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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野緒雪 -【瑪莉亞的凝望‧六】情人節的禮物(後篇)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9-1-19 06:38 PM 編輯內容簡介
情人節的「驚奇巧克力」盒出乎預料地爆炸開來,可是問題還在後頭,因為祐巳為了找台階下,
順口說出巧克力有中與不中兩種,猜中的獎品是﹁和我約會券﹂;
雖然祐巳因此得以和祥子學姊約會,不過……
本書除了『第一次的約會.三人行』之外,亦收錄兩篇短文。
作者簡介
今野緒雪Oyuki Konno
1965年6月2日出生於東京。雙子座,A型。以『夢の宮~竜のみた夢~』獲得1993年上半年COBALT小說大賞以及COBALT讀者大賞。 作品中以輕小說《瑪莉亞的凝望》系列最為人熟悉。
日文書名:マリア様がみてる ヴァレンティーヌスの贈り物(后編)
日本文庫:Cobalt文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一次約會。三人行
點菜
第一話
因為那只是隨口說說的話。
所以,並沒有特別期待會得到OK的回答。
沒想到……
“約會?”
祥子學姐瞬間瞪大眼睛望著祐巳(這是當然的,因為就連說出此話的本人也很驚訝),然后立刻露出小臉表示“聽起來蠻滿有趣的”。
“咦!?”
反倒是祐巳聽到回答后顯得有些遲疑,她的身體向后仰,忠實反應出心情的起伏不定,好不容易收集好的“驚奇巧克力”差點又散落一地。
情人節傍晚。
新聞社企劃的尋寶活動結束后又發生了一些插曲,所幸兩人最后好不容易能夠在這里——薔薇館的二樓獨處。
雖然出了點小意外,裝巧克力的盒子無預警地爆炸開來,不過就姑且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吧。
然而,問題在于祐巳已為了找台階下而不小心順口開的玩笑。
由于祐巳臨時想不到該接什麼,只好說出請祥子學姐猜猜巧克力是優良品還是不良品,而且還說得這麼臉不紅氣不喘。
結果,被問到猜中的獎品是什麼時,甚至連“和我約會半日”這種心中的願望都脫口而出,這已經不是用驚訝可以形容了,簡直就是啧啧稱奇。
不過,倒不是祥子學姐的回答令人意外,而是祐巳反而根本沒有想過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因為這是突然想到的點子。
但是祥子學姐對此毫不知情。
“什麼時候?”
“這個嘛……”
看樣子,祥子學姐似乎真的打算與自己約會,如果是客套話,應該會在說完“聽起來滿有趣的”之后,接著就說“下次吧”才對。
所以,麻煩的事來了。
能夠與祥子學姐約會,雖然是一件讓人高興到幾乎跳起來的事,可是這並不在計劃之中。原因就如同剛剛已在強調的,這只是一時沖動說出來的話。
“那麼這個星期天可以嗎?”
祐巳于是又順勢這麼問道。
當她被問到什麼時候時,腦海中立刻浮出新聞社所企劃的尋寶附加獎品——半日約會券。因此,祐巳雖然心懷愧疚,仍決定借用一下這個點子;因為是新聞社的企劃讓祐巳興起“想和姐姐約會”的念頭,所以也不能算是情急之下想出來的辦法。
“星期天嗎?可以啊。”
祥子學姐沒有拒絕。
仔細想想,如果祥子學姐藏匿的紅色卡片被某個人找到的話,當天那個找到卡片的人便有權利以履行約會之名占據她半天的時間,如今卡片因為沒有找到而失效,那段時間自然也就空了下來。
“那麼要去哪里呢?”
“……呃,雖然我想了很多地方……”
祐巳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對了!姐姐如果有想去的地方——”
“我無所謂,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
唉,這個回答最棘手了,如果能具體說出想去的地方,祐巳也比較輕松,只不過起頭的是自己,所以不主動提出一些地點不行。首先必須設法度過眼前的難關,倘若被識破是隨口亂說的,難保約會無法成行。
“……那麼,明天我再列出幾個目的地好了。”
祥子學姐望著窗外,祐巳也跟著看向該處,盡管已經夕陽西下好一段時間,然而因為外面雪花紛飛,總讓人覺得窗外天色明亮依舊。
“我很期待喔。”
祥子學姐伸手拿起披在椅子上的制服外套,然后微微一笑。
“我們回家吧。”
此時已經放學很久了,祐巳將巧克力盒放入手提袋后跟在祥子學姐后頭離開房間,原本應該在樓下的白薔薇學姐和志摩子同學早已不見蹤影。
當志摩子將室內鞋放回鞋櫃時,才發現手套放在教室里忘了帶走,該不該回去拿呢?她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外面天氣相當寒冷,而且她也不太喜歡把東西放在學校。
可是……
“怎麼了?”
見到姐姐從三年級學生專用的鞋櫃那邊走過來,志摩子急忙說了聲“沒什麼”之后扣上鞋扣。
“好冷喔!”
一來到外頭,夜晚的空氣立刻迎面而來,雪似乎時下時停,周遭看起來沒有積雪的現象,雖然帶著折叠傘,不過兩人走路時並沒有撐傘,因為降雪隱約覆蓋在樹枝葉片上及無人通行的路徑邊,這樣的景象在光的反射之下看來無比美麗。
“對了,靜有給我酒糖巧克力,吃下去的話可以讓身體緩和一點。”
白薔薇學姐邊說邊在外套口袋里摸索。
“姐姐有時候挺遲鈍的。”
志摩子歎了口氣。
“為什麼?又不是沒有給你。”
“我不是在說酒糖的事。”
“我知道,你是說我在你面前提到靜的名字對不對?可是有什麼關系呢,反正受到巧克力是事實,更何況,市售酒糖巧克力又沒有錯。吃吧,別客氣。”
白薔薇學姐打開從口袋里取出的小盒子后,遞到志摩子面前。小盒子里面有五個用銀色包裝紙包裹的漂亮酒糖,而之所以有一個酒糖大小的空隙,想必是白薔薇學姐刻意在靜學姐面前吃了一顆吧。
“不,我說的是……”
志摩子一面搖手婉拒,一邊轉過頭凝視白薔薇學姐的臉。
“姐姐,我說的是靜學姐的心情。”
“什麼意思?”
“如果我也吃了靜學姐特地為姐姐准備的巧克力……要是被靜學姐知道的話,她會作何感想呢?”
“靜會怎麼想……”
白薔薇學姐停下腳步,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不久便抬起頭笑著說:“原來如此,說的也是,你替我上了一課呢。”
酒糖巧克力的盒子又再次被放進外套口袋中。
既然會貼心地在送禮敵人面前品嘗,自然也會顧慮到妹妹的感受,因而不在她面前吃這個巧克力。
白薔薇學姐身為志摩子的姐姐,雖然有些地方稍嫌遲鈍,不過大致上是一個心思細膩、感覺敏銳,而且非常溫柔的人。
“抱歉,我太自以為是了。”
“不,有這麼可靠的妹妹,我覺得自己很幸福。這麼一來,我就沒什麼好擔心了。”
“請您不要說這種話。”
由于害怕聽到白薔薇學姐說出畢業二字,志摩子于是打斷她的話。
“要是姐姐不在身邊,我一定……”
內心開始失衡、破碎,志摩子甚至激動得無法把話說完。
“別擔心,大家都很喜歡你,這個世界比你想象的還要容易生存。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定會變得更堅強,所以我的任性已經結束了,我離開這里對你而言不是一種考驗,而是踏上兩人的全新旅程。”
“我一點也不這麼認為。”
“你以后一定會明白的,春去夏來……每一天的生活都非常忙碌,蓦然回首時,才發現沒有我的日子變得再自然也不過。等你升上二年級之后,新生將會逐漸取代我們,一直以來,莉莉安的高中部都是這樣送往迎來的。”
“可是……”
新生里面沒有姐姐。志摩子把這句話吞了回去,因為她不想說這種說了也是白說的話來增加白薔薇學姐的困擾。
的確,這一年她結交到祐巳同學以及由乃同學等珍貴的好朋友,也與不同學年但是同樣身為花蕾的祥子學姐、令學姐相處得很融洽。
可是她們都不是佐藤聖。
在這個世界上,眼前的佐藤聖只有一個人,誰也無法取代。
“怎麼了?這樣一點也不像你呢。”
“對不起。”
“你一直道歉,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薔薇學姐輕輕拭去志摩子不知不覺落下的眼淚。
“像選舉之后那樣抱住你好不好?你希望的話也可以吻你喔。”
“沒關系的。”
志摩子別開臉。
白薔薇學姐為了自己還說出這樣的話,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她們兩人非常相似,所以不能太過于接近彼此。接近對方、依賴對方只能互舔彼此的傷口,其他什麼也做不到。
因此,白薔薇學姐可以說是志摩子的恩人。當志摩子意志消沉時,因為有白薔薇學姐在身邊而得到安慰,白薔薇學姐宛如一面鏡子,志摩子看到她就可以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志摩子渴望白薔薇學姐能陪在自己身邊,只是如此而已,並非想要她的擁抱,而是只要能看到她的身影就夠了。
“我到底怎麼了?今天的情緒似乎有點不穩定。”
志摩子用左手拭去臉頰上的淚痕后掛上笑容,那當中有一點挖苦自己的味道,不過白薔薇學姐並沒有跟著笑。
“手套。”
“咦?”
“手套呢?你不是經常戴著嗎?”
“啊……”
志摩子一會兒后才想起來。
“我好像忘在教室里了,因為尋寶活動的緣故,傍晚離開時比較匆忙。”
“手伸出來。”
“什麼?”
“我想你一定是因為我才會這麼匆忙。”
白薔薇學姐飛快地抓起志摩子沒有拿著書包的左手,並迅速放入自己的外套口袋中……不是放有靜學姐動的巧克力的左側口袋,而是右側口袋。
“姐姐。”
“大理石蛋糕非常好吃。”
白薔薇學姐在口袋中緊緊握住志摩子的手,開始緩緩邁步前進。由于手被白薔薇學姐牽著,志摩子也跟著向前走。體溫明明沒有相差多少,然而卻可以感覺到白薔薇學姐的手非常溫暖,理應是相同材質的外套口袋,不知為何也比自己的溫暖。
兩人一邊走一邊談論與“畢業”沒什麼關系的話題,白薔薇學姐的話題之所以會一直圍繞在食物上,一定是因為肚子餓的緣故。
來到聖母像前方時,志摩子打算停下腳步,白薔薇學姐卻立刻半強迫式地拉著她的手。
“姐姐?”
“今天就免了。”
白薔薇學姐沒等到志摩子的回答就默默地前進,仿佛想早點離開現場的模樣。
“……”
志摩子總覺得好像可以理解白薔薇學姐的心境,她不發一語地跟著,今天第一次略過了經常在聖母瑪利亞像前雙手合十祈禱的習慣。
看樣子,白薔薇學姐似乎感染到志摩子的紊亂心情。
離開校門口來到公車站后,她立刻大呼一口氣,這才又恢復白薔薇學姐平時的模樣。
“雖然我不認為她只會收我一個人給的巧克力……”
由乃同學歎了口氣。
“可是數量這麼多是怎麼一回事啊?”
“……好多喔。”
“沒錯,多到連漁夫都可以和小令一起大跳豐收舞了。”
這和漁獲量有什麼關系?可是如果這時揶揄她的話,只會讓由乃同學的牢騷倍增,所以祐巳只好作罷。
熱鬧過后隔天的薔薇館。
午休時間,花蕾們帶著便當前往新聞社的社辦,美其名是和三奈子學姐聚餐,其實是召開活動檢討會。
因此,館內一如往常只剩下祐巳和由乃同學兩人,桌子上放滿了由乃同學從大紙袋內倒出來的情人節巧克力,數量多的嚇人。
“這些巧克力全部都是送給令學姐的?”
“是啊,畢竟小令很受歡迎嘛?”
由乃同學又開始得意地說著,不過,祐巳仍舊忍耐著沒出言萬苦,因為是讓由乃同學打開以“小令”為題的話匣子就會沒完沒了。
“……唉,原本打算和同病相憐的祐巳同學互相安慰,結果卻聽說祥子學姐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送的巧克力都沒有收。”
“真不好意思,我的姐姐一向有潔癖。”
祐巳偶爾也行炫耀一番。
“哎呀,說的真好呢,哪像我的姐姐太和藹可親了。”
“我吃飽了。”
“我也是。”
兩人裝模作樣地面向對方合手致意。因為便當吃完了,所以可以說是相當正當的表現。
“對了,為什麼送給令學姐的巧克力會在你的手上?”
“我也不知道,是小令的仰慕者收集來的。”
“收集來的?”
“昨天花蕾們不是很忙嗎?所以仰慕者們大概是不想讓小令一一去處理吧,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她們之中的某個人負責收集保管,昨天她們原本打算在尋寶活動結束后,再將禮物交給小令,沒想到小令卻立刻回家了。”
“嗯。”
“而會交給我,純粹是因為碰不到小令本人吧,拜托我轉交的話,今天一定可以交到小令手上。”
“這樣啊……”
而且,祐巳認為透過由乃同學轉交還有個好處,就是不用在意由乃同學的目光。
就算不知道由乃同學真正恐怖的一面,不過由于是送巧克力給有妹妹的人,因此多少還是會有些顧慮,就由乃同學的情況來說,與其在她虎視眈眈的情況下一對一送出巧克力,不如把一大袋禮物托給她代為交還比較輕松。
不過,一年一度值得紀念的情人節變得這麼制式化真的好嗎?
“有何不可?”
由乃同學打開和便當一起帶過來的空白紙張,開始畫起表格。
“這樣好嗎?”
“嗯,因為她們只是希望能有所表示「自己已經把巧克力送給令學姐」,這樣就夠了。小令又不像白薔薇學姐那樣,所以沒有人會抱太大的期望。”
由乃同學邊說邊拿起桌子上的禮物,檢查似地仔細看著包裝紙,然后一一記入表格中。
“真是太好了,大家都把名字和班級寫在最顯眼的地方,收集的人做得還真徹底。就算我是小令的妹妹,也不能擅自拆開她的信。咦,這不是我們班上的嗎?”
由乃同學一面喃喃自語,一面埋著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由乃同學,你到底在做什麼?”
盡管不好意思打擾,祐巳還是因為覺得不解而開口詢問。
“你說這個嗎?我正在列表,因為小令那個笨蛋大概會在白色情人節回送所有送她禮物的人吧。”
由乃同學一面持續記著,一面無奈地歎口氣。
雖然去年情人節時令學姐還是一年級學生,不過卻收到了好幾份巧克力。不用說,令學姐當然很高興地收下,並在下個月的白色情人節做了相同分量的餅干還是糖果回送。可是,今年除了去年那些嘗到甜頭的學生之外,又多出去年在一旁羨慕的人,于是今年就收到如此龐大的數量。
看來由乃同學的郁悶似乎不是來自令學姐受歡迎的程度,而是必須辛苦地將這些堆積如山的巧克力制表,以及想到一個月后令學姐可能會有禮貌地做甜點回送而覺得厭煩。有一個像令學姐那樣心胸寬大的姐姐,追隨她腳步的妹妹實在很辛苦。
祐巳將散布在桌子上的禮物排好,以方便由乃同學登記姓名和班級,希望這樣能多少幫一點忙。突然……
“哇!”
由乃同學驚叫。
“怎麼了?”
祐巳急忙抬頭一看,發現由乃同學手上拿著一個禮物渾身僵硬。
“……看到討厭的名字了。”
祐巳問出“是誰?”后,隨即湊近瞧個仔細。
“田沼千里?”
誰啊?
這個時候,祐巳才自覺腦中的通訊錄實在少的可憐,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對方大概是一年級學生,然而祐巳卻想不起她的長相。“
“和祐巳同學一點關系也沒有的人。”
“你好像很討厭對方的樣子……啊!”
“沒錯,正如同你所想的的,她就是小令的約會對像。”
由乃同學大概是想到昨天的事了,她咬牙切齒地跺著地板,還發出一聲怪叫聲……總之,她以極為簡單明白的動作來表現內心的“不甘”。
由乃同學只差一點點便可以找到令學姐藏的卡片,沒想到,最后一刻居然被田沼千里同學她們捷足先登。光是這樣就已經夠令人懊惱了,再加上她們又是一路尾隨由乃同學的那群人,所以更讓由乃同學不甘心。
其實由乃同學一定很想撕破或捏碎這個禮物,只不過,十六歲的她已經可以分辨是非善惡,知道“那是不可行的。”
“接下來是……”
或許是發洩過后,情緒恢復平靜了,由乃同學繼續公事化地記下勁敵的姓名,然后將禮物放回紙袋中。
“怎麼了?”
注意到祐巳的視線后,由乃同學問道。
“你真看得開,令人佩服。”
“當然啰,有什麼對身體不好的壞情緒千萬別悶在心里,全部丟出來后必須設法轉換心情,以免再鑽牛角尖下去……尤其是現在的我,想來想去都是該被嫉妒的一方,再怎麼說也不應該抱著這樣的優勢反過來討厭其他人。”
“你真了不起,想得相當清楚呢。”
“那是因為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嘛!不過你可別誤會,不是誰都可以看得到我這副模樣的。”聽到由乃同學這麼說時,祐巳不禁有點開心,因為這代表由乃同學很信任她,雖然成為出氣筒並不值得高興,不過,在想到紅薔薇學姐說過“朋友就是為了扮演這種吃虧的角色而存在的”這句話后,祐巳也覺得“真的是這樣吧”。當然,朋友之間得要有友情的成分存在,否則無法做到這一點。
“由乃同學。”
“什麼事?”
“我們要一直做好朋友喔。”
祐巳一邊嘿嘿嘿地笑著一邊這麼說道,由于太過突然,讓由乃同學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因而有點害臊地怒斥:“我……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祐巳同學真是的!”
由乃同學倏地別開視線轉而注視桌面,可以再度埋首于制表工作中。
“不要害羞嘛。”
“我才沒有呢!”
由乃同學抬起頭斜瞪著祐巳。
“那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由乃同學我很喜歡你,所以希望有一天能像薔薇學姐們那樣和你成為好朋友……還是你討厭我?”
祐巳這麼一問,由乃同學緊繃的表情立刻轉為緩和,然后慎重地說:“……我怎麼可能討厭你。”
“那是喜歡啰?”
“祐巳同學,你為什麼可以說得那麼臉不紅氣不喘的呢?”
“如果是在祥子學姐學姐面前,我就不敢說。”
“是嗎?如果是小令的話我就說得出來,什麼話我都敢說。”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了一句“真奇怪”,然后又同時噗嗤地笑了出來。雖然個性不同,不過彼此在這方面似乎相當契合。
由乃同學站起身、伸出手。
“請多多指教。”
祐巳也起身握住她的手。
“彼此彼此。”
在擺滿巧克力的桌面上方,右手和右手牢牢地連接在一起。
雖然彼此的友情還不像薔薇學姐們那般成熟,但是只要以她們為目標慢慢培養感情就好了。因為若繼續待在薔薇館里的話,祐巳和由乃同學還會有長達兩、三年的相處時間。
第二話
“確認過我們倆的友情后,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就在彼此還握著手時,祐巳這麼問道。
“什麼事?”
“是有關約會的事。”
由乃同學先是一臉錯愕,接著有煩躁地低語:“不要讓我想起討厭的事啦。”
“然后呢?她告訴你了嗎?”
在第五節課和第六節課之間的休息時間,茑子同學手持專用的清潔布,將排放在課桌上的相機和眼鏡一一擦拭干淨。
“她雖然有回答我的問題,不過沒有辦法作為參考。”
“我想也是。”
“你怎麼知道?”
“我說祐巳同學,你為什麼老是搞錯調查的對象?”
