一段時間。既然不能逃走,「空架」就乾脆開始探索起對方的真實身份來。

  而少女一邊卡嚓卡嚓地動著手指,一邊皺緊了眉頭。

  「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根本不想和像你這樣差勁的人在一起的。」

  我才不差勁呢,「空架」心裡說著。比起半開玩笑地應付對方,現在更重要的是要摸清她的底細。

  「你,是附蟲者吧?」

  也許應該這樣想比較好吧。突如其來的公車也是在什麼能力的作用下出現的。

  「裕子。」

  那位小姐用手指著自己,冷冷地說著「這樣叫我!」。

  可能不是本名吧?語調有點像片假名。

  「難道……最近,襲擊我們支部運輸品的也是,裕子你?」

  「嗯。」

  沒想到她很乾脆地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只是接到了『秋』的命令而已。『獵人』再次回來以後,就不得不防範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監視著送往赤牧市方面的貨物,但是又好像不是剛才所說的貨物。」

  「『秋』?」

  那個名字很熟悉。那個人是中央本部傑出的職員,曾經因為放走了捕獲的附蟲者少女而背叛了特環。因此,他應該對西中央支部的基地所在地,以及出入於那裡的職員的相關信息瞭如指掌。

  「沒猜錯的話,你也是去赤牧市吧?那個,也是運輸什麼東西吧?」

  此時,「空架」的臉變得有些僵硬。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組織中職員很多,而且還有一些很強大的附蟲者。其影響力波及到各個領域,按理說應該沒有組織敢和他們對立。然而,最近那個名叫春祈代的神秘的附蟲者卻表現出了躍躍欲試的樣子。

  如果裕子說的沒錯的話,將會有更多的其他敵對組織出現。

  附蟲者們紛紛壯大自己的勢力,然後相互對立——他有這樣一種不祥的預感。

  「空架」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嗯,嗯,那個……『秋』背叛特環,究竟想要做什麼?」

  「好像要聚集很多附蟲者。他說要對抗特環。總覺得只有『秋』最熱衷,和周圍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聚集附蟲者……」

  「即使不那麼做,那個女人也會固執地聚集人類的。退一步想,如果『秋』真的和特環發生爭執的話,之後就會無法收場了。恐怕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無法把握『秋』的所作所為,不是嗎?……唉,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裕子敷衍似地說著,隨之放下了擺出剪子形狀的兩手。充滿憂鬱的雙眼開始轉向了窗外,眺望著流動的景色。

  「那個女人?」

  「那個叫利菜的女孩。……啊,一想起她,就越發地沒有幹勁了。」

  「……?」

  「我,是很強大的,而且一直以來都是為所欲為。不過,那種強大可是不同尋常的呦。明明是充滿殺氣地去戰鬥,但是卻反被對方打得落花流水,不僅如此,對方還滿面笑容地說著『一起來吧?』什麼的,發出邀請……而且竟然沒有人拒絕。甚至對戰敗的對手也從不厭惡,怎麼樣?如果被那樣對待的話,恐怕也就無所謂什麼道理和自尊了。」

  就在那一瞬間,裕子的臉上浮現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同尋常的強大的傢伙,聽起來讓人有一種恐懼感。如果待在她身邊的話,不管是誰恐怕都會受到照顧的,有一種被救助的感覺。即使這樣,如果被對方嚴厲拒絕的話,隨之就會產生對抗之意的……無論是誰,利菜都能接受。我在被救助的同時,就這樣——有一種心中重要的東西被剪壞的感覺。」

  裕子再一次舉起了雙手,把中指和食指緊緊地合在一起。

  「已經沒有必要變得強大,也不用再做什麼了。因為利菜可以保護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會被救助的,這樣的我再也不會有什麼變化了。……因此,從那以後,總覺得自己過上了習慣去聽從別人交待的生活。」

  「空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也有她自己的煩惱吧。

  「我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但是卻無法離開。因為這種生活很舒服,也很輕鬆。但是,果然……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作為特環的敵對組織的集團似乎也有著複雜的情況啊。

  因此,順口說出了腦子中閃過的提案。

  「那麼,就來特環吧?」

  裕子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啊?」

  「如果這樣下去不行的話,那麼來特環怎麼樣?雖說是一個嚴格的地方,但是相應的,大家也都是很拚命的人,在一起很快樂。而且……」

  裕子一旦變成我方的人,就沒有理由再對付「空架」了。對於不善戰的他來說,事情這樣發展的話,是最好的。——這就是那種程度的、單純的偶然想法。

  「至少,是不會沒救的。」

  「空架」笑著說道。

  自己只知道西中央支部而已,儘管如此,估計其他的支部的情況也差不多吧!

  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這個政府機關,根本不是什麼正義的團體。每個人的安全什麼的都沒有保障,大家只不過都在為了保護自己而拚命罷了。同伴意識也很薄弱,盡可能的為了保護自己而利用他人。

  正因為如此,每個人都在尋求著自己所需的東西。

  每個人都夢想著自己的未來被救助。

  儘管同樣是附蟲者,但是心裡卻不和,確實有些寂寞——但是相反,在真正的意義上,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別人和自己是相同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裕子皺緊了眉頭,瞪著「空架」。

  「我不能特意去一個不能得到解救的地方。」

  「嗯,也是。唉——」

  「而且,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了。」

  「嗯?」

  「一看就很弱,很笨拙,為了一些沒有意義的工作不得不去跑腿,沒錯吧?只是做別人吩咐的事情,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

  「跑腿啊……的確,大概是那樣的。」

  「空架」點了點頭。

  裕子這個敵人的出現多少增加了些難度,但是送貨這個輕鬆的任務卻沒有任何變化。一旦敵人出現的話,就只有趕緊逃到目的地了。

  「那樣的工作,做不做都是一樣。反正我們都是被埋沒在真正的強人中的普通人。像我們這樣弱小的人,存不存在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任何影響。」

  「空架」終於理解到了讓裕子這麼沒有精神的真實原因。

  有沒有自己,結果都不會有什麼變化——。

  誰都會有一次煩惱的時候吧!

  對這個煩惱抱有疑問的時候,還能繼續努力著,甚至還會生出對抗心和競爭意識吧。

  然而裕子卻遇到了利菜——這個有著壓倒之勢的人,所以她的疑問就變成了「確信」。

  和利菜的相遇,救了她——但同時也奪取了她最重要的東西。

  「……」

  「空架」自身和表面是相差懸殊的。現在是這樣,今後也是這樣的,恐怕沒有人會注意自己什麼的。

  所以,他終於理解了裕子的煩惱。

  但是——。

  「接下來,該換車了!」

  公車停了下來。

  「如果今天不能送到的話,就會被千佳殺掉的。AX也不能用了,必須快點!」

  「空架」打起精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裕子抬起了帽沿。

  「……都沒有聽人家說話。」

  「一直都聽著呢。我們兩個埋沒於世的凡人都很辛苦,對吧?」

  「空架」說著,笑了笑,邁著輕快的腳步向車門走去。其間,只回過一次頭來看座位,但是裕子卻目不轉睛地一直看著這邊,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

  難道是放棄跟蹤了?那樣的話,就太好了。

  「拜拜!」

  他揮著手,下了車。

  公車停在郊外的一個購物中心的前面。寬廣的地表中,能夠看見一個可以一眼望到美麗花園的廣場。

  「空架」乘上了電動滑板車,沿著地面向人行道駛去。

  如果可以使用AX行駛的路線的話,比起繼續乘坐公交車來,通過旁邊街道的另一條路線更快一點。

  「這個貨物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說著,他很快摸了一下背後的包裹。

  如果真的如裕子所說,那麼他們就是想要把被新的附蟲者形成的敵對勢力視為危險物品的東西送往赤牧市。

  也不清楚那個東西是不是就是現在背在自己背後的貨物。

  然而,製造者「櫻」親自拜託「空架」去送貨這樣的事情,說起來至今為止還沒有過。暫且不說她是不是已經預想到現在的事態了,由此可見,這個肯定不是一般的貨物。

  「嗯——算了,不管了。總之,如果可以順利完成這次任務,就可以得到『那個東西』了。」

  想到這裡,「空架」笑了笑,繼續前進著。

  不管是什麼貨物,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永遠是那一件。

  就是把它送到目的地。

  只有這一件。

  「順利的話,傍晚或者晚上就可以到達赤牧市了吧!」

  紅燈讓電動滑板車停了下來。

  一輛紅色的車從眼前開了過去,那是一輛郵局專用車。

  順著郵局專用車行駛的方向望去,可以看到在住宅街區上矗立著一個紅色的郵筒。

  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婦女小跑著來到郵筒的前面。她目送著已經轉換信號開走的郵局專用車,手中握著一個信封。

  「……」

  「空架」撩起了領帶,看了看電子錶。考慮片刻之後,他的目光從變成綠色的信號燈上移開了。

  電動滑板車又一次開動了,向著始終站在郵筒前面的婦女駛去。

  「那個,請讓我幫你送到郵局專用車那兒去吧!」

  他微笑著說道。

  可能是太唐突了,那個婦女看起來好像很驚訝,疑惑地看著「空架」。

  「我很清楚在這一帶走動的郵局專用車的路線,只要抄近道就能追上剛才那輛郵車。」

  郵車走後,眼前的這個婦女並沒有很快把信投到郵筒中。可以推測出,如果趕不上剛才的郵車的話,信就不能在預期的時間到達了。

  「你是誰?」

  婦女驚訝地皺緊了眉頭。

  「我是郵遞員。」

  說著,臉上浮現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啊,雖然我說可以送到,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話,也很為難。」

  的確,如果沒有接到貨物的話,就不能投遞。如果不能取得客戶的信任的話,投遞工作本身就不能成立。

  上了年紀的婦女猶豫著。面對一個陌生人想要讓自己把自己的東西交給他,有這種反應說起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一定會送到的!」

  「空架」依舊笑臉相迎。

  說起來笑容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即使是初次見面的人,也會像魔法一般將相同的表情傳染給對方——。

  「……那麼,就拜託你了。」

  在那個上了年紀的婦女的臉上浮現出有點為難的笑容,然後將那個看起來非常重要的信封遞給了「空架」。

  「交給我吧!」

  「空架」鄭重地接過信封,放在了跨在肩上的小挎包中。在他打開包的那一刻,窺視到了那個用布包著的棒狀的貨物。

  再一次把包跨在肩膀上,「空架」發動了電動滑板車,直接向著與郵車駛去的方向相反的住宅街區的裡面直接開去。

  「如果不快點的話,就來不及了。」

  他嘟噥著,加快了速度。

  超過了身邊好像是回家途中的小學生們,趕過了自行車,身體倒向了一邊,來了一個急轉彎。

  「哇!」

  擦著邊的從草叢中飛出的貓的身上跳了過去。

  「捷徑!」

  滑板車脫離了道路,向空地飛去。撥開無限延伸的草叢,然後把停在那裡的一輛汽車作為跳台,越過了帶刺的鐵絲。

  在西中央支部中有很多電動滑板車的愛好者,但是在控制方面,卻無人在「空架」之上。這也是他身上唯一個長處。

  「好疼……」

  可能是穿過草叢的緣故,他的臉和手腕都被劃傷了。但是,因為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臉上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因為他看到了目標郵筒。

  「到達!」

  在鮮紅色的郵筒前面,滑板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路的對面駛過來一輛長方體形狀的車子。是郵車。

  「空架」從小挎包中取出那封信,放入了張開大嘴的郵筒中。

  「辛苦了!」

  站在郵筒的旁邊,「空架」迎接著郵車的到來。面對著這個笑容滿面的少年,走下車來的郵遞員也回給他一個笑臉。緊接著從郵筒中取出了「空架」剛剛投遞的信件。

  目送離去的郵車的「空架」的周圍,霎時間變暗了。

  原來是和郵車擦身而過的大卡車擋住了西下的夕陽。

  「討厭!」

  從側面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

  「嗚哇!」

  就在「空架」附近郵筒的對面蹲著一個少女。放在膝蓋上的雙臂支著臉,一臉的無聊。

  「什、什麼時候……」

  「你一直笑瞇瞇的,真不知道你為了什麼事這麼高興!」

  是裕子。在觀光車上分別的少女再一次又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了眼前。

  「空架」本能地後退著,突然看到了領帶下面的鐘錶,然後抱起折疊的電動滑板車,快步離開了郵筒。

  「電池用完了。那就坐公車吧!」

  他偷偷地觀察著背後的情況,發現裕子緊緊地跟來了。

  「別,別跟著我!」

  「我願意。——哎,你為什麼那麼高興呢?即使是為你剛才做的事情,也只是多管閒事罷了。即使今天到不了,明天再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樣的事情,做不做都一樣。」

  「不一樣呦。因為那個人想盡可能早地見到他的孫子。」

  「……啊?」

  「那是給在大都市生活的兒子夫婦和孫子寫的信。這封信除了告訴他們自己很健康之外,還有就是問他們今年夏天回不回老家。——那邊也很忙吧,儘管這樣,也想見見很久不見的臉?今年的夏天會很熱,來這邊避暑也不錯……」

  裕子陷入了沉默中。

  「在車站,幫忙撿帽子的母子,情況也是一樣。他們的父親在赤牧市單身工作。這個週末三個人約好了一起去遊樂園。那頂棒球帽有標誌,看到了嗎?那是父親和孩子在看棒球賽的時候買的,是帶有美好回憶的帽子啊。」

  「莫非,你……有著能夠讀懂那是什麼貨物的能力?」

  「嗯。那只不過是我的想像罷了。」

  「空架」笑著回過頭去。身後的裕子卻一言不發地停下來,站在了那裡。

  「第一,就算我有那樣的能力,讀取別人的貨物的內容也是侵犯了別人的隱私,不是嗎?這是,郵遞員的常識?」

  「所以,你就隨便想像?……真差勁!」

  嘟噥著,裕子再一次起步跟上了「空架」。

  「想像只有一半,另一半是真的。」

  「什麼意思?」

  「不管是什麼樣的貨物,都凝結著送出去的人的心情。我的工作就是把那個心情一滴不漏地送到目的地。」

  只是這樣簡單的工作。

  把凝結著心情的貨物送到目的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空架」也只不過是一名做著那樣理所當然的事情的投遞員而已。

  就快到附近的車站了。

  在住宅街區裡走著的兩個人長長的影子,一直延伸到了路的另一邊。

  「千佳——我的同夥,從負責戰鬥訓練的教官那裡學習過的。」

  「空架」一邊感受著照在後背上的夕陽的溫度,一邊向背包摸去。

  「無論是誰的夢想,都會同某處緊緊相連的。」

  「……!」

  為什麼?

  從背後傳來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動靜。

  「……那個,你是說和利菜一樣的東西嗎?」

  身邊傳來了微小的聲音。隨後,「空架」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無論投遞什麼東西都是一樣的。這個把人與人的心情聯繫起來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

  做這個工作的契機——是從拾到一個遺失物開始的。

  那個時候的自己,沒有「空架」這個代號,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一個沒有任何特殊的才能,冷眼看世界的少年。

  正如現在的裕子一般。回憶著很多對自己漠然,讓自己不安的人,卻不知道是什麼將自己改變的。

  「這一定是用一條在世界上看不見的線緊緊相連的。那是一條與過去相連的線,也是一條可能連著未來的線。不論是線的哪一頭,都一定會有誰在。」

  就在那樣的日子裡,撿到了一封情書。

  之所以判斷那是一封情書,是因為信封的封口處是一個心型的標誌。

  儘管撿到了,但是卻不知道這樣好不好。雖然對信的內容感興趣得不得了,但是卻沒有開封的勇氣,連那樣的膽量都沒有。那個沒有勇氣,半途而廢的人,就是當時的自己。

  「說到那條線是什麼,我覺得那就是形形色色的人的想法,其中還有一些夢想一樣的東西。」

  「什麼啊。是那樣嘛,我看不出來!」

  「嗯,是看不見。但是,只有一種人可以看到它。」

  在為該怎麼處理撿到的情書而猶豫再三之後,「空架」決定開始尋找它的主人。

  之後,找到了。

  最終找到的人,竟然是以前喜歡過的一個同班的女生,而且因為這件事情還有些心痛。

  然而比起這些,更讓他驚訝的是,當那個女孩拿到那封未開封的情書的時候,突然大哭了起來。她一邊流著大顆大顆的眼淚,一邊向「空架」道謝。

  接著過了幾天之後,當他看到和另一個男孩肩並肩地散步著的情書少女的時候一一「空架」已經變成了附蟲者。

  「我們是郵遞員嘛。」

  「空架」回過頭來,微微地笑了笑。

  那個時候,曾經的「空架」親手觸摸到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確實親手維繫了眼看就要斷了的牽絆。

  在很小的契機中抱住的夢想。

  那是一種,守護著眼睛看不到的「牽絆」的東西。

  「因為把對方當成了本來無法看到的東西,即使到現在還被說成是埋沒於世的凡人,也沒有關係。因為這只是個實際而簡單的工作。但是,一定——」

  說著,他轉向了沉默的裕子,爽朗地笑了起來。

  「如果沒有像我這樣的人,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也會變沒的……可能世界也會毀滅的。」

  那個時候,因為「空架」送的情書而結成一對的戀人說不定將來就會結婚,他們的孩子說不定也會拯救世界呢。

  一條看不見的線甚至蘊含著拯救世界的可能性呢。

  「……」

  背對著板著臉的裕子,「空架」走了出去。

  「我即將要投遞的貨物,也是那樣的。說不定是能夠拯救世界最終的武器呢?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即使投遞那個貨物的我,說不定也能成為救世主呢。使用這個——並不只是一之黑亞梨子,不是嗎?」

  「……!一之黑……亞梨子?」

  「哎呀,真不好意思!如果被要求做英雄專訪,怎麼辦呢?」

  從滿臉笑容的「空架」的背後,傳來了少女的低低的問話聲。

  「一一喂,我可以成為特環的同伴嗎?」

  就在這時,在頭頂上遠遠的地方飛過了一架飛機。

  僅僅一瞬之間,周圍閃過了一個影子。

  「咦?」

  「空架」開心地回過頭去。

  然而——。

  「……咦?」

  本來應該待在背後的少女,突然消失了。

  「請讓我也看看你看到的那條線……」

  這一次的語調並不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冷漠。

  「我不會,把它剪斷的。」

  一個頗有幹勁的少女的聲音,從住宅街區上並排的房子其中一間的屋頂上響起。

  風吹著黑色的裙子,裕子俯視著「空架」。「空架」看到站在她旁邊的黑色的怪物時,一時間窒息了。

  那是一個相當於裕子好幾倍的巨大軀體,尖尖的頭部上面並沒有像眼睛一樣的東西。從外表看來,很像一種叫首切飛蝗昆蟲。

  ——除去其中的一部分的話。

  「謝謝。」

  如果是首切飛蝗的話,本來是有口器的。從那裡將整個頭部貫通,並且將巨大的長方形的檯子一體化。具有很厚、很鋒利的刀的——是變形的斷頭台。

  為了不被風吹走,裕子把帽子向下壓了壓,說道:

  「多虧你,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夢想。我剪斷了各種各樣的障礙物,想要跳得更高更高。可能和你的夢想正好相反。被救助什麼的,只是我曾經的錯覺罷了。」

  說著,在她的嘴角處流露出一種變態的笑容。

  「我不需要別人的救助。我只想靠自己的腳向前走。」

  一種不祥的預感貫穿了「空架」的全身。

  「怎麼突然這麼有幹勁?」

  好像自己做了非常多餘的事情,不是嗎?