“咦?”
“你不明白嗎?因為由乃同學和令學姐幾乎可以算是親姐妹。”
“親姐妹?”
茑子同學指的似乎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且住在一起的人們。的確,她們兩人是有血緣關系的表姐妹,而且又是房子蓋在同一塊土地導航的隔壁鄰居,所以十分親近。
“「約會」英文是「date」,你知道英文字典怎麼解釋這個字嗎?雖然這個字有「日期」和「年代」的意思,不過最接近我們現在所使用的含義則是「約定見面」。”
茑子同學沒有戴眼鏡,所以臉孔看起來很陌生,再加上有眯著眼睛,讓祐巳覺得自己好像在和別人說話。
“……約會。”
Date。祐巳從自己的課桌內拿出英文字典后,試著查閱了一下date的字意,發現該字確實有“約定見面”之意;順帶一提,其中也有“幽會”的意思。
幽會。
這次祐巳打算查閱國語字典,正當她想離開座位去那國語字典來時,茑子同學把自己的借給她。根據編纂者的說法,幽會有“兩個相愛的人偷偷見面”之意;這時,茑子同學雖然又提到了她很喜歡的一個字「rendez-vous(幽會)」,雖然祐巳很想搞清楚,可是不巧附近沒有法語詞典,所以只好作罷。
“明白了嗎?”
擦拭完無框眼鏡的茑子同學,以和往常相同戴著眼鏡的臉露出笑容。
“約會的本意是兩人事先決定好日期、時間,然后再外出。祐巳同學,你會把和母親出門的情況叫做約會嗎?應該不會吧。”
“說的也是,由乃同學和令學姐就像是家人一樣。”
“沒錯,她們的感情那麼好,想必會一起外出,盡管偶爾會刻意計劃一番或在外面會和,不過那都是習以為常了。對于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體驗第一次「兩人單獨外出」的你,由乃同學還是無法給予任何建議。”
“原來如此。”
由乃同學板著一張臉回答的答案無法作為祐巳的參考,理由就在這里。
當祐巳問“該穿什麼衣服去呢?”,由乃同學回答“那要看去什麼地方”。
又問“該去哪里好呢?”,由乃同學在反問“不是因為要去哪里才出門的嗎?”就由乃同學她們的情況而言,兩人並不需要為了“見面”而外出,因此自然也就毋需煩惱要去哪里約會了。
第一次情人節后的第一次約會。
祐巳請教早在很久以前便與令學姐體驗過各種第一次的翹楚——由乃同學,看來根本就是個錯誤。
“我可以陪你預先練習一遍,只是下星期天就要約會了,這樣會來不及的。”
茑子同學非常好心,不過誠如她所言,祐巳已經沒有時間了。
“對了,祐巳同學,你以前有約會的經驗嗎?說不定可以作為參考喔。”
茑子同學按下沒有閃光燈的快門,雖然祐巳經常叮咛她拍照前務必事先通知,然而她總是無法遵守約定。
“如果和白薔薇學姐一起去新春參拜也可以算是的話,就算有吧。”
“啊~~~那個啊,真想偷拍下來。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呢?”
“都已經過了,你就別再抱怨了。”
居然大言不慚地把“偷拍”兩個字掛在嘴邊,這種人真是恐怖。一想到有人在某處拿著相機對著自己,祐巳就覺得無法輕松地享受新春參拜的樂趣。
“我知道了,就由我來替你想一個完美的約會行程!”
茑子同學將相機放回桌上,宛如想到“好主意”似的拍了下手掌。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喔,你打算暗中監視,偷拍那個完美約會行程對不對?”
“哈哈哈~~~”
祐巳的推理似乎准確命中。
“別笑了,這件事不勞你費心。”
由于第六節課即將開始,祐巳向右轉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此時,茑子同學抓住她的手攔住她。
“哎呀,等一下嘛。”
“怎樣,難道你還有其他好主意?”
“是有其他方法啦,反正你聽了也沒有損失。”
聽到「沒有損失」四個字后,祐巳就姑且折了回去。由于茑子同學表示,可以告訴她這種情況下最適合的咨詢者、要祐巳把耳朵靠過來,于是祐巳將耳朵貼近茑子同學。
“志摩子同學啊。”
“咦?”
“你去問她看看,因為她星期天也要約會。”
“啊……!”
祐巳早已忘得一干二淨。
她忘了志摩子同學必須要去赴約,而其對象還是與她有競爭的白薔薇學姐關系的蟹名靜學姐。
這當然是第一次約會。
而且是新聞社一手策劃的。
就在祐巳覺得非問不可、用力點頭表示贊同時,第六節課的钟聲也響了。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幫不上忙。”
志摩子同學聽完事情的經過后,立刻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耐心等待第六節課、班會、打掃等一一結束后,祐巳好不容易在走廊等到正打算前往薔薇館的志摩子同學,並強行吧她拉至樓梯間詢問,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
“作為附加獎品的約會尚未決定行程,因為必須待優勝者和花蕾商量之后,才能夠決定要去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昨天太過于疲勞的緣故,志摩子同學全身散發出一股慵懶的氣息。
“是這樣嗎?”
“是啊,我並不是只要輕松赴約就好了,這件事相當麻煩呢。”
志摩子同學默默地歎了口氣,看來她的疲倦除了之前的因素外,似乎也摻雜著必須考慮今后問題的精神性疲累。
新聞社的社長築山三奈子學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她並沒有那麼大方,會讓盛大舉辦的情人節企劃才做一次特集就完結,她為了這個企劃還不惜動用預備金,因此要求等值的回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優勝者可能比我們更辛苦,聽說還必須報告約會情形。”
“噎~~”
居然得提出報告!在如此沉重的要求之下,得來不易的約會如何能玩的盡興?原本以為找到紅色卡片便可以盡情享受約會的樂趣,現在看來,這個獎賞未免也太累人了,尤其像祐巳這種對報告一事特別棘手的人,當時沒有找到卡片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奈子學姐說,優勝者有義務吧勝利的果實與其他能優勝的參加者分享……不過,認為這只是表面上的說辭而已。”
“這麼說,還有真正的目的啰?難不成,她真的打算一連好幾期都作這個企劃?”
“是有這個可能,只是我覺得給學生現金去約會並不妥當,花蕾必須調整總支出費用並予以呈報,而優勝者在必須報告當天的約會的情形,約會的費用也好似從預算中撥出。”
“費用……?哇!”
祐巳突然大叫,因為地點在樓梯間,所以聲音傳到樓梯上方后又反彈回來。
“怎麼了?”
哇!哇!哇!哇……祐巳就在自己的回音中蹲了下來。
“……我真是愚蠢。”
“什麼?”
一頭霧水的志摩子同學也跟著蹲下身注視祐巳。
“我完全沒有想到那件事。”
“哪件事?”
約會費用。
祐巳雖然在尋寶附加獎品「半日約會券」的刺激下,主動邀請祥子學姐外出約會,不過這並不是比賽所得到的權利,而是個人自發性的行為,所以約會相關事宜必須一概由自己負責。
要去的地方也是,費用也是。
應該自己出還是平均分攤?需要多少錢?得從哪里籌措?
“啊~~~真討厭”
光想就覺得頭痛欲裂。
談到錢就破壞氣氛了,所以祐巳希望能避開就避開,尤其好似在自己與祥子學姐的相處上。
“對了,費用預計是多少?”
既然如此,只好詳細問清楚,然后再從中篩選出可以參考的部分來計劃。沒辦法,因為自己的資訊不足。
“三千日元吧。”
“三千日元?”
三張夏目先生。
“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組嗎?”
“是的。”
志摩子同學駝著背點點頭。
三千日元。
由于從沒有正式約會過,祐巳根本不知道這個數目是算多還是少。
“至少這個金額無法去迪士尼樂園玩。”
“看電影的話,午餐費就沒了。”
對志摩子同學而言,約會似乎等于看電影,不過“第一次約會”這個字眼確實給人那種印象。看完電影后去咖啡廳,雖然游樂園也包括在內,不過因為預算的緣故,這次就略過不談。
盡管如此,祐巳還是認為這次的約會行程規則,不該是在用月票就可以坐車抵達的地方看電影,然后互道“再見”這麼簡單;那樣就算稱的上是電影欣賞,也不能算是約會。
“總之,我覺得有必要找靜學姐商量……”
志摩子同學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裙擺;由于一個人繼續蹲在樓梯間也無濟于事,于是祐巳跟著起身,站起來后,小腿一時之間麻到失去知覺。
“你不要緊吧?”
所幸志摩子同學伸出援手,祐巳才得以在她的扶持下抓住樓梯的把手。
只不過,祐巳總覺得似乎看見志摩子同學吐出白色的歎息。
“志摩子同學,你的心情很沉重嗎?”
于是,志摩子同學像是被看到丑態似地說了聲“哎呀”后,又接著露出微笑。
“沒那回時,其實我並不討厭靜學姐,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只是不知道靜學姐有何打算而已。”
祐巳雖然想助志摩子同學一臂之力,可惜她也猜不出來。
“你問我有何打算?”
靜學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說:“祐巳同學,是誰教唆使你來的?志摩子學妹?還是祥子同學?”
呃?
“不是,沒有人派我來,是我自己來的。”
祐巳急忙將手舉到胸前使勁揮動,極力否認。
“哦,是嗎?”
“當然啰,靜學姐,唆使這字眼太難聽了啦!”
原本打算微笑以對的祐巳立刻轉而露出討好的笑容,雖然她的話沒有半點虛假,內心還是有些微小的罪惡感,冷汗也跟著冒出來。
與志摩子同學道別后,祐巳在返回教室拿包和外套的途中,于一樓的走廊發現正要匯集的靜學姐,于是便忍不住追上前在樓梯口攔住她,只是這樣而已;可是老實說,如果沒有注意到志摩子同學的歎息,祐巳想必也不會叫住靜學姐。
不過,靜學姐並沒有深究,她和顏悅色地笑著說了句“別在意”。祐巳方才就是想露出這種笑容,沒想到卻像是討好的表情,因而心情變得有點復雜。
放學后,正要離開學校的學生紛紛從兩人旁邊經過,為了不被他人打擾,兩人靠近緊閉的門邊,靜學姐這才正式回應祐巳最初問的問題。
“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我又不是上帝、魔法師、超能力者,根本不知道志摩子同學把卡片藏在哪里,所以會發現卡片當然是純屬偶然,剛好而已。”
“喔……”
志摩子同學藏起的那張白色卡片,竟然大大方方地貼在委員會的公布欄上,祐巳后來才知道,祥子學姐因為必須花時間挖土藏寶藏,所以一大清早便親自動手藏好了卡片,至今令學姐和志摩子同學的卡片,則是在尋寶活動開始前一刻,才由新聞社的一年級社員負責藏起來,而埋藏的時間點,就選在參加者前往中庭集合聽取說明和活動事宜的期間。因此參加尋寶活動的靜學姐,當然沒有機會親眼目睹志摩子同學藏卡片。
“我的疑問是,靜學姐您為什麼想參加尋寶活動?”
“總而言之,因為我覺得這個活動好像很有趣。”
“很有趣?”
“很有趣不是嗎?我一直渴望參加這種熱鬧的校園活動。我有說過吧,今年的情人節我一定要制造美好的回憶帶到意大利。”
祐巳這才想起,靜學姐一直是以唱歌為生活的重心,所以始終無法在學園祭等活動中參加班級的演出節目。這麼說,她的目標想必不是要和花蕾們約會,而只是純粹想和大家一起熱鬧地參加活動吧。
可是,倘若如此,她為什麼不尋找同年級的祥子學姐或令學姐的卡片呢?既然是剛好發現到,那她大可在發現白色卡片后視而不見,將權利讓給其他想和志摩子同學約會的人不是嗎?志摩子同學雖然是一年級學生,不過身為花蕾的她既有聲望又有人氣,相信同年級學生中不乏崇拜她的人,而想吧她當妹妹看待的高年級學生應該也不在少數。
“因為我覺得如果是自己發現志摩子學妹的卡片,一定會引起大騷動,所以我打從一開始就鎖定白色卡片,沒想到真的讓我找到了。”
“……的確是引起了大騷動。”
真的是大騷動呢,祐巳在心中這麼嘀咕。因為在學生會干部選舉中,企圖擊敗志摩子同學成為薔薇學姐的人,居然會得到和志摩子同學約會的半日券,這種情形實在令人一頭霧水。
“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靜學姐用沒有拿書包的右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那您和志摩子同學的約會呢?”
“當然要去啰,我很期待。”
靜學姐那滿心期待的模樣,會讓連不像祐巳那般粗心大意的人,都會誤以為她喜歡志摩子同學。
對不起,志摩子同學——祐巳在心中合掌道歉。
靜學姐是一個完全無法猜透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主菜
第一話
“姐姐,這樣真的可以嗎?”
祐巳在店內排隊時拉了下前方的祥子學姐的外套衣袖問。
“什麼事情‘真的可以嗎’?”
“您維持了十七年的紀錄即將在今天打破……”
“說得太誇張了,既然決定好行程,你就別再這麼啰唆了。”
“可是……”
祐巳之所以會同意這樣的行程,是因為她壓根兒不知道這是祥子學姐的第一次。
“好了,你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就好。當我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時候,你要立刻支援我喔。”
“好……”
祐巳嘴里直念著“這是什麼對話”,腦筋則想著什麼“做法”、“支援”的;漢堡這種東西輕而易舉就可以買到,根本毋須那麼擔心。
沒錯。
其實兩人目前正在速食店里頭。
令人驚訝的是,今天居然是祥子學姐第一次進入速食店。雖然這對一個一生下來就是千金大小姐的人來說無可厚非,不過對一個住在東京的高中生而言卻相當罕見。
長這麼大還沒有到過速食店,這可能是和家教或個人堅持有關。完全搞不懂有錢人家生活習慣的祐巳不禁懷疑,倘苦真是如此,挑戰之前是不是應該打電話回家,征求家人的同意比較好?祥子學姐曾經說她吃過自家廚師做的漢堡料理,由此可見並不是宗教相關因素。
“怎麼了?”
“沒什麼。”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所謂的千金小姐之路,應該相當脫離正軌吧?不過,祐巳知道這種話一旦說出來,勢必會惹來對方不愉快,所以她終究沒有說出口。
等待點餐的隊伍持續向前進,不知不覺中,下一個就要輪到祥子學姐了。
“聽好啰!漢堡和烏龍茶各兩份,還有中薯一份。”
祐巳交出里面裝有公款的信封時,祥子學姐不耐煩地收下。
“不必一直叮咛我也知道,就算對方推銷也不要加點,對吧?”
“沒錯,因為若在這里超出預算的話,后面的預算也會跟著受到影響。”
“是是是。”
立場完全和平時顛倒過來,雖然感覺不太對勁,不過有點令人高興。祥子學姐毫不猶豫地推掉雞塊或蘋果派的推銷,無懈可擊地完成了點餐的動作,結帳也完全沒問題,不過最后卻留下一大敗筆,因為她沒有接下店員遞出的托盤,點完餐就直接朝座位走去。
“姐姐真是的……!”
祐巳急忙接下托盤后追上前去,她尴尬地跟上祥子學姐,再度體認到支援可真是一件苦差事。
“咦?店員不會送過來嗎?”
“……”
瞧祥子學姐一臉認真的模樣,想必她是真心這麼認為的。
“顧客自己把買好的商品端到座位上是這里的規炬。”
祥子學姐活像第一次來日本的外國人,不,這年頭沒有速食店的國家實在少之又少……所以是外星人啰?
“你又沒有告訴我。”
祥子學姐坐在包廂式座位上壓低聲音說道。
“咦!”
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外星人”后,祐巳一時之間沒有想到這是基本常識。
“可是只要看前面的人怎麼做就知道了,不是嗎?”
“因為你一直在后面唠叨,所以我才無法觀察其他人啊。”
“這麼說來是我的錯啰?”
“難道不是嗎?”
脾氣古怪又不服輸的祥子學姐,把自己的失敗歸咎給妹妹后,露出了滿不在乎的笑容。由于她看起來似乎很快樂,祐巳也就不多加追究。
祥子學姐不適合失敗,與其看她面紅耳赤地低下頭的模樣,祐巳寧可她露出得意洋洋的笑臉。
“東西要冷了,快吃吧!”
祥子學姐雖然這麼說,卻始終沒有動手吃漢堡。在打開漢堡的包裝紙之前一切都還很順利,不過一打開包裝紙后,她立刻開始在托盤上找起東西。
她拿起自己的漢堡、薯條、烏龍茶茶包,最后還連餐墊都翻起來看。
祐巳觀察了一陣子后,覺得差不多該出聲了,由于肚子餓,所以她已經忍不住先咬了一口漢堡。
“姐姐?”
“什麼?”
聽到祐巳的叫喚后,祥子學姐抬起頭,下一瞬間,她露出仿佛發現奇特物體的表情看著祐巳——不對,應該說是她來回看著祐巳的嘴巴,以及從祐巳手中的包裝紙內露出一半的漢堡。
“……不會吧!”
兩人異口同聲地低語。
“咦?”
兩人在聽到對方的話后,連反應都一模一樣。
可是祐巳知道兩人雖然異口同聲,但是意義卻完全不同。
“姐姐,速食店的漢堡沒有附刀叉喔。”
“……我想也是。”
祥子學姐苦笑著,然后放棄似地歎了一口大氣。
“真是太不小心了,明明以前在吃三明治時就已經有過一次教訓。”
“咦?這麼說,姐姐在家……”
祐巳忍不住興致勃勃地湊近問著,祥子學姐見狀后立刻露出明顯“不悅”的表情說:“不好意思,我家在吃三明治時也是使用刀叉。”
祥子學姐表示,她在幼稚園時代因為中餐時間用刀叉吃三明治,因而被班上同學嘲笑。自此之后,每當在外面吃三明治時,盡管心里有點抗拒,她還是會注意要求自己用手拿起來吃。
“雖然有點可悲,但如果沒有發生這種事,我就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好像與一般家庭不太一樣。”
祥子學姐態度一轉,開始用手將漢堡撕成一小塊送入口中,她似乎還是無法張大嘴巴吃漢堡。
“幼稚園大概是我覺醒的時候吧,當我被嘲笑后就憤而改變生活方式。”
“改變生活方式?”
“例如更換便當盒、停止專車接送、看同學們常看的電視卡通等等……不過,現在想起來,那些都不是一個幼稚園的小孩非做不可的事。證據就在于當時的我因為努力過頭,最后終于發高燒臥病在床。”
“哇……”
聽到驚人往事的祐巳除了這種反應以外,其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正因如此,所以我一直記不太清楚那段時期的事情。”
祥子學姐邊說邊將漢堡內部會有的酸黃瓜挑出來放在餐巾紙上,她依舊是好惡分明。不過話說回來,祥子學姐打從幼稚園時代就開始奮戰了,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自己的幼稚園時代都在想些什麼呢?祐巳拚命回想著。好像是悠哉又充實地度過每一天,快樂地游戲、繪畫或歌唱……現在想起來,那些日子還真是幸福,當時的人生一片祥和,根本無法想像有人居然必須和無形的事物奮戰。
“我是怎麼了,真奇怪,竟然說起過去的事情。”
祥子學姐拿起一根薯條優雅地送入口中,是用手指,而且是毫不猶豫地。看來她已經不需要再尋找刀叉了。
“沒關系,我想多聽一些姐姐以前的事。”
“是嗎?”
“……啊,不只是過去,現在的也可以喔。”
看到祐巳拚命支援的模樣,祥子學姐微微一笑。
“那麼我們來談談現在吧,然后,再稍微談一下未來。”
不知為何,祥子學姐的話令佑已有點怦然心動。
“姐姐,這樣真的可以嗎?”