  「最後的工作……就是剪掉你的貨物,然後和利菜、『秋』,徹底告別。」

  臉上掛著淚痕的刺客抬起一隻手,做出了V字形——不,應該是剪子的姿勢。

  3

  「空架」把電動滑板車的加速器開到了最大,在住宅街上飛速地行駛著。

  「嗯,說了多餘的話。竟然忘記了她是敵人了……」

  和放學回家的學生們擦身而過的「空架」的額頭流下血來。半截短褲的下擺裂開了,滑板車的手柄的一段也被切斷了。

  看到手柄上被切斷部分鋒利的斷面,頓時一股寒氣流過身體。

  「西中央支部的製品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切斷了……」

  肉身的「空架」的身體等都會變成了猶如用日本刀切菜似的犧牲品吧。腦子中甚至浮現出了被分成兩部分的頭和身體揮淚告別的場面,頓時臉色發青。

  他以飛快的速度轉了一個急轉彎。

  「嗖——」

  那是一條寬廣的道路。沒有機動車,也沒有行人。

  一般沒有人氣的地方都很危險。

  但是如果是景致非常好的地方——說不定還能得到暴露敵人真面目的線索呢。

  「空架」停在了一個三層建築的住宅的陰影處,然後向道路前後來回的張望。

  「這裡的話,一旦她靠近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察覺到——。」

  就在他剛剛準備好迎戰敵人的時候。

  「卡——」

  從頭上傳來了少女快樂的聲音。

  「……嗚!」

  注意到的時候,「空架」正好在首切飛蝗的下顎——可怕的斷頭台中。

  並沒有移動速度很快等等問題。

  連首切飛蝗是什麼時候接近的都絲毫沒有察覺。

  「——嚓!」

  坐在斷頭台上的裕子一邊壓著圓圓的帽子,一邊笑著。

  就在這時,厚厚的刀在「空架」的眼前落下。

  「哇哇哇!」

  發動了車子,「空架」在千鈞一髮之間從斷頭台上逃出了。領帶被切斷了,那塊石英表掉在了地上。

  「之前就一直想要確認呢。如果從頭部把上面卡嚓卡嚓的話,體液就會逆流,活著的頭就會流淚,是不是真的呢?」

  首切飛蝗根本沒有要去追沿著一條直線逃離的「空架」。它就那樣被宿主少女騎著,目不轉睛地目送著「空架」。

  甚至來這裡的時候也是一樣。

  即使有一對長腳,首切飛蝗也從來不自己邁出一步。儘管如此,它也會毫無徵兆地出現,並且將「空架」抓回到斷頭台上來。

  這樣看來,他是逃不掉的。不過,如果一動不動地待著這裡,就會成為斷頭台上的誘餌。

  「空架」看了看剩下的那塊電子錶。

  「這個時間的話——」

  他改變了線路,向著稍微遠一些的拐角處駛去。

  「我不是說了嘛,只要你放下那個包,就不會傷害你的。」

  剛一進入在夕陽的照射下形成的建築物的影子中,「空架」就到了斷頭台上。

  「你以為不用放出自己的『蟲』就可以逃掉——」

  坐在斷頭台上的裕子這麼說著,突然猛地一下子抬起了頭。

  這時,響起了汽車的高亢的鳴笛聲。

  一輛公交車眼看就要撞到首切飛蝗了。

  「你應該把這一帶的公交車運行時刻表裝到腦子裡……」

  「切……!」

  說到底,還是沒有打算和公交車衝撞,咂著嘴的裕子和首切飛蝗一起消失了。

  迅速減慢的公交車擦著被解放了的「空架」開了過去。

  「對不起!」

  他一邊衝著公交車道歉,一邊環顧四周。

  「竟然在那裡——。」

  在路的一端出現了首切飛蝗的身影。它就在一個住宅的庭院的柿子樹的影子中。

  現在「空架」所處的位置。

  以及首切飛蝗新出現的位置的共同點。「空架」搜尋著。

  「……影子!」

  「空架」終於注意到了這一點。

  首切飛蝗有從一個影子轉移到另一個影子的能力——。

  「嗯!」

  裕子把帽子往下壓了壓,不高興地拉長了臉。

  如果瞭解到了對方的能力,逃走也不是不可能的。「空架」改變了滑板車的行駛方向,然後迅速地提速。

  說到現在所處的位置,最好應該直接向著赤牧市逃去。在人多的地方一定可以減慢追擊者的速度的。

  傍晚的住宅街區可以說是影子的寶庫,所有的遮蔽物都在路上形成了影子。

  電動滑板的一段接觸到了建築物的影子。

  「卡嚓卡嚓!」

  在周圍變暗的同時,首切飛蝗又一次將「空架」收回到了自己的下頜上。

  「咚!」

  但是,「空架」早就讓自己的滑板車跳了起來,然後向著夕陽飛了出去。

  接著,身後傳來了一聲斷頭台上的大刀切空了的響聲。

  「如果你乖乖地,我就高抬貴手,饒了你。」

  「不好呦!那樣的話!」

  一旦進入影子裡,就會受到首切飛蝗的襲擊。

  只要看出這點破綻,就可以躲開襲擊。於是,「空架」盡量避開有影子的地方,如果實在躲不開只能進入到影子裡的話,也會立刻逃到向陽處的。

  「啊……成功了!」

  這時出現了一條將夕陽甩在身後的道路。

  可能是因為角度的關係,這條路上一點兒陰影都沒有。

  「……」

  裕子和首切飛蝗一起站到了最後一個影子裡。但是,她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懊惱,只是透過帽沿目送著離去的「空架」。

  不必擔心會被突然襲擊了,這時電動滑板車在迅速地減慢。

  「哇,真懸啊!這傢伙性能雖好,但是電池的持續時間短,偶爾也挺要命的。」

  然而,從刺客手中逃脫的安一心感讓他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

  儘管離赤牧市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只要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的話,暫時還是很安全的。

  當然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但是這個原因只有「空架」知道。

  「順利將貨物送到的話,一之黑亞梨子一定會很開心吧?」

  嘟嘟噥噥的「空架」充滿笑意的臉上感到了一絲涼意。

  剛剛有一陣風吹過。

  仔細一看,在高高的房子中間,偶然地形成了一個風口——。

  「原來是這樣啊,都沒有在意。」

  突然,「空架」的笑臉僵住了。

  他並沒有進入陰影地區。

  而是奔跑於陽光下。

  儘管如此,頭上還是傳來了熟悉的少女的聲音。

  巨大的首切飛蝗——將「空架」捉到了斷頭台上。

  「怎麼——這樣——」

  帶著圓圓的帽子的裕子,雙眼俯視著僵直的「空架」。

  少女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殘忍的笑。

  「——卡嚓卡嚓!」

  身體瞬問能動彈真是一個奇跡。

  他扔掉失去了加速力的電動滑板,反射性地從斷頭台往後跳。

  「匡!」

  然而,他卻沒能完全避開那把厚厚的火刀。

  從肩膀到肘部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與其說這是有意避開要害部位,不如說是無意識地保護背上的貨物的結果。

  「空架」摔到了地上,傷口的血飛濺到了周圍。可能是傷到了神經的緣故吧,他感到一陣非同尋常的劇痛,說不定肌腱也被割斷了。

  「哎呦……」

  坐在斷頭台上的少女俯視著在柏油路上呻吟著的「空架」。

  「對於從一個影予移動到另一個影子的能力什麼的,誰都不認可。」

  裕子舉起兩手,擺出了剪子的姿勢。

  「普通的蝗蟲都有能夠跳到比自己的身高高出幾倍的高度……我的『蟲』也不例外,可以越過特別高的高處。但是,它能越過的並不是位置上的高度差——而是溫度上的高低差。」

  換句話說,就是能夠越過氣溫很高的地方——溫度的障礙。

  這就是裕子的「蟲」的真正的本事——。

  「一般來說,風口的位置都要比周圍的溫度要低一些。只要是像向陽處這樣有高溫障礙的地方,同樣那裡就一定有溫度稍微低一些的陰影——」

  裕子的話,突然停止了。

  「……在幹什麼呢?」

  「嗚嗚嗚……!」

  「空架」根本沒有聽女孩說話。他用剩下的一段領帶纏在負傷的左肩上,然後右手和嘴巴分別抓緊領帶的兩端。

  「嗚嗚嗚……!」

  一邊強忍住腦袋裂開般的劇痛,一邊用嘴和右手腕將領帶繫緊。

  「啊!啊!」

  做完止血工作的「空架」在地上爬著企圖從風口逃脫。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沒有一點笑的力氣了。因為出血的緣故,他搖搖晃晃的,拚命地想要站起來。——電動滑板已經變成了「空架」的替身,被切成了大小相同的兩塊。

  「你太想不開了。」

  裕子歪著臉從斷頭台上飛了下來。跟著沿途留下血痕直線前進的「空架」走了過去。

  咯當——視線突然晃動了一下。

  少女抓住了他背後的包包。

  「空架」回過頭去,用右手將裕子的手打到了一邊。

  「……好疼!」

  少女按住被打的手,拉長了臉。

  「啊……啊……」

  「空架」用手扶住牆壁,支撐著身體,慢慢地向前挪動著。

  只差一點了。

  離那個只有他能看到的「那地方」只有一步之遙了。

  「即使就這樣逃跑了也是枉然。只要太陽一下山,你就無處可逃了。」

  不是嘛,對於像「空架」這樣受傷的人,隨時都能將其打倒。裕子附和著蹣跚著前進的他的步調,在後面跟著。

  「被太陽曬得滾燙的柏油,一旦太陽落山的話,就會突然的冷卻,隨後便產生一種上升的氣流。這樣一來,到處都會有溫差的障礙。在夕陽落下的瞬間,我的『蟲』就沒有不能去的地方了。」

  在住宅街區對面的火紅的夕陽眼看著就要落山了。

  即使如此,「空架」也沒有停下來。

  「哎,你能不能聽我簡單說兩句?」

  裕子問道。

  「貨物和自己的生命究竟哪個更重要?你連那個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不是嗎?」

  「……我當然知道。」

  「真的嗎?」

  「這是拯救世界最後的武器——。」

  「那,只是你的妄想罷了。」

  裕子打斷了「空架」。

  「這麼說的話,那個……還是不送到更好?『秋』曾經說過那是一個很危險的東西。可能會給很多人帶來不幸的等等之類的話。」

  「……可能吧!」

  那張掛著汗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但是即使這樣,也還是存在著一個毫無疑問的『牽絆』的。而我只能將其聯繫起來……」

  「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只是一個簡單的任務。只是把一個貨物送到目的地而已……」

  今天和昨天一樣,只是去完成一個投遞貨物的簡單的工作而習

  這是一個無論是誰去做都一樣的、理所應當去完成的工作。

  正因為如此一一。

  「把貨物送到是理所應當的。因此,如果一定送不到的話……」

  「就算你把它送到了,又能怎麼樣,到頭來,你什麼都得不到。」

  「有啊……一定有……」

  「不就是成就感之類的東西嗎?有什麼用啊?」

  「我一直都想要的……如果能完成這個任務的話,就可以得到……」

  裕子目光呆滯地看著嘟噥著的「空架」,皺緊了眉頭。

  「不可能。你不可能送到的。因此,你想要的東西也得不到。」

  「空架」搖搖晃晃地繼續前進著。

  「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在我倒計時完之前,如果你還不投降的話,我就把你和那個貨物一起剪碎。十,九……」

  少女數數的聲音在日落前的道路上響起。

  「空架」突然抬起了頭。

  他仰望著急速變暗的天空,恍恍惚惚地嘟噥道。

  「……連接上了。」

  裕子皺起了眉頭。

  「你已經死心了嗎?但是,有點晚了。三,二,一……」

  「空架」睜大了雙眼,迅速地抽出了插在背上的零碎板片。

  夕陽——落下了。

  「零!」

  女孩大叫著,與此同時,巨大的首切飛蝗出現了。

  幾乎是同時——。

  「沙……」

  從頭上飛落下來一隻蜜蜂。

  這只蜜蜂小小的軀體熠熠發光。

  「空架」打開折疊的碎板,狠狠地向前方扔去。

  頓時,周圍湧起了縷縷光波。

  隨後,以停在肩膀上的蜜蜂為中心,像爆炸般的出現了一條光的軌跡。

  「什——」

  裕子猛地一抬頭,仰望著天空。

  在遙遠的上空浮現出了一條不知從哪裡發射出來的光線。

  「空架」一跳,乘著被光推回來的碎板,飛了起來。

  用輕合金製造的碎板,就是一個類似於用做衝浪板的小船的縮小版的一個東西。這個是專門為「空架」量身定做的,並被他稱為宇宙飛船。

  「……我們走!」

  「空架」衝著自己的「蟲」大叫了一聲之後,衝上了光波。

  「別跑!」

  越過溫度差的障礙的首切飛蝗捉到了乘上宇宙飛船的「空架」。

  然而,「空架」衝上光波,像後空翻一般飛向了高空,然後矇混了過去。

  隨後跳上了另一條光線,繼而又一轉身體向別的光線飛去。

  「卡嚓卡嚓!」

  日落之後就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能力了——女孩的話,看起來並非是誇大其詞。首切飛蝗不厭其煩地追逐著飛上高空的「空架」。

  然而,面對它的追擊,「空架」用右手控制著飛船,橫向迴旋著,偶爾上下翻轉著向上踢著光線,將猛攻一一避開。

  「卡嚓卡嚓!卡嚓卡嚓!」

  ——「空架」並沒有將自己的「蟲」隱藏起來。

  而且在被裕子追蹤的過程中,它一直就在上空飄著。在空中彎彎曲曲地飛行著的蜜蜂時常會將光的軌跡留在天際中。

  蜜蜂留下的光線,是不會消失的,而且會永遠地留在它經過的地方。

  而沿著這條線可以在空中自由地滑行就是「空架」的絕技所在。

  那麼,為什麼至今為止都不能使用這個絕技暱?

  那是因為到剛才為止,通過的道路都是第一次經過。

  處於這條大路的一端的,就是「空架」以前留下線,也是從別的街道到赤牧市所連接的長線。這些所謂的連接一條大街和另一條大街的線,就是「空架」專用的高速公路。

  平日裡,那些線是沒有利用價值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主要是因為一方面自己的能力已經非常出眾了,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有著被別人嘲弄為導航器的超凡記憶力——把全國的地圖和公共交通設施都背得滾瓜爛熟。對於這樣的他來說,只要有一般的交通設施就足夠了。

  「卡嚓卡嚓!卡嚓卡嚓!」

  那是飛往夜空中的「空架」以及跟蹤他的裕子。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攻擊和防守,一直持續到從高空往下看時,地上的建築物已經變成了米粒那麼大為止。

  「嗚——」

  正準備向高處跳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出血過多吧,「空架」感到頭昏目眩,隨後姿勢也打亂了。

  「卡嚓卡嚓」

  這個空當果然沒有逃過裕子的眼睛。首切飛蝗的斷頭台將他籠罩了起來。

  準備將「空架」切開的大刀和衝上光線的字宙飛船交錯在了一起。

  「啊……!」

  出人意料的是,發出痛苦呻吟的不是別人,而是裕子。

  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宇宙飛船避開了大刀,並且劈開了首切飛蝗的三角形腦袋。

  「這是……!卡嚓卡嚓!」

  裕子憤怒地瞪著再一次飛上天空的「空架」。

  然而,這一次首切飛蝗卻沒有一點動靜。

  「卡——」

  時間到了。

  她的「蟲」能夠最大限度發揮自己能力的時間段已經過去了。懊惱地緊咬著自己嘴唇的裕子被留在了這裡。

  「一定……逃不掉的……!」

  「空架」拋下這個說著帶有威脅性的話的女孩,繼續向上空飛去。

  終於到了那根粗粗的光線那裡。

  這根線連接著赤牧市。

  「噢……噢……終於可以去赤牧市了……」

  蒼白的臉上掛著微笑的「空架」的膝蓋突然無力地彎了。他深知是因為在大量出血的狀態下,勉強地運動而導致自己暫時陷入了休克狀態。

  「把這個貨物……送到一之黑亞梨子那裡……」

  嘟噥著的「空架」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雖然還有意識。

  但是——身體卻不能動了。

  「我……必須……送——」

  在高空中奔走的少年踉踉蹌蹌。

  「空架」慢慢地倒了下去。

  乘著光線的宇宙飛船——。

  背著一個投遞員的宇宙飛船——。

  劃過寂靜的夜空,朝著遙望到的前方的都市燈火飛去。

  4

  那個女孩發現佇立在黑暗中的「空架」,著實地嚇了一跳。

  「誰?」

  大概是因為貪玩回家晚了的緣故吧,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出現在掛著一之黑的門牌的住宅前,手裡抱著一個很像是遊戲中心的贈品的玩偶。

  她的身旁還有一個少年。那個少年除了臉上貼著一塊橡皮膏之外,外表沒有什麼出眾的地方,但是他看「空架」的眼神卻出奇地鋒利。

  「晚上好,請問你是一之黑亞梨子小姐嗎?」

  首先確認一下是否是本人,是投遞員的基本做法。

  「嗯,嗯,是的。」

  一之黑亞梨子猶疑不決地點了點頭。

  「空架」見狀,笑容滿面地把用布包著的貨物遞給了她。「這是投遞給你的東西。」

  「……投遞的東西?」

  剛要伸手去接貨物的亞梨子被身邊的少年給阻止了。

  「你是誰?是貨物的郵寄者嗎?」

  「空架」被充滿警戒心的對方公然地盯著看,儘管如此,他依舊是笑容滿面。

  「郵寄者是西中央支部開發班。我叫『空架』,歸屬於特殊班。」

  「從西中央支部來的?沒有聽說過。」

  「咦,真奇怪啊!千佳……不對,是『櫻』說你們知道這個貨物的事情。」

  「『櫻』?」

  少年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了臉。

  「那個傢伙啊……那麼,這是——」

  「怎麼回事,我可以接受吧?」

  亞梨子疑惑地接受了貨物。

  「空架」瞇起了眼睛。

  貨物送出去之後,讓他有一種不但手腕變輕了,心裡也輕鬆了的感覺。

  另外,他還有一種自己親手守住了聯繫的成就感。

  「……棒子?」

  打開布之後,在亞梨子的手上出現了一根棍子。通過它發出的銀色光輝可以看出,是用金屬製作的,只有亞梨子的兩個手腕那麼長。

  「棍子吧?怎麼看,都是棍子啊!」

  亞梨子從各個角度凝視著這根銀色的棍子,一邊皺起了眉頭。

  「但是,總覺得……好溫暖。」

  她衝著「空架」問道。

  「什麼呀,這個是?怎麼用呢?」

  但是,「空架」卻沒有回答,只是從微微張開的嘴裡吐出了一口氣。

  「……?」

  這一刻,亞梨子驚訝地歪著頭。

  周圍被銀色的光芒所包圍。

  「咦……?」

  隨後,一隻蝴蝶飛落在了驚訝萬分的亞梨子的腳下。

  「空架」屏住呼吸,著迷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漂亮的「蟲」。有四條觸角的夢幻月光蝶停在了亞梨子的手上。

  「呀!」

  亞梨子手中的銀色棒子的長度瞬間延長了好幾倍。

  緊接著,夢幻月光蝶像爆炸了一般軀體變形了,變出了無數條觸手,向長長的棍子刺去。

  對「空架」來說,為什麼——看到夢幻月光蝶就很高興呢。那是因為在他看來,銀色的光輝充滿了生命力,迅速讓軀體變形的動作充滿了跳躍感。

  隨後,夢幻月光蝶的翅膀變成了揮灑著鱗粉的銀色矛頭。

  顯著的變化並不止這些。

  化成了放著銀光的長槍的棍子,表面上閃動著光的軌跡。這些銀色的光跡在整根棍子上循環著,進而看起來,表面恍恍惚惚地發著光。

  定睛仔細一看,真正發光的是刻在表面鮮艷的花紋。夢幻月光蝶發出的能量向整個棍子傳遞,好像被放大了一般。

  份量輕而又結實的材料,可以調整長度的新穎構造,可以將能源效率最大限度發揮的程序計算以及基於程序的鏤金技術,還有可以給予「蟲」最期待的「溫和感」的分子構造。

  這個可以被稱之為是真正意義上的西中央支部的技術力量的結晶,使用者當事人——亞梨子卻對這個情況不能理解。

  「會、會怎麼樣呢,這個……?」

  「白癡,別糊里糊塗的!夢幻月光蝶之所以有這麼大的反應,說明附近有敵人——」

  就在少年還沒有說完話的時候,呆呆地佇立在那裡的亞梨子被巨大的陰影覆蓋住了。

  那是一隻黑色的首切飛蝗。

  「我說過,你是逃不掉的!」

  亞梨子的頭上,裕子站在斷頭台上,臉上浮現出了凶殘的笑容。

  「卡嚓卡嚓!」

  「嘁!」

  突然,少年衝著亞梨子伸出了手。然而一一。

  「……!」

  夢幻月光蝶的長槍發動了一場鱗粉暴風雨。

  幾乎要蒙住眼睛的大量鱗粉,像有了生命一般動了起來。連同亞梨子一起,將巨大的首切飛蝗包圍了起來。

  「什、什麼呀,怎麼回事啊……」

  裕子一邊抖落著鱗粉,一邊痛苦地叫著。

  斷頭台突然停下來,不動了。

  「不能……使用能力嗎……?這個——」

  裕子俯視著自己的「蟲」,呻吟道。

  首切飛蝗的長腿突然無力地彎曲了。隨之斷頭台失去了平衡,此時待在上面的裕子一臉蒼白。

  「我的『蟲』睡著了一一」

  亞梨子一下子神智清醒了過來,猛地將銀槍掄過了頭頂。

  就在這時,傳來了首切飛蝗的叫聲。

  隨著長槍一閃,斷頭台被劈成了兩半。進而在從長槍中噴出的鱗粉的作用下,巨體被刮掉了一半。

  「匡!」

  對「蟲」的迫害作為反作用力降臨到了宿主的精神上。按著胸的裕子一臉苦悶地飛落到了地上。

  裕子懊惱地瞥了一眼亞梨子,翻過身去。「蟲」消失了,她邁著不穩定的步伐向黑暗中走去。

  「空架」也只能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

  在輪廓逐漸消失的視線中,銀色的槍依舊發著耀眼的光芒。

  「逃吧!」

  「等會,大助!這個人的樣子,有點奇怪……」

  突然,撲通一聲,耳邊傳來了自己摔倒的聲音。

  亞梨子注意到剛才在黑暗中無法看清的「空架」的傷,發出了慌亂的聲音。

  「空架」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變冷一一。

  「……這次的任務有些艱難吧……」

  「空架」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5

  ——以上,就是這次我所這次執行的任務的報告。

  和往常一樣,這是一個從沒來沒有被人注意過的簡單的工作。但是這次還受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孩的襲擊,只是在這一點上和以往有些不同。

  哎?受的傷?