“祐巳你怎麼啦?從剛才就一直在潑冷水。”
“因為……”
說要談一下未來,所以祐巳以為祥子學姐要談兩人今后相處的事,沒想到祥子學姐居然要祐巳帶她來這家店。
“姐姐,您該不會……又是‘生平第一次’到牛仔褲店吧?”
就算被說很煩人,祐巳也要再三確認,盡管祥子學姐非來不可,祐巳還是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這位小笠原家的千金小姐帶到沒去過的商店。
店家不畏風寒地敞著大門,里頭傳來輕快的鄉村音樂。
陳列的商品幾乎滿滿地排到馬路上,“SALE”、“超低價”的紅色文字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沒錯,生平第一次。”
雖然這比喻或許不太恰當,不過祥子學姐活像一只將目標鎖定在前方的賽犬,一副蓄勢待發、急欲沖入里面的模樣。祐巳拼命地阻止並詢問:“這麼說,姐姐不是只想隨意看看,而是真的想買啰?”
“那當然,你不是說過可以買私人的物品嗎?”
“我應該是有說過沒錯……”
祐巳認為買字典和買牛仔褲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則難以說明。就祥子學姐的情況來說的確不同,絕對是不同的。
“不會被姐姐的父母親責罵嗎?”
“不要緊,不過我的祖父可能會哭吧。”
“那您還說不要緊?”
牛仔褲又不是即使把祖父弄哭也非穿不可的東西;不過祥子學姐的祖父會為了那種事哭嗎?不,大概是比喻吧。
“我可以不在祖父的面前穿,只是祖父居然連孫女的穿著都要干涉,實在很讓人困擾。”
“困擾?”
“如果沒有這個機會,我根本沒辦法來,我從以前就很想穿一次牛仔褲這種東西看看。”
“喔……”
居然說想穿穿看牛仔褲這種東西,不愧是祥子學姐,說的話果然與眾不同,和總是把長褲與牛仔褲畫上等號的祐巳截然不同。
不過,據說牛仔褲原本是專為勞動者設計的工作服,所以或許是和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沾不上邊的東西。
當祐巳正在考慮該不該把那種千金小姐帶到這里的世界時,祥子學姐已經快速地進入店里頭。
“祐巳,不要一個人在那邊喃喃自語,快來帶我看看。”
“好、好的。”
祐巳下定決心,既然已經克服了速食店的障礙,牛仔褲專賣店想必也毫無問題。不過,如果祥子學姐表示要去電玩中心的話,祐巳應該會斷然拒絕,因為就連祐巳也沒有去過那種地方。
“牛仔褲專賣店也有賣毛衣和運動服呢。”
祥子學姐慢慢地走到里面,興致高昂地低語著。
(她果真是第一次……)
可是最近的專賣店似乎很少專賣一樣商品,就連以OO漢堡或XX炸雞命名的速食店也兼賣薯條或飲料;CD店賣錄音帶或錄影帶,賣肉的則兼賣烤肉醬—扯太遠了。
“不會受到干擾真好。”
祥子學姐邊走邊感動地望著選購的客人自由物色商品的情景。對了,剛剛在時裝區逛逛時,有許多商店是只要顧客一伸出手想拿商品時,店員便會迅速過來說明材質或詢問要不要試穿,所以牛仔褲店的這種經營方式,或許反而讓祥子學姐覺得很新鮮。牛仔褲店的店員不會跟在顧客的后頭,放眼望去,除了結帳區外,其他店員不是一直在整理商品,就是在折衣服。
“種類這麼多,如何找到自己想要的牛仔褲呢?”
數量多到令祥子學姐不知該如何是好,也難怪她會這麼說,因為這家店內部的空間完全被放置牛仔褲的架子占據,數量相當驚人;就算其中摻雜著少許顏色鮮艷的牛仔褲,然而絕大部分也都是類似的色系和材質。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折叠整齊的話,更不知道該如何挑選,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真正體會店員主動過來招呼的可貴。
祥子學姐不安地四下張望。
店里十分熱鬧,有輕快的鄉村音樂和沉重的裁縫車聲,以及享受星期日下午購物樂趣的年輕人和家族。
(不妙。)
祐巳發現祥子學姐越來越沮喪,雖然首次的速食店之旅在戰戰兢兢的情況下圓滿落幕,值得慶幸;不過如果不能順利在牛仔褲店買到牛仔褲的話,恐怕會影響到祥子學姐今后的購物人生。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精神傷害吧,如此一來就大事不妙了。
“姐姐,振作一點,有我在。”
祐巳伸手握住祥子學姐的雙手為她加油打氣,在這種情況下,祐巳覺得身為妹妹的自己必須想辦法才行。
“……祐巳。”
“這里的商品雖然很多,不過適合姐姐尺寸的種類有限。首先,我們別看女性商品以外的架子。”
祐巳牽著祥子學姐的手,帶她到畫有女性圖樣的區域。
“這里是女性商品的區域嗎?”
“是的,這麼一來,我們就刷掉半數以上的商品了。”
聽到祐巳這麼說后,祥子學姐這才梢稍露出放心的表情;太好了,她剛才的蒼白臉色活像一個暈車的人。
“接下來,只要選擇喜歡的顏色或樣式,購買適合自己尺寸的牛仔褲就行了。”
祥子學姐想必買得起價值好幾十萬的高檔貨,不過這個時候必須忘記這些事;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盡量不要造成她的混亂。
“喜歡的樣式……?”
“呃,簡單來說,例如您喜歡褲管是寬的、窄的、或是直的……”
雖然其他還有高低腰或顏色等等,不過這些先全部跳過,因為若一下子灌輸太多知識給初學者的話,可能會導致她吸收不良。
“祐巳身上那件呢?”
“什麼?”
“你現在穿的這件,這種款式不錯。”
祥子學姐翻開祐巳的外套說著。
“這個嗎?”
款式為石洗直筒,線條簡單樸素,是件極為普通的牛仔褲。
“沒錯,我就是看到你穿牛仔褲的模樣,所以才想買牛仔褲的。”
“什麼!?”
祐巳不禁放聲大叫,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所崇拜的祥子學姐居然想模仿自己,這讓她著實大吃一驚、晴天霹雳。
“你太大聲了。”
所幸店內非常嘈雜,沒有人注意這邊的情形。
“姐姐,您的身材比我好,所以應該比較適合窄管褲吧。”
祐巳雖然嘴里一直念,心里倒沒有一絲不悅。經由姐姐在耳際告知腰圍后,她從直筒褲架上取出兩件牛仔褲。
“褲管稍微長了點。”
祥子學姐拿牛仔褲邊比著自己的身體邊如此說道。
“試穿后再裁掉長度,不過也有人折起來穿。”
“祐巳你呢?”
“當然是裁掉啰!”
“那我也要裁掉。”
祥子高興地進入整排試衣間的其中一間。
“穿好之后,請告訴我一聲。”
祐巳站在布簾前待命,她打算好好看著,因為這里男性顧客較多,加上試穿又屬于自助式的,所以附近沒有店員,要是姐姐換衣服的光景被某人偷看到的話就糟了。
布料磨擦的聲響令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祥子學姐現在正在脫外套,拿下圍巾……祐巳居然會想像這種事情,簡直跟變態大叔沒兩樣;這樣一來,她就沒有資格責備白薔薇學姐了。
(話說回來,姐姐的褲長竟然只有“稍微長了點”。)
祐巳每次買褲子時,褲管總是非常長,不,是太長了,長到裁下來的布幾乎可以做面紙盒和小錢包。
盡管身高的差距也許是因素之一,然而祐巳還是認為主要在于腳的長度不同。稍微目測一下,祥子學姐兩腳多余的布量加起來,只夠做一個筆盒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
祥子學姐的胸圍比祐巳大,腰卻比佑已還細,真是不公平。上帝啊,祢到底是怎麼想的呢——正當祐巳在心中這麼抱怨時,布簾內突然傳來聲音。
“祐巳?你在嗎?”
“我、我在。”
“能不能幫我一下?”
“咦?”
既然需要幫忙,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于是祐巳在說聲“不好意思”后,稍微掀開布簾探頭進試衣問。
“哎呀!”
祐巳不禁輕叫。
祥子學姐有點不悅地看著祐巳,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她就算想生氣也沒有辦法。
“怎麼了?”
祥子學姐居然沒有將牛仔褲過長的褲管折起就直接穿上,所以看起來有點奇裝異服的感覺。只有腳跟的褲管暫且折起,讓前方腳趾微露;雖然這樣想很失禮,不過的確令人聯想到被雨淋濕的模樣。
“不好意思。”
祐巳再度出聲后,整個人滑進試衣間,當然,她事先脫掉鞋子了。
“很抱歉沒有向您說明清楚,姐姐,這里要折起來。”
祐巳邊說邊蹲在祥于學姐的腳邊。
“請把后腳跟拾起來。”
“好……這樣嗎?”
祥子學姐一個大傾斜。
“啊!”
祐巳急忙撐住她搖晃的身體。
“姐姐,請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先抬起一邊的后腳跟看看。”
“……嗯,好的。”
之后,一股重量施加到祐巳的兩肩上。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祐巳反倒覺得很高興;此時此刻,她可以清楚感覺到自己正支撐著姐姐的身體,還有姐姐正信任地將體重依附過來。
“那麼,從右腳開始。”
祥子學姐依照祐巳的指示輕輕拾起右腳的后腳跟,祐巳將右腳的褲管大幅翻折后,左腳也照做一遍。因為如果不先讓后腳跟露出來的話,一旦身體失去平衡恐怕就會無法站穩。
盡管已經習慣看見襪子從裙擺下方露出,然而祥子學姐穿絲襪的模樣還是讓祐巳覺得非常有成熟女人的味道。當她看到這麼漂亮的一雙腿后,她總算可以理解那些“美腿迷”的心情了。
“這樣的長度可以嗎?”
祐巳稍微調整后問道,感覺自己好像是這里的店員。
“嗯……”
“請穿上鞋子,然后從試衣間走出來照鏡子看一下全身,這樣就知道整體搭不搭了。”
“……可是祐巳,這種淺口女鞋適合嗎?”
“啊,說的也是。姐姐,您打算穿什麼樣的鞋子配牛仔褲?”
“像你那種鞋子就可以了。”
雖然如此,然而祐巳穿的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牌,不過是一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運動鞋。
“……姐姐的尺寸是幾號?”
“和你一樣,二十三號。”
祥子學姐微微一笑。
“……好吧。”
第二話
于是,祐巳腳下那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運動鞋(還有點髒)被祥子學姐強行借去。不過,就算尺寸相同,祥子學姐那雙有跟淺口女鞋也不可能適合祐巳那雙穿著襪子的腳。由于站在試衣間內看不到鏡子,祐巳被迫必須像要特技般,暫時踮著腳尖站在那雙鞋中。
“來,祐巳,抓好。”
祥子學姐把手伸向祐巳。
“好、好的。”
情勢逆轉。鏡子里,祥子學姐的牛仔褲打扮帥氣十足,一旁的祐巳則是狼狽地擺出抬臀彎腰的奇怪姿勢。
“這樣就可以了。”
祥子學姐當下決定不再試穿另一件,她所試穿的牛仔褲樣式簡單卻非常合身,仿佛原本就穿在身上一樣。
“好的,那麼請脫下來,我要用回紋針固定住這個位置。”
祐巳拿預備好的兩個大型回紋針固定,以免右腳的折線偏栘。
“喔~~原來用回紋針固定就是這個意思。”
試衣間貼有一張告示,上面寫著‘免費修褲腳,請以回紋針固定一腳的長度位置后到櫃台結賬’。
“沒錯,拿到櫃台后店員會幫我們裁掉多余的長度。”
“我知道了。”
祥子學姐進入試衣間,拉上布簾;祐巳拿回運動鞋系好鞋帶,內心同時松了一口氣。看來,這個關卡總算安然度過了。
接下來是期待已久的下午茶時間,兩人預計前往—家很想去的咖啡廳享用蛋糕組合。
“祐巳。”
布簾的另一頭傳來祥子學姐開朗的呼喚。
“什麼事?”
“在去咖啡廳之前,我還有一個地方想去,可以嗎?”
“嗯……”
佑已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不過她無法拒絕,反正都已經來到這里了,接下來想去什麼地方她都只能奉陪了。
“可以啊……姐姐要去哪里?”
預測有時候會落空,所以祐巳直接問。
結果不幸被她猜中了。
“一般的鞋店有賣運動鞋嗎?”
牛仔褲的帳都還沒有結清,祥子學姐的思緒卻已經飄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3“……糟了。”
茑子在電影院前喃喃低語。
一大敗筆。。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真是太失敗了。
“也就是說,下次開始放映的時間不一定是上次放映結束的時間羅?”
“沒錯,非常抱歉。”
“不要緊,你的表現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
三奈子學姐拍了拍茑子的肩膀給予安慰,或許是因為有罐裝綠茶暖身和填飽肚子了吧,三奈子學姐的心胸變得非常寬大。
“你不是偷拍到令同學她們進入電影院之前的身影嗎?這樣就足夠了。”
“唉……”
兩人在車站大廈內的休息區吃午飯,稍微休息一會兒,然后在電影結束前的最后一刻抵達電影院一看,原來記憶中的時間是下場開始的時間,因此就算在出入口附近埋伏,當然也不可能遇到看完電影的客人。
這個打擊比拍到黑薔薇蟹明靜學姐的失焦照片還要大,因為這次沒有挽回的余地。
“對了,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出志摩子同學的行蹤,如果在食品賣場看到的真是本人的話,那她們兩人就很有可能像我們一樣坐在長椅上吃飯。”
“是很有可能。”
茑子雖然這麼應答,可是卻怎麼也無法想像‘藤堂志摩子和蟹明靜兩人坐在長椅用餐圖’。如果是坐在長椅上的話,食物就必須放在膝蓋上吃,所以勢必得駝著背,不過駝背的模樣並不適合那兩個人。反觀三奈子學姐和自己,兩人是可憐兮兮地弓著背吃著炒牛蒡絲,一雙被折成兩半使用的筷子也成了名副其實的可憐小道具。
“我們還必須在同一時期內找出祥子同學她們。”
“咦,學姐,你怎麼會知道……”
再怎麼說,自己也不可能會洩露消息,告訴她祐巳同學和祥子學姐正在這條街上享受第一次約會,那她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的話就不好了,茑子一直小心翼翼地企圖改變話題,然而談話的方向卻還是逐漸偏移到哪里;這麼一來,她的苦心就全都白費了。
三奈子學姐離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電影院,開始朝車站的方向走去,茑子也順勢尾隨而去。難不成,三奈子學姐打算采取第二波埋伏作戰?茑子希望她能就此停手。
“對了對了,同行的還有島津由乃小姐喔!”
兩人並肩而行時,三奈子學姐說出這句奇怪的話。
“同行?什麼意思?”
“就是她和祥子同學她們在一起的意思。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原本在一起吧?我看到島津由乃時,她好像獨自一個人。”
“祥子學姐和祐巳同學……還有由乃同學?”
“沒錯。咦,我剛才有提到祐巳學妹的名字嗎?”
“咦?啊,有啊,學姐您剛才有提到。”
危險,真是太危險了,不小心點的話,自己協助祐巳同學刻意不透露情報的行為恐將東窗事發。
“是嗎?算了,這不是重點。你覺得那三人組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道……”
這也是茑子想問的,為什麼由乃同學會加入祐巳同學的第一次約會?在車站的剪票口見到祐巳同學時,根本沒聽說由乃同學的事。
“不過,祐巳同學她們和尋寶活動的附加獎品無關,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打擾……”
“你太天真了,茑子學妹,對一個新聞記者來說,收集所有發現的情報是首要工作,有沒有新聞價值則在其次。若能事先掌握祥子同學她們的行蹤,萬一找不到志摩子學妹她們時,至少可以拿出來當備用。”
“備用?”
站在三奈子學姐的立場,就算發現志摩子同學她們的行蹤,她也會把所有收集來的情報都做成報導大肆炒作。
眼前頓時浮現出一行斗大的字——‘目擊!紅薔薇花蕾姐妹的假日’茑子轉轉僵硬的肩膀和脖子,她雖然不是新聞記者卻也是個攝影師,因此當然可以理解——發現好題材便毫不猶豫想要弄到手的心情,不,她非常明白這種心情。
一輛公車停在車站前的站牌。
茑子望著目的地標示發呆,同時正想著“搭上這班公車可以到學校”時,有一個年輕人上了公車。
(嗯?)
那個人似乎又是熟面孔,不過很可惜,那不是她要找的志摩子同學或靜學姐。
(不過,剛才那是……不,不可能吧。)
如果那麼在意,茑子大可用月票進入那輛公車確認,但是如果公車直接發車的話,要她在下一站下車后步行回來是不可能的。
“葛子學妹?走吧!”
“啊,好的。”
由于三奈子學姐出聲催促,后頭的茑子接著便忘了這件事。既然不是志摩子同學或靜學姐,就算是認識的人,她也沒有理由追過去。
“走?要走去哪里?”
為子追上前去一問,三奈子學姐的眼睛立刻閃閃發亮。
“首先,徹底搜查車站大廈內的休息區怎麼樣?”
“……遵命。”
真是騎虎難下,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三奈子學姐很可能又會回去當她的賣火柴少女。總之,茑子必須看著她才行。
后來想想,這也可以說是個大意的錯誤判斷,當時如果執著地去搭乘那輛公車看看的話,茑子或許就見得到志摩子同學了。
4我到底在做什麼——由乃一面望著底下往來的車潮一面歎氣。
和三奈子學姐分開之后,為了盡可能不碰到熟人而進入了咖啡廳。
刻意搭公車來K站,倘若只買一本文庫本的話,怎麼想都令人生氣。
于是,她決定好好在這里度過一個難得的星期天,享受遠比兩個預算只有區區三千日圓的人還要優雅的片刻時光。
雖然氣溫低而且還起風,不過天氣不壞,甚至陽光普照。
由乃坐在咖啡廳里采光不錯的窗邊,一面飲用著皇家奶茶,一面閱讀文庫本。到了中午肚子餓時,則點了該店三種菜單中最貴的一千五百圓套餐來吃。小令她們今天絕對辦不到,因為兩人份套餐加上消費稅鐵定會超過三千日圓。
不過,只要撐上兩個小時,就算再不願意,文庫本也會看完的。接著,由乃離開咖啡廳;這家店的東西明明很好吃,可是今天不知為何總覺得平淡無味,該不會是換廚師了吧?在街上閒逛的話,說不定又會碰到熟人。由乃今天不想被熟人看到自己孤單一人的模樣,所以不太願意進入人來人往的書店或CD店,不過她無意再去咖啡廳,另外也沒有想看的電影。
接下來,該怎麼辦?
由乃走出車站后,前往徒步只要幾分钟的都立公園;然而,就在她一個人看大象、一個人看鹿、一個人看兔子的期間,心情開始變得沉悶,最后一個人走到猴子區時再也看不下去,終于待不住而來到外頭。園內雖然也有游樂設施,不過一個人乘坐只會更加孤單——星期天攜家帶眷的人潮擁擠到令人生氣。
回車站?還是去車站南側大街外的小雜貨店瞧瞧?由乃茫然地在天橋上思考著。像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電子表的秒針在移動,車輛在腳下來回穿梭,時間就這樣在自己的周圍流逝。
自己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總覺得這里的時間並不屬于自己。
雖然很想要文庫本,但是並不是非得在K站購買不可。
肚子雖然饑餓,但是也沒有必要吃一千五百日圓的午餐。
不討厭公園,但是也沒有喜歡到願意一個人來。
(我離開家門后講過多少話?)
和三奈子學姐講了幾句,然后是在咖啡廳點菜和結帳時,以及在公園買入場券時。
(學生票一張。)
之后就沒有再說過任何一句話。
這時如果小令在場的話,氣氛勢必完全不一樣,由乃的情緒有點低落。
今天有點奢侈,而且試著比平常更輕松一點度過……然而就算那麼做,也無法填補小令不在的空缺。
只要和小令在一起,不是K站也無所謂,在家里吃烤面包、暍紅茶都行,兩人窩在暖爐桌里安靜地做自己喜歡的事,縱使沒有交談也可以過得很充實。
(我真是個笨蛋。)
就算小令不在自己身邊,日子照樣可以那麼過,早知道就做那些事,至少心靈也不會如此空虛。
(回去吧!)
來K站的收獲只有一本文庫本,由乃的手自天橋的扶手移開后伸了伸懶腰。
當她漫不經心地望向大馬路旁的人行道時,視線頓時被正在人行道上散步的兩人吸引。
(小令……?)
由于距離相當遠,一開始由乃還以為自己認錯人。
(不會吧?)
為了確認是自己認錯人,她專注地看著。兩人在下面的人行道走著緩緩朝這邊前進,乍看之下宛如一對情侶。由于是立體的十字,兩方絕對不會交錯,不過隨著距離拉近,身影越來越大,疑問已經化解。
(……果然沒錯。)
由乃當場蹲了下來,不是因為深受打擊或頭暈目眩,而是因為注意到如果看得見她們的話,自己的身影也會曝光。盡管如此,她還是可以從扶手的縫隙清楚觀察下面的情形。
(她、她在做什麼!)
突然間,一身相當女孩子氣打扮的田沼千里(直接指名道姓)撒嬌地一把挽住小令的手臂,而且小令非但沒有想甩開的跡象,甚至還笑得很開心。
(你那只手快給我拿開!)
居然敢那麼親密,厚臉皮也要有個限度。
(只不過是得到尋寶游戲附加的半日約會獎賞而已!)
對方距離太遠不可能聽到,然而仍顧慮若被聽到的話就不太好,所以由乃只能張著嘴在心里咒罵。
事實上,錯不在千里同學。
由乃自己也非常清楚,只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她想必無法度過目前的情勢,再繼續沮喪下去,很有可能就真的會站不起來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精神耗弱會導致肉體衰退。
(小令也真是的,干嘛笑得那麼開心。)
于是由乃開始在心中數落兩人,直到兩人通過天橋下朝車站方向走去時,目送兩人背影的她依然罵聲不斷。
攻擊變成牢騷,不久轉為嘲諷,甚至發展到宿命論,最后所有辱罵的話都出籠后,由乃才舒坦多了。雖然放聲大叫會更舒暢,不過她並不想作到這種地步。
“好了……回去吧!”
由乃抬頭挺胸跨步向前。
垂頭喪氣不是她的作風。
先下手為強,轉守為攻:水遠樂觀進取,勇往直前。
這才是——小令眼中的由乃。
5“沒有微波爐真可惜。”
靜學姐放下叉子喃喃低語。
“蔬菜派也就算了,香菇炒牛舌還是要熱呼呼的才好吃。”
“薔薇館里沒有微波爐。”
志摩子的話讓靜學姐沮喪地伏在桌面上。
“應該早點說的,志摩子學妹,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買這個。”
“對不起,是我沒有注意到。”
薔薇館只有她們兩人。
四周一片寂靜。
不僅是薔薇館,連高中部的校舍都宛如廢墟般,鴉雀無聲地注視著假日來訪的不速之客。
“第一次在星期天來學校嗎?”
“是啊。”
“我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來拿忘記帶回去的樂譜。”
“原來如此,難怪您會對警衛先生那麼說。”
“沒錯,因為我知道星期天光明正大進入學校的方法。”
莉莉安女子學園因為是女校而守備森嚴,四周以高聳的圍牆做為屏蔽;除此之外,為了防止外人非法入侵,校方特地加派數名警衛不時巡邏校園,並在各出入口前的警衛室把關。也因為他們,學生們才得以安心地在學校活動。
不過,假日不太一樣,所有的出入口都不開放,只留正門旁邊的道路通行,警衛也只有一人留守在正門內側的警衛室里。
也就是說,只要通過那里,星期天想在學校里度過也不是一件難事。當然,來學校參加社團活動或干部會議必須依校規辦理正式手續。
“讓他看學生手冊,然后說‘來拿忘記帶回家的東西’,當他確認過手冊上的照片是本人,就算穿便服也可以進來。”
靜學姐說的沒錯,警衛二話不說便允許兩人進入,因此兩人現在才會在薔薇館這里。
“不過,這頓午餐大致上還不錯,對不對?”
“是啊。”
兩人將除了蛋糕以外的食物統統一掃而空就是最好的證明,甚至連涼掉的香菇炒牛舌也不例外,“我現在才知道志摩子學妹主食都是吃飯團。”
“沒什麼特別的含意。”
只是純粹喜歡日式料理而已。在買東西時,靜學姐突然說“我去打一下電話,你先選主食”,于是志摩子第一時間便想到飯團;除此之外,她沒有想到要買其他食物。
“這麼說,我得要感謝你的潛意識啰!因為海鮮雞肉飯或是義大利面還是要熱熱的才比較好吃。”
“……啊,對喔,如果主食吃海鮮雞肉飯或義大面好像也不錯。”
“才不好呢,幸好我們吃的是飯團。”
靜學姐頓時放聲大笑,所以志摩子也不由得跟著露出笑容。
雖然還有蛋糕沒吃,不過兩人現在相當飽足,所以決定留著梢后再享用。
“你不趕時間吧?”
靜學姐看著手表問道。
“是的。”
志摩子點頭后從椅子上起身,替兩人再倒了一次玄米茶。緩緩升起的熱氣以及窗戶投射進來的陽光非常溫暖,並不需要開暖氣。
“不過,我從沒想過會在假日來學校。”
坐回靜學姐對面的座位后,志摩子這麼說。
“是嗎?”
“是啊,因為假日這里一個人也沒有,這樣會有趣嗎?”
靜學姐聽到后,露出有點困惑又像是帶著微笑的復雜表情,接著她凝視著空中說:“有不有趣啊……應該說有一股從不同角度看風景般的新鮮感。平時的校舍、平時的走廊、教室——看不到理所當然應該存在的同學或老師、學姐、學妹……這讓我有莫非我自己才是消失的那個人的錯覺,搞不好,大家正一如往常地在另一個地方過著校園生活呢!”
“自己才是消失的那個人……”
志摩子喃喃低語。
她對于這種錯覺似乎頗有共鳴,雖然不曾體驗過一個人在學校的感覺,但是卻經常想像自己不在學校或從學校消失的情景?以前常常想到這件事,最近則不太思考這個問題。
靜學姐即將離開莉莉安,所以這種感受或許比志摩于更加強烈。
志摩子學妹,學校對你來說大概純粹只是個容器吧。“
“容器?”
志摩子反問時,靜學姐又補了一句“我沒有惡意喔”,然后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學校對你而言是裝人的容器,你現在只對人感興趣,所以對容器一點也不在乎,不是嗎?”
“靜學姐您呢?”
“我?‘”您似乎對人也很戚興趣。“
“說的也是。不過,這是最近才有的。”
靜學姐一面喝著茶一面露出微笑。
“比方說,我對祐巳學妹就非常感興趣。”
“祐巳同學啊。”
志摩子也露出微笑,一想到那個同班同學,她的臉便不由自主地放松。
“祥子同學在‘莉莉安校刊’的專訪中好像說過,兩人是在意想不到的機緣下邂逅的;不過,我倒覺得她們的邂逅是命中注定,我認為祐巳學妹就算沒有祥子同學也可以過她的校園生活,但祥子同學則不同,如果她的身邊有沒有祐巳學妹的話,校園生活的充實度就會大不相同。”
“是啊。”
祥子學姐在有意無意的情況下感覺到祐巳同學的魅力,進而選擇她做為自己的妹妹。命中注定這四個字或許老套,不過,除此之外實在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詞——志摩子這麼想著,沒錯,就像自己和白薔薇學姐一樣,“還有,志摩子同學。”
“咦?”
“我也對你很感興趣。”
靜學姐說出驚人之語。
我也對你很感興趣。
這句話宛如突襲而來的咒語,志摩子一時反應不過來,過一會兒后才緩緩追問。
“因為我是白薔薇學姐的妹妹嗎?”
志摩子說出合理的猜測,除此之外,她想不出靜學姐為何會對自己感興趣的原因。
“……主要是因為你的個性,與立場或外表無關。”
“個性……”
“起因應該是學生會干部選舉候選人提名的最后一天。”
候選人提名的最后一天?這麼說,大約是一個月前的事。
“我做了什麼嗎?”
志摩子這麼問時,靜學姐立刻苦笑著說:“討厭,你居然忘記了。你信誓旦旦地說,除了白薔薇學姐以外不會叫其他人姐姐。”
“啊……”
“當時,你難得地說出了真心話、毫不保留地表示你的想法不是嗎?這和我印象中的藤堂志摩子不一樣。坦白說,我相當訝異,而原本如你所說的,我只是把你視為白薔薇學姐的妹妹,當時卻在刹那間變得很想了解藤堂志摩子這個人。
靜學姐的手指在桌上交握,並直視著志摩子;她的眼神非常獨特,宛如被磨亮的寶石,冰冷到足以奪取體溫,然而卻透明又美麗。
“后來呢?您了解了多少?”
第三話
沉默了一會兒后,志摩子開口道。本人或許沒有那個意思,不過聽起來卻多少帶點諷刺的意味。
“我又不是征信社或偵探事務所,所以並不是想知道你的身家背景。,一”是嗎?“
“我只是想摸透你而已,看著你,並且弄清楚其他人的心情。一志摩子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被完全看穿了。
明明什麼話也沒說。
明明沒有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一定是因為這樣才找到你藏的卡片。”
靜學姐柔柔一笑並這麼說道。
“所以你不妨也趁這個機會,像這樣好整以暇地消磨時間……”
靜學姐又再度看了下手表,雖然說好整以暇,但是她似乎還有其他行程。
“靜學姐?”
“啊,對不起,我只是在想事情完全超出我的預定計劃。”
“超出預定計劃?”
“對了,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快速地將這里整理好?”
靜學姐邊說邊站起身。
“什麼?”
志摩子一點也不懂快速地整理的意思,裝食物的容器是免洗餐具,而喝茶的茶杯清洗起來並費事。
“就是這個!”靜學姐從手提袋中取出一個茶色信封,將里頭的東西拿出來攤在桌子上,室內頓時響起一陣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這是……”
志摩子拿起來一看,那是一份報告用紙,每一份的封面下都已經寫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班上的同學熱心地替我做了約會的預定行程表,而且什麼節目都有。”
“原來如此。”
“而這個則是最終候補。”
封面有“學校篇”三個字,里面詳細寫著碰面地點、購物清單、公車時刻表等等。
“星期天來學校是我隨口說的,沒想到她們真的寫進去。不過,如果按照上面寫的來行動,然后直接提交報告的話也不錯,這樣或許比較輕松。”
“可是這上面……”
碰面地點和購物內容都不對,只是影印貼上的公車時刻表倒沒什麼關系,不過來學校后的行動有點不同。
“沒錯,所以我才說完全超出我的預定計劃。”
“要修正嗎?”
“在可行的范圍內,如何?”
“我只能做到讓靜學姐可以向同班同學交待的程度。”
志摩子也從椅子上起身,把用過的茶杯和叉子放入流理台;另一方面,靜學姐則把報告裝人手提袋后立刻定出房間,並催促了句“快點”,還已經穿好了外套准備出發,完全不給志摩子清洗的時間。
兩人踏著嘎叽作響的樓梯來到薔薇館的外頭,此時太陽已經大幅西斜。
“首先,從學生會公布欄開始。”
從中庭進入校舍的同時,靜學姐隨即說了聲“預備,跑!”后開始向前跑。
“什麼?”
“剛才不是說過要快速地嗎?快點跑,不然我要丟下你啰!”
靜學姐邊跑邊笑,距離越拉越遠。
“真是亂來。”
志摩子沒辦法只好追上前去,要是平常,她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行為。“不可以在走廊上奔跑”是連幼稚園小孩都知道的基本規矩。
無人的校舍。
無人的走廊。
有一個人在前面奔跑。
兩人的跑步聲在建築物內回響。
宛如合唱團的輪唱。接著爬上樓梯,穿越走廊。
“你不太行喔,志摩子學妹。”
來到教職員室對面設有學生會公布欄的牆壁后,靜學姐望著遲來的學妹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笑著說道。
“因為我們的肺活量不同。”
唱歌的人鍛煉喉嚨和肺的方法與眾不同,不好意思,環境整備委員會並沒有進行發聲練習和腹肌運動。
“報告上面寫說‘兩人在值得紀念的場所交談’,可是看到公布欄之后,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
“是嗎?”
學生會公布欄張貼著環境整備委員會本周的公告。在情人節的尋寶活動中,白色卡片就貼在那張公告上。
當時,發現卡片的人讓志摩子感動不已。
白色卡片就像是自己的心,不藏起來不行,可是,自己的內心深處一定很渴望被發現,被了解。
所以,志摩子很高興白色卡片被找出來,這想必是自己衷心期盼的事情。
“接著要去哪里?”
“音樂教室,不過我不太確定會怎麼樣。”
“什麼意思?”
“總之,先去看看吧!”
靜學姐這次沒有奔跑,兩人並肩走在高中部校舍里。
志摩子試著想找些話題來說。
然而,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這樣默默地走著。
靜學姐也沒有開口。
沉默並不會讓人難受,反而像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正當志摩子冒出這種想法時,兩人已經來到音樂教室。
“啊,果然不出所料。”
靜學姐喃喃低語著並轉動隔音門的把手,發出了喀拉喀拉聲響。
“上鎖了?”
“沒錯,不過這是預料中的事……真可惜,原本上面還寫‘志摩子學妹彈鋼琴,我唱歌’的。喏,你看。”
靜學姐指著她所采用的報告。在志摩子本人不知情的狀況下,上面的確寫著彈鋼琴一事;由于不曾在學校彈過鋼琴,為什麼有人知道自己會彈鋼琴?志摩子覺得很不可思議。
“志摩子學妹,你會彈鋼琴嗎?”
“咦……會,不過彈得不太好。”
看樣子,似乎不是靜學姐謠傳的,算了,這種事不重要。
“‘聖母頌’呢?”
“咦……?”
“放心,我不會要你用嘴巴彈鋼琴的。”
靜學姐邊說邊笑,志摩子見狀也苦笑地點點頭。
“如果是古諾的那首……”
“是祥子同學在山百合會新生歡迎會上彈的那首嗎……你喜歡那首?”
“是啊。”
大部分的聖母頌她都喜歡,所有歌頌聖母瑪莉亞的曲子都很美、很溫柔。
“那麼,我們開始吧!”
靜學姐牽起志摩子的手在走廊上邁步前進,走廊里有一個像露台般的中庭,位于三樓的這個地方采光極佳。
靜學姐放開志摩子的手后,雙手隨即呈鉤形置于胸前。
“就以這首歌做為對今天的感謝——”
靜學姐開始唱出古諾的聖母頌。
響徹中庭的歌聲無比的悅耳。
歌聲中,確實可以感覺到聖母瑪莉亞的存在。
志摩子不知不覺流下淚來。
6道別過后,靜學姐踏上歸途。
聖母頌的曲子一唱完,她便表示還有其他事情要辦,不與她一起回薔薇館。
“啊,那蛋糕呢?”
志摩子楞楞地說出這句話叫住靜學姐。
“送給你。”
靜學姐回過頭笑著說。
“什麼?”
“就當做收拾善后的獎賞吧。”
靜學姐倘若直接離開學校回家去,志摩子當然得獨自一人返回薔薇館,並將使用過的房間恢復原狀。雖然這簡直像是懲罰游戲,不過既然有起司蛋糕做為報賞,那還真可謂是了不起的勞動。
“份量太多的話,你可以和別人分享。”
“嗯……”
即使如此,就算將蛋糕帶回家,父母也不見得要吃,最后可能還是得先冰起來之后再自己吃掉。所以對志摩子而言,說不定到頭來一樣是懲罰游戲,如果有祐巳同學或由乃同學在的話,這個問題便可以輕松解決。
“雖然不曉得你的感覺如何,總之我今天很快樂。其實我原本是想捉弄你的。”
“捉弄我?”
“別看我一臉不在乎,事實上,我對于以前被你拒絕一事始終懷恨在心。”
靜學姐希望志摩子在白薔薇學姐畢業后能做她的妹妹,可是卻被志摩子一口回絕。
“所以我很想報復你或破口大罵,可是我就輸在沒辦法徹底扮演反派角色。”
“……靜學姐,我喜歡您。”
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話,往往是最接近事實的,過去志摩子從未思考過自己是否喜歡靜學姐,不過大概就是這樣的結論吧。
她喜歡靜學姐。
讓人有好感的人。
“謝謝,我也是。”
靜學姐露出不帶一絲嘲諷的坦率微笑走向志摩子后,牽起她的手。
好溫暖的手,感覺很熟悉、很舒服。
以前也曾經如此。
當靜學姐造訪薔薇館時,立刻像是薔薇館的人一樣融入周遭的氣氛,令人不可思議。
“真諷刺,明明我們兩人都那麼喜歡白薔薇學姐,可是說不定沒有白薔薇學姐,我們才能作姐妹……”
“不過,就因為有白薔薇學姐在……”
“是啊,所以我們是幸福的。”
靜學姐放開互相牽著的手。
“再見。”
“……靜學姐。”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很會記恨,所以有可能還會想報仇喔!”
“那真是可怕。”
“沒錯,你要有心理准備。”
靜學姐在走廊轉彎后消失了蹤影,志摩子原本以為靜學姐會折回來,于是在原地等待,但是五分钟過后她依舊沒有回來。看來,靜學姐說的“報仇”似乎不會在今天付諸行動了。
志摩子抱著亢奮的精神和疲勞的身體,走下可以回到薔薇館的樓梯。
總覺得腳步沉重,雖然被靜學姐要得團團轉,不過她並沒有討厭的感覺。兩人在一起時活力充沛,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將所有情感都投注在里頭,甚至幾乎忘了時間。
如今一個人走在走廊上時,志摩子突然想起靜學姐的話。
莫非我自己才是消失的那個人。
志摩子有種預感,她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或許也會像靜學姐那樣,以畢業之外的其他方式從這里消失;必須丟下好友、中途放棄學業,不得不像逃走似地離開的自己,與眼前獨自待在校舍的自己不謀而合。
既然早晚會失去,最好不要有所期待。
最好了無牽掛,以便隨時離開。
然而,志摩子卻與自己的心意背道而馳,她擁有白薔薇這個姐姐,也和祐巳同學和由乃同學培養出友情。
人類終究是無法一個人生存的動物嗎?人類真的脆弱到一旦有好人伸出援手,便會立刻緊抓不放嗎?
志摩子開始在心中怨恨起靜學姐,為什麼她要丟下自己離去?一個人獨處的現在,是今天的約會行程中最令人難以忍受的。
比起一個人被孤零零地留在這里,整理薔薇館、全速在校內奔跑或者內心的黑暗被擅自闖入等等,都可以說是小事一樁。
志摩子害怕學校。
沒有學生的學校確實只是純粹的容器。
害怕失去最喜歡的人。
害怕變得孤單一人。
志摩子開始向前跑。她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回到薔薇館拿了東西就走,收拾的工作待明天早上提早來學校做就可以了。總之,現在的她希望盡快掙脫這股孤獨感。
志摩子離開校舍來到中庭后,腳步踉艙地從中庭進入薔薇館。盡管如此,她的寂寞依舊沒有消失;薔薇館也和校舍一樣,不,反倒因為有依戀的成分在而令人更加難捱。
志摩子左搖右晃地登上樓梯,這麼不雅地爬樓梯還是頭一遭。
她一停下腳步,身體立刻被孤獨逼得幾乎動彈不得,明知道是自己在逼自己,再怎麼加快腳步也無濟于事。
志摩子打開再熟悉不過的門扉。
頓時——“啊,你回來啦!”