  嗯,已經沒什麼事兒了。之後,一個叫「寧寧」的治癒能力者來了,並且成功地把我給治好了。但是,她說因為失血過多,暫時需要絕對的安靜。

  一之黑亞梨子也笑著對我表示了感謝。

  笑臉是發動我的燃料。

  既然已經獲得了燃料,我希望能馬上進入下面的工作。

  嗯,雖說需要絕對安靜,但是比起這個來,首先要——。

  「你真是……繞了遠道,所以才被刺客襲擊的。敢把我製造的東西弄一點傷試試,看我不把他的腦袋弄兩半的——嗯,你快點收起你那難看的笑臉!」

  就這樣,被教訓了一頓。

  在西中央支部的一個車問裡,針對這次的任務,受到了千佳和「櫻」一對一的訓斥。

  但是,卻一點也不覺得痛苦。

  為什麼這樣呢,那是因為我終於得到了一直日思夜想的東西。

  現在就算是說,為了這個瞬間,拼了自己的性命地去完成任務也不足為過。

  我衝著千佳伸出了兩隻手。

  「比起訓斥我來,請給我約定的東西吧!」

  「啊,『那個』啊?儘管我不贊同你以報酬為目的去工作,但是,約定就是約定。我已經認真地做好了。儘管已經做好了……唉……怎麼說呢……」

  對於有著男子氣概的千佳來說,很少這樣吞吞吐吐的。

  我一歪頭,頓時感覺到車間內側的暗處好像有人。

  爾後,傳來了千佳以外的同事們得意、不痛快等等各種各樣的聲音。

  「啊,是那個玩具嗎?我在製作的時候使用了哄小孩的電路,等我稍微改造一下就給你。呵呵,到時候你可要跪在地上感謝我啊。」

  「……我在那個東西上使用了我和妹妹所調製的半熟金屬。不會再分給你的。」

  「那個東西一點都不環保!都什麼年代了,電力早就落伍了。那麼,能夠代替別的動力的什麼呢,那就是未來的能源。說到這裡,那就應該是光了!車頭的鋼鑽早就過時了!」

  我的笑臉僵住是不言而喻的。

  出現在肩膀顫抖的我的面前的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怪的物體。

  一看到它,我的心裡的什麼東西就好像被破壞了。

  我「想要的東西」——它悲慘的下場就是這樣淒慘地暴露在眼前。

  「哇哇!太過分了,太過分了!不應該是這樣的!」

  「是……AX的完全復原模型啊。」

  原本應該是完全再現造型、機能、動力的、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至高無上的模型。拿在手上一看,卻完全沒有AX的影子。

  而且……一點都動不了,這究竟是為什麼。

  千佳非常難為情地背過臉去。

  「而且,被那個傢伙碰了一下……就壞了。」

  「哇哇哇!」

  「說到底我們果然不適合造這種東西啊。那個棍子才是個奇跡!」

  千佳歎息著,對面的車問的門打開了。

  藏在門對面的女孩結結巴巴地說道:

  「『空架』,回來了嗎?歡迎回來。那個,剛才支部長看了你的報告,他說這個不是日記,所以請你改一下……啊,嗯,算了。不好意思。我改一下就好,不好意思。」

  「太過分了!就為這個,我才那麼拚命的!」

  「說到這裡,我想起來一件事情,剛才一個自稱是你的『朋友』的附蟲者來『自首』了。是一個叫裕子的女孩,還說『約定好的』,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不會是那樣吧。不好意思。」

  儘管偶爾有一些辛苦的事情,但是還不至於筋疲力盡。

  這就是一份誰都不會關注的工作,說不定明天我還會去什麼地方送什麼東西呢。

  「我的AX……」

  「囉嗦!誰能讓這傢伙給我老實點!」

  「使勁打一下他的後腦勺,估計就老實了。」

  「眼淚並不是什麼撒嬌的東西,只是在釋放能量罷了。」

  「被那個叫裕子的人訓斥了。叫『空架』出來!沒有發揮作用,實在不好意思。」

  「好了,我們還是回到工作上吧……」

  我是西中央支部特殊班的「空架」。

  在以裝備開發為主要工作的西中央支部,我的工作是裝配和物資的配送。而且專門負責小物件、重量輕的品種,近距離以及中距離的配送工作。

  明天,和昨天一樣,都在快樂的工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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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tasyagain 發表於 2009-1-11 05:29 AM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1-11 05:35 AM 編輯

20‧夢想甦醒的一日

  「抓住,這隻手指——。」

  小時候。

  很小,很小的時候。

  儘管這麼說,也只不過是度過一半的人生的時候。

  做完老毛病的定期檢查之後,直接回家,我被這樣吩咐著。

  但是,被夕陽染紅的天空實在是太美了。

  在揚著頭走的時候,偏離了回家的道路,但是只偏離了一點——。

  當我聽到笑聲,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小公園的門口了。

  那是一個孤零零地建在住宅街區中的公園。一個很小的公園,大人們只要伸直兩個手臂就能從一端夠到另一端,而且這裡只有一個小小的沙坑和兩個鞦韆。

  就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裡有一些喧鬧的孩子們。他們好像是在玩著捉迷藏遊戲,短短的手臂手忙腳亂地來回揮動著。

  其中,還有一些眼熟的小孩。那是在剛剛入學的私立小學裡上學的同班同學。大概是因為已經玩膩了捉迷藏,想到了新的遊戲吧。

  「抓住,『這隻手指』——」

  一個孩子這樣說著,高高地舉起食指,然後其他的孩子們很快就撲過來。

  公園裡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這裡,大家都把注意力投向了這邊。

  其中也有幾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在人口處的自己。

  自己——。

  放鬆了一下抱著藥的手腕,然後怯生生地向著公園那邊伸了伸手臂。

  咬著嘴唇。

  手——放了下來。

  孩子們的視線從自己身上離開了。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又重新回到了新的遊戲中。

  我為自己沒能邁出最後一步而傷心,而覺得可憐,而感到羞愧。而後轉過身去,背對著公園。

  因為——。

  母親吩咐我要早點回家。

  醫生告訴我避免劇烈運動。

  但是我深知,背後響起的歡笑聲中並沒有夾雜著這樣的理由。

  這次抱著小藥袋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經沒有再仰頭看天了。

  接下來,一定——。

  這樣想著,我將自己沒有勇氣的一面隱藏了起來。

  在經常請假的小學裡總是能聽到笑聲,但是自己卻從來沒有加入到那個圈子裡。

  到了中學,就被關到了醫院裡。

  和小時候相比,唯一的變化就是懷裡抱著的東西從小藥袋變成了一本連環畫。

  「抓住,這隻手指」——。

  那個時候抓不到的指頭,現在也一定在什麼地方被笑聲所包圍了吧?

  自己已經無法再一次抓住它了。

  因為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一一。

  雖然體溫應該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為什麼眼淚是溫暖的呢?

  感覺到了眼角的淚水,她醒了過來。

  「……」

  隨後,用睡衣的衣角擦了擦眼淚,掀開毛毯坐了起來。

  做了一個討厭的夢。

  臉頰很熱,頭腦也渾渾噩噩的。

  可能是又發燒了。和遲鈍的思考能力相反,身體卻像羽毛一般輕飄飄的。感覺好像馬上就要飛起來,跑出去的似的。——如果真的全速地跑起來的話,可以甩開倦怠的頭嗎?

  甚至對毫無意義的妄想也已經習慣了。

  實際上,如果真的跑起來的話,「醫生」一定會生氣的。不要說那樣做了,連五十米都跑不到,心臟就會悲嗚起來,這是毫無疑問的。

  厚厚的窗簾的縫隙中射進來一道清晨的陽光。

  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用手摸索著水瓶。

  咚——從那種硬硬的觸感來判斷,它應該比用習慣了的水瓶要重。

  那是一個像細長的棒子般的物體,大小和折疊雨傘差不多。

  「……?」

  在觸摸的瞬間,棒子的表面到處閃耀著銀色的光輝。

  棒子本身就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然而,勾畫出複雜的花紋,隨後又消失了的光輝,總覺得好像很熟悉似的——。

  「『醫生』……?」

  聽到腳步聲,抬起了頭。

  「——喂,你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突然,視線變亮了。

  沒有敲門聲,病房的門被打開了。

  「……」

  「……」

  不對。

  太不對了。

  因為朝陽變得明亮的空問,和腦子中想像的完全不同。

  自己睡著的不是彈簧床,而是鋪在榻榻米上的棉被。

  遮住窗子的也不是窗簾,而是舊式的隔扇和滑窗。

  自己所處的地方也不是煞風景的病房,而是寬敞的和式房間,牆上掛了很多照片,還有沒有統一感的海報。

  而且,迎接自己的不是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

  「……」

  「……」

  眼睛睜得比以往都大,凝視著那個人。

  一個少年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這邊。

  「哎呀?」

  從喉嚨的深處,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接觸到這個同齡男子的視線,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現在的打扮。於是,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慌亂地拉緊了睡衣的領口處,但是事實上那裡的紐扣並沒有開。

  突然——少年像舊病發作了一般,肩膀誇張地抖了起來。

  她慌亂地環視了一下周圍,想找一個可以遮體的衣服。可是,卻什麼也沒有找到。於是,就披上了毛毯,遮住了穿睡衣的樣子。

  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發現少年依舊無法自控地顫抖著。

  「喂、喂……?等、等一下……這是什麼反映啊?」

  「……」

  「你的臉很紅,不會是發燒了吧?」

  「啊啊啊啊啊!」

  「啊,別後退!好像我對你做了什麼似的——啊,對了,這是新的騷擾戰術?」

  「哎——」

  「我知道了!不要再靠近了!我已經劃了一條線了,看,就在這裡!所以,請你不要在發出痛苦的叫聲了!否則會帶來很多麻煩的!請不要再進行蹩腳的騷擾戰術了!我平時不是經常這麼說嘛!」

  逐步後退的是,除了臉上貼了一個橡皮膏之外再也找不出什麼特別之處的少年。樸素的髮型和平凡的容貌,從體格上來看也就是一個中等身材的人。儘管他穿著熟悉的制服,但是從他松著的領帶可以看出正準備去上學。

  藥屋大助。

  她知道他的名字。還有立場。——和外表不相符的、猶如惡魔般讓人恐懼的他,如果有對婦女施暴的嫌疑的話,那的確是個大問題。

  她頭腦中一片混亂,拚命地在想自己所處的狀況。

  為什麼自己會認識他呢?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睡糊塗了……?」

  少年結結巴巴地問道。

  「亞梨子!」

  一之黑亞梨子。

  那個名字不是衝著別人,而是衝著自己叫出來的。

  「……!」

  她再一次睜大了眼睛,看著旁邊。

  牆角的梳妝鏡中映出了裹著毛巾、臉上流著淚水的少女的樣子。

  雖然臉上還留有幾分稚氣,但是一旦被那對烏黑的大眼睛看過的話,就無法將它忘記了。平時甩來甩去的馬尾辮今天散開了,這樣的髮型,是第一次看到。平日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臉,今天也沒有了,相反卻一臉傷感地看著這邊。

  一臉害羞的一之黑亞梨子。

  總覺得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似的,移開了視線。

  這時,銀色的光輝飄進了房間。

  從大助頭上飛過的是發著銀光的夢幻月光蝶。有著發光的銀色翅膀和四條觸角的它,是實際存在的一種與昆蟲不同的生命體。

  「蟲」。

  那是一個附在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身上,在吞噬他們的夢想的同時,賦予他們超能力的神秘生命體。對她來說,銀色的夢幻月光蝶比亞梨子的臉還要熟悉。

  「……樣子,很奇怪呀!」

  聽到大助的嘟噥聲,她的神志一下子清醒了。

  「你……真的是亞梨子嗎?」

  少年的臉色大變。突然,她的心臟跳動了一下。

  在陌生人一般的大助的威懾力的壓倒之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腦子裡一片混亂。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現在自己所處的狀況明顯的——很異常。

  如果真的被眼前的少年拆穿的話,將會怎樣呢?不用說,隨之而來的一定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很壞的結果。

  自我防範的本能啟動了。在腦子裡思考之前,語言已經脫口而出了。

  「我、我……就是亞梨子啊!突然說什麼啊!」

  「……」

  「什,什麼嘛!那麼看著我?在懷疑嗎?」

  一邊驢唇不對馬嘴地說著,一邊想著平常的「自己」和少年之間的關係。

  「做、做下人的哪有懷疑主人的?你這個奴隸,太沒禮貌了!你這個垃圾!變態!色鬼!」

  「——嘁!」

  大助咂了咂嘴。看到那副不高興的嘴臉,不由得縮緊了身子。

  「啊……不、不好意思。我說得有點過了——」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看來你就是睡糊塗了!」

  「……」

  少年掃興地往回走。

  「突然看到中學三年級的女生的態度,很是吃驚啊!」

  一之黑亞梨子是赫魯斯聖城學園中學部的三年級學生,而且當然是女孩子。

  「你缺席晨練,那個叫師範的奶奶生氣了!快點準備準備去上學。」

  厭煩地撓著頭,大助準備離開,但是馬上又停下來。

  「啊,還有,昨天晚上有人聯絡你,有一個留言。」

  回過頭來的少年,指著亞梨子的手。在她的手上有一根銀色的棒子。

  「『那根棒子』的性能倒是可以保證,不過在使用的時候會發生什麼完全是未知數。如果引起了無法預料的事情……總之,你要努力點,爭取運用自如。還有,『不得退貨』——那個棒子的製作者說的。」

  聽到這裡,呼吸一時間中止了。

  無法預料的事情。

  現在,那該不會真的降臨到我的身上了——。

  「……」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無從知道。

  只有,那個看似是造成一切的東西,早就是注定的了。

  一臉驚愕地摸著棒子——抿嘴一笑,抬頭看著同住的少年。

  「——是啊。那個東西很可怕啊。我會注意的。」

  「真是的,這個頑固女……之前不是說什麼它的性能超高;因為夢幻月光蝶只有一隻,所以不想嘗試……等等,囉囉嗦嗦地列舉一大堆的借口的嘛,現在怎麼只有一個『加油』了?那些也要等到用過一次之後再說吧!」

  「沒有辦法了,既然是特意為我做的,我必須心存感激啊!」

  「既然那樣,你不要隨便胡亂使用它。像昨天晚上那樣,作為打我的凶器使用之類的也是禁止的!」

  笑著目送著那個扔下這句話的少年。

  「……」

  掀開毛毯,身體變得像羽毛一般輕。如果有一個反作用力的話,一定會像彈跳一樣飛起來的。雖然還有些發燒,但是身體卻很輕便,這種反應並非心理作用。

  站在梳妝鏡前,動了動手腳,然後做出一個高雅的笑臉。

  「早上好,亞梨子!」

  說著,她向鏡子中的自己優雅地鞠了一躬。

  當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那裡有一個微笑著的陌生的女孩。

  無法預料的事情。

  它真的發生了。

  輕巧地踢起腳下的棒子,然後用右手抓住了滴溜溜地轉動的它。

  這是偶然重合的奇跡嗎?

  是上帝一時衝動,賜給我的獎賞嗎?

  還是——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不尋常的「蟲」——夢幻月光蝶引起的,誰都無法預料的現象之一?

  「請讓我來享受一下這僅有的……幸運?」

  說著,把手放在腰間,向著鏡子中的好朋友請求著。

  正如夢幻月光蝶曾經的宿主——花城摩理的夢想一般——充滿幸運和絕望的一天開始了。

  1

  習慣用肌膚去感受清晨的空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蔚藍的天空中,浮現出溫暖耀眼的朝陽,

  風很大,可以看到遠處天空中的厚厚的雲。從側面吹來的風中多少含著些水分,這是因為那些是雨雲吧。肺裡充滿了嫩芽飄香的早春的空氣。

  大概是已經習慣春風了吧。走出一之黑大宅的大助和銀色的夢幻月光蝶毫無感受,迅速地向學校走去。

  就在這時,大助發現女孩不在身邊了,於是回過頭去。

  「……喂,怎麼回事?那個招人煩的動作。」

  「哎……可、可是!」

  亞梨子——模樣的摩理,壓住裙子的下擺,臉上泛起了潮紅色。扭扭捏捏地邁著內八字步跟在了少年的後面。

  「這個裙子是不是太短了?」

  撲通一聲,大助肩上的運動包掉在了地上。

  「這、這個是違反校規的吧?還是中學生就這樣把腿露在外面,太暴露了吧?今天的風又很大,這樣下去內衣好像都會被看到了——」

  少年冷靜地撿起書包,一臉認真地用雙手抓住了摩理纖弱的肩膀。外表看來很鎮定,但是眼神卻游離不定。

  「喂喂喂喂喂?喂,你到底怎麼了?事到如今,你到是在意起那樣的事情了,怎麼可能?平時總是不在意,還踢腿什麼的你,怎麼覺得暴露了?因為春天?是因為春天來了嗎?」

  「哎呀呀呀呀!」

  「我知道了!我放手,行了吧?好,那我就走了!這回,你可不要亂叫了啊!」

  因為從來沒有被男生接觸過,所以不由得叫了出來。

  然而,正如他所說,「事到如今,你到是在意起那樣的事情了,怎麼可能?」。這麼說來,也就是說——亞梨子和大助是那樣的關係?只要不是戀人關係,就不可能連被看了內衣都不在意。至少,在摩理的知識範圍內是這樣的。

  「不、不是——嗯,嗯——」

  亞梨子和大助是一對戀人。

  又往腦子裡輸入了這樣一條新信息。

  「今、今天的大助比以往都大膽,所以只是有點吃驚。」

  說著,食指一指臉頰,臉上浮現出了有些僵的笑容。

  「……」

  好像出了點小錯誤。

  緊接著,朝著臉色劇變的蒼白的大助,一邊把手卡在腰間,一邊得意地挺起了胸膛。

  「羅、囉嗦!我有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情的權利,對吧?你只要安靜地向前走就好了!因為你只有這點能力!請不要把你那髒乎乎的臉朝我這邊!很噁心的!」

  「——啊,啊啊。是嗎?」‧

  這次好像才是正確的。大助一臉安心地改變了身體的方向,一邊小聲嘟噥著「這次的騷擾讓我的精神受到了傷害啊……」,邁步向前走去。

  看起來好像是一種發生了很大變化的信賴關係,不過,自己並不懂得人情世故什麼的。可能現在中學生之間的交往就是這個樣子的。

  摩理一邊照顧著自己的裙子,一邊跟著大助往前走。偶爾,少年也會回過頭來看看,但是那一定是瞪她兩跟才算善罷甘休。

  途中,偶然和一對高中生模樣的青年男女擦肩而過,於是看向他們。如果是戀人的話,應該是像他們一樣手牽著手吧?