耳邊傳來不可能聽到的回應聲。
“咦?”
由于思緒太過于混亂,志摩子一時之間無法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
這是怎麼一回事?
室內相當暖和,桌前則有一個人正優雅地喝著茶。
“我看見里頭有東西沒帶走,所以就坐在這里等你回來。你去哪里了?哎呀,你那是什麼表情?”
雖然如夢似幻,卻依然是真實的。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人,正直接用叉子吃著整個連切都沒有切的起司蛋糕。
而正在做那件事的人是—“姐姐?”
“答對了。為什麼你要確認啊?一看就知道不是嗎?還是你以為我是狐狸的化身?”
是謊言也好,是幻覺也無所謂。
然而,眼前的人的的確確是白薔薇學姐。
“啊——”
志摩子全身無力地蹲坐在地上。
“怎、怎麼啦!?”
白薔薇學姐慌忙趕到身邊,盡管如此,志摩子還是沒有起身的力氣。
“志摩子?”
“姐姐……我……”
志摩子一把抱住白薔薇學姐后放聲大哭,她泣不成聲地拚命表達著無法化為言語的思緒。
她好痛苦。
好寂寞。
好害怕。
白薔薇學姐雖然顯得納悶,卻不發一語地摟著志摩子;現在需要的是一雙可以包容她的臂膀。為何會在這里?為何哭泣?兩人都毋須再問對方這些問題。
室內已經被白薔薇學姐先溫暖了。
孤獨在門的另一側。
志摩子躲在白薔薇學姐的懷里,終于可以安心。
7“啊!”
當由乃同學以相同的情況又一次出現在祐巳眼前時,祐巳才想到上午在K站書店發現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她。
地點雖然位于距離車站稍遠的街道,不過或許是精品店林立之故,往來的行人相當多。
“由乃同學?”
盡管不想碰到熟人,然而眼前由乃同學的背影還是讓祐巳不禁叫出聲。
“啊,祐巳同學。”
或許是夕陽西下的光影正好落在由乃同學的臉上,眼見轉過來的臉比想像中開朗,祐巳于是松了口氣。
“你……對了,你說過今天有約會。啊,祥子學姐,貴安。”
“小由,貴安。”
“你們看起來好像玩得很盡興,真是太好了。”
看到祥子學姐和祐巳手中的購物袋后,由乃同學露出笑容。不過,或許是還在想令學姐的事情吧,她整個人看起來很沒精神。
“由乃同學,你一個人嗎?是不是去買東西?”
話一說完,祐巳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是卻為時已晚。自己為何老是這麼多嘴?偏偏該說的話又說不出口。
“嗯,我是有去買東西。”
由乃同學打破尴尬。
“小由,如果你事情辦好了的話,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喝茶呢?我之前聽祐巳說過她想找你一起去。”
祥子學姐,謝謝您替我解圍,祐巳在心中雙手合十。托祥子學姐之福,祐巳和朋友之間才不至于產生裂痕。
“……喝茶?”
“沒、沒錯,我們現在正想去那家店。你也知道的,就是川越老師在,莉莉安校刊‘專訪中介紹的咖啡廳。”
大概是去年底吧,自那篇專訪報導出來以后,高中部有一陣子相當流行到那家咖啡廳享用蛋糕組合。
該店位于離學校比較近的K街,而且東西又好吃,重點是,那間店的外觀看起來不像是咖啡廳。建築物是舊式木造小洋房,不打開大門進去的話,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咖啡廳;此外,因為沒有招牌,所以學生們擅自將它取名為“那間店”。
由于祐巳已無法在放學后順道去那家咖啡廳,所以至今還沒有取過,于是她認為既然約會地點在K站附近,那就絕對不可錯過那家店。
“可是,會不會打擾到你們?”
由乃同學望著兩人輕輕地笑著,正因為知道這是兩人間的第一次約會,所以她才會有所顧慮。
“不會啊,人多比較好玩,對不對,祐巳?”
“是啊。”
祐巳用力點頭贊成祥子學姐的話,可是心情卻五味雜陳。她雖然很感激祥子學姐適時伸出援手,卻又一個人開始亂想祥子學姐是否真的覺得三人比兩人獨處時快樂。
祐巳決定不問由乃同學今天的行動,因為她覺得由乃同學應該不會想回答。
由乃同學于是也贊同地點點頭,三人便決定一起到那家店。一路上,祐巳在由乃同學的詢問下大致說明了今天的過程。先是逛逛街;然后在速食店吃午餐,接著到牛仔褲店買牛仔褲、鞋店買運動鞋、書店買字典、樂器店買樂譜——現在回想起來,買東西的人都是祥子學姐。
祐巳決定不問由乃同學今天的行動,因為她覺得由乃同學應該不會想回答。
“對了,祐巳,現在信封內還剩多少錢?”
祥子學姐像是想到什麼似地,突然詢問佑已所保管的約會金余額。
“呃,離開速食店后就沒有使用,所以還剩滿多的……”
最后的咖啡廳是壓軸,點兩份蛋糕組合還綽綽有余。
“那麼小由,不好意思,麻煩你把相當于余額二分之一的錢放人祐巳拿的那個信封中。”
“咦?姊、姐姐!?”
祐巳完全搞不懂祥子學姐的用意,不過由乃同學制止她叫喊並朝祥子學姐點點頭。
“謝謝您的體貼,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由乃同學從自己的錢包拿出錢后,放大祐巳手上的信封里。
“……?”
“佑已同學,你該不會是認為祥子學姐‘斤斤計較’吧?”
“沒、沒有啊。”
事實上,這不肖妹妹的確多少有這種想法。
由乃同學小聲告訴她:“各付各的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如果電燈泡被請客反而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反之,如果一起出錢約會的話,我也比較沒有負擔。這就是祥子學姐式的溫柔。
經由乃同學這麼一說,祐巳才明白。
“原來如此……”
真厲害。
不愧是祥子學姐。
好帥氣啊。
祐巳又再度雀躍不已。
“姐姐。”
祐巳跑過去一把抓住祥子學姐提著購物袋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之間就是很想這麼做。
“怎麼了?”
“能夠和姐姐在一起,我覺得好幸福喔。”
如果能夠用眼睛看、用耳朵聽、像這樣用手觸摸來確認祥子學姐的存在,就算一旁有由乃同學,就算被別人看見,她也都無所謂。只要這樣就夠了,只要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好重呢。”
祥子學姐雖然這麼說,卻沒有甩掉祐巳纏過來的手;由乃同學小聲地說了句“G0、G0”為祐巳加油。
真的是這里嗎?祐巳戰戰兢兢地打開門一看,“這里”果然就是“那里”。
“歡迎光臨。”
一位在和服外穿上西式侍女圍裙、身材嬌小的老婆婆,招呼著祐巳她們三人。
“跟其他人一起坐大桌子好嗎?不然的話,只剩下吧台的位置喔!”
老婆婆回頭望吧台,雖然有空位,但是沒有三個並排的位于。
“大桌子就行了。”
由于店內幾乎都是年輕的女性顧客,于是祥子學姐決定選擇跟其他人並桌。平時不會有這種情形,今天似乎是因為星期天的人潮比較多的關系。
三人被帶到一張大橢圓桌前,而且那里已經有兩位正在聊天的女性。
“不好意思。”
向先到的客人打聲招呼並坐下來時——下一瞬間,那兩人和這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
“祥子學姐,祐巳同學,還有由乃同學!哇……太可惜了。”
茑子同學一臉懊惱地用食指比了好幾次按快門的手勢,而和她在一起的,居然是新聞社的三奈子學姐?
“由乃同學,太好了。看來你總算與她們見到面了。”
三奈子學姐的話耐人尋味。
“托您的福。”
由乃同學也答得耐人尋味。
“蛋糕組合三份。”
祐巳一頭霧水地向前來服務的老婆婆點菜,蛋糕有三種口味,三人各選了一種。由乃同學是松子起司蛋糕,祥子學姐是蒙布朗,祐巳則是巧克力戚風蛋糕。飲料由店家搭配,店家會替大家挑選符合蛋糕口味的飲料;反之,也有顧客點飲料,讓店家搭配蛋糕的情形。
“對了,茑子學妹,今天怎麼沒看到你的相機呢?”
祥子學姐不可思議地問。不僅是祥子學姐,祐巳和由乃同學也很想知道——那個一向視相機如己命的茑子同學,今天居然沒有帶相機來。
(不,等一下。)
早上見面時她的確有帶,明明有帶,現在卻不在手上,正因如此,她才會大歎“可惜”。
就算祥子學姐和由乃同學現身,按快門的相機依舊不見蹤影。
“‘獨家!武嵨茑子發生什麼事?’”
由乃同學那調侃的語氣,一副完全不把三奈子學姐放在眼里的模樣。
“……沒那麼誇張啦!不好意思,害你失望了。”
“你的隨身之物呢?”
“進入這家店沒多久,店里的人就來告知‘店內不准拍照’。”
因此,茑子同學的相機目前放在袋子里頭。沒辦法,誰叫她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拿著相機到處拍。
唉……早知如此,當初就先把相機收起來再進到店里,就算只拍三張我也甘願。“
“真不識相。”
祥子學姐喝著紅茶微笑。的確,這座由老舊洋房稍微做些改建的咖啡廳並不適合按快門或亮鎂光燈;茑子同學偶爾也應該敞開雙手悠閒度日。不過,這對她來說可能有點勉強,仔細觀察一下,就可以看見茑子同學的右手正不由自主地摸索著相機的快門。
即使如此,那日預期之外的黃昏飲茶會竟然十分盡興。
三奈子學姐完全不談報導之事,茑于同學的手里也沒有拿著相機,而由乃同學則絕口不提“小令”兩個字。
大家沒有穿制服齊聚一堂的感覺相當新鮮,而且紅茶和蛋糕也美味可口,談話又意想不到地融洽。
學校里所體會不到的珍貴時光。
此時此刻,祐巳深深覺得有朋友真好。
***以為差不多只過了一個小時,往時钟一看,才發現已經在店里待了兩個多小時。
祐巳于是匆忙趕回家,也因此把母親拜托她買的鳕魚干一事完全拋在腦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甜點
第一話
“最近你好愛哭喔。”
白薔薇學姐低語著。
“對不起。”
志摩子離開依偎的雙臂,四周已經一片昏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呢?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陪你到天亮喔。”
“那怎麼行。”
“我的腳開始麻了,換個地方好不好?”
白薔薇學姐奮力站起身,捶了捶腰部。或許是覺得不要緊了吧,白薔薇學姐並沒有伸手扶志摩子,而志摩子反倒感激她那麼做。
“……不過,有時候會哭反而是一種好現象。”
白薔薇學姐直接坐到椅子上,用叉子將剩下的起司蛋糕送入口中。室內沒有點燈,雖然星期天時警衛應該不會到這里巡邏,不過開燈的話還是有可能會被發現。
“志摩子,在我面前你可以盡量表現出這個年紀該有的軟弱,沒有關系的。”
“軟弱?”
志摩子也拉開椅子坐在白薔薇學姐的對面,總覺得兩人像這樣在薔薇館獨處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兩人是無論何時都保持距離凝視對方的姐妹。
畢竟兩人互為一面鏡子,所以這樣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身影。
“全部往自己身上攬的話,總有一天會崩潰喔。就算顯露出軟弱,也不會有人攻擊你。如果有人敢玫擊你的軟弱,那麼那個人就不值得你結交為朋友,不要也罷。因為那種人不算是朋友。”
“是啊。”
她明白這個道理。
就算自己喜歡的人們知道隱藏在這顆心里的黑暗,想必態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固執的只有自己而已,只要自己堅強起來一定不會有事,世界說不定會更加開闊。
“可是,我無法再踏出任何一步。”
“春天就快到了呢。”
白薔薇學姐邊說邊站起身,從抽屜中拿出干淨的叉子,然后將叉子伸入盒中叉起一小塊派皮已經碎裂的起司蛋糕遞給志摩子。
“春天來臨的話,就會有所改變吧。”
志摩子接過叉子后將蛋糕送入口中,那滋味酸中帶甜,或許是哭過的緣故,其中還混著些微的鹹味。
“嗯,櫻花盛開,新的相遇出現。”
“春天是我和姐姐相遇的季節。”
“沒錯,春天是我和你相遇的季節。”
結果,兩人仍沒有用刀子切開,而是用叉子分吃著起司蛋糕直到吃完為止。
“我被靜學姐捉弄了。”
“靜?對了,靜人呢?我是接到她的電話才來的。”
“是啊。”
志摩于洗完餐具,一面用手帕擦手一面笑著說道。
“她真的很擅長嚇別人。”
“嗯。”
“厲害的智慧型罪犯,而且又愛照顧人。”
“是嗎?”
白薔薇學姐關掉暖氣,天色已經幾乎暗到無法不開燈了。
“所以我明白了一件事。”
正門說不定已經關上,這麼一來兩人勢必得翻牆而過,不過就算如此,志摩子也不在乎,這是她此刻的想法。
如果能和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即將離去、獨一無二的姐姐在一起的話,如果能夠多制造一個回憶的話,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明白什麼?”
白薔薇學姐開門等候。
“靜學姐和我約會的理由。”
志摩子跑過去說著。
“什麼理由?”
“因為她想消除自己和同學及花蕾之間的隔閡。”
“隔閡?”
白薔薇學姐輕輕關上門,接著說: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第二話
“……”
由乃被母親告知有朋友來訪后便離開房間,而她一看到那位訪客頓時啞口無言。
“貴安,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訪客的蓬蓬裙從外套下擺露出來,辛辛苦苦用卷發器卷好的波浪大概是禁不起時間的考驗,已經開始變直。
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可恨的情敵“田沼千里”。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不記得我們是朋友。”
“有什麼辦法,不說朋友的話,你的家人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說的也是。”
千里同學事實上是“小令的仰慕者”,以這樣的身分來找由乃的確會令人費解,不過她以莉莉安學園的朋友自稱,這對由乃來說也比較好向家人交代。
“要不要進來?”
由于母親高聲說著“請她進來坐坐”,由乃再不情願也只好問問看。
“不用了,我馬上就回去。”
千里同學搖搖頭。
“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想見小令的話,她家就在隔壁。”
“我知道。”
“小令呢?你們是一起來這里的嗎?”
“沒有,她現在這時候正在騎自行車。”
“自行車?”
由乃把千里同學留在門口處,自己走到外面查看,小令的自行車確實不在支倉家放自行車的小車庫里。
“這是怎麼回事?小令今天是騎自行車去K站的嗎?”
回到門口處這麼問時,千里同學有點得意地點點頭。
“是啊,令學姐好貼心喔!當初在訂立計劃時,我說我想看電影,她立刻就一口答應,可是看電影的話,午餐費和交通費是不就沒了嗎?于是,她提議兩人帶便當到公園吃……令學姐做的便當真的很好吃,而且她還默默地吃下我的失敗作品。”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令學姐很溫柔,我有月票可以搭火車到K站,可是令學姐沒有不是嗎?”
“是啊,她平常都走路上學。”
“所以她才特地騎自行車赴約,因為三千日圓還包含交通費,也必須報告約會細節,所以收支非得平衡才行。”
由乃覺得這個約會還真是锱铢必較,居然為了看電影還自己做便當,居然為了看電影連公車費也不出:反觀由乃,當時的她吃了頓豐盛的午餐,閱讀了一本文庫本。
“太陽下山后,令學姐就送我回家。”
“咦?”
“她說這一段可以不必報告,就說兩人在車站道別即可。”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特地自已出錢買車票送我回家。”
原來如此。
由于會超出三千日圓預算,所以小令假裝在K站道別,然后自掏腰包花好幾百日圓買了一張電車的來回票,貼心地護送公主回家。
小令對女孩子一向很溫柔,不愧是莉莉安先生,還真是面面俱到。
由乃心想,難怪會深受女孩子的歡迎。
“令學姐甚至還刻意在我家附近的便利超商買雜志。”
“哦,那的確像小令的作風,連去你家附近車站買東西的藉口都准備好了。”
“沒錯,令學姐就是這麼溫柔。”
小令的溫柔由乃心知肚明,可是除了溫柔以外,她還非常頑固,簡直可以用“冥頑不靈”四個字來形容。
“然后呢?應該被送回家的公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說了一大堆還沒有進入主題,由乃開始不耐煩;更何況,她光是看到千里同學,心情就好不起來。
千里同學面對這個問題,居然回答出讓由乃不禁懷疑起自己耳朵的答案。
“我是回家了,不過隨后又折了回來。”
“咦?”
由乃不禁發出驚呼,這麼一來,特地買車票送她回去的人不就白忙一場了嗎?
不過,這還不足為奇,千里同學接下來說的事實更令人驚訝。
“我偷偷跟蹤令學姐坐同一班電車到K站。”
“什麼?這麼說,莫非……這件事,小令——”
“令學姐不知道,因為我在另一節車廂,加上她又在看雜志。然后,我搭公車先一步到達這里。”
聽到這里,由乃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是笨蛋嗎?”
她已經厭煩繼續披著在學校偽裝的乖巧貓皮,再也不想說好聽的話。
“我知道我很蠢,我知道。”
千里同學口氣倔強地反駁。
不過,這是當然的,千里同學根本沒有反省的必要,由乃怎麼看都覺得她非常奇怪,如果不覺得奇怪的話,那才傷腦筋呢。
“那麼到底為什麼?”
心情平靜后,由乃這麼問道,于是千里同學冷冷地回答:
“因為我有話想對你說。”
“有話想對我說?”
由乃認為自己已經聽夠小令對她的種種溫柔了。
“我們在電影院度過了十分快樂的時光,令學姐如我所願地陪我一起看不合她胃口的文藝愛情片。”
“不,那是……”
由乃認為那正合小令的胃口,千里同學不了解小令的興趣,想必她相信了『莉莉安校刊』的錯誤報導;其實,小令很喜歡看文藝愛情片。
“我們也有去逛街,我看到一個可愛又滑稽的玩偶,因為價錢很貴所以只能遠遠地欣賞,可是令學姐卻一直陪我看。”
千里同學接著又說:
“雖然動物園或游樂園入場券很貴而無法進去,不過我們在公園的水池邊散步,光是看著攜家帶眷的游客或情侶們劃船,我就覺得心滿意足,因為令學姐就在我的身邊,她回頭望過來的笑臉是只屬于我的。”
“所以呢?你這是什麼意思?特地來跟我報告的嗎?”
“沒錯,不行嗎?”
千里同學露出挑釁的笑容,那張說“沒錯”的嘴臉實在可恨。
“我是來向你炫耀我和令學姐的半日約會有多麼快樂,令學姐對我又有多麼溫柔。”
接著,她的聲音停頓了下來。
(奇怪?)
得意洋洋又令人可恨的臉不知為何逐漸扭曲,斗大的淚珠開始滑然落下。
“……喂,你為什麼要哭?”
由乃莫名其妙地問著,千里同學則只是一迳地哭泣。半日約會想必很快樂,小令想必也很溫柔,既然如此,干嘛還哭得這麼傷心?
“千里同學……”
由乃輕輕地把手放在千里同學的肩上,情敵再可恨,只要哭泣就得暫時休兵。
千里同學緩緩拾起低垂的臉。
“我看到你了,由乃同學。”
“什麼?』
“在公園前的天橋。”
“是、是嗎?”