  「你好像生氣了?是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開心的事情嗎?」

  「咦?我、我沒有生氣啊!」

  「是嗎。……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攥緊了拳頭,並且把目標鎖定在我的手上嗎?這次,是想直接攻擊嗎?先聲明一下,如果你認為我會一直不反擊的話,那麼你一定會遭殃的!」

  「是、是啊。你也就是過過嘴癮,說說罷了!這個變態,垃圾,嗯——」

  「如果你是故意強加幾句惡毒的話,那麼就快點閉嘴吧!如果你還想保持著漂亮的形象的話。」

  被別人說是漂亮了。

  除了「醫生」之外,這是第一次得到異性的誇獎。頓時,摩理臉紅了。

  「總、總之,你再回頭,我就殺了你!瞧,攥緊的拳頭就在這裡呢!就用這個有點尖的部位衝著你的眉心,捶進去三厘米。」

  「不用說得那麼具體。動起真格的來還真有點嚇人。可是你為什麼連回頭都不讓呢,我……」

  不管怎麼樣,都要躲開藥屋大助懷疑的目光。

  為了能讓自己鎮定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偷偷地打開了自己的書包。一碰到藏在裡面的銀色棒子,霎那問,金屬的表面浮現了耀眼的花紋。

  「……」

  然後又瞇著眼睛,合上了書包。

  仰頭望著夢幻月光蝶的自己的表情,在亞梨子的臉上一定沒有出現過。那個交織著懷疑與諷刺的好友的微笑,至少是摩理從未見過的。

  儘管不是戰鬥的時刻,為什麼自己——。

  到現在為止,摩理的人格已經不止一次地操縱過亞梨子的身體。

  然而,其中的每一次,都是亞梨子的身體處於危險之中的時刻。

  進一步來說,表面上看來,摩理的人格也是非常地不安一一但是僅憑她是強行將亞梨子的人格排擠掉之後出現的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那是很薄弱的。摩理只記得那個時候的事情像做夢一般。

  不,與其這樣說,不如說——因為生病應該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摩理,竟然還記得之後的事情,這一點是最異常的。

  為什麼會記得呢?

  記憶都是儲存在哪裡的呢?

  說起來,摩理是怎樣將自己的「蟲」——夢幻月光蝶,留給亞梨子的呢——。

  「……」

  這些,都沒有辦法很清楚地回憶起來。

  對於死後的事情,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是還能想起來,而生前自己所經歷過的事情,在腦子裡卻像是煙靄瀰漫一般灰濛濛的,無法思考。

  有一種——非常非常不好的預感。

  早上,一醒來就擠走了亞梨子的人格,將摩理的人格顯現出來。

  總覺得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好像與那根具有超能力的棒子——這個媒介有關。可能是因為製作者的本事高明吧,那個武器明顯的具有溫度,而且為了配合夢幻月光蝶,對於並非原本宿主的亞梨子進行了協調,從這些方面來看,可以說是最棒的武器。

  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真的能這樣簡單地解釋清楚的話,就好了吧?

  就這樣,摩理反覆地考慮著,而夢幻月光蝶卻在這張素昧平生的臉上飛來飛去。

  「——」

  在前面走著的少年的名字叫做藥屋大助。

  另外,他是和自己相同種類的附蟲者。他也從屬於那個叫做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那是一個將「蟲」隱藏起來,對捕獲到的附蟲者進行訓練,然後把他們作為職員進行操縱的特別組織。為了監視被那個叫做夢幻月光蝶的特別的「蟲」附著的亞梨子,大助才被安排與之同住的。

  自己之所以知道那些事情,是因為看到了夢幻月光蝶的緣故嗎?

  現在的自己同時擁有著花城摩理和夢幻月光蝶——兩者的記憶。

  「呼呼。」

  「……別總是沉默的摩挲著我的後背!在模仿『克洛洛』嗎?」

  他是生前素為謀面的,和自己同為同化型的附蟲者。

  傳聞中的藥屋大助,今天卻和自己走在一起,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為了確認這一切是否是幻覺,摩理偷偷地摸了摸大助的後背。對於這樣的她,大助依然遵守著剛才的警告——不要回頭。

  「你還是很聽話的嘛,大助。特環的職員都這樣嗎?」

  「可能嗎?最近,因為特別指示,各地的問題兒童都被召集到本部了,真是鬱悶啊。而且,那些傢伙們,好像開始對你有興趣了……」

  「對我,有興趣?」

  「你在一些人中還是很有名氣的。因為做什麼都不守規矩。自覺點吧!」

  「受到最強大的惡魔關心,真是光榮之至啊!」

  以前摩理的人格出現的時候,.大助是一名叫做「郭公」的戰士。

  ——你打算附著在作為好朋友的女孩身上,總有一天佔領亞梨子的身體嗎?諸如此類的事情他也說過。

  銀槍和手槍。

  他曾經這樣問過:讓我們的武器相互交叉吧!

  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如果現在腦子裡還留有生前的記憶的話,又該怎麼回答呢?

  如果回答是Yes的話——。

  那麼,摩理今天終於實現了那個願望,不是嗎?

  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的自己。

  盡可能的想翻弄出那時的記憶,但是頭腦依然一片混亂。

  「……」

  指尖離開了大助的身體,開始環視自己周圍的東西。

  他們徑直地向被清晨的空氣所包圍的住宅街區走去。

  風很大,用自己不習慣的方式梳起來的馬尾辮被吹到了一邊。

  從湊在井邊聊天的婦女們身邊走過。一對老年夫婦牽著小狗,回頭看著快步前進的他們。還有一輛載滿學生的校車帶著發動機發出的重低音,超過他們向遠方駛去。

  這些再平常不過的場景無情地奪走了摩理的思考能力。

  溫暖的陽光和瘋狂地吹著的大風,毫無道理地讓人有一種愉快的心情。

  自己,現在還活著。

  這種實實在在的感覺,讓摩理鬥志昂揚。

  自己擊退亞梨子而出現的理由以及生前的記憶等等。

  都無所渭了。

  「亞梨子?」

  她小跑著超過了走在前面的少年。

  「我先走了,大助!」

  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浮現出了怎樣的笑容?目瞪口呆地目送她離去的大助的表情很奇怪,於是笑容越發深了。

  已經忍無可忍了。對於裙子的下擺什麼的,逐漸地都拋於腦後了。

  跳過收垃圾的人放下的垃圾袋,然後抓住電線桿,轉過拐角。隨之跳上人行道上的護欄,為了保持平衡,她張開了雙臂向前走去。

  隨後,在綠色信號燈忽閃忽滅的時候,滑了下去,專門挑人行橫道上的白色漆道,跳著過去了。

  剛一回到人行道上,眼前就駛過了一輛自行車。在險些撞倒的節骨眼上,急停了下來。接著迅速一轉身,讓自行車過去了,之後,又跑了起來。

  然後,沿著出現在眼前的白牆跑去,很快就到了赫魯斯聖城學園的正門。這時可以看到矗立在學生專用安全通道的對面的現代化教學樓。

  「啊哈……!啊哈……!」

  預備鈴響了,這時,大門的前面還三三兩兩地有一些學生。摩理把雙手放在膝蓋上,斷斷續續地喘著粗氣。

  心臟像碎裂了一般,跳得很快。因為肺部缺氧,她痛苦地叫了起來。喉嚨也很痛,眼角還湧出了大顆的眼淚。從鬱鬱蔥蔥的樹上落下的露水,掉到了摩理的皮膚上,然後飛濺開來了。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馬尾辮從下到上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半圓形。剛才一直低著頭的摩理一轉身,順勢把頭仰向了天空,然後放聲地笑了起來。

  對於憑著自己的力氣跑到了學校這件事情,別提她有多高興了。

  這次並沒有借助於「蟲」的力量。之所以這樣說的證據是,才跑了幾分鐘,身上就滲出了汗水,而且呼吸也很亂,疲勞的手和腳在運動的時候,都很吃力。

  儘管如此——感覺卻很舒服。

  這種疲勞和生病的疲勞相比,完全不同。那種疲勞是一種只會讓人感到沉重、黑暗、鬱悶的東西。

  「啊哈哈!」

  雖然用雙手摀住了臉,但是還不是忍不住笑出來。其他的學生們都好奇地回過頭來看這個站在校門口嗤嗤地笑著女孩——摩理。

  更多。

  想再跑的更多。

  想這樣,一直一直跑下去。

  這樣許願的摩理,甚至沒注意到,一瞬間,頭上的夢幻月光蝶的眼睛裡發出了紅色的光芒——。

  「……!」

  在感覺到視線的同時,身體也不由得動了起來。轉眼之間,從書包裡拿出銀色的棒子,在手中轉了一圈之後,緊緊地握住。

  這時,在空中飛舞的夢幻月光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摩理的視線和蝴蝶的觸角同時朝向了同一個方向。

  在圍住學校校園的圍牆的末端,櫻樹形成了一個很大的影子。

  就在那陰暗處裡,佇立著一個奇怪的人影。

  「……」

  死神。

  這時,這個名詞浮現在了腦海裡。

  突然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個很高的人,他的肩膀上扛著一個像大棒子似的東西。——除了大鐮刀,沒有更好的叫法了。那個物體有一個彎而長的刀刃,和一個相比之下更長的手柄。這個比那個高個子的人還要大出很多的鐮刀上,帶有一種被腐蝕後的深灰色。

  手持大鐮刀的人本身的樣子,極其不尋常。雖然已經春天了,可是他卻穿了一身很合身的皮革西裝。從他那有些細長卻又頗有肌肉的身材可以看出,應該是個男士,但是因為整個臉都被帶著鏡片的類似防毒面具的裝備蓋住了,也不敢妄下斷言。包括上面滿是拉鎖的手套和長靴在內,他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生銹了,而且已經潰爛了。

  另外,在手持大鐮刀的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如果那個人是死神的話,那麼這個就應該是小惡魔吧?從她那還未成熟卻圓潤的腰肢可以看出,應該是個女孩。她的衣服很時髦,因為背對著這邊,所以看不到臉。

  是人類?還是黃泉路上的使者?

  既然連摩理這樣超出尋常的人都存在,那麼可以不開玩笑地說這兩種可能性都是有的。

  但是,只有一個是事實。

  「是死神,還是附蟲者等等……真是傷腦筋啊!」

  夢幻月光蝶都有如此反應了,看來他們是附蟲者,而且他們很有可能已經發出什麼能力了。

  這對可怕的二人組究竟是有什麼目的呢?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摩理的前面呢——?

  可能是為了把已經死了,卻還存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自己帶回陰間才來的。

  「死神的話,要把他們剁碎到什麼程度,才會死呢?」

  冷著臉又重新握了握手中的棒子,就在這時,小惡魔突然像嚇了一跳似的,抖了抖肩膀。

  好像被她的殺氣震懾到了一般,伸手就去抓旁邊的死神的手腕——但是,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把手收了回來。好像發生了什麼口角一般,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她留意到少女頭上戴著的東西。

  那個白色的眼鏡——。

  和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中央本部管理的裝備很像。

  但是,在摩理所知道的範圍內,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奇隆的職員。

  ——各地的問題少年們將會被召集到本部,真是鬱悶啊。

  不由得想起了大助的話,很快失去了興致。

  「……」

  剛瞇著眼睛把棒子放回書包裡,背後就傳來了打招呼的聲音。

  「幹什麼呢,亞梨子!快遲到了,快點!」

  晚到的大助,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催促道。

  如果知道現在的人格是花城摩理的話——他究竟會採取怎樣的行動呢?

  至少一定會努力將我復原成亞梨子的。也有可能會二話不說,就向我發出攻擊呢。

  藥物大助,說不定他才是摩理真正的死神——。

  「嗯。」

  回過頭來,抿嘴一笑。

  這真是一段充滿了無意間獲得生存的喜悅的時間。

  哪怕,再多一點——不。

  如果可以的話,哪怕延長一秒鐘,摩理也會充分享受它的,誰也別想阻止。

  包括莫名其妙的死神,也包括藥屋大助。

  頭上的夢幻月光蝶的眼睛依舊發著紅光。

  「現在,走吧!」

  看著像亞梨子一般開朗地笑著的摩理,大助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2

  在強風的吹動下,教室的窗戶吱吱嘎嘎地響著。漫天飛舞的黃沙打著玻璃,發出了聲音。

  但是不管風怎麼刮,都沒有影響到教室裡的同學們一一。

  「哎,藥屋!反正也沒事情,我們玩遊戲機吧?我從家裡帶來了!沒關係的,看,只有板類遊戲,一點都不難打。」

  「嗯,陞官圖?連模型都有,真精緻!哇啊啊啊,這是什麼呀!看起來好像變成了全部是處罰政策的遊戲!而且主語是全部是『我』!」

  「已經出3代了。一、二、三……嗯——,好像在『給藥屋大助戴上眼鏡,往耳邊吹氣。要真這麼做。』啊,眼鏡也準備好了。」

  「搞什麼過於專業的設定!這個,就算不借,西園寺也可以自己製作的。還有,浪費什麼才能……那個,什麼時候被戴上眼鏡了,我還沒玩呢!還沒玩呢,九條!」

  如暴風雨般的吵鬧與天氣無關,是在教室裡自然發生的。

  這就是赫魯斯聖城學園中等部三年級學生一之黑亞梨子所屬的班級的教室。

  同學們按照自己的意願分成組,開展自己喜歡的活動。而寫在黑板上的「自習」兩個字根本就是無言的主張。

  聚集到藥屋大助的座位上玩遊戲的是兩個女同學。

  她們是給人以文雅的印象的西園寺惠那,和言談高雅的、總是笑嘻嘻的九條多賀子。和多數出生在資產家家庭中的同校同學一樣,她們也出生在名門望族,從得到了很好的護理的頭髮和氣色不錯的皮膚就可以略見一斑。

  而惠那和多賀子都是亞梨子的朋友。摩理對那件事情也是相當瞭解的。

  「下面是我了!哪個呢?6!『讓藥屋大助超出中學生的範圍』!對呀,現在這個時間,調理實驗室應該是空出來的!」

  「空著又怎麼樣呢?從作輪盤輸的手勢來看不是外行,還有讓我確認空教室,我怎麼覺得這一切都是陰謀啊!』』

  「等等,等等,大助。看,這裡只有一個了,『只有本人在這裡停的時候,藥屋大助才能得到拒絕權的』,是這樣的吧?』,

  「說什麼還有一絲希望,讓他參加,結果呢,卻是高手的手法!」

  可能是因為不能被知道為了完成任務被特環派來潛入這裡的事情吧,大助在同學們面前一直表演著普通學生的角色。原本被稱為惡魔的他,甚至在女同學面前淚眼朦朧,可以說演技達到了逼真的地步。

  另一方面,亞梨子——借用一之黑亞梨子的身體的摩理,一個人默不做聲地在喧鬧的學生中繃著臉待著。

  她不能隨隨便便地行動,讓大家對她產生懷疑。——而這也只不過是借口罷了。

  事實上,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才好。

  這是生前一天都沒能來的中等部的教室。

  那裡很吵,充滿了比想像中還要活躍的氣氛。可能習慣了寂靜的病房的緣故吧,在同學們分貝很大的聲音的包圍下,她甚至有些耳鳴。

  除此之外,對於摩理來說,同年級的同學都只不過是一次都沒有說過話的人罷了。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打招呼,而且她不能和其中的任一個對視。

  惠那回過頭來。

  「你幹什麼呢,亞梨子?亞梨子。你也來玩吧?『用藥屋玩的陞官圖』!」

  「怎麼叫那個名字啊!太直接了吧?」

  摩理嚇了一跳,慌忙地抬起頭來。

  「但、但是現在是自習時問,如果不好好學習的話一—。」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打開了寫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教科書。

  話音未落,原本嘈雜的教室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別說惠那、多賀子和大助了,同班的同學們一個不落的個個表情都僵住了。那一刻,時間像停止了一般,大家都睜大了眼睛瞪著亞梨子

  那是一種看到了異類的眼神。

  那是摩理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狀況。

  「抓住,那個手指」——。

  笑聲,總是會從遠方傳過來。因為沒有自信,怕被拒絕,所以至今為止,一次都沒能加人到那個圈子裡過。

  但是,現在一一她清楚自己怎麼做就可以加入到那個笑聲的圈子裡去了。

  「……你想說什麼?」

  摩理突然站了起來,衝著大助把教科書扔了過去。

  「不知道什麼是自習嘛!上當了吧,混蛋大助!」

  同班的同學們安心地把視線移開了。教室裡又恢復了剛才的混亂。

  惠那和多賀子也表現出一副安心的樣子,只有大助一臉不解地壓著鼻子。

  「因為突然說了奇怪的話,所有就從她開刀了!下一個是亞梨子,那就快開始吧!一會兒就能用了。」

  「你們好像根本就沒有把被課本打得鼻子出血的我放在眼裡,誰讓我正直呢,算了,大家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饒過你們了。」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l,是吧?『讓藥屋大助抱起新娘,根據氣氛往前走。』——哈哈哈哈哈哈!」

  「怎麼了你,亞梨子?聲音好奇怪啊!」

  「唉,都留到最後一起用!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氣勢很重要!對了,大家都轉過一圈了,接下來該多賀子了吧!」

  「啊……該我了……那一縷希望……」

  如果是亞梨子的話,一定會這樣笑吧?會這樣說吧?這樣動吧?

  好朋友的言行一一浮現在腦海中,然後那樣表演出來。

  「唉呀,『給藥屋大助穿上女式的體操服』!」

  「……!」

  「藥屋逃跑了!亞梨子!」

  「乖乖地服從命令,大助!否則把你當球踢!」

  只要模仿著亞梨子的樣子,就一定能進入這個圈子的。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是花城摩理,大家都和平時一樣開心地笑著。開始的時候,還一直因為害怕穿幫而十分緊張,漸漸地居然都能夠從容地應對這種狀況了。

  沒有想到的是,一大幫人一起大笑原來比想像的還要開心。

  「啊哈哈哈!」

  可以說,這種快樂能夠讓人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對於過去的自己來說,時間只是一個令人討厭的東西。在孤獨的病房裡,每天一直聽到的鐘錶時針和秒針震動的聲音,在她看來,這都是和死亡緊密相連的。

  不是一個人,而是和誰在一起消磨時間,就如同現在這樣的——是幸福嗎?

  她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自己曾經經歷過那樣的日子。

  和一個叫一之黑亞梨子的女孩一起共度過一段時間。度過了一段很短的時間,在那個時候。

  她想起來了。

  一個叫亞梨子的同年級的女生出現在病房裡的那段日子.

  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摩理第一次體會到了幸福的感覺。

  想到這裡,臉上浮現出了微微的笑容。說到第一次到摩理的病房來探病的亞梨子,在病房前,嘟嘟囔囔地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最後拿起水瓶——。

  「……」

  拿起水瓶。

  後來——怎麼樣了呢?

  「亞梨子!」

  「亞梨子?上課鈴聲響了?」

  在惠那和多賀子的大叫之下,穿著體操服的摩理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之中。

  「沒、沒什麼。走吧!」

  說著,笑著和朋友們一起走出了更衣室。

  就這樣,自習的時間結束了,因為下一節課是體育,所以大家都往草場走去。

  因為努力地想要把以前的事情想起來,所以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的。

  可是不管怎樣,就是不能清晰地想起生前的記憶。

  如果摩理和亞梨子交換的事情暴露的話,大助一定不會沉默視之的。

  說不定還會引起戰爭呢。

  即使以後真的會變成這樣,那麼在沒有穿幫之前,至少自己還能夠沉浸在生存的喜悅中——。

  這樣想著的時候。

  「……」

  看了一眼在頭上忽閃著翅膀的夢幻月光蝶,頭歪到了一邊。

  瞬間——它的眼睛又發出了紅色的光。

  然而仔細一看,蝴蝶好像一直都是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飛舞的。

  大概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最開始的時候,對於蝴蝶長著一雙紅色眼睛等現象,還以為只有作為宿主的自己才能看得到呢。

  今天的體育課的內容是馬拉松。在瘋狂的大風中,和惠那一起以大助為獎品進行了比賽,儘管結果自己輸了,但是,意外的是,自己並沒有因此而懊惱。好強的自己第一次嘗到了讓人神清氣爽的敗北之感。

  刺眼的目光和一直在變強的大風。震耳欲聾的別人的大叫聲。討厭的老師的又臭又長的講話。在運動中不小心受的小傷。被風吹亂的頭髮。午後的睏意,以及無精打采一一。

  對於害病的自己而言,這些都只是令人不爽的東西。

  然而,現在,這些都是最讓她神清氣爽的時刻。

  自己親身感覺到的一切都和生存的實感息息相關。

  「呼呼!」

  在教室附近的水龍頭喝了水之後,嗓子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並非是灌到水壺裡的礦泉水,而是帶著漂白粉味道的自來水。儘管如此,還感覺非常美味,真是奇怪。

  沒有用手絹,而是直接用手擦了擦嘴邊的水,揚起了頭。

  沒想到,惠那和多賀子正盯著她的臉看呢。

  「……怎麼了?惠那,多賀子!」

  「亞梨子,說起來,長得還真漂亮呢!」

  惠那嘟噥道,旁邊的多賀子也點頭表示同意。

  在大助之後,又被別人誇臉蛋漂亮了。

  「今天,偶爾像女孩子一樣地笑……總覺得,有點奇怪呢。」

  這句話,只是個玩笑罷了。

  然而,摩理的心裡卻咯登一下。

  「說什麼呢?好像我不是女孩子似的。」

  「嗯,唉,怎麼說呢……」

  「是,啊……平時的亞梨子很猛呢!」

  原來如此,是「猛」啊。的確,比起女孩子氣來,猛這個詞更適合亞梨子。

  摩理自以為很有信心的演技,好像還是有些不協調。摩理本以為自己很瞭解亞梨子的事情,但是,相比之下,和亞梨子相處時間更長的這兩個女孩子好像對一些微小的差異更敏感。

  「……」

  摩理只有亞梨子一個朋友,而亞梨子卻不然。

  現在,讓摩理感覺到快樂的東西,全部都是屬於亞梨子的。

  「亞梨子?」

  「亞梨子小姐?」

  因此,理所當然,她們也稱呼她亞梨子這個名字。

  像針刺一般,心裡閃過一絲疼痛。

  然而,摩理卻沒有將這些表現在臉上,臉上又一次出現了一之黑亞梨子式的笑容。

  「你們兩個人是不是已經忘記我是女孩子這回事了?」

  說著,轉過身來,先一步朝教室走去。

  摩理的真實身份還沒有暴露,而且誰都不會相信,現在的亞梨子不是真的亞梨子。

  只要摩理一直表演亞梨子,這段幸福的時光就決不會消失的。

  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摩理真的會變成亞梨子了呢——。

  「……」

  想到這裡,感到一陣寒氣向自己襲來。

  代替了唯一的好朋友。

  那是一個十分卑鄙、殘酷——而又充滿誘惑力的想法。

  我,變成亞梨子……。

  在心底這樣說道。

  如果,這是以前的我的願望的話——。

  「……!」

  突然一道銀色的光從視線的一端閃過,摩理很快抬起來頭。

  在走廊的窗戶對面,出現了飛舞的夢幻月光蝶的身影。看著那條銀色軌跡,自己的思考減慢了。

  「……」

  在摩理從前的記憶中,只有痛苦的東西。

  一想起伴著死亡一路走來的自己,就會覺得,如果現在能夠再多享受一下現在的生活該多好啊。

  這是上帝賜予的一天。

  她仔細地體會著今天的這種幸運。

  「……必須要為下一節課做準備了。」

  將視線從夢幻月光蝶身上移開,進入了教室。

  下一節課應該是數學。雖然不討厭,但是光是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就讓人覺得很無聊。

  好像是在體育課上沒有運動夠的緣故吧,實在有些坐不住。

  真想更多地享受一下這樣快樂無比的每一秒鐘。

  如果是現在的摩理,好像好飛到了天上一般。

  「……咦?」

  一打開放在自己桌子上的書包,摩理的臉一下子僵了起來。

  本來想把教科書取出來的,但是卻發現本來應該待在裡面的東西不見了。

  那就是那根銀色的棒子。

  可能是將摩理和亞梨子對調的原因,那個武器突然不見了。

  「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的確是藏在這個書包裡了。雖然同樣是過去的事情,有些記憶都很模糊了,而今天一天的記憶卻異常地清晰。

  「亞梨子?幹什麼呢?」

  突然被什麼人從後面抓住了肩膀,驚訝之餘,她挺直了身體。

  回頭一看,身後的大助表現出了一臉的驚訝。大概是在體育課上就先回教室來了。

  是否應該和他說一下棒子消失的事情呢?

  自己的心裡也不能很快給出答案。

  「沒什麼。只是做一下下節課的準備。」

  摩理抿嘴一笑,如同亞梨子一般。

  「……」

  好像有所懷疑似的,大助皺起了眉頭,而摩理也撅起了嘴巴。

  「什麼嘛,擺出那個表情。我做上課的準備,有什麼不妥嗎?做奴隸的,對主人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

  「唉,算了。」

  大助毫無感興趣地說道,隨後強拉著一直被抓著的亞梨子的肩膀。

  「亞梨子。我有話想對你說,到教室外面來一下——。」

  然而。摩理卻一直站在課桌前不動,反抗著少年的手。

  「喂,大助!」

  「嗯?」

  「今天放學後……我們也去調查吧?」

  亞梨子小聲地說道。大助點著頭「啊」了一聲,好像理所當然一般。

  關於調查的內容,就不言而喻了。

  花城摩理。換句話說,去調查生前的自己。

  「我,今天體育課有些累了……想去保健室稍微休息一下。」

  「……」

  「即使不做出那樣的表情,也沒有關係。我想放學前就可以恢復了。」

  大助看著臉上浮現出微弱笑容的摩理,又皺緊了眉頭。

  太奇怪了,不是嗎?不愧是身為火種一號的強人,有著連一點點不協調感都不放過的強大的洞察力和注意力——。

  「沒事吧?」

  「……咦?嗯,嗯,沒事。別擔心。」

  被亞梨子和「醫生」以外的人關心,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這時,惠那和多賀子正朝著小聲地做出回答的摩理這邊走來。

  「亞梨子,怎麼了?」

  「好像身體不舒服,正要去保健室呢。」

  「啊,你一個人行嗎?」

  「行,完全沒問題!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為了不讓讓她們看出自己帶有著動搖表情的臉,逃也似地離開了教室。

  走在走廊上,臉上又恢復了自然的笑容。

  「嗚呼呼。」

  被傳說中的惡魔「郭公」如此嚴肅地詢問「你沒事嗎?」,可能是看到自己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了。

  還有,能夠得到惠那和多賀子的關心也很開心。

  這個世界,真的是充滿了幸福。

  正是因為活著,所以才得以感受這一切。

  為了能更進一步地感受這個美好的世界,摩理邁著輕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在下午的課程結束的鈴聲中,摩理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走廊裡。

  滿臉喜悅地和接二連三地走出教室的老師和同學們擦肩而過。

  摩理剛一走進教室,惠那和多賀子就很快回過頭來。一看到兩個朋友寫滿擔心的臉,更加高興了。

  「亞梨子,沒事了嗎?」

  「臉色好像已經恢復了呢,亞梨子!」

  「嗯,已經沒關係了!」

  笑著朝著關心自己的人回答道。

  這些小小的細節,讓心情越來越好了。

  儘管在生前的時候,「醫生」也經常為摩理的身體擔心,但那是因為她患有絕症才得到了如此待遇,因此,他們互相之間有的只是虛偽的對話。

  即使這樣,「醫生」的關心還是讓她很開心——。

  那個時候,究竟是怎樣的開心呢?

  在摩理看來,那是一種好像從「醫生」那裡得到了小禮物的感覺。

  究竟,給了她什麼呢一一。

  「……」

  突然,眼睛有些眩暈。

  一定——是不值錢的東西吧?其實自己一直想不起來的東西也只是那樣的東西。

  只要摩理能享受現在的世界,那樣的記憶沒有也罷。

  「……大助,你幹什麼呢?」

  她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笑容,邁著輕快的步伐朝大助走去。

  而大助正在教室的角落裡打著電話。不知道和誰在小聲地說著什麼,但是,很快就結束了通話,看著摩理的臉。

  「亞梨子。」

  說著,少年抓住她的手腕,強拉著朝教室外面走去。

  「什、什麼嘛?有什麼事嗎?」

  滿臉通紅的被少年強拉著,正如他所說的,被拉倒了走廊裡。

  就這樣又被拉到了窗邊,之後,大助把臉靠近了摩理。

  「大、大助?等、等一下,在這個地方,突然,啊啊一一」

  這麼說來,亞梨子和大助一定是戀人關係。想到這裡,儘管有些動搖,她還是出於條件反射似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想的偶發事件卻始終都沒有發生。

  「你……剛才一直在哪裡?」

  「嗯?」

  她戰戰兢兢地睜開半睜的眼睛,映人眼簾的是用銳利的眼睛瞪著自己的大助。

  在大風呼嘯的窗外,夢幻月光蝶搖搖晃晃地飛著。

  「一一『獵人』好像出現了!」

  飛起的揚沙打在窗戶上的聲音和少年低沉的聲音重疊著。

  3

  髒髒的塑料袋瞬間飛滿了橙色的天空。

  帶著濕氣的大風,從遠方帶來了黑色的烏雲。從現在的形勢來看,過不了多久,厚厚的雲層就會把朱紅色的夕陽遮住的。

  借用一之黑亞梨子身體的摩理用右手按住了紛亂的頭髮,左手按住了裙子的下擺。她仰望著變得越來越小的塑料袋子,直到它在高樓的後面消失為止。

  「究竟是誰呢?那個假冒『獵人』的傢伙?」

  摩理驚訝地說道。

  在離赤牧市市中心很近的地方,有一條一級河流。聽說那條河早在戰國時期,曾經被用作護城河,後來用混凝土加固過。在作為上游地區的地方,以及離海很近的地方,至今還留有屋頂形畫舫。

  如果要從赫魯斯聖城學園去鬧市區的話,需要繞很遠的路。

  沿河的河堤因為受到城市裡排出的廢氣的污染,而形成了一個陳舊的街道風貌。而隔著國道相望的另一側,卻是一個像隔著時代一般,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城市。

  「再問一次,你真的一直都待在保健室嗎?亞梨子。」

  從摩理後面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傳來了大助的問話。這之前好像一直在和別人講電話似的,現在終於可以和摩理說話了,她放心了。

  摩理歎著氣,回過頭來。

  正面迎接著夕陽,頓時心中升起一種揪心的哀愁。然而,夕陽和她在病房時看到的感覺不同,絕不是不快。

  傍晚,並不意味著太陽永遠地沉下去了。

  因為她確信明天太陽是一定還會再來的,這只不過是一時的感傷。

  「我不是這麼說過嘛。因為負責保健的醫生不在,所以沒人知道我去了保健室……」

  「獵人」這個名字,是在赤牧市捕捉附蟲者的時候,摩理的綽號。這麼說來,從她那裡將夢幻月光蝶過繼過來的亞梨子被懷疑,可能也是理所當然的。

  從比人行道高出一截的防波堤上向下俯視的時候,發現在滿臉疑惑的大助的旁邊還有一個人。

  「真麻煩。趕緊對這個女孩進行拷問吧,我一定會讓她說的。」

  說話這麼隨便的,是一個把雙手交叉著放在腦後的金髮少女。那是以長相高雅、說話用語低俗著稱的同年級學生「霞王」。她和大助一樣,都是特環的職員,到現在為止,好像還請她協助過什麼。

  「霞王」和花城摩理本人素不相識。

  即使這樣,摩理之所以知道金髮少女的事情——是因為,夢幻月光蝶見過她。

  「『郭公』,你很擅長拷問吧?看,那副色相!」

  「你不會把那樣沒影的事情說成是事實吧?」

  「呵呵。」

  聊著天的兩個附蟲者,奇怪地笑了起來。

  街道被夕陽染成了金黃色。

  還有汽車的喇叭聲,和流在河裡的帶著青草氣息的水的味道。

  對在赤牧市裡理所當然地存在的所有的東西,都有一種出生後第一次感覺到的新鮮感。

  如果要形容現在的昂揚感的話,那麼就是這個了。

  真的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甚至是一種太適合現在的摩理的、無法比擬的感覺。

  「負責保健的醫生不在的事情,好像是真的。問一問其他的醫生,就可以揭曉答案……」

  「如果真的撒謊了,你想怎麼辦呢?不會真把我當成犯人一樣對待吧?說起來,今天出現的『獵人』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甚至連這個你也不想知道了?」

  摩理再次轉向前方,故意邁著大步在防波堤上走。

  「你要是一直在等我暴露出自己的缺點的話……未免有點過分啊?」

  她鼓著臉,大叫不滿。這時,大助和「霞王」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對於向前走著的摩理來說,根本無從知道他們兩個此時的表情。

  「——今天下午,在街道的中心處發現了缺陷者。」

  大助安靜地說道。

  如此說來,雖然沒有什麼特點,但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在風的聲音面前不服輸的他的聲音卻並不討厭。

  「聽說那個傢伙是特環的訓練生,同時也是一個相應比較強的附蟲者。儘管如此——現場上卻看不到戰鬥過的痕跡。換句話說,心該是一個更強的什麼人以壓倒之勢將那個傢伙打垮的。」

  「是麼……那個——好可憐啊!」

  馬尾辮一甩,她回過頭來,說道。

  但是,大助卻面無表情。而「霞王」竟然像是聽著別人的事情一般,在恐嚇著路過的野貓玩。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線索嗎?」

  「……」

  「咦?不會吧?就因為遭遇了強大的附蟲者,所以就斷定是『獵人』搞的鬼?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春祈代他們應該最先被懷疑才對啊!」

  「變成缺陷者的職員留下什麼話了嗎?」

  缺陷者,就是自己的「蟲」被殺掉的附蟲者。落到了失去感情和記憶,只會遵循別人的命令的,甚至行屍走肉的下場。

  「留言?」

  「『獵人已經回來了,請轉告給那個附蟲者。』——好像就是這樣被命令把這句話轉告給發現自己的人。」

  聽了大助的話,摩理皺緊了眉頭。

  「你說的那個附蟲者……是哪個附蟲者?」

  「這個嘛……」

  「總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就憑借那麼一個簡直可以說可笑的留言就懷疑我,真不可思議。首先,往返於中心街和學校,得需要多長時間呢。從學校裡出來,然後再在下課之前回去,這怎麼可能呢?」

  「如果是同化型的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大助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被這樣明目張膽地懷疑,心情一下子就壞了。

  她咬著嘴唇,從防波堤上跳了下來。等到大助追上來,就用充滿責備的眼神仰望著少年的臉。

  「你真的懷疑我嗎?大助……」

  大助哼了一聲,表示肯定。然後把目光從摩理身上移開,抓了抓頭。

  「不,唉——這麼多麻煩事,我也希望不是你呢。怎麼說呢,關鍵是時間。」

  「我明白了,那我就坦白吧!」

  摩理這樣說道。大助和「霞王」都同時睜大了眼睛,凝視著她。

  「事實上……這之前得到的棒子,不知道被誰偷走了。」

  這是實實在在的真事。

  藏在書包裡的銀色棒子一定不是自然而然地消失在什麼地方了,而是在摩理沒注意的時候,被什麼人偷走了。

  儘管好像是用稀有金屬製作的,但應該不是什麼高價的貴重金屬。鑽到錢眼裡去的盜竊犯卻沒有看出這一點。

  「會不會,偷走我的棒子的那個人和那個冒牌的『獵人』有關係呢。就像你所說的,時間差太奇怪了。」

  大助瞪著伸出食指滔滔不絕的摩理。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到現在才說?」

  「我這不是道歉著呢嘛。也不知道是誰,偷走了別人專門為我做的東西。」

  大助又沉默了,但是很快又歪著頭說道:

  「不,棒子的事情和這次的『獵人』事件沒有關係。」

  「嗯……?怎麼說?」

  對於她的反問,大助依然是沉默著不予回答。而摩理歪著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大助。在我去保健室之前,你好像說有話要和我說來著。什麼事情啊?」

  「不,那個——先放一放。因為那個已經沒有必要說了。」

  少年真是不乾脆。

  摩理不服地哼哼著。

  本來還在高興著天降的幸運和今天這樣幸福的時刻。

  誰知道,突然被捲入懷疑的漩渦中,甚至連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時間都不行。

  「總覺得很不舒服……那麼,就這樣吧!」

  突然,摩理又跳到了防波堤上,然後把手放在腰間,俯視著大助和「霞王」。

  「我們一起去捕捉那個冒牌『獵人』吧!」

  「啊?」

  「推理小說中不是經常有這樣的情節嘛!嫌疑犯為了證明自己清白的,就會捉拿犯人。我一直被這樣懷疑著,心情很不好!」

  富於行動力的亞梨子的話,一定會這麼說的。說著,摩理把拳頭高高地舉了起來。

  「冒充摩理,這傢伙太不道德了!讓我們親手懲罰一下它吧!」

  果然不出所料,大助的臉上寫滿了驚訝。「霞王」也是一副厭煩的樣子。

  而另一方面,摩理卻十分地激動。

  為了和同伴們一起揭開謎團,一起奔走著。

  好像自己真的是推理小說中的主人公似的。

  迅速地在防波堤上一轉身,改變了前進方向。想像著即將開始的冒險活動,激動得心臟撲通撲通地跳。

  「好了,我們走!首先是現場查證!你們兩個,快跟我來!」

  在摩理面前的是兇惡的怪獸呢,還是百年的謎團?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的話,不管哪個都能戰勝。

  對於經歷過死亡,之後又得到了新的身體的花城摩理來說,害怕的東西一個都不存在。

  「啊——」

  好像在阻止意氣高昂的走出去的摩理一般,突然刮來一陣暴風。

  大助迅速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失去平衡的摩理的手。

  「喂,你沒事吧,摩理?」

  「嗯,嗯。多謝!」

  摩理向大助道著謝——突然,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看著自己的少年的眼神,一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在人行道上走的「霞王」也用銳利的眼光看著摩理。

  ——你沒事吧,摩理。

  這句話,大助剛才確實是衝著她說的。

  瞬間,甚至考慮要繼續裝傻

  然而,兩個人充滿確信的眼神是不允許摩理找任何借口的。

  摩理瞇起眼睛,咬著嘴唇。

  「……你們什麼時候注意到的啊?」

  大助一隻手抓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伸到了夾克的裡面。

  「從早上開始,我就覺得你不大對勁。但是——」

  少年從懷中取出的是——銀色的棒子。

  偷走棒子的不是別人,而是大助。

  摩理在為這個事實驚詫的同時,也領悟到了他這麼做的內涵所在。

  「你,說謊的功力還真高啊!」

  在棒子不見了的時候,摩理一邊爽朗地笑著,一邊一口咬定什麼事情都沒有。

  那麼自然的,撒了一個謊。

  而如果是性格比較直的亞梨子的話,即使是撒謊,也肯定會表現在態度裡面的。

  大助之所以偷去棒子——是在試探借助亞梨子的身體的她。

  對於少年的如此圈套,摩理完全上鉤了。

  「……」

  摩理微笑著,反抓住了大助的手。

  同時,從頭上直線飛下來一道銀色的光,如同子彈般飛舞的夢幻月光蝶停在了摩理的肩膀上,隨後軀體變了形。

  一眨眼的功夫,摩理的右手和左手上都出現了銀色的花紋。

  嘎吱——大助的手腕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嘁……!」

  大助的臉扭曲著,手從摩理身上拿開了。同時,摩理迅速地轉過身去。

  摩理向後一踢大助的肩膀,同時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銀色的軌跡。棒子從少年的手裡飛了出去,在高空中打著轉。