被看到人在那里真是一大失策,而且還是被這輩子最不想認輸的對手看到。
“所以為了讓你嫉妒,我索性抱住令學姐的手。”
“那你已經得逞了,我當時的確氣得想揍你。”
現在一想起來,由乃還是相當不高興。
“由乃同學,我很討厭你。”
“哦,是嗎?”
由乃也沒想過她會喜歡自己,所以並沒有很驚訝,如果對方說的是“我喜歡你”,她反倒會覺得不舒服。
“你在手術前是給人可憐美少女的感覺,並且受到令學姐無時無刻的照顧,不是嗎?然而你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我並沒有強迫她這麼做,是小令自己心甘情願照顧我的。”
“這件事也讓人很不高興。”
“你說什麼?”
原本打算休兵,可是對方似乎沒有停戰的跡象。由乃覺得很傷腦筋,雖然沒什麼好自誇的,不過她的容忍度一向不高。
“居然獨占那麼溫柔的令學姐,在黃薔薇革命中表現得那麼不可一世,到頭來還不是又吃回頭草。”
“等一下。”
“而且還叫令學姐小令。”
“千里同學你——”
“我一直很討厭你,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那麼討厭,因為……”
千里同學停頓了一下,然后以幾乎快要聽不見的聲音說:
“令學姐毫不顧忌地當著我的面說了五次『由乃』。”
“咦……?”
“不管談論什麼話題,最后總是會說出你的名字。『那個由乃都怎樣』或『和由乃來的時候怎樣』等等……所以,我很嫉妒你。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無法向令學姐抱怨。而當我回到家后,這股怒氣還是難以平息,所以……”
所以千里同學就來到由乃所住的地方。
“……千里同學。”
“雖然我知道向你抱怨很不合理……”
千里同學抽抽噎噎地哭著。
她受傷了,所以會哭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生氣,也絕對不是無理取鬧。
千里同學好可憐。
不管怎麼說都太可憐了。
“對不起。”
由乃抱住千里同學。
都是小令不好。
小令是罪魁禍首。
“我替沒神經的姐姐向你道歉。”
在狹小的門口處,兩人互相擁抱並且不停地哭泣。
就像傻瓜一樣,不見平息。
也像好朋友一般。
始終不斷。
第三話
“喂,請問這里是小笠原小姐公館嗎?我是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一年級的福澤祐巳。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來,可以請祥子學姐聽電話嗎?”
祐巳壓低聲音說。
她正經地端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手則握著電話的分機。
“小笠原用『小姐』,祥子用『學姐』會不會很奇怪?那麼,用小笠原學姐是不是好一些?……重新再來一次。喂,請問——”
分機現在是處于關機狀態,祐巳目前正在進行預演。
“好,無懈可擊。”
一面修正一面重復念著,總共進行了五次之后,總算大功告成,不過……
“剛才是傭人接電話時的版本,接下來是清子阿姨接電話時的版本。”
“然后呢?你是不是還要按照順序練習她爸爸和爺爺接電話時的版本?真受不了。”
背后突然傳來聲音,祐巳回頭一看,弟弟正好探出半個身子站在門邊。
“……嚇了我一跳。你干嘛啦,祐麒,不要隨便進來。”
“我有敲過門了。”
看樣子,祐子似乎因為練習得太專注而沒有聽到敲門聲。
“因為隔壁傳來誦經聲,令人毛骨悚然。”
“誦經?”
莉莉安的學生怎麼可能會誦經,傻瓜。
“特地花時間排練,電話反而會不好打,何況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你何不速戰速決?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說不定會是祥子姐本人出來接呢。”
祐麒說話的同時就擅自進入了房內,然后隨即關上門,雖然這樣做的確是防止暖氣流失的好方法,但是祐已又沒有請他進來。
“是祥子學姐。”
“真計較,不要為這種小事吹毛求疵。”
祐麒很容易察覺異狀,他似乎看穿祐巳想為了今天的事打電話給祥子學姐向她道謝,卻又遲遲不敢付諸行動。
“干脆我來幫你打好了。”
說完,他倏地從祐巳手中拿起分機。
“不~~要~~”
祐巳連忙搶了回來。
此事萬萬不可,沒有什麼事比讓弟弟打電話去說“姐姐承蒙您關照了”更令人丟臉;再說,祥子學姐若是接到這樣的電話又會怎麼想呢?
大概會說——你連個電話都不會打嗎?
光想就覺得坐立不安,既然如此,祐巳還寧可自己被冠上連打電話道謝的禮貌都不懂的污名。
對了,還可以選擇不要打電話呢。
“啊,你正在考慮不打電話了,對不對?”
祐麒喃喃地說著。
“你怎麼會知道?”
“看你的臉就知道了。”
“嗚……”
連家人都這麼說,祐巳真是深受打擊,雖然兩人有著一副相似的狸貓臉,但是祐巳很少像這樣猜中祐麒的心事。
“那就不要打啊。”
“這樣好嗎?”
“要不要打由你自己決定。”
“嗯。”
“不過,你一開始不是覺得打通電話比較好嗎?”
“嗯……”
“不打的話,剛才的排演不就全都是白費了?”
“……”
“我個人認為,祥子姐並沒有期待你可以很流利地講電話,就算你講得不好,打電話給她的這個行為應該也會讓她相當高興。”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打電話啰?”
“我沒有說。”
“你有說。”
不過,祐麒的意見確實是對的,她這個弟弟在緊要關頭真是靠得住。
祐巳用床單上擦拭出汗的手掌,然后再度握住電話分機。
“你可以在這里待到我按完電話號碼嗎?”
她希望祐麒在場看著她,以免自己臨陣脫逃。
“嗯,可以啊。”
“然后,電話接通之后你就要離開房間,因為談話內容被聽到的話,我會不好意思。”
“真是麻煩。”
盡管如此,祐麒還是握住門把在一旁待命。
一切都准備好了。
在祐麒打出G0的暗號之后,祐巳將手指伸向電話分機的外線按鍵。
就在同一時間。
鈴钤鈴鈴~~一樓的電話钤響響起,下一秒手中的分機也發出了聲音。
“哇!”
祐巳的心髒差點沒跳出來,手中的分機也險些落地,然而手指頭已經搶先一步主動按下外線按鍵了。
(糟糕。)
既然已經按下也沒辦法,祐巳急忙拿好分機朝著話筒說話。
“您、您好,這里是福澤家。”
接著………
『不好意思,那麼晚了還打電話來。我是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二年級的小笠原——』
“姐姐?”
『啊,太好了,是祐巳嗎?』
沒錯,話筒另一頭傳來的聲音,正是祐巳最喜歡的祥子學姐。
“剛剛……我剛剛正想打電話給姐姐呢。”
『我知道,因為電話才剛響就被接起來了。』
祥子學姐在電話另一頭笑著說道。
“姐姐,今天非常謝謝您。”
祐巳端正地坐好並面向牆壁低頭一鞠躬,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不過做都已經做了也沒辦法。
背后傳來祐麒離開房間的聲響;也許是安心或驚訝之故,祐麒那打從鼻子發出的笑意讓祐已有點不太高興。
『老實說,我有點緊張。』
“為什麼呢?”
『因為要打電話到你家。我心想,如果是你的媽媽或爸爸來接的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地打招呼呢。』
“……”
由于祥子學姐的話太讓人意外,祐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常總是一副凜然的模樣、膽識過人的祥子學姐,居然會因為在意如何打招呼而緊張,真是讓人無法置信。
『喂,祐巳?有在聽嗎?』
“……有的,那個……姐姐您也會緊張嗎?”
『那是當然的啊,因為除了祐麒以外,我沒有見過你其他的家人,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向他們介紹我的。』
“怎麼介紹?當然是說我有一個非常出色的姐姐啰!”
『真的嗎?不是歇斯底里又任性的姐姐?』
“……稍微提了一點點。”
『你啊~~』
兩人同時笑出聲。
兩家距離明明那麼遙遠,沒想到居然可以一起笑得這麼開心。祐巳的眼前頓時浮現出祥子學姐的笑臉。
電話真是奇妙。
彷佛是可以透過它達到心電感應的工具。
『真愉快,有機會再一起出去玩吧。』
“好!”
祐巳竭盡全力送出0K的訊息,電波從分機輸送往主機,然后再從主機經由細細的線路傳到祥子學姐家;祐巳期盼送達的聲音能夠充滿活力。
『那麼,明天見。』
“明天見。姐姐,晚安。”
『晚安。』
祥子學姐掛掉電話后,祐巳按下外線按鍵。
“哇~~”
然后她直接倒在床上。
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姐姐打電話給我呢。”
激動的情緒持續了好一陣子難以平息。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她的確感受到幾分钟前的自己所無法想像的幸福,一通電話居然會讓人變得如此幸福。
那一夜,祐巳比平常更早就寢。
祐巳心想,今天是如此地愉快,所以明天一定也會是美好的一天—
晚安。
明天見。
真希望明天快點來。
因為“明天”有最喜歡的姐姐正在等著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红色卡片
范伦坦斯叹了口气。
一个人伫立在窗边。
在那之后,红色卡片到底发生什麼事了?是依然被埋在黑暗的泥土中?还是安稳地沉睡在正直的拥有者手边?
如果是前者,只要尽快拯救出来即可。
反之,则最好被遗忘,并与这颗心一起埋没终生。
因为人心是善变的。
心会动摇,不可能永远维持在相同的状态。
第一話
那一日——
“美冬同学。”
她用凛然的口吻呼唤。
午休时间,正当我茫茫然地望着外头发呆并想着她时,本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让我吓了一跳。
不过,当事人并不知情,她稍梢偏着头并立刻表明来意。名号响亮且忙碌的她,根本无暇留心同班同学细微的慌张。
“你和友子同学是今天的值日生吧?”
“咦?……是啊。”
“能不能请你们立刻赶到理科准备室呢?刚才大森老师在走廊上叫住我,希望我转告值日生去拿第五节课要用的资料。”
“理科准备室?”
“不过,我找不到友子同学——”
“这样啊……”
今天是情人节,同为值日生的友子同学去送亲手做的巧克力给她的姐姐,这个时候应该在银杏树步道岔路口的圣母像前。
“那我一个人去好了。”
去找友子同学回来的时间都可以来回理科准备室一趟了。这麼想之后,靠在窗边的我起身准备行动时,她立刻叫住我。
“不是的,我刚刚想说的是需不需要我帮忙?”
(……)
我——
认为她的提议可以当作是出于一片好意,甚至觉得那真的只是单纯的“好意”。
因为碰巧在那里;因为骑虎难下。
祥子同学只说了句“你一个人拿很辛苦”,就只有这麼一句而已。
“美冬同学?”
她——
是一个完美无瑕、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淑女,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代表这所学园的高中部学生,不论是外观、举止、人气,她都当之无愧。
不过,我觉得那些都只是表面。
“没关系,如果只是资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礼貌地婉拒之后,她果然只说了句“这样啊?”便转身离去。
这样啊?
那就拜托你了。
——好像有点冷淡。
绝对不是冷漠,但是也与温柔完全沾不上边。
因为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热度。
这种对应方式不光只是针对我,她对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戴着丝绸手套握手的感觉。
“祥子同学。”
我——
明明主动回绝她的好意,可是又不想就这样结束,于是我便对着有黑色长发在制服后飘动的背影叫唤。
“什麼事?”
她——
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呃……谢谢你,还有,今天加油喔。”
“好的。”
她微微扬起嘴角回答。那是微笑还是苦笑?不常看见她笑容的我无法判断。
我——鹈泽美冬,在高中时进入莉莉安女子学园就读,现在是高二的第三学期,我已经在圣母玛莉亚庇护的这块土地上,度过了大半的高中时光。
一说到参加对外招生考试,该学生就会被认为具有相当的程度,不过那是对于莉莉安女子学园全然陌生而且想考进此校的考生而言。
我的情况则有一点不同,严格来说,我不算是第一次进入这所学校的新生。我以前曾经参加过莉莉安女子学园的考试,不仅合格还设有学籍;不过,由于是幼稚园时代的陈年往事,所以也没什麼好自满的。
当时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考上名校一事欣喜若狂。因为母亲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是莉莉安的OG(注—P208),所以将女儿送进莉莉安就读是她的梦想。顺带一提,母亲因为生长于千叶的乡下,因而不得不放弃就读莉莉安女子学园;母亲虽然未提及自己有没有通过考试,然而即便成绩达到合格门槛,我也不认为莉莉安会接受单程就得花两个半小时通车的学生。撇开大学生不谈,母亲渴望就读的是国中部和高中部,所以就没有办法了。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我进入幼稚园享受了半年多的莉莉安生活后,不幸的命运突然无预警地降临。由于父亲调职得离开东京,让我不得不走出单纯的养成教育温室。母亲长吁短叹,我虽然也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可是身为小孩的我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有在上学的最后一天母亲前来接我时,催促自己向幼稚园的好朋友们说出了无新意的道别词汇;我连眼泪也没有流,就这样被母亲带离开校园。事后,我听说当时母亲曾经一度向父亲表示,就算分居也想留在东京;不过,父亲毫不让步地说“如果不一起来就离婚”,母亲才哭哭啼啼地跟去。父亲是正确的,如果妻子以女儿就读的幼稚园为由提出分居的要求,那麼这种妻子不要也罢;只是,父亲并非真的打算如此,他只是要让母亲认清事实而已。事实上,我的父母现在感情依旧好得令人难为情。
时光荏苒,正当我即将读完国中三年级时,父亲又被调回东京的总公司,同一时间,我和母亲又再度燃起就读莉莉女子学园的渴望。
私立学校有各种通融的方法,过去曾经在莉莉安设籍就读的我,并非以外校考生的身分参加,而是以相当于莉莉安国中部学生的身分接受入学考试,也因此,我才能够以一定程度的分数进入高中部;除了时机正好外,亲人是OG说不定也多少有加分效果。
母亲一心想让女儿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而我则不同。不管莉莉安是不是名校,我回到这里就读的理由只有一个。
我想再和那个人见一次面。
除非发生什麼意外,否则那个人势必还会待在这所学校。正因为如此确信,所以从小学到国中,我无时无刻都想回到莉莉安,而到了高中,我的梦想终于实现。
高中部的开学典礼当天。
我浑身发抖地望着分班表,因为她的名字就写在我的名字后面。
小笠原祥子。
幼稚园里一起游玩的孩童中,这是唯一让我无法忘怀的名宇。
第二話
幼稚园时期的祥子同学和现在一样,非常引人注目。
首先,从上学的那一刻起便与众不同。
早上时,黑色轿车停在幼稚园区所在的西侧门,一位穿着幼稚园制服的美少女从后座下车,坐在驾驶座的人不是家长,留在后座的人影也不是。
“我去上学了。”
她一脸不悦地说完后离开车子,接着便头也不回,一路默默地从大门走到幼稚园校区。
不久,黑色轿车照原路返回,车轮磨擦路面的细微声音只让她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视线又栘向斜前方再度迈步前进;简直就像上战场一样——这就是祥子同学。
徒步上学的我亲眼目睹那副光景好几次。
对她而言,或许到幼稚园上学很痛苦。首次进到幼稚园、紧紧抱住送自己过来的母亲,怎麼也不愿意进教室的孩子不在少数。
所幸,母亲自幼一直灌输我良好的印象,所以我并不排斥上幼稚园,而且也很快就能适应了。
幼稚园可以说是进入社会的第一步,与父母长时间分开想必压力不小;再加上幼稚园又聚集了各种不同个性的同年小孩,就算是再怎麼不怕生或活泼的个性,这个环境也无法让人马上就能融人。
我对祥子同学很感兴趣。
一开始当然是因为她出色的长相;尽管天生丽质,然而我总觉得她还有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特质。
某种令人难以接近的特质。
然后是她特殊的家庭环境,虽然内心知道也能接受,不过仅止于此而已,因为四、五岁的小孩是无法明白个中差异的。当时,我一直以为祥子同学坐自家轿车上学,就像徒步上学或搭公车上学一样,纯粹只是离家远近的问题——因为祥子同学的家不在幼稚园公车的路线范围,所以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是完全错误。
再怎麼客套,也很难说祥子同学有融入幼稚园的生活,因为小孩子对感觉与自己不同的人非常敏感。一开始,许多同学好奇地站在稍远处观望,而祥子同学不愧为祥子同学,她在察觉到异状后,原本不悦的脸更加扭曲,最后索性视而不见。
祥子同学默默地奋战着。
她是那种就算幼稚园不是愉快的地方,也不会想哭着回家的小孩。明明如此稚龄,却似乎已经相当有尊严。
祥子同学在画图或做劳作方面也不输给任何人;尤其是在游戏时间,老师教简单的舞蹈时最为出色,在一面模仿老师一面僵硬地跟着舞步的我们当中,唯有她特别抢眼。
简直是天壤之别,犹如鹤立鸡群。
如果我们是在地上扭动的虫,那她就是翩然起舞的蝴蝶。
没错,宛如从天而降的天使般美丽。
“听说她在学芭蕾。”
虽然有人低声说了这麼一句安慰不了人的话,不过却没有半点不甘心的意味,因为班上学芭蕾的人不只祥子同学一人。
某天,因为班上同学无心的一句话,祥子同学于是决定不再搭乘自家轿车上学。
只是小小的一句玩笑话,甚至无须在意。
然而她却改搭公车上学,这并不是她妥协了,而是她大概从以前便很想这麼做,只是一直找不到藉口而已。据说她让那辆黑色轿车送她到离家最近的校车站牌,然后她再搭车到学校。由于站牌位在从家里无法徒步走到的距离,所以用车子接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尽管如此,她还是在看得到集合地点的转角前下车,然后步行至站牌,这的确是值得敬佩。
我那平凡的双眼,始终无法停止追寻祥子同学那些琐碎的日常生活;然而,那样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父亲确定要调职了。
父亲和母亲一连几天都在讨论搬家事宜,我则是在一边上着幼稚园的课,一边望着天空发呆的日子中度过。
我就快见不到祥子同学了。
不可思议的是,我当时并没有因为即将与祥子同学分离而感到痛苦,只是很遗憾不能再见到祥子同学。没错,我从来没有期待能和祥子同学一起玩耍或交谈。
那天的午休时间,我不小心从剧烈摇晃的秋千上掉下来。当时,同学之间流行着从秋千上跳下来的游戏,老师再怎麼禁止也无法减弱大家的玩兴。我们年纪小的学年纪大的姐姐们,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练习着从微幅的摇动上跳下来的动作。
整天发呆的我也被朋友拉去排队玩秋千,不久就轮到我坐在秋千上。由于经常在自家附近的公园练习,所以从秋千上跃下着地对我而言是小事一桩。
咻——咻——
我感觉到风的吹抚。
说不定,我即将像这阵风一样从这里消失,自己如果消失不见的话,会是什麼情况呢?因为完全无法想像,所以也没有时间思考寂不寂寞的问题。
在疾驰的视野中,我捕捉到一位少女的身影。
小笠原祥子。
那时我领悟到了一件事,就是倘若我从这里消失不见,那麼这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事物也将离我而去。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吧,祥子同学突然转向我,她在注意到我的身影之后,美丽的脸庞立刻显露出不悦的神色。在明白她以近乎厌恶的表情望着我时,我的心脏宛如被枪击中般深受打击:而由于打击太大,原本应该牢牢握住的秋千铁链就这麼离开手掌心。
事情在一瞬间发生,我化成风飞向空中,在一阵天旋地转、看到不同于以往的风景之后,身体的某个部位瞬间重创地面。
“小美!”