  「你小子!」

  「霞王」叫著,從全身各處噴出了黑色的霞。霞光凝固之後的爪子,將摩理站著的防波堤弄個粉碎。

  然而,就在一瞬之前,摩理已經飛到了高空中。

  在空中,跳過了棒子,就那樣一下子降落到了湍流的大河的中間部分。

  撲通一聲——這個反動力使腳步搖晃起來。

  摩理著陸的地方是剛剛經過這裡的屋形畫舫的房簷上。可能是還在準備中吧,上面只有兩個船員,他們都一臉驚訝地仰頭看著房簷處。

  「花城摩理……!」

  一看人行道,大助正在和自己的郭公蟲同化。然而,那個同化的速度卻不及擁有『原始三隻』中被『第三隻』稱為『天才』的摩理。

  再說「霞王」,她正在為沒有辦法移動到離開的屋形畫舫而咬牙切齒。因為這一帶的水很深,不能伸出爪子代替腳。

  「呵呵呵。」

  摩理一邊放聲地笑著,一邊用手拉長著棒子。

  浮現在一隻手和一隻腳上的銀色花紋發出了耀眼的光。花紋的範圍在逐漸擴張,向全身傳遞。

  同時,從手腕上飛出的觸手變成了厚厚的翅膀,然後向棒子上滑去。

  現在,這個身體是亞梨子,又不是亞梨子。

  夢幻月光蝶通過棒子感覺到了原來的宿主的存在。

  「啊哈哈哈!」

  好像從棒子上彈出的一般,放著銀光的夢幻月光蝶的翅膀隨風飄動著。

  它的大小是摩理身體的很多倍。鱗粉的暴風以抵擋住吹來的強風之勢向江邊瘋狂地吹過來。

  一之黑亞梨子只能操縱夢幻月光蝶本來具有的力量的一小部分。

  但是,摩理卻不同。

  全身都浮現出銀色花紋的摩理的身體裡面滿是能量。

  「獵人」,花城摩理。

  數量很少的同化型附蟲者少女叉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啊哈哈哈哈!」

  摩理繼續嘲笑著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大助和「霞王」可笑的表情。

  「你——」

  大助擠出了低低的聲音。

  「這就是今天出現的『獵人』的真實面目。」

  有著亞梨子的臉蛋的摩理突然停止了笑聲。

  夢幻月光蝶的翅膀激烈地糾纏著,隨後與棒子同化了,變成了銀色的長槍。

  她微笑著歪著頭。

  「——嗯,沒錯!」

  從屋形畫舫的正面悠然地俯視著漸漸遠去的大助他們。

  大助和「霞王」追著屋形畫舫在防波堤上奔跑著。

  「但是,這是正當防衛。——事到如今,我不認為你們能相信我了。」

  這不是謊言。

  摩理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地去了那個地方。

  儘管如此——。

  其實摩理說是去保健室,卻離開了學校,是因為無法抑制內心激動的自己。

  一切都太快樂了,不能安下心來上課。

  心臟的疼痛沒有了,呼吸也正常了,這些原本非常平常不過的事情,卻讓她歡欣雀躍,高興得不得了。可以隨心所欲地活動身體,來回跳躍,甚至連學校的體育課都不能滿足她做那些心情高亢的事情。

  與夢幻月光蝶同化以後,在強化了一隻手和一條腿的狀態下翻過赫魯斯聖城學園的圍牆。

  在落地之後,確認好周圍沒有人,於是又高高地跳了起來。在空中一翻身,就飛到了住宅的房簷上。在大風中,從一家跳到另一家。

  「啊哈哈!」

  棒子消失的事情,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那根「不知道會引起什麼事情」的銀色棒子。

  讓摩理像現在這樣得到了生存這個無上的快樂的,真的是那個棒子嗎?

  所謂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最棒的武器,只要一接觸就會明白它的高明之處的。

  然而,它終究只是一塊金屬。以摩理的人格的出現為契機——

  從而打開了開關,即便如此,它還是原因所在,不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真正的原因究竟——。

  「啊哈哈!」

  思考被自己的笑聲擾亂了。

  現在不是緊急時刻,但是摩理可以出現的原因等問題——都無所謂了。

  如果再睡著了的話,又變回了亞梨子的話。

  那麼一直不睡覺就行了。

  只要摩理一直活動著這個身體,幸福的日子就會持續下去的。

  自由的身體和充滿親情的家族。

  擔心著自己的朋友們。

  還有,從奇妙的關係中衍生出來的,男朋友。

  自己曾經沒能繼續生存下去的這個世界,是過去的摩理無論如何都不能得到的東西。

  「啊哈哈——」

  在中心街附近的胡同裡停了下來。

  隨著銀色的光的彈出,摩理的身體從夢幻月光蝶那裡分離出來了。

  跑出略微有些昏暗的小胡同之後,出現了一條很寬大的國道。汽車排氣的聲音、走在人行道上的行人們的叫喊聲一起飛進了她的耳朵裡。

  站在擁擠的街上回望四周。

  刺眼的太陽光照在高聳的樓廈上,反射回來,照射著四周。

  那陽光實在太強烈了——。

  遊走在夢中的摩理,停在了原地。

  「——」

  太陽的光輝——發出讓夢幻月光蝶的色彩暗淡無光的光芒,沐浴在這樣的陽光裡,有那麼一瞬間,摩理麻痺的神經被搖晃醒了。

  現在的摩理,身體被什麼所充滿了。

  結果一一真的是這樣嗎?

  「我……」

  ——我想活下去……

  曾經擁有的夢想。

  現在,摩理沉浸在曾經消失的夢之中。

  但是。

  ——沒事吧,亞梨子?

  藥屋大助的聲音,在大腦裡縈迴。

  ——亞梨子?

  一一亞梨子小姐。

  同學們擔心自己的臉,頓時浮現在眼前。

  「我是……花城摩理。」

  她喃喃自語道。

  周圍的路人沒有一個人回頭看她。

  誰也不認識摩理。

  誰也沒有在看摩理。

  在這個世界上她想要的一切,都已經得到了。

  只有一點不足的地方,就是「花城摩理」——這樣一個自己的存在卻並不引人注目。

  「……」

  盤旋飛舞在頭頂上的夢幻月光蝶的光彩更加眩目了。

  不要醒來——它好像這樣警告著自己。

  但是,比任何光芒都耀眼的太陽光,是不會饒恕銀色蝴蝶的抵抗的。「喂,亞梨子?我是花城摩理,對吧?」

  把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問道。

  生命的見證通過鼓動傳到手上。但是,卻沒有回答。

  那時當然的。只要摩理佔據著亞梨子的身體,亞梨子的人格就一定還處在沉睡中吧。

  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怖朝著自己襲來。

  「亞、亞梨子……」

  明明知道沒有用,但仍然呼喚自己的身體。

  自私也是有限度的。

  就在剛才,摩理還沉醉在生的喜悅裡。幻想著戰勝了身體本來的主人亞梨子,永遠都冒充亞梨子活下去。

  現在的摩理,對生前的事已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死後的事——看見了夢幻月光蝶,還有把一個叫做一之黑亞梨子的少女捲進來的事情。

  「我、我是——花城摩理吧?」

  聲音有點顫抖。

  這個世界的人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摩理的存在。

  就連自己——也早已記不清「花城摩理」這個女孩的事了。

  現在,街上有無數人,摩理身在其中卻感到一種莫名的孤獨。

  在這個有著許多人生活的世界裡,卻沒有一個人認識摩理。

  現在的摩理,真的是摩理嗎?

  非也。豈止如此一一名叫花城摩理的女孩,真的存在嗎?

  如果說,摩理只是被夢幻月光蝶這種奇妙的「蟲」製造出的幻影,只是想像中的人物的話——。

  「亞、亞梨子——」

  病痛已經消失了,為什麼胸口會疼呢?

  除了苦痛,原本已開始忘記的恐怖的絕望也被喚醒了。

  「亞梨子……!喂,亞梨子……」

  亞梨子,沒有回應。知道有一個叫花城摩理的女孩存在過的人,只有自己的一個唯一的朋友。

  她如果能叫出自己的名字的話,那麼便可以確信自己曾經在這個世上存在過。

  雖說如此一一但卻也正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一之黑亞梨子現在什麼都不能回答。

  摩理抬起頭,環視四周。

  其他人,有沒有——。

  拚命去想還有沒有其他人知道「花城摩理」這個女孩。

  「醫、『醫生』的話——」

  雖然為人和善,但生性愚笨的「原始三隻」。

  模糊地記得那個很照顧自己的青年——但又不能確信那是不是自己真實的記憶。

  說不定,連對他的記憶——也只是夢幻月光蝶所玩弄的把戲。

  「……」

  朝著曾經住過的醫院奔跑過去,找尋回憶。

  說不定「醫生」——已不在了。

  他,已經消失了。

  他甚至說過,消失不了是不可能的。

  他曾經說過,自己非常累,什麼都放棄了,唯有親眼看到摩理的夢想的延續是他唯一的使命。可是現在,他已經踏上了找尋下一個夢想的旅途了吧。不再拘泥於只是作為等待而存在的「第三隻」,而是靠著自己的雙腳踏上了旅途。

  從那時算起,一年已經過去了。

  這次他一定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現在正在沉睡吧。

  「醫生」已經不在了。

  「其、其他人呢……」

  誰都可以。

  希望有人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呆呆地站著,回想知道生前的摩理的人。

  家屬,或者醫院的醫生們?

  不行,他們不行。他們是不會相信變成了別人模樣的摩理的。

  其他人呢?

  知道摩理的人,一個也沒有。

  真的,是這樣嗎?

  「……」

  不,有。

  在孤獨的人生的最後的最後,遇到過一個人。

  ——獲得了新生的你,旁邊有誰?

  沉悶的氛圍跟那年輕的聲音很不相符。

  「『不死』的……附蟲者。」

  他小聲喃喃自語著,同時,無意識地跑起來。

  穿梭過人流,走過人行道,通過車站前。

  ——你……不能被帶著天使假面的惡魔所騙。

  在自己一直尋覓的人面前,自己曾在腦海裡描繪的是什麼呢?

  想要回憶,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銀色的閃光,妨礙著摩理的思考。

  「啊……!啊……!」

  我要成為亞梨子——。

  自己選擇了曾經祈禱過的這個心願嗎?

  以亞梨子的樣子存在的自己,是摩理所期望的夢想的繼續嗎?

  「啊……!啊——!」

  氣喘噓噓地來到一條胡同裡。那是離大道很近的一條窄窄的小巷。夾在雜居公寓裡,髒兮兮的垃圾散亂在地上,痕跡斑斑的電線桿佇立著。

  這兒是摩理憑著模糊的記憶回到的地方。

  這兒曾經是摩理和「不死」的附蟲者相遇的地方。

  「……」

  當然,現在這裡已經沒有「不死」的附蟲者了。

  但是,一年多以前,確確實實在那兒相遇過。

  疲憊不堪的自己和「不死」的附蟲者。

  那時,摩理確實得到了答案。

  可是現在,摩理想不起來那時自己所描繪的夢的繼續是什麼樣子。

  「我是……」

  頭腦中浸染著銀色閃光。

  記憶變得模糊,被銀色的光覆蓋著。

  「我……是……」

  閃光一樣的東西,在摩理頭頂上空飛舞。

  那是一隻展著絢麗翅膀的「蟲」。

  因為摩理進了太陽光照不到的小巷,銀色的光輝再次將她侵食了。

  空中飛舞的夢幻月光蝶的眼睛,佈滿了赤紅。

  深埋在摩理心中的恐怖,漸漸遠去。

  孤獨的絕望開始麻痺。

  「名字——已沒有必要。」

  摩理抬頭望著夢幻月光蝶,微笑起來。

  內心空洞處產生的恐怖和絕望,被快樂所掩埋。

  活著的解放感。

  以及充滿力量的自由。

  現在的自己沒有什麼不足的地方了,沒有什麼不能做的事情了。

  再次降臨這個世界,說不定是為自己準備的。

  今天這個奇跡所帶來的最大的禮物,不就是這個美妙而充滿快樂的世界嗎?

  「……我,還是有用處的吧。」

  摩理微笑著,朝著大道對面——小巷的盡頭望去。

  紅眼睛的夢幻月光蝶像在警戒著什麼似的,閃爍著耀眼的光。

  「一之黑亞梨子——」

  出現在視線裡的,並不是剛才摩理要找尋的「不死」的附蟲者。

  而是一位帶著運動帽的少年,運動帽的帽沿一直遮到眼眉處。他的姿態和那獨特的感覺——T恤衫,乞丐褲。裝束雖看似平常,但從剛才卻一直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摩理敏感的直覺告訴自己,他應該不是普通的人類。

  「那種感覺……難道會是早上遇到的死神的夥伴嗎?」

  戴著防毒面具的死神和愛打扮的小惡魔的組合。

  眼前的少年使摩理想起了早上在校門口一直盯著她的,給人感覺很不吉利的那兩個人。夢幻月光蝶對他產生了敵意也證明了這一點。

  從少年沒有否定這點來看,應該是猜中了。,

  夢幻月光蝶飛落在微笑著的摩理的肩上。

  「但是,很可惜。」

  摩理模糊的雙眼和夢幻月光蝶的赤目已經看穿了眼前出現的附蟲者。

  「我,不是亞梨子。」

  少年是誰,完全不知道。

  但是,這已經不重要。

  要更加——自由。

  要更加——歡喜。

  「反正,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相信我。」

  摩理將自己的身體托付給心中膨脹的慾望。

  「對你並沒有憎恨,但為了能逃脫出地獄,你就稍微受點苦吧。」

  話音剛落,少年踢了踢地面,迅速朝摩理靠近。

  原以為什麼都沒有的空間裡會突然伸出一隻大手,誰知卻從少年的後背裡出來一隻「蟲」。

  附在少年後背上的「蟲」把尖利的爪子從少年的手臂延伸到手指。伴著少年的移動,「蟲」的尖利的爪子從頭頂向摩理襲去。

  但是一轉眼的工夫裡,摩理已經在少年的身後了。

  「告訴『那個附蟲者』一一」

  一瞬間同夢幻月光蝶成為一體,不僅躲過了少年的襲擊。

  摩理用泛著銀色花紋的手刀,將附在少年背上的「蟲」從側面切開了。

  「『獵人』回來了,還有……」

  對著那個失去「蟲」而變成缺陷者的少年,摩理頭也不回的命令道。

  那個附蟲者——「不死」的附蟲者藏在哪兒,摩理已經知道。

  夢幻月光蝶記得跟亞梨子一起去修學旅行地時再次見面時的情景。

  讓以前從未見過面的少年留言,是因為他頭上戴了一副白色的防風鏡。

  特別環境保護事務局。

  「不死」的附蟲者就在那個組織裡。

  「哼哼!」

  如果知道了摩理得到了亞梨子的身體,那個附蟲者會怎麼說呢?

  現在的摩理跟那時跪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摩理不一樣了。

  「啊哈哈哈——!」

  即使沒有人知道摩理的名字,也已經沒關係了。

  現在的摩理,既是摩理又是亞梨子。

  作為亞梨子的摩理,從今往後會一直謳歌著這個快樂至極的世界。

  所以——「不死」的附蟲者,是她的眼中釘。

  附蟲者是唯一個知道生前的摩理,並且知道她現在正以亞梨子的身份活著的人。

  只有他知道摩理有可能會取代亞梨子。

  如果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話,就再也沒有誰會懷疑摩理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摩理現在所感受到的幸福,在以後的每一天都能感受到。

  「啊哈哈哈——!」

  不用著急。

  等到有一天,「不死」的附蟲者自己現身的時候把它送上西天就可以了。她給缺陷者的留言正是為了給附蟲者留下自己的信息。

  摩理高聲大笑著,朝赫魯斯聖城學園飛去。

  不知不覺中,夕陽被厚厚的雲層遮蓋,周圍暗了下來。摩理身後的大街上,霓虹燈一個接一個的亮了。

  陽光消失了,河流完全被別樣的光輝籠罩著。

  是化成槍的夢幻月光蝶發出的銀光。

  像是在歡喜礙眼的太陽光消失了一樣,耀眼的光芒不停地向四周迸射。

  「在沒有亞梨子的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有人叫我的名字。」

  在屋形船的房頂上,全身泛著光芒的摩理笑了。

  希望被人叫出自己名字的願望,也一起笑了。

  也許,自己曾經許下過一個什麼願望,所以把「蟲」托付給了好友。

  頭腦被銀色的光輝籠罩——漸漸忘卻。

  「藥屋大助!」

  象徵著一之黑亞梨子的馬尾辮散開了,長長的秀髮在強風中飄舞。

  不能抵抗摩理和夢幻月光蝶的槍所發出的鱗粉的襲擊,屋形船的屋頂紛紛被捲起飛向了高空。

  「比起那個附蟲者——還是先把你解決了比較好。」

  充血的眼睛盯著藥屋大助。

  紅色的瞳孔。

  跟夢幻月光蝶的眼睛一樣,充斥著血色。

  「亞梨子不是不在這兒。她只是被你操縱了。」

  大助將垂在肩上的運動包打開,穿上特環的長衫,戴上防風鏡。

  一邊沿著防護堤跑來,大助一邊將跑向這邊的身體隱藏了起來。

  「呵呵呵。」

  通——的一聲輕響,摩理像是在風中飛舞般的躍到空中。

  同時將銀槍輕輕揮向一側。

  槍噴出的銀粉,把屋形船的房間切斷了。窗玻璃和牆板,房頂,全部被風刮起,捲向大助他們的方向。

  「……!」

  一瞬間,大助手持手槍,「霞王」也生出了霞光作的利爪。

  兩個附蟲者的攻擊,把屋形船的房頂擊得粉碎。

  摩理抓住空隙,落在甲板上,一個反彈躍入空中。

  摩理的細小身體飛躍過河流,隨風消失在街道的空地中。

  「站住,花城摩理一一!」

  大助的聲音被吹捲在呼呼作響的風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一座荒廢的舊房上落腳後,摩理又立刻飛跳到另一所建築物頂上。

  穿越夜風,彈跳在密集的大廈間,腳一落地便飛一樣的奔跑。

  「啊哈哈哈!」

  不管藥屋大助有多強,都不能像摩理那樣有感知「蟲」的能力。一旦把摩理跟丟了可是不容易找到的。被沒有隨機應變能力的笨蛋「霞王」抓住,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了。

  在沒有人的路上拖灑著銀色的光飛奔著。

  來到遠離河流的地方,摩理抬起了頭。離開地面,穿越林立的高樓,一口氣跑著。

  停在屋頂上,摩理往下看去。

  「嗯哼哼哼——」

  下面是一條通向站前的國道。

  所有的建築物,擁擠的人流,無數的汽車。攢動的人群和光亮一覽無餘。

  「跟這條街……還有赤牧市,說拜拜吧。」

  如果自己現露了原形,那就沒有辦法了。

  已經沒有必要去為了封口,而殺死「不死」的附蟲者了。

  「喂,亞梨子?」

  感覺真是舒服。

  現在能夠束縛摩理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如果沿著這條路走,會到達一個摩理不知道的城市。

  對於只知道赤牧市的摩理來說,那將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那裡一定有祝福摩理新生的樂園。

  「哼哼哼……」

  俯瞰著這座輝煌閃耀的城市的,摩理的眼睛浸染著赤紅。

  瀰漫了全身的力量和令整個身體顫抖的興奮,侵入摩理的身體。

  「啊哈哈哈!」

  從屋頂上跳下,自由地向地面落去。

  在空中一個轉身,便落到快餐店的房頂上。因為受到了攻擊,快餐店的瀝青塌陷了,但摩理並沒有留意。

  化作銀色閃光彈的摩理沿著寬闊的國道一路狂飆。

  超過汽車,以路上行人都覺察不到的速度,從一座建築物閃到另一座建築物,從一根電線桿閃到另一根電線桿。

  誰也阻擋不了摩理。

  誰也追不上摩理。

  在這片土地上出生,帶著疾病生活,成為附蟲者,跟朋友亞梨子相遇,並曾經經歷過一次完結的這片土地——。

  從赤牧市這個詛咒裡解脫出來,摩理轉世而生。

  「啊哈哈哈哈——」

  摩理邊笑邊奔跑著。

  但是——又一下子覺得哪兒不對。

  在加油站的看板上駐足,俯瞰著夜裡的這座城市。

  像是催促摩理要警戒一樣,夢幻月光蝶轉化成的槍散發出了強烈的光。

  「……」

  一滴雨滴落在摩理微笑的臉頰上。

  降落下來的雨將寂靜的國道打濕。

  不知何時起——汽車的影子已從寬闊的國道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輛不留。

  而且,一直前進的方向上的信號燈,全部變成了綠色。

  情況很異常。

  用傘擋著強風和雨水的行人中,也有人感到了異樣,不可思議地看著汽車都消失了的街道。

  不對。也不是所有的汽車都消失了。

  在全是綠燈的道路上,可以看到從背後開來的機動車的車燈。

  「要和我……競賽嗎?」

  路上出現的,是兩輛去除了車篷的吉普,還有一輛老式摩托車——車身通紅的白斯帕。

  能看到車上坐的人,其中一個摩理覺得面熟。

  帶著防毒面具,一身灰色的皮革套裝。

  是早上那個一直盯著摩理的死神。

  「好啊。能夠抓住我的話,就來抓抓看吧。」

  摩理閃著紅色的眼睛,微笑著迎接黃泉路上的使者們。

  4

  剛才,就是他們操作周圍一帶的信號,讓國道上來往的汽車消失的吧。

  風雨呼嘯的寬闊的國道上,綠燈一直延伸遠處。而和國道相交的路上,全部亮著紅燈,阻止了要進國道的其它車輛。

  追上沿著國道的建築物奔跑的摩理的,是那兩台吉普。

  另一方面,不知是不是要為了見機行事,紅色的白斯帕減速後,在稍稍靠後的地方追趕著。被雨遮擋,看不清司機的樣子,但是好像是相當瘦小的一個人。

  他們是誰?

  追摩理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這些摩理並不清楚,但是現在舞台已經準備好了,摩理的自尊心是不會容許自己逃走的。

  被銀色的閃光掩埋住大腦的摩理,出於戰鬥的本能迎戰死神們。

  「上!」

  黑色車身的吉普裡除了司機還有另外兩個人。其中的一個——是早上在校門口看到的愛打扮的小惡魔,左右揮動著豎起拇指和小指的兩拳。

  少女的身體噴出綠色的濃霧。濃霧被濕濕的地面吸收,變成有無數只腳的蜈蚣的形狀朝著摩理衝過去。

  蜈蚣像影子一樣遊走於地面和牆面,數量——四匹。

  「以特殊型在遠距離的飛的『蟲』,有精神干擾的能力。」

  摩理跳到點心店的屋頂上,彈跳先來,迴避開從四面八方襲擊過來的蜈蚣。

  但是空轉了一圈的蜈蚣,突然轉換了方向,並且加速後又向著摩理落地的二十四小時店的店面衝去。

  「自動追尾——難道我只能挨打嗎?」

  滿不在乎的轉過臉來,摩理側面揮動長槍。

  銀色的鱗粉飛揚,將襲擊過來的蜈蚣吞噬掉。

  但是只有一匹躲開了銀粉的攻擊,朝著摩理的身體張開了巨大的獠牙。再次成為綠霧的蜈蚣,被吸進了摩理的身體裡。

  「啊一一」

  視野模糊了。

  毫無理由從胸口湧上的那股莫名的感覺,是恐怖。難以言喻的不安和戰慄,混淆了摩理的意識,試圖使她神志不清。

  摩理以飛快的速度奔跑,身體有那麼一瞬間側傾了一下。

  但是——僅此而已。

  「……不用特意讓我嘗試一下吧。真是沒用的能力。」

  再次睜開雙眼的摩理,已經恢復了平穩。

  「向我挑釁什麼精神攻擊,玩笑開的還真有意思。」

  再次加速後,超過吉普的摩理嗤笑道。

  對摩理來說,恐怖這種感覺經常能體會得到。對於一直沉浸並生存在緩慢的死亡——這種絕對的絕望中的摩理來說,一切的精神攻擊都是不起作用的。

  「再接著訓練吧,似乎沒什麼幹勁嘛!」

  跟蜈蚣女同乘一座吉普的是一個個子高的女人。站立在高速行駛的吉普的座位上,晃晃悠悠地說著俏皮話,晃動著身體。

  「即使是作為工作老揩油的懲罰,也太不合算了吧。」

  聽到這聲音的同時,摩理的身體被吹向後方。

  「——功夫還不到家啊。」

  一瞬間用長槍擋住作掩護,畢竟摩理有過作戰的經驗。

  站在吉普上的女子,稍微低了低身子。如此草率,是因為在使體內駭人的空穴中產生了脈動的細長的「蟲」。

  像是快速斬斷一樣,女人把「蟲」一閃。

  下個不停的雨,被摩理砍了個一刀兩斷。

  「裝備型的『蟲』!」

  高個女子好像把吸入體穴內的液體噴出來了。摩理彈跳起來,她剛才站立的地面上因為水刃而開裂了。

  「我還想早點回去睡覺,所以你快點去死吧——!」

  可能是在摩理彈跳時看到了機會。高個女子莫名奇妙地叫喊著,將自己的「蟲」揮成一字形。

  「明明看上去是接近戰用的力量……難道是戰術太適當了嗎?」

  摩理把銀槍從上至下揮去。

  高個女子的一擊將空無一人的大樓擊斷,大樓倒塌了。

  這一方,摩理的攻擊,像海嘯一樣朝著吉普打過去,將柏油路地面砍成兩半。

  勝了的是摩理的攻擊。就連由高個女子放出的水刃也是,分成兩股的鱗粉破壞了黑色吉普的車身,水刃突然拋開吉普向後旋轉開去,

  摩理對高個女子說的「訓練」一詞曾耿耿於懷,如今摩理對此一點也不奇怪了。

  「剩下的你們幾個,也讓我見識一下本事吧!」

  摩理邊跟白色車身的吉普並行奔走,邊嗤笑道。

  「特殊型的範圍之廣,也不會是無差別型的能力吧?沒有跟夥伴一起攻擊我,是以防牽連到自己吧。一一雖然你們一定擁有超強的能力。」

  摩理把銀槍一閃。

  銀槍的鱗粉把吉普前進路上的車道阻斷了。

  「就此結束。永別了,死神們。」

  用笑臉目送著吉普上帶著防毒面具的人物。

  「接下來,剩下的……只有小鬼了。」

  一直在後方靜觀事態發展的白斯帕,突然加速了。

  摩理揮動長槍。

  銀色的鱗粉,襲向白斯帕。

  「怎麼可能——」

  白斯帕的司機發出了哭聲。朝著銀粉伸出的手指上,生出了翅膀上帶有「C」文字的白鳳蝶。

  白色的白鳳蝶一一彈出身體。

  放電現象的暴風雨,伴著轟隆隆的聲音將銀色的鱗粉吹散。

  「在這種情況下,一定要和亞梨子戰鬥嗎?」摩理知道抬頭看的少女的名字。

  掘內愛理衣。就在前幾天被亞梨子和大助特環抓住的附蟲者。

  周圍一帶的信號被控制,也是可以操縱電氣的她的伎倆。

  「即使借給我這樣的摩托車,我也用不好……以我的能力不適合站在前線……」

  防風鏡後的愛理衣的眼睛裡充溢著淚水。為了不被強風吹走,狠命地握著把手,用一隻手壓著頭盔。

  「!」

  摩理的眼睛飛速撲提到了飛過來的物體。

  灰色的帶子——不對,是鎖鏈。

  鎖鏈上帶著的是生銹的鐮刀?摩理一瞬間低下上身躲了過去,鐮刀飛過摩理的頭頂,向遠處的建築物刺去。

  下一個瞬間,一個灰色的人影飛過來,將鎖鏈拉回。

  是帶著面具的死神。原以為剛才撇下吉普逃跑了,誰知以這種讓人意想不到的移動方式出現來追摩理。

  瞬間逼近的死神揮舞著鐮刀,飛向摩理。

  「不愧是死神。第一次遇見有這種能力的人。」

  摩理本想用長槍應戰,但放棄了那個念頭。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不好的預感,在她生前作為「獵人」打獵附蟲者時也偶爾有過。這個時候一定是因為對方身上隱藏著不可預知的能力。

  「……!」

  跟著自己的直覺,摩理沒有阻擋死神的攻擊,而是低下頭躲了過去。

  打偏了,摩理聽到了死神的嘟噥。

  死神從摩理裡上空越過,落在在遠處的一座建築物上。也許原本就是沒有實體的武器,全身被西服裹著的人物的周圍,生出了無數小小的鎖鐮。

  鎖鐮像被射出一樣,向四周飛散出去。這條街的每座建築物和建築物,電線桿和電線桿之間都被鎖鏈連接起來了。

  死神降落在鎖鏈上,等待著摩理。

  「哼哼。」

  摩理再次嗤笑著。

  不知是從哪兒鑽出的無名小卒——讓自己覺得有意思。

  對自己奇怪的能力的使用尚不嫻熟,戰術也很雜亂,也不知道跟夥伴合作。

  就這樣,竟然一個人在「獵人」摩理的面前一步也不退讓。跟佔有絕對優勢的眼前的敵人相比,似乎更害怕從戰場上逃跑。

  潛在能力,無可挑剔。

  但是,致命性的一點是,還沒習慣戰鬥。

  「跟一百個附蟲者戰鬥過以後再出來吧!」

  摩理舉過頭頂的槍尖,膨脹了。

  變成巨大夢幻月光蝶翅膀的槍頭,放射出巨多的鱗粉。

  「啊哈哈哈哈!」

  摩理笑著,試圖將死神身後的敵人剷除。

  死神朝著飛奔逼近的摩理的頭上撒了些什麼。

  混在風雨中,閃著光的那些東西,看上去似乎是金屬珠子。

  「對不起,亞梨子!」

  愛理衣叫著,從手指裡撒出無數的雷擊蝶。釋放雷擊的白鳳蝶,通過雨這一導體飛向摩理。

  摩理吃了一驚,向上望著天空。

  厚厚的天空裡,能看到閃爍著光輝的線。

  「——!」

  轟隆隆的聲音震動了國道。

  無數的雷光束在空中合為一體,落向摩理。

  金屬珠子很可能是導電體。在那兒,操縱雷電的愛理衣的「蟲」成為連接天空和大地的導火線,以引導雷電。

  「——」

  視野被染成了金色。

  那強烈的閃光和太陽的光芒一樣,是自然界裡最強的光。侵食在摩理頭腦中的銀色的光輝在頃刻間被吹散。

  摩理的思考復甦了。

  一直支配自己的另一個意志——稍微遠去。

  「啊——」

  毫髮無傷的摩理從勁風和煙霧中飛出。

  這是摩理一直都持有的想法一一在戰鬥中最重要的就是如何防止對方出其不意的攻擊。有時是在不知對方能力的時候,有時是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的時候。要確保自己的生命安全,這個時候最有幫助的就是積累的戰鬥經驗。

  「喔——」

  身體能自己躲開攻擊,這得益於摩理的戰鬥經驗。事先看出了雷電會被誘發,在一瞬間從誘發導電體和雷擊蝶所結成的直線上逃脫了出來。如果行動晚那麼零點幾秒的話,就一定已經身負重傷。

  「哼——」

  撫著額頭,摩理斜視著愛理衣。坐在白斯帕上的愛理衣發出一聲尖叫。

  雖然身體有點麻,但並沒有受傷。

  但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摩理在意的是現在自己的頭腦陷入了恐慌。

  「我、我……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奔跑?

  我要到哪兒去?

  是什麼那麼開心,讓我一直在笑呢?

  「——」

  銀色的光輝照射著企圖要進行思考的摩理。

  光源是自己握著的銀槍。

  沐浴在銀色的光下,摩理的思考再次變得遲鈍——。

  「……」

  一直在等待她的死神,是不會一直等她恢復冷靜的。飛越大廈間的鎖鏈,將擔在肩上的大鐮砍向摩理細細的頭頸。

  頭部感到一陣劇痛。

  摩理歪了一下臉,躲過鐮刀的刀尖,棄死神而去。

  但是死神沒有放棄。朝前放出鎖鏈,收回刺在建築物上的鐮刀。

  死神再次將鎖鏈擲向前方飛越高空,擋住摩理的去路。不僅揮動大鐮,還時不時地進行拳腳攻擊。

  移動自己鋪設的鎖鏈網,死神執著的朝著摩理揮動大鐮。

  那樣的舉動,不是人能做出來的。

  不愧是死神。

  死神並不像摩理一樣擁有被強化了的肉體。血肉之身的摩理可能第一次遭遇這樣勢均力敵的附蟲者。

  「——要再這麼糾纏下去,我可要把你送回地獄了。」

  摩理口中不自覺地吐出這麼這句話。聲音之小,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銀色的鱗粉將面具死神衝擊到大廈的牆壁上。

  「『疫神』!」

  從白斯帕那兒傳來了愛理衣的呼叫,但只是無用的擔心罷了。

  雖然以高速移動的速度被衝擊到了牆上,但死神又立刻放出了鎖鏈。收回打在遠處建築物上的鐮刀,繼續追趕摩理。因為看不到臉,不清楚他是否受了傷。

  「不把你砍個粉碎就不放棄是不是?」

  銀槍發出的銀色的光,照在摩理冷酷的臉上。

  不對——。

  大腦雖冷酷的笑著,但某個地方,摩理勉強殘存的理性在小聲啜嚅著。

  我,不想這麼做……!

  那想怎麼做呢?剛要這麼想時,瀰漫在頭腦中的銀色閃光,遮斷了思維。

  死神再次將金屬珠子向摩理擲去。

  「真沒勁。你以為同樣的手段會適用兩次嗎?」

  摩理對此嗤之以鼻,再次閃躲。

  但是突然,身體的移動變得遲鈍了。

  從建築物的屋頂上彈跳的力量在一瞬間減弱了。

  「啊……!」

  轟隆隆的聲音,震徹摩理的耳鼓。

  雖然躲開了正面的攻擊,但是雷擊稍微從摩理面前掠過。

  「哎……?」

  攻擊摩理的愛理衣驚叫了一聲,可能因為沒想到會成功。

  但她會吃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她們看來——就像是摩理自己飛向雷擊旁邊一樣。

  「——」

  金色的閃光伴隨著衝擊,貫穿了摩理的全身。

  眼看要昏倒過去的時候,摩理咬著牙挺住了。

  強烈的雷光將摩理體內的銀光趕了出去。

  「果——然是……」

  衣服一角被雷電擊焦的摩理,並沒有減慢奔跑速度,而是用憤怒的眼神盯視著手裡的夢幻月光蝶槍。

  「果然是你……」

  雖然打擊療法過於危險——但是因為故意接受攻擊,摩理終於找回了自己。

  像是要抵抗摩理尖銳的目光一樣。

  銀色的槍,發出更加強烈的光。

  「嗚——」

  摩理的意識再次模糊了。

  但仍舊咬著嘴唇,使自己不被強大的支配力俘虜。

  「支配我的——不對,原本,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

  摩理終於醒悟了。

  緊咬著嘴唇,強大的支配力保護著自己。

  「讓我能動的是——不,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你……」

  終於領悟到了。

  直到現在為止,讓摩理可以動的真實原因。

  不對,豈止如此。摩理今天這一天飛翔的全部原因都是——。

  「……!」

  在明白了一切的同時,眼睛裡充滿了悔恨的淚水。

  這絕對不是幸運。

  即使這樣,自己卻在今天這個好日子裡,天真地歡喜,像個傻瓜一樣地歡欣鼓舞。

  不是這個銀槍的原因。這根槍充其量不過是個開關罷了——對,摩理早已知道。

  今天過地是那麼的愉快。

  作為亞梨子而度過的這一天,幸福的事是如此之多。

  卻忘記了——潛藏在自己身邊的真正的敵人。

  「嗚……」

  夢幻月光蝶的銀槍,繼續發著光。

  即使摩理拚命抵抗,頭腦中還是漸漸被銀色浸染了。

  自己過去的記憶。

  掩蓋了花城摩理的人格的,不是別人——。

  「那麼想成蟲嗎……!」

  槍穗——蝶翅化成的槍刃的表面,一下子生出來紅色的眼睛。

  血樣的紅眼,凝視著摩理。宿主成為自己糧食的時候就是現在嗎?是現在嗎?它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摩理所感到的自由的喜悅和尋求解放的慾望。

  那都不是摩理自身的感受,而是附在她身上的「蟲」的感受。

  「它想利用這支槍,來吞噬我的夢。」還說是什麼禮物。

  還什麼幸福的一天。

  那些都只不過是虛無飄渺的幻影。

  銀色的槍——這支高性能武器,對於要吞噬摩理夢想的夢幻月光蝶來說是再好不過的道具了吧。平時作為一個啟動器,將以睡眠狀態共存的摩理的人格,摩理的夢想浮現出來。然後巧妙地將浮現出來的摩理的意識吞噬掉。

  多麼敷衍了事——又多麼殘酷的「蟲」啊。

  「嗚……!」

  「會發生難以預料的事」——。

  「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這些話,並不是指只不過是道具的銀槍。

  說這些話的人,一直就存在於摩理的身邊。

  摩理的「蟲」。

  銀色的夢幻月光蝶。

  任何事情,都不正常。

  今天早上,摩理作為亞梨子醒來,也是已等得不耐煩的「蟲」設置的圈套。

  「!」

  從摩理頭上飛過的死神,再次發起攻勢。

  摩理閃閃晃晃地躲過縱橫襲來的大鐮。

  「嗚……!」

  散射出愈發強烈的光芒的夢幻月光蝶,再次侵吞了摩理的意識。

  但是,摩理卻不能停止使用「蟲」的力量。在這樣的速度下,如果跟夢幻月光蝶的同化體被解除的話,亞梨子的身體就會被摔到地面上去。

  雖然自我意識越來越模糊,但摩理卻仍在拚命的思考著。

  怎佯才能從現在的狀況中解脫出來?

  怎樣才能抵抗夢幻月光蝶的成蟲化?

  「……!」

  就在避開死神攻擊的那一刻,摩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沒有打中摩理,大鐮擊在了一個家庭飯館的看板上。

  被沒有實體的大鐮擊中的看板,看上去並沒有受損。但是,看板的表面浮現出深灰色的銹跡,發出吱啦吱啦的響聲,螢光燈消失了。

  回過頭凝視後方,同樣的現象也在別處發生了。

  被死神的鎖鐮砍到的地方,還有投擲鎖鏈時被鐮刀刺到的地方——都出現了異常。

  電線桿上放置的電盤散射出火花,路旁高高的大樹枯萎了,被鎖鏈觸到的小鳥無法飛行,只能在地面上蹦跳。

  受傷了。

  或者,變遲鈍了。

  不管是什麼,只要碰到死神的能力,自身的活動一部會被弱化。

  摩理的大腦裡浮現出一個想法。

  只是真要實行的話,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嗯一一」

  摩理現在仍在被夢幻月光蝶支配著,別無選擇。

  對於這一點,她很清楚。

  但是——。

  「啊啊啊啊!」

  今天真地過得很開心。

  即使,那只不過是個圈套。今天這一天對於摩理來說,給她帶來了無可替代的快樂。

  對摩理來說,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活著」——這一單純而唯一的幸福。

  那段時間,是非常可憐的。

  是的,程度之深以至到迫切希望自己能成為自己的朋友亞梨子的地步。

  「!」

  摩理感到了面具死神的驚愕。

  摩理——用銀槍擋住了大鐮。

  死神的大鐮跟夢幻月光蝶的銀槍碰撞到一起。

  霎那間,大鐮上閃耀的灰色的銹跡,傳到了銀槍上。跟槍同化在一起的夢幻月光蝶痛苦地暴露出來,雙翅分裂了。

  「……!」

  同化體被完全解體以前,摩理將槍從下向上揮去。

  銳利的槍尖,將面具砍裂成兩半。

  面具下出現的是一張少年的臉。少年的樣子,即使叫他死神都感覺稱呼過於優雅。

  「啊——啊……『碰』到了。」

  少年淺笑了一下,但表情立刻變了。

  「嗚嗚一一」

  少年被拋向空中,用手摀住暴露出來的臉呻吟著。

  「哇啊啊啊!」

  從少年的身體裡四面八方進發出了無數的鐮刀。打在牆壁和電線桿上,鐮刀刺到的各個地方,周圍一帶成了用鎖鐮圍成的一片柵欄。

  摩理在一瞬問,跳離少年。

  他——還不能駕馭自己的能力。

  看到如此強悍的戰鬥方式,摩理一直在想他一定是受了充分的訓練。

  但是,實際上似乎不是。他也跟他的同伴一樣,只不過還是一個尚未成熟的附蟲者而已。

  「這、這樣如果不合格的話,會很失落吧,肯定……」

  不像是暴走。表情痛苦的少年在衝向地面之前,將大鐮朝著愛理衣的白斯帕投擲了過去。

  「啊?為什麼……!」

  紅色的車體一被刀刃碰到,引擎的聲音就突然減弱了,對此不解的愛理衣被拋到了後面。

  真是英明的決斷。——要跟摩理一對一決戰的話,愛理衣還過於稚嫩。如果就這樣戰鬥下去的話,幼小的少女將毫無還手之力而且會身受重傷。

  但是,不管怎麼說,摩理已沒有了戰鬥的意志。

  身份不明的刺客已經擊破。

  但是,摩理的表情卻更加凝重了。

  一邊沿著國道奔跑,一邊凝視著將銀槍污染的銹跡。

  夢幻月光蝶的翅膀已經恢復不成刀刃的形狀了。銹跡附在它閃著銀色光輝的身體表面,似乎在跟銹跡艱苦的戰鬥著。

  並不是——沒有意料到的負傷。

  摩理認準了這一點,接受了死神的能力。

  「……」

  摩理咬緊嘴唇,集中自己的意識。

  包裹摩理的鱗粉,樣子一下變了。

  把碰到的東西砍碎的銀光,變成了溫暖柔和的光。

  溫和閃爍的光輝包裹著槍桿,夢幻月光蝶的掙扎終於平息了。浮在槍桿上的銹跡停止了前進,從表面漸漸地消失。

  使任何東西生銹的能力——像是死神的詛咒的能力,並沒有解除。

  只是催眠了它力量的效果而已。

  「啊……啊……!」

  只要一使用這個力量,消耗就會很大。

  但沒有別的辦法。

  慢慢地。

  夢幻月光蝶的力量會一點點的淨化掉侵蝕了槍桿的銹跡嗎?