一起玩秋千的朋友全都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而在看到我的膝盖缓缓渗出鲜血后,又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所幸秋千周围铺满了砂土,非常柔软。看样子,虽然我落地时转了一圈,不过在碰到地面的当下用手和膝盖撑住,所以没有什麼大碍;然而由于猛烈地跌落地面,擦伤出血当然是在所难免。
随着时间过去,疼痛也跟着袭来,在血液流出的同时,我的眼泪也开始夺眶而出。
“得叫老师过来才行。”
勇敢的人一朝园区内跑去,懦弱的人便立刻“我也要”、“我也要”地尾随在后,没有一个人留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哄而散”。玩其他游戏器材的小孩子们也害怕受到连累,顿时离我有半径五公尺那麼远。
其中,有一个人影朝我走近,是祥子同学。
“你不要紧吧?”
她先说了一句最适合当时状况的话,见我含泪用力点点头后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以不耐的口吻喃喃低语:
“真不晓得你在做什麼。”
接着,一条白色手帕递到我的面前。祥子同学大概是要我把眼泪擦干吧,可是,那条柔软的棉布手帕,质感高级到令人犹豫是否该伸手去拿。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祥子同学当场蹲了下来,并且毫不犹豫地将那条手帕轻覆在我的膝盖上。
“啊!”
“痛吗?都是因为你不听老师的话,所以才会得到惩罚。”
我总算明白在我从秋千上掉下来之前,为何会看到祥子同学臭着一张脸的理由。她不是讨厌我,而是因为我做了违反规定的行为。
祥子同学看到小朋友拉着老师从园区出来的身影后,站了起来。
“啊,手帕……”
“给你,我还有一条。”
祥子同学冷冷地回了一句后立刻离开现场,虽然有一股想追上前去的冲动,不过当时身心都感觉到痛楚,连呼叫的力气也没有。
老师赶过来之后连忙清洗我的膝盖,然后用沾了消毒水的脱脂棉擦拭伤口。在这期间,我一直紧紧抓着那条沾上了一些血渍的手帕;如果这次和祥子同学单独说话是第一次的话,那麼接受她给的东西也是第一次。
因此,我有了结论,祥子同学之所以在班上独树一格,原因就在于她比谁都有大姐姐风范。由于比同年龄的小女孩还要成熟一些,所以无法融入大家的圈子。
不久,我离开莉莉安女子学园幼稚园部的日子终于来临。
在教室向全班同学做最后的道别之后,我请正在校园内等候校车接送的祥子同学到园区角落。
公车有两条路线,因为轮流发车,所以班次之间有时间差;学生们分为白组和红组,祥子同学则是属于后发车班的红组。顺带一提,请家人接送的是黄组。
没想到,我居然以归还手帕的名义,以及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念头促使自己主动找祥子同学说话;这股行动力是过去的我所无法想像的。
我拜托母亲清洗手帕,并且用熨斗烫平;当时还打电话请教住在千叶的外婆去除血渍的方法,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泛黄的血迹清除干净。
“不是说给你了吗?”
递出手帕时,祥子同学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可是,妈妈请我还给你。”
接着,我把母亲要我带来的小礼物递给祥子同学。
“这是什麼?”
“妈妈说是巧克力。”
“巧克力?”
“她说这是谢礼。”
为什麼非得说得像是在替母亲传话一样?我暗自懊恼着,可是当时的我还小,还没有坚强到可以说出“我很感谢你”,让对方明白自己心意的地步。
“……这样啊。”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后,祥子同学收下手帕和那一小盒巧克力。
“小美,请替我向你的母亲问好。”
我第一次听到祥子同学这样叫我。
第一班校车回站了,祥子同学在进入公车之前向我说了声“再见”。
我也向她说再见。
再见,小祥。
车窗内的祥子同学笑着向我挥手,她的身影看起来和我们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孩。
再见。
我不停地挥着手。
直到母亲办完手续从办公室回来之前,我始终望着公车离去的方向。
尽管她已经看不到我。
然而,这不是永别。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到这里。
第三話
再次见到祥子同学时,她给人一种不知道该说是果然还是出乎意料,总而言之是不可思议的印象。
外表仍留有幼稚园时的轮廓,并多了一点成熟的气息,祥子同学出落得更加美丽了;个性似乎也没有多大改变,待人处事仍然不甚亲切,不仅不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哈哈大笑,甚至还有一股让人不好亲近的严厉。
既然如此,为何我会觉得出乎意料?我想这一切都得归咎于自己的想像力。
因为在无法见面的那一段期间,我把祥子同学的形象塑造成自己理想中的女性模样。期待她的个性能由刚硬转圆滑,成熟的部分会衍生出温柔,成为一位像圣母玛莉亚般沉静优雅的女性。
不过,人类并不是那麼容易改变的,然而,同时也是可以轻易改变的族类。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在教室发现祥子同学的身影后,我因为太过怀念而忍不住出声唤她,然而她的一句话却把我的十年岁月吹得粉碎。
她不记得了。
当然,我没有一张令人一见就难以忘怀的脸,而且在幼稚园时除了摔落秋千事件以外,也没有什麼特别引人注目的行动。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忘得一干二净,虽然我一百四十公分,身材非常娇小,不过变化的速度应该也比一般学生还慢才对。
总之,我和祥子同学的关系必须再从头开始建立;不过也许是重逢后遭受打击的缘故,我始终无法积极地采取行动。何况,祥子同学又非常忙碌,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可悲的是,我能主动说出口的,只有像是“贵安”或“麻烦把讲义往后传”之类的话。
不久,按照座号排列的座位又重新更换后,我和祥子同学的交谈机会也越来越少;而随着祥子同学被选为红蔷薇花蕾的妹妹,我和她也就渐行渐远。
一切回到原点。
我又开始过着注视祥子同学的生活。
我和她之间的羁绊,并没有深刻到过了十年还可以重新建立。
那都是错觉。
将祥子同学在公车中挥手的举动认定为友情,我想大概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一直认为就算没有搬家,隔天或再隔天照常到幼稚园上学的话,一定可以和祥子同学变成好朋友,可是祥子同学并不这麼认为。
我追随着比幼稚园时期更加耀眼的祥子同学,并过着自己的每一天。或许应该庆幸自己不是特别醒目的人物吧,我大致可以顺利地和班上的同学成为朋友。虽然有些课很有趣,有些课很无聊,不过学校生活基本上是快乐的。
我没有参加社团活动,所以没有较为亲近的学姐,当然也没有姐姐。其实,我并没有特别想要拥有一个姐姐;一直以来,我的注意力从未放在高年级学生身上。
过年后,迎接第二学期来到时,班上少了一个人。
连道别的话也没说,在寒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后,教室内便看不到她的课桌椅。
同学对她的印象不一,有人说“很有印象”,有人则说“没什麼存在感”,我则是属于后者。对她的事情相当陌生,甚至直到她转学了,才知道她当时和白蔷薇花蕾很熟。
一个人从眼前消失了。
就算一开始窜升为话题人物,然而随着忙碌的日常生活,最后也会逐渐被淡忘。
这次站在送别的一方后,我才深切地明白这件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四話
需不需要我幫忙?當時祥子同學這麼提議時,為什麼我無法坦率地接受?
那就麻煩你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我就是說不出口。
我們是在同一個教室相處了兩年的同伴,在這件事之前,再怎麼說我應該都有機會可以和祥子同學拉近距離。
其實,有很多次機會就像今天這樣,可是我並沒有好好把握,就這樣眼睜睜讓機會白白溜走。
我害怕接近祥子同學。
無論如何,腦中都只會浮出自己被拒絕的畫面。
一想像自己被冷漠以對的情況,好幾次部讓我的心揪了起來。
在輾轉難眠的夜晚。
在凝視著祥子同學時。
那種情感突然會無預警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有時候,我會憎恨只因為意識到我的存在,而回頭看我一眼的祥子同學;當然,她並沒有錯,盡管知道這只是遷怒,還是會覺得只有自己焦躁不安似乎很不公平。
對于滿腦子只有這種想法的自己,我感覺相當厭惡又沮喪。
一年前也是如此。
去年的情人節。
我的書包里有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和十一年前,為了答謝好心借我手帕的朋友所准備的禮物相同。
明知道沒有送出去的勇氣,還是准備了禮物;我期待祥子同學能夠因此回想起過去的那段往事。
我在腦海中不斷重復模擬著各種情形。
由于是假想,不滿意的話可以無限次重來,因為備有完美的結局,所以做來容易。我只有在這個微不足道的身體中,才能成為獨一無二的主宰。
送巧克力的機會很多,然而我卻怎麼樣也無法付諸行動,就讀同一班的優勢反而讓我裹足不前。
進入午休時間差不多已經有三十分钟左右,教室外的走廊突然開始吵嘈了起來。二月中旬的氣候相當寒冷,教室前后的門窗理所當然地全部緊閉。
有強烈好奇心的同學偷偷去看了一下,然后激動地跑回來說:
“祥子同學,不得了呢。”
外面聚集了一群前來送巧克力給祥子同學的學生。
“!!”
我們個個目瞪口呆。
帶著巧克力的少女們居然排成一列在教室門外守候,一年級學生送巧克力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隊伍中還有年長的二、三年級學生,這絕對可以說是一大壯舉。
我著實嚇了一跳,于是也暫且擱下自己的事。因為我一直認為像我這樣的人,想將巧克力送給祥子同學實在是勇氣過人。
不過仔細想想,崇拜祥子同學的人不可能只有我一個,于是,我的心情瞬間變得輕松,甚至還想排在隊伍的最后面。
“有什麼事嗎?”
祥子同學在同學們的催促下,走出前門對等候的隊伍這麼問道。在走廊上排隊的學生們宛如有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不敢越雷池一步似地伫立在門軌外。
“呃,這個……”
排在最前頭的學生遞出一個可愛的包裹,她是隔壁班的學生。
“……”
整整沉默了十秒之后,祥子同學開口這麼問她:
“什麼意思?”
再怎麼遲鈍的人,應該也會察覺到情人節時會送巧克力的道理。那位學生或許是鼓足勇氣來的,她漲紅著臉,一副被稍微刺激一下就有可能馬上掉下眼淚的模樣;能夠排在第一位,想必是午休時間開始不久后便來到這里吧。
“這是巧克力,因為今天是情人節,所以……”
我覺得沒有必要解釋一遍,因為祥子同學對那種事相當清楚,她想知道的是,這些人為什麼送巧克力給自己?
排在第一位的少女嗫嚅般地低聲答了些話之后,祥子同學立刻斬釘截鐵地說:
“雖然很抱歉,不過我不能收。”
祥子同學以微高的音量說著,大概是想讓隊伍后頭的學生也聽到吧。
她拒絕的原因非常簡單——我沒有收下的理由。
祥子同學婉拒所有來送巧克力的人,她做得非常徹底,就連不知道情況會變成這樣、受托轉交禮物的同班同學也堅決不收;必要時,甚至還直接到贈送者的班級退還。即便是午休時被放入鞋櫃的物品也照退不誤,上面有注明班級和姓名者直接退回,而剩下沒有注明的禮物就繼續放在鞋櫃內,然后祥子同學在鞋櫃的門上張貼『三日內未主動取回者將行丟棄』的告示,結果到了第三天早上,所有巧克力都消失不見。
在我認為祥子同學漂亮地處理了這件事的同時,也感覺到她是個相當嚴厲的人。
至于我,由于親眼目睹到當時可怕的處置情況,因而打消主動送巧克力給她的念頭。
即使現在距離當時已經剛好過了一年,我還是會不時地回想。
如果我排在那個隊伍當中,並且清楚地說出能讓她接受的理由,那麼祥子同學會收下我的巧克力嗎?
在幼稚園就讀的最后一天,祥子同學收下了我送的巧克力。
我需要一個讓她無論如何也想要收下巧克力的理由,不過,我認為這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第五話
接著,今年的情人節來臨。
我相信自己勢必又會作出和去年相同的事。事實上,我在抵達學校之前的行動和去年完全相同,猶如時光重現的感覺。
三天前,我到百貨公司買了某廠牌最小盒的牛奶巧克力,由于母親喜歡吃這種廠牌的巧克力,所以過去我們家的櫃子里一直都有這種巧克力。
這個時期的食品賣場一片混亂。
原本就雜亂無章的場所又勉強設置了特賣區,平常沒有加入戰局的廠牌或不知名的廠商也都來設攤販賣。尤其一到傍晚,回家前的0L或女學生全聚集過來后,現場變得更加混亂,幾乎讓人有種“這里是尖峰時間的候車月台”的錯覺。知名廠牌的四周更是驚人,人潮多到甚至得發號碼牌來應付顧客。
平時中規中矩的仙貝店,此時也趁機推出表面抹上一層巧克力的仙貝,真是了不起。老字號的店鋪做出非常不搭調的結合,不過那也是因為他們得跟上時代的潮流吧。
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我總共買了兩份巧克力,准備將其中一份送給父親;並幾以父親可能會加班晚歸的理由,事先在早上將巧克力送給他。一般來說,如果等父親在公司收到一大堆人情巧克力后再送給他的話,感動度會大打折扣,于是,父親因為第一份收到的巧克力是獨生女送的而相當高興,決定配合我提早出門上班。托搭乘父親的便車之福,我很早就到了學校。
在校門口下車時,我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前面梢遠處,應該是和我一樣請家人接送的莉莉安的學生吧。雖然還不到上學的巅峰時間,不過家人提早送到學校並不奇怪,然而,這當然也不是經常性的情況,通常只限于有社團活動的晨練或准備學園祭事宜等必須提早上學的時候,或者是帶的東西太大、太多等特殊狀況才會。
那名學生似乎已經下車,停靠的車子不一會兒便駛離現場:我向父親道謝過后也下了車。整條路上都沒有什麼人,畢竟我比平常早到一個多小時,可見得從自家搭電車到學校所繞路有多麼遠。這樣想起來的話,以前幼稚園時住的小房子說不定還比較好,不過現在說這些也不能怎麼樣。
小跑步通過校門后,就如同我所預料,眼前出現了那位穿著莉莉安女子學園的制服,也就是象牙色水手領與黑色連身裙的學生背影。
我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認出對方是祥子同學,其實從看到黑色轎車離開那一刻起,我便心里有數。在漫長的空白歲月中,祥子同學的家想必更換了好幾輛新車,不過,那輛車和祥子同學以前坐的自家轎車非常相似。依照我個人的認知而言,適合步出那輛車的學生,除了小笠原祥子同學之外,別無其他適當人選。
“祥……”
我又把話吞了回去。
如果是同班同學的話,一般而言都會先道聲“貴安”,然后再一起走到教室里,即便祥于子同學赫赫有名,畢竟還是在同一間教室上課的學生,這一點我應該還做得到。
然而,為何不出聲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害怕和祥子同學說話的我,回過神后才發現自己正宛如跟蹤狂一樣,無聲無息地尾隨在祥子同學身后。
祥子同學在聖母像前停下腳步,雙手合十祈禱,早禱一陣后隨即抬起頭,再度邁步前進。
前方有兩條岔路,向右走有禮堂和教堂,也可以通往道場和游泳池;左邊沿著圖書館向前走的話,則可以看到高中部的校舍。
我們通常會走左邊那條岔路,即使走右邊那條,如果沒有在下一個岔路轉錯路的話,一樣可以到達校舍,只是這樣就得繞上一大段路。
不過,祥子同學不知為何選擇走向右方。我納悶地追在后頭,基于習慣使然,雖然有點敷衍,我還是雙手合十地朝聖母像致意。
她到底想去哪里呢?
她沒有加入社團,不可能為了晨練去某個地方。剛開始我以為大概是去道場見黃薔薇花蕾·支倉令同學,然而卻又想到幾乎天天見面的她們,沒有理由非得在一大清早上課前見面不可。
突然間,我想起了今天的活動,那個由新聞社企劃的熱鬧活動——尋找薔薇花蕾們埋的寶藏。
這的確像是三奈子同學的作風,我想這麼一笑置之,可是卻無法那麼做。因為祥子同學也是成員之一,而且聽說優勝者可以從花蕾那里得到一份禮物。雖然只是謠言,不過在傳出獎品是與花蕾們的半日約會券后,我的心也開始浮躁起來。
我很驚訝祥子同學居然會參與那種企劃,從去年情人節的態度來看,她應該會斷然拒絕才對。如果是祥子式的說法,想必除了會說“為什麼要藏寶?”之外,還會再加一句“為什麼要約會?”大概會有像這樣子的反應,並強硬地作出決定吧。
(尋寶啊……)
我的腦袋里突然飄過一個想法,祥子同學是不是打算和令同學商量今天的活動事宜?如果是的話,就可以明白她為何選在這個避人耳目的時間行動。說不定,白薔薇花蕾藤堂志摩子學妹也會一起出現,三人或許約好了在道場碰面。
這時,祥子同學冷不防地停下腳步。
正好位在老舊溫室附近,稍微偏離了道場的方向。
祥子同學四下張望著,當她的視線往這邊掃過來時,我快速地躲入樹叢內。
被發現了嗎?我的心跳加速,不過,當祥子學姐警戒似地再度環視四周一次后,我放心地吐了一口氣。還好,好像還沒有被發現。像這種時候,我才會深深感謝自己的身材嬌小,其他還有穿得下童裝店的可愛服飾或鞋子時,也會有這種想法。
祥子同學偷偷溜進溫室里,她在開門之前好像一直緊緊抱著書包。
溫室。
就算我的行為再怎麼近似跟蹤狂,也沒有勇氣跟著進到溫室內,再繼續靠近的話,她肯定會發現我的存在。
溫室雖然老舊,而且到處都是玻璃碎片,不過姑且還算是與外界隔絕的空間,只要一踏進去,里面的人應該就會立刻察覺。到時候,若被祥子同學問起,我一定說不出來這里的理由。
我在外面偷偷觀察里面的動靜。學校的后門就在溫室的前方,部分學生會從那里進來,所以祥子同學就算看見我的身影也不足為奇。
不過,我所在的位置卻看不到祥子同學的身影,連令同學或志摩子學妹是否也在現場都無法確認。
差不多十分钟后,祥子同學從溫室走出來,她自己一個人和剛才同樣先環顧四周后再離開,似乎沒有注意到在入口對面的我。
接著,祥子同學露出一副現在才剛從后門進來的模樣,筆直地朝校舍的方向走去,當然,一次也沒有回頭看溫室。
我猶豫著該追隨祥子同學而去或是進入溫室,最后我選擇了后者。祥子同學大概會直接到教室去,然后一如往常地開始忙碌的校園生活。
(既然如此——)
我無法壓抑自己的好奇心,內心相當在意祥子同學究竟在里面做什麼。
里面或許還有其他人,不過,只要不是祥子同學的話就無所謂。對我來說,現在沒有人比祥子同學更讓我害怕。
進入溫室之后,氣氛完全不同。
這里一個人也沒有。
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雖然不帶任何顏色,卻不知為何像彩繪玻璃般莊嚴。
我在溫室中來回走動、尋找線索,我無論如何都想查明祥子同學在這里做什麼。
然后我發現了那個,我想大概是在進入溫室十分多钟之后吧。
“這是……”
老舊溫室里有一處地板斑駁龜裂,外露的部分形成一個花圃,隆起的泥土上種著植物。我在那里發現了微小的異狀,就在一株不知名的矮木根部附近,有一處像是部分泥土被回填的痕跡。
雖然有仔細填平,但是泥土表面帶有濕氣,可見不久之前才被挖掘過,散發出新鮮泥土的氣味。
我壓抑著激動的情緒,並且試著伸手觸摸那個地方,果然如我所料,泥土確實曾被挖掘開來。
我環視著周遭,在放有花盆的架子上找到鐵鏟后立刻動手挖土。毫不猶豫且沒有罪惡感;,只是拼命地挖著,一心只想挖出祥子同學的秘密。
在挖了大約十公分后,鐵鏟另一端頓時傳來一種滑溜的挖掘感,最后上里終于冒出了一個塑膠袋。
塑膠袋里頭有一張紅色卡片,我一看就知道這是今天尋寶活動的寶物。
我撣掉泥土之后,隨即著魔似地將塑膠袋放入書包中,並沒有對這種行為有所猶豫。就像是懵懂的小孩子,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多做考慮地態意妄為。
把土填回去之后,我飛也似地逃離溫室。
如此一來,誰也找不到紅色卡片,只要卡片還在我的手上,誰也別想拿到。
我的心情激動不已。
第六話
紅色卡片就像鬼牌。
如何使用視我而定,我的決定將牽動今天的尋寶結果。
盡管如此,我並不打算用那張紅色卡片做些什麼,我的膽量還沒有大到可以若無其事地帶著天上掉下來的寶物到薔薇館。
只是,我有一股妙不可言的優越感。
同學們今天的話題都圍繞在情人節或尋寶活動。
其中,同班的祥子同學是藏寶的人,四面八方傳來的尋寶話題讓她不想聽也難。准備參加的人和不參加的人都熱烈地討論,預測祥子同學會在什麼時候藏、藏在什麼地方。午休時間一到,有些學生甚至還混進前來送巧克力給班上某人的學生當中,悄悄觀察祥子同學的動靜。如果祥子同學現在要藏寶的話,她們應該是打算偷偷跟在后頭吧。
不過,祥子同學不動如山。
那是當然的,因為寶物已經藏好了……而且又被挖走了。
祥子同學在午休時間好幾次被叫到走廊,今年還是有學生前來送巧克力,不過沒有像去年那麼多;那些都是不知道她過去做法的一年級學生。正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
雖然如此,今年的祥子同學在回絕巧克力時,似乎比去年還溫和一些,是因為她成長了嗎?還是發怒程度與巧克力數量成正比呢?