  這支銀色的棒子,具備了最高性能和「蟲」的同調率,在有一天完全淨化銹跡以前,原有的力量是不是就不能發揮出來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棒子失去了使摩理在平時也能這樣出現的功能。

  只是回到沒有棒子以前的自己。

  只是回到只有戰鬥才能將自己喚醒的,以前摩理和亞梨子的關係中去。

  僅此而已,胸口卻撕裂般的疼痛——是因為自己經歷了過於幸福的一天的緣故嗎?

  「……」

  國道的盡頭。

  摩理終於停在了一棟最高的大廈頂上。

  確切的說,國道並沒有再次中斷。前面是個分又口,分別通往兩個不同的城市。

  這兒是赤牧市的終點。

  再往前前進一點,摩理就可以飛往自己所不知道的另外一個世界——。

  「……」

  但是摩理並沒有去那兒的念頭。

  被雨打濕的劉海,貼在額頭上。

  不知是不是因為房子的主人對屋頂的綠化特別上心的緣故,在收拾得整齊的草坪上,有一條石板路。流水繞著花壇,花壇裡種滿了春天的花草。浸潤在風雨裡,出生於花道世家的摩理,看到這些不由得心生愛憐。

  任憑著雨水從額頭上流下,摩理朝著柵欄的方向走去。

  「……」

  把頭倚靠在柵欄上,一個人放聲大哭。

  為什麼要哭,自己也不知道。

  今天這一天,是那麼的快樂。

  圍繞自己的東西,都洋溢著新鮮和喜悅。

  令身心顫抖的感動,曾在胸中跳躍。

  「對不起,亞梨子……」

  眼淚嘩嘩地流著,向自己的朋友道歉。

  生前的記憶並沒有完全的恢復。

  只是,想對被自己奪走的亞梨子的今天道歉。

  摩理所感受到的所有的幸福,都是亞梨子的。

  即便如此,摩理還是把它奪走了一一以後也想繼續佔據下去。

  「對不起……」

  就這樣,現在就奪走亞梨子的身體,逃向誰也不知道的世界——自己被這樣的衝動驅使著。

  但是同時,又很清楚一件事。

  摩理沒地方可去——沒有辦法從自己留下的夢幻月光蝶手中掙脫。

  「我為什麼……會把夢幻月光蝶留給她呢……」

  在心裡問道。

  是因為想奪走朋友的身體,繼續活下去嗎?

  如果是的話——本來就知道前方有地獄在等待自己嗎?

  誰也不瞭解自己的孤獨感。

  花城摩理這個人完全沒有存在的意義。

  縱使如此,卻有一份無可比擬的幸福,等待著自己。

  夢一般的——生的地獄。

  「到底……為什麼……」

  夢幻月光蝶從摩理的身體和棒子中分離了出來。

  一直以來支配摩理的夢幻月光蝶停在柵欄上,用紅色的眼睛盯著摩理。

  還差一點就可以奪走她的身體了——。

  不光是摩理。

  夢幻月光蝶也想通過摩理得到亞梨子的身體。

  那就是這只「蟲」的成蟲化嗎?

  操縱宿主的心,來奪取身體。

  「為什麼……」

  有誰能回答摩理反反覆覆的自問自答嗎?摩理凝視的前方有誰會回答嗎?

  沒有。

  這座城市只有一個人能夠幫助自己。

  他馬上就要到了。

  追隨摩理。

  除了他以外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摩理決定在原地等著。

  遠眺著那個自己從未去過的世界。

  夢想著自己出生長大的城市以外的世界,等著他的到來。

  「——真夠慢的!」

  眼淚干了的時候,她等的人到了。

  舞動著黑色羽翼似的長衫,一個少年降落到摩理的身旁。

  和她一樣的同化型附蟲者——「郭公」。漆黑的惡魔,慢慢向摩理靠近。

  「不用擔心,馬上就把身體還給亞梨子。」

  少年止住了腳步,握著手槍的手慢慢抬起來。

  「而且,我會馬上消失……等待亞梨子再次將我喚醒。」

  今天復活的花城摩理,將同雨露一起消失——。

  摩理看著大助,微微地笑了。

  「那段時光……如果用來與同是同化型的你一起戰鬥也許會很開心呢。」

  少年將槍口對準摩理的眉間。

  「還是——自己親手殺死馬上就想成蟲的這只『蟲』呢?」

  緊緊握著槍,惡魔開口了。

  「你選哪個?」

  摩理和大助。

  風雨大作的城市的上空,兩個附蟲者對峙著——。

  「哼哼…」

  摩理張開被雨打濕的嘴唇,提出了一個要求。

  5

  強勁的風猛烈的刮著,將陰雲頃刻間吹得無影無蹤。

  被瞬間的暴雨淋濕的大街,反射著月光,閃爍著躍動的光。

  好似百寶箱。

  在如此美麗的世界上生活著的人們,是否知道自己此刻正如寶石一樣呢?

  摩理知道。

  今天一天的時間對摩理來說,給予了她超乎於任何寶石的喜悅。

  坐在房頂庭園的長凳上,摩理微笑著俯瞰著下界。

  「啊啊?擅自把亞梨子作為訓練道具的是你!」

  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對著手機發火的是名叫大助的少年。和摩理一樣也是同化型的附蟲者,但又跟摩理不同,帶一點點溫和的男生。

  大助取下防風鏡,上身只穿著一件T恤,他的漆黑長衫披在摩理的肩上。

  「要借出的話,也是我借吧!啊啊?找死嗎,小兔崽子?有種,給我在訓練所等著!」

  不知是在和誰講電話,氣呼呼地就掛了。「好不容易來到這兒,說什麼『果然在這兒訓練非特定多數的戰士有局限啊一一』。那……那就去旅行什麼的,別回來了」。大助一邊惡毒地罵著,一邊向摩理走去。

  少年打了個噴嚏,在房頂上響起。雨雖停了,但風很冷。

  「衣服……還你吧!」

  「與其讓亞梨子感冒,還是自己感冒的好。亞梨子要感冒了,一定要我前前後後地照顧個沒完。」

  「戀人嘛,那點小事……」

  「我們哪裡像是愉快的戀人了?笨蛋!」

  摩理生來第一次被人叫做笨蛋,於是怯聲問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笨蛋」,馬上又挨了頓罵。

  一臉不快的大助,坐在了摩理的身邊。

  摩理向下俯瞰著燈火闌珊的都市,大助抬頭望著群星璀璨的夜空。

  「真的不會對我做什麼嗎?」

  小聲問道。

  雖說是自己提出的,但沒有想到大助會同意。

  「如果不能變回亞梨子的話……那時就把夢幻月光蝶殺掉。」

  稍作沉默後,少年回答道。

  對於摩理選擇的剩餘時間的度過方式,大助似乎很吃驚。

  ——能說會兒話嗎?

  這就是摩理的請求。摩理想慢慢地度過剩下的時間。

  已經跑滿足了,也戰鬥滿足了。

  要結束今天這麼好的一天的話,至少要抓住現在的時問——摩理想。

  「大助人這麼好,挺出乎意外的呢。」

  摩理開玩笑地說。大助表情沒有變化,也沒有回答。

  「剛才的死神們,你認識嗎?」

  「他們是特環的訓練生。你之前打敗的缺陷者也是。」

  「訓練生?」

  「早上說過的,特環的問題兒童。和他們的指導教官也不是不認識……那個,我跟他是冤家對頭。一個人一個人的考試太麻煩,所以把你——前幾天因為一點事和本部吵鬧起來的亞梨子作為實戰演習的對象。」

  「……」

  「聽說那件事以後,本想提醒你要注意的……但因為你將之前跑掉的訓練生打成了缺陷者,事情就變得複雜起來——這次的事,包括缺陷者出現的事都沒有向上級匯報。」

  說到這兒,大助撓了撓頭。事情有點複雜,他停下來歇會喘口氣。

  「雖這麼說,也就這點動靜。可能是瞞不過去,但把訓練結果做得過火了的話,真希望這一切都能對付過去。比起那教官,應該好好報復一下子叫魅車的那女人。」

  「魅車……魅車八重子。」

  「你知道嗎?」

  大助對此很吃驚,摩理小聲在嘴裡嘟噥道——。

  「對,她是……聽『醫生』說……在『那邊』……所以——」

  「喂。」

  大助看著在那兒自言自語的摩理。

  「你……知道什麼?你自己的事,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

  「我一一什麼也不記得了。」

  以為她在裝糊塗,大助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也有記得的事情……但是我已經不知道那是不是我自己的事了。」

  「……」

  「像剛才我說的一樣,我的記憶不停地被要成蟲化的夢幻月光蝶操縱……對,也許。」

  摩理在長凳上蜷縮著身子,用手抱著膝蓋。

  「現在的我說不定……是模仿花城摩理的人格而製造出來的替代品。」

  對,跟「醫生」一樣——。

  她在心中說道。

  本來摩理給「蟲」賦予人格也是受到了變成「第三隻」的「原始三隻」的啟示。

  但是這些事跟藥屋大助說卻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現在,還沒有意義。

  「你是為了成為亞梨子繼續活下去才留下『蟲』的嗎?」

  大助問道。

  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正是亞梨子想知道的吧。

  摩理把眼瞇起來,惡作劇似地笑了,只用一線目光看著他。

  「如果是的話,真是太不像話了。亞梨子……可是你唯一的朋友啊。」

  是的,是唯一的朋友。

  亞梨子把摩理當作朋友既不是出於同情,也不是出於可憐。

  對自己如此重要的一個人,摩理現在奪走並佔據了她的身體。

  「會……怎麼樣呢?」

  睡意使摩理的聲音失去了氣力。

  「是的,可能吧。因為——今天一天,就已經很快樂了。快樂到覺得背叛自己重要的人也沒關係。花城摩理的名字叫不叫怎麼都行……是的,就是這樣……」

  向下墜落。

  摩理的意識。

  摩理的夢想。

  再次脫離身體慢慢地被夢幻月光蝶吸走。

  「啊,很快樂,真的……」

  眼皮變得很重。

  已經困得不行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會成為一個怎樣的花城摩理呢——。

  「喂。」

  聽到少年的呼喚,摩理抬起頭。

  側頭一看,藥屋大助正扶著她的肩膀。摩理睡下去的話,就會回到亞梨子的樣子,為什麼要特意把她叫醒呢?

  「不——沒什麼。」

  大助好像恢復了自我一樣,鬆開了摩理的肩,凝重的臉也舒展開了。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

  「曾經有一個人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明明沒有放棄,卻又無可奈何——」

  大助說道,但並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沉浸在感傷中而覺得尷尬,少年咂了咂舌頭。

  摩理嗤嗤地笑了。

  跟「醫生」說的一樣。

  跟自己一樣,同是同化型附蟲者的他一定很強吧。

  理由就存在於他所遇到過的附蟲者之中。

  「有沒有……在今天想做的事?」

  也許是覺得既然再次把她叫醒,自己就得負責任吧,於是大助對一直望著自己的摩理賭氣似的說。

  「想看海。」

  「……」

  「還想去爬山。想坐飛機。想去外國看看。凱旋門實際看上去會是什麼樣子呢?坐宇宙飛船去宇宙也不錯呢。」

  每個願望都是摩理生前曾在病床上憧憬過的。

  結果——卻一個也沒能實現。

  「只說今晚上能實現的。」

  看著掰著指頭數著願望的摩理,大助有點為難。

  「那樣的話——」

  摩理伸出食指,笑了。

  「抓住,這隻手指——。」

  「……」

  「從小時候起,從來沒有抓住過誰的手指,只是在外面看著。」

  進入到人們交往圈子的勇氣,摩理一點都沒有。

  即使在成為附蟲者,得到了強大的力量以後,這一點也絲毫沒有改變。

  或者說——作為「獵人」而存在的摩理本身,也可能不過是由於她的孤獨而衍生出來的。

  這是小時候沒有加入過捉迷藏遊戲的摩理的,唯一的遊戲。

  就是和附蟲者戰鬥。

  就在剛才展開的和特環訓練生的競賽也是。自己變成鬼,戲弄追趕自己的死神們。

  也許摩理是從心底喜歡那個遊戲吧。

  連附蟲者的圈子都無法進入,所以就搞破壞,使得自己不去理會寂寞。

  「我覺得就在今天,進入到圈子裡去了——」

  真的明白了。

  參與到圈子中去的——都是一之黑亞梨子。

  跟惠那和多賀子一起度過的時間,越來越快樂。

  花城摩理感到很孤獨。

  摩理所感到的快樂和滿足的感覺,不是別人,都是屬於一之黑亞梨子的,不屬於花城摩理。

  「雖然覺得,即使是亞梨子的也沒關係——」

  惟有束縛在內心深處的孤獨感卻總也揮之不去。

  今天這一天,是如此的快樂。

  同時,卻又猶如地獄一般。

  再也沒有比同時體味幸福和孤獨感更令人痛苦的事了吧。

  活著時的自己,覺察到過這一點嗎?

  「——」

  摩理一直低垂著的頭,突然抬了起來。

  她的手指被溫暖的感覺包圍著。

  藥屋大助把手伸向她——握住了摩理的食指。

  生前,甚至今天,沒有被別人握過手的摩理,現在終於被一個少年握住了。

  一點點。

  摩理覺得心裡那片空空的空洞,被填補上了。

  「既然都這樣做了,我會一直陪你到最後的。」

  大助抬起頭,看著飛舞在空中的夢幻月光蝶。

  「我們會找到你一一找到真正的花城摩理。」

  摩理朦朧的雙眼望著少年的臉。

  跟自己的死一起,她的夢也跟著破碎了。

  但是如果,摩理所描繪的夢繼續下去的話——現在她也會繼續活在這個世上嗎?

  「『下一個』我……會記得『現在』的我嗎?」

  今天,現在發生的事情會記得嗎?

  第一次不是作為別人而是作為自己——作為摩理這個人融入了圈子的這一刻。

  「我沒有自信。」

  這是真心話。

  怎麼都不覺得自己會記得。

  可是,摩理卻微笑了。

  「但是如果你記得的話,我即使忘了也沒關係。」

  神的偶然和「蟲」這一狡猾的怪物賜予自己的這一天的時間,真的非常的開心。

  同樣,也猶如地獄。

  但是最後——。

  「下次,再見吧。」

  在夢的延續,更遠的地方——。

  等待再次被亞梨子喚醒的那一刻吧。

  這麼期待著,笑著,真是美好的一天。

  6

  早晨,醒來時兩天已經過去了。

  「……?」

  看到手機液晶屏幕上顯示的時刻表,歪了歪腦袋。

  鏡子上反射出自己敞開領子穿著睡衣,半睜著雙眼的樣子。撓著睡覺睡得蓬亂的頭髮,掀開被子站了起來。

  砰一一手指碰到了什麼硬的東西。

  是銀色的棒子。有一瞬間,好像看到槍桿表面泛著光。

  「……」

  無意識地握起來,感覺似乎比昨天重了一點。本該感覺像身體的一部分一樣輕的,覺得有點不對勁。

  但是,那些都無所謂了。

  放下棒子走出房間,看到了傭人在走廊上走動。

  「哎,今天是星期幾?——嗯,感覺身體好重啊。」

  傭人低頭道「您早」,然後說了日期。跟自己記得的日期果然是差了一天。

  「您感冒了嗎?昨夜全身都濕透了……聽說您摔倒的時候失去了意識,所以擅自給您更換了衣服。」

  「感冒?摔倒?誰啊?」

  「啊——沒什麼。您別放在心上。」

  傭人像想起什麼似地趕忙打住,慌慌張張地離開了。很明顯是有人指示過不能說。

  稍微想了會兒,就那麼穿著睡衣下了樓。

  進入寬敞的房間裡,在一扇門前站住了。

  「大助!我進去嘍!」

  話還沒說完她早已經就房間裡了。

  把睡在煞風景的和式房間中的少年從被子裡拖出來,然後騎在上面。這時聽到下面「啊——」的一聲呻吟。

  「我怎麼覺得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因為我想太多了?還是想太多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想太多了,那就一定是你幹的好事!」

  同住的少年一邊呻吟著,一邊睜開了沉沉的眼皮。

  「亞梨子……嗎?」

  不知為什麼少年用沙啞的聲音,無精打采地抬起頭看著自己。

  「別的還有誰?克麗佩拖拉?楊貴妃?小野小町?真沒勁!繼續發呆吧,你!你除了發呆還會做什麼。」

  赫魯斯聖城學園中等部三年級的學生——一之黑亞梨子大聲嚷嚷著,毫不留情地將拳頭朝少年的胸部砸去。

  「果然是亞梨子……啊……」

  把同樣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今天的大助不知為何看上去相當沮喪。

  「真粗魯,你可……」

  「粗、粗魯?從你的嘴裡聽到這話,可真是意外!而且是剛起床的第一句話!長本事了你,啊?大助!」

  「你要我怎麼樣——啊……好難受……是感冒了嗎……?住、住手」

  不停被打的少年一動不動,亞梨子只好從房間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裡,沐浴在早上的空氣裡。

  舒服的微風,微帶著一點濕氣——好像雨剛停一樣。

  池子周圍積了一個大水窪,反射著閃閃的太陽光。

  使勁地伸了伸懶腰,抬頭望向天空。

  總跟隨在亞梨子身邊的銀色夢幻月光蝶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早,摩理!」

  跟朋友留下的夢幻月光蝶一起——。

  一之黑亞梨子的一天,開始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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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大家好。我是岩井恭平。

  《蟲之歌bug》自連載以來已經三年了。

  和從初中、高中開始到畢業的時間一樣。這三年的時間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充實的。學各種各樣的東西,遊玩,談戀愛,笑過,哭過,包括自己,每樣東西都在日日變化著。找出自己身上跟昨天不一樣的東西,沒準兒是件有意思的事。從記住了一個英語單詞這樣的小事,到有了喜歡的人這樣的具有革命意義的事,什麼都可以。

  作品中出現的人物,也沒有自始至終沒有一點改變的。

  希望大家也能期待他們的變化,並為之高興。

  《蟲之歌bug》本身也在變化著,漫畫連載已經開始,動畫也在製作。

  感謝讀者朋友和所有朋友的支持,今後我將不辜負大家的期待,更加努力。敬請期待吧。

   岩井恭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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