不過,祥子同學如果不小心注意到,部分一年級學生因為她拒收而企圖改寫卡片,並將巧克力轉送給支倉令同學的話,我想她應該會更加火冒三丈。因為想在情人節送巧克力,所以才尋找贈送的對象,這種心態只能說是本末倒置。
那一天,我冷眼旁觀著情人節的百態。
不過,隨著放學時間逼近,我也開始猶豫了起來。
天使一方的自己這麼說——現在還來得及,趕快去溫室埋藏卡片。
惡魔一方的自己這麼喃喃道——可是卡片好不容易才得手,埋回去太可惜了。
恢復原狀又如何?
這麼做的話,可以回復沒有拿到卡片之前的自己嗎?
答案很清楚——沒那麼簡單。
時光一去不復返,記憶不可能抹煞。
(要我若無其事地把自己埋的卡片再挖出來,這種事我辦不到。)
我受到懲罰了。
我一度擁有卡片,卻失去享受尋寶游戲的資格。
要繼續持有這張誰也看不到的卡片呢?還是埋回去后,不前往參加尋寶活動?眼前只有兩條路可行,而我必須做出抉擇。
第七話
可是,我始終猶豫不決。
尋寶活動開始后,我依然無法決定該怎麼做。
游戲時間一到,我立刻悄悄混入聚集在中庭的參加者中,同樣也領取宣誓書兼報名表;背面地圖的一角詳細地標示出溫室的位置。
祥子同學站在花蕾的正中央。
我偷偷望著祥子同學,可是祥子同學並沒有看著我。
新聞社的築山三奈子同學在說明游戲規則時,我完全聽不進去,因為我的意識全部集中在左手的手提袋內,里面的紅色卡片一直無言地譴責我。
游戲開始的前一刻,花蕾的姐妹們被叫到前方。
我注視著祥子同學的妹妹福澤祐巳。
我從以前就在想,她是一個沒有特出之處,毫不起眼的女孩,我怎麼樣都想不通祥子同學為何會挑選她做妹妹。
既然是祥子同學的選擇,勢必有什麼過人之處;學園祭結束后,我就一直這麼認為。
成績中等,長相也稱不上美麗,身高雖然比我高,不過仍是屬于嬌小體型,身材也沒有太胖或太瘦的特征。
結果,今天還是沒有結論;而不沉穩的第一印象,至今依然沒有改變。
在花蕾的姐妹們被強加上不利的條件后,尋寶游戲正式開始。
我盡可能不引人注目地遠離參加者,然后朝溫室的方向走去。溫室里沒有半個人影,大家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地圖角落的溫室圖樣。透過碎裂的玻璃往外看,可以看到就算是同樣偏僻的地理位置,對面的道場卻因為是令同學的社團活動據點,人潮依舊快速地往那里移動。
我走到該處,發現早上回填的泥土已經干得恰到好處,相當不引人注意。如果是不知道這個點的人要來尋寶的話,想必會像大海撈針一樣。
我用鐵鏟挖掘著那個地方的同時,心想還是應該把卡片放回去。
不過事實上,我還在猶豫。
卡片埋在這種地方的話,一定沒有人找得到,所以我又想干脆占為已有。
可是那麼做好嗎?
不知道。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又把土填了回去,然而回填的土卻因為浮出的淚水逐漸模糊。
我為什麼會做這種事?
因為祥子同學不記得我,所以藉此發洩內心的怨慰吧?
明明只是希望她回頭看我而已。
明明只是希望她承認我的存在而已。
我該怎麼辦?
我已經無法脫身了。
我已經和紅色卡片一起被關在這座老舊的溫室中。
第八話
“啊!”
突然間,那個人闖入了溫室。
我驚訝地回頭看。
“貴安,對不起,我好像嚇到你了。”
“不會。”
我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有人突然闖入,而是因為闖入的人是福澤祐巳。她為何會在這里?我封閉在自己所衍生出的內心黑暗面,一時之間還覺得莫名其妙,不過在看到她手中的地圖后立刻明白了。
“祐巳學妹,你來這里找卡片嗎?”
“是啊,你呢?”
她大概對我的事一無所知,當然連我已經拿到紅色卡片的事也不知道。
所以,她才會以一個極普通、開朗的“千金小姐”身分,露出這麼毫無防備的笑容。
“我比你早來一步,你認為卡片就在這里嗎?”
我先試探她。
我一直以為不會有人找來這里。
如果祐巳學妹是為了尋找卡片而來到溫室的話,她會不可能一開始就知道卡片藏在哪里嗎——我是這麼認為的。
倘若如此,我便沒有必要這麼煩惱,如果洩漏情報的話,就算是祥子同學也同樣有罪。
我的心情不可思議地輕松了起來,自己所犯的罪依舊,不過周遭的人如果也犯罪的話,大概就不必自個兒在那里懷抱著罪惡感了。
“是啊——”
祐巳學妹開始在溫室內走動,她在想什麼?她已經逐漸逼近土被挖起又回填的那處。
“果然。”
祐巳學妹站在那個地方說著。
就在那個盛滿泥土的斑駁地板變為花圃之處。
“怎麼了,祐巳學妹?”
我追過去問。
“我想大概在這里。”
突然之間,祐巳學妹將兩手伸入那堆泥土中開始挖掘。
“祐巳學妹。”
我在她的身后叫了好幾次,可是她似乎沒有聽到,只是一直賣力地挖著,而且還是用空手拼命地挖。
我覺得她看起來活像一只小狗,不過我沒有笑,不管挑戰多少次,我都不可能像她這樣干勁十足地挖土。
祐巳學妹一定是靠自己的力量猜到這個地方的,那是一雙單純投入游戲之中的眼睛,和我完全不同。
“你可以幫我嗎?”
祐巳學妹邊挖邊說。
“如果找到的話,我們兩人一起去匯報。”
(咦……)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假設那里挖出卡片的話,那卡片毫無疑問地該歸祐巳學妹所有,她憑什麼把一半的權利分給只是剛好在場的人?好心也該有個限度。
可是,一個始終煩惱該不該把卡片放回去、將地圖卷起來夾在手臂旁的人,手中卻握有她應得的卡片。
我越過她的肩頭遞出鐵鏟,祐巳學妹堅強得令人無法直視,她再怎麼挖也挖不出任何結果的,繼續下去只會讓自己污穢不堪。
“請用,可是我想一定不在那里。”
我試圖擠出這句話。
“咦?”
祐巳學妹刹那間有點錯愕,接著露出“你怎麼知道?”的表情望著我。
“因為那里我挖過了。”
“什麼?”
既然說出來了,我必須向她解釋才行。
“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其實在祐巳學妹來之前,我已經挖過那里了。”
“怎麼會這樣……”…祐巳學妹在掘出來的土堆、自己挖的洞和鐵鏟三者之間來回凝視后,大歎了口氣。看樣子,她似乎已經明白。
我放心地問:
“祐巳學妹,你為什麼會認為卡片是埋在這里?”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一進入溫室后就直接走到這個地方不是嗎?所以我想你大概有什麼根據吧。”
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如果祐巳學妹事前不知道的話,那她是基于什麼理由來這個地方找的?
因為截至目前為止,除了祐巳學妹以外,根本沒有人到這里。
“是啊。”
祐巳學妹指著卡片藏匿地點附近那株綠葉茂盛的矮木說:
“因為這種薔薇的名字叫月季紅薔薇。”
月季紅薔薇可以說是祥子同學的分身。
“……原來如此。”
我輸了,輸得相當徹底。
今天是我第一次踏入溫室,也是第一次知道校內有種植月季紅薔薇。
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達到這種地步。
“那你為什麼要挖這里?”
沒想到,祐巳學妹竟單刀直入地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泥土的顏色差別很大,所以我以為或許會有什麼。”
“真的嗎?”
聽到回答后,祐巳學妹又開始拿起鐵鏟挖土,她打算把洞挖更深一點,以便確認有無卡片的存在。
我心想,要坦白就趁現在,沒有我的話,祐巳學妹一定能夠正當地以勝利者的身分取得紅色卡片。
可是我沒有勇氣。
面對祐巳學妹的背影,雖然好幾次都想遞出卡片,但是卻什麼都沒做。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因為我的心還沒有堅強到可以坦承一切。
大概挖了二十公分左右之后,祐巳學妹終于放棄了。
往時钟一看,已經過了四點三十五分;總之已經來不及了,如果沒有在時間內把卡片拿到薔薇館的話,優勝者的資格將會被取消。
我懷著一顆忏悔的心和祐巳學妹一起把土填回去。
接著,兩人用溫室內的自來水洗手后一起離開溫室。
雖然耳邊傳來游戲結束的廣播聲,不過我無法和祐巳同學一起去中庭。
“祐巳學妹,你盡管去吧!”
先前在外面尋寶的學生們不知躲到哪里去,現在時間一到都陸續冒了出來,開始朝校舍的方向前進。
“那麼,我先離開了。”
“貴安。”
我一面目送祐巳學妹的背影,一面解開綁在頭上的發帶;我總算明白了一些事情。
祐巳學妹有我所沒有的東西。
還有,祥子同學的確有看人的眼光。
第九話
結果,我又回到溫室把卡片埋回原位。
事后我從藤班的友人那里得知,蟹名靜同學對白薔薇學姐抱有思慕之情;據說靜同學是為了吸引白薔薇學姐的注意,才會出馬角逐學生會干部選舉。
要是我也能像她那樣毫不顧忌地表明心意就好了。
老是把自己放在不會受傷的安全位置、伫足觀望的話;心意永遠也不可能傳達出去。
我一直都很喜歡祥子同學。
就算被拒絕也無所謂。
早知道就全力以赴。
早知道就不要藏起那張卡片來發洩被忘記的恨意,如果能主動和她說話、讓她想起來就好了。
不過,現在說不定還來得及。
紅色卡片也順利被挖出來了。
所以我決定多少努力看看。
希望到時候能主動找祥子同學說話,並且坦率地接受她的幫助。
逐步去實行那些理所當然的事。
情人節結束之后,高中部校舍這次則熱烈地討論花蕾們的約會。
“啊,姐姐。”
從家政教室回來的途中,我和祥子同學等人在走廊上碰到從對面過來的祐巳學妹。
“我想討論下星期天的事。”
“下星期天?啊,等一下……不好意思,你們先回去好嗎?”
由于祥子同學這麼對我們說,于是我主動幫忙她拿裁縫箱。
“真的可以麻煩你嗎?”
“當然,我會放在你的桌上,你們慢慢聊。”
當我們准備離開現場時,祐巳學妹立刻朝我們低頭致意。
她雖然表情有些古怪,不過仍然就這麼離開。
“這對姐妹很像。”
我邊走邊小聲地笑。
“什麼?”
班上的同學回問。
“沒什麼。”
我搖搖頭。
祐已同學果然沒有認出改變發型的我。
注1:OG,也就是dold+girl,意指女性畢業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9-1-19 05:58 PM 編輯
紅薔薇學姐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第一話
“……真倒霉。”
紅薔薇學姐。水野蓉子一個人在公車中喃喃自語。
所幸公車上沒有太多乘客,半徑一。五公尺以內沒有任何人,當然也沒有人聽見這句幾近歎息的喃喃自語。
時間已經是傍晚的放學時刻。
搭乘由車站開往莉莉安女子學園方向的人並沒有那麼多,車內有一半以上的空位。
“——好痛。”
一波波侵襲下腹部的疼痛,讓她的臉不禁扭曲。
(只有女性承受這種疼痛,怎麼想都覺得豈有此理。)
每當一個月一次的“憂郁日”來臨時,她的身體狀況就很差。
(真是受不了。)
她向來就有生理痛,這個月還特別嚴重,更糟糕的是,這次居然還比預定日期早了五天。雖然從昨晚開始就有預感,只是萬萬沒想到會在今天早上報到;拜它所賜,從一大清早,她便為斷斷續續的腹痛所苦。
(而且——)
不幸還接二連三地來臨,早些日子的感冒“預兆”從昨晚開始發作。由于全身發冷,今天早上就用溫度計量量看,熱度居然達到三十七度八;是自己沒有盡到管理自我健康的責任,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
平常只能以“沒辦法”一句帶過,不過今天之所以不能這麼說,原因在于今天有大學入學考試。
她當然沒有時間去醫院,所以服下摻有解熱劑的鎮痛藥后,便趕到考試會場。因為吃藥的關系,熱度似乎有下降的趨勢,不過伴隨而來的副作用就是讓腦袋昏昏沉沉;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接下來甚至連胃都開始隱隱作痛。大概是因為早上沒有食欲,早餐只喝了半杯熱牛奶的緣故。
總而言之,所有狀況都在大學入學考試那天發生,雖然有填滿答案紙,不過什麼問題寫了什麼答案,現在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吃藥,腹部的疼痛也沒有因為吞了兩顆鎮痛劑而得到舒緩。
“呃,是什麼呢?”
蓉子望著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側臉發呆並思考著。
身體狀況明明這麼糟,自己為何還坐在搖晃的公車上?照理來說,考試結束應該直接回家躲進被窩里睡覺才對。
(我記得……)
蓉子虛弱地想著。
玻璃窗外的風景宛如課堂上所使用的幻燈片一樣,一幕幕相當熟悉的景色放映似地快速流轉而過。
(我記得好像……有事非去學校不可。)
所以才會坐在公車上。
明天再去好像也行,不過明天去的話就太晚了;應該有無論如何非得今天去學校不可的理由。
至于是什麼,蓉子現在想不起來。
她覺得自己不是健忘,而是身體正在拒絕使用腦力,頭腦還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
到底是什麼呢?
蓉子不知不覺又望向窗外。
“……啊!”
她察覺到眼前的景色非常不對勁,于是突然站起身。
“糟了。”
看習慣的幻燈片已經播放完畢,公車不知何時通過了莉莉安女子學園前的站牌,逐漸接近下一個停車站。
“唉……”
由于平常上下車時學生很多,毋須仔細聆聽車內的廣播,就算沒有留心,只要跟著大家自停在學校前的公車下車即可。
沒辦法,蓉子按了下車鈴、向司機表達下車之意。居然會坐過頭,當學生這麼久,這還是生平第一次。
今天果然是最倒霉的一天。
第二話
走了一個公車站的距離回來后,蓉子從正門進入校園內。
就算不走回正門也沒關系,因為從下一站繞到后門的距離也比較近,不過等到察覺時已經通過了校門,所以也來不及了。
今天蓉子的腦筋非常不靈光,所以少許的失敗情有可原。
然而,平時的她是一個完美的姐姐,不僅頭腦清晰、擁有卓越的判斷力和領導力,而且美麗又溫柔:要是讓學妹們看到這麼脫序的模樣,紅薔薇學姐的名聲恐將掃地。
不過,現在的她沒有余力掩飾。
肚子好痛。
蓉子一面安撫著每走一步就向頭腦抗議的身體,一面緩緩地走在種滿銀杏樹的步道上。
只有現在會痛。
就快解脫了。
再忍耐一下下。
每次都是這麼度過的不是嗎?
蓉子在心中不斷這麼告訴身體,好不容易來到聖母像前方。
正當她習慣性地走近柵欄圍起的樹林和有水池的小庭院准備要禱告時,眼前出現的異常光景讓她倒抽了口氣。
(……)
人潮雖然不多,不過在兩條岔路的交會處附近確實聚集了一些人。
不,如果只是那樣的話,蓉子也不會多想什麼。因為上下學時停下腳步祈禱的學生,總是會造成道路暫時性阻塞;然而很明顯地,那些人群似乎另有目的。
原因在于聖母像正前方明明有寬廣的空間,可是不知何故卻只有兩個人在那里,而稍遠處則有依序排列的隊伍。
(這個光景——)
好像在哪里看過。蓉子拼命拉回記憶,大概在一年,不,兩年前吧,自己確實也曾經這麼做過,她拜托去年畢業的姐姐一起到這里來。
“啊,紅薔薇學姐,貴安。”
排在隊伍前頭的二年級學生注意到蓉子后主動打招呼。她對這位學生有印象,好像是祥子的同學,緊跟在身邊的少女似乎是一年級學生,大概是她的妹妹,漲紅著臉跟姐姐一起打招呼。
“請您先祈禱。”
位于聖母像前方的兩位學生此時正好離去。
“可以嗎?”
如果是插隊的話就不太好意思,不過,最前頭的二年級學生搖搖頭。
“當然可以,我們雖然來這里,但是並不想妨礙前來祈禱的人。”
一年級學生的手上拿著一個小盒子,仔細觀察排成兩列的隊伍之后,發現一定有一方的學生拿著東西。
“啊——”
蓉子終于想起來了。
那小盒子里頭是巧克力。
“今天是情人節對不對?”
“是的……咦?紅薔薇學姐,您是因為這樣才來學校的不是嗎?”
“沒錯。”
蓉子點點頭后來到聖母像前,她發現白色的聖母瑪莉亞一如往常地帶著慈悲的笑容。
“我是因為這樣才來學校的。”
她直到剛剛才想起來。
第三話
情人節當天有花蕾們的尋寶活動。
雖然與入學考試同一天而無法參加,不過蓉子老早就決定要去看看情況的發展。
三人會藏在哪里呢?
誰會找到?
如果是自己的話會藏在哪里?
希望被誰找到?
光想就覺得很快樂,不過那是在身體狀況很好的時候。
蓉子歎著氣。
她進入校舍后,立刻遭到最大出血量來襲,于是急忙沖到一樓最近的廁所。由于學校已經放學,廁所里沒有半個人。她為了舒適因素選擇最里面的西式廁所,沒想到,放松只是一瞬間而已,她在站起來之后,眼前立刻一片昏天暗地。蓉子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坐在馬桶上等身體恢復,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吃東西導致貧血了。
因此,現在她占用了一間學生專用廁所。
“呼~~”
有點反胃,雖然沒有想吐的跡象,不過胸口悶悶的。
一關過去又一關。
雖然難以忍受的腹痛正逐漸舒緩中。
不過,一想到這種痛要持續好幾十年就令人郁悶。
因為教育方針和生活環境都有相當好的觀念,讓蓉子過去從未對生為女性有任何不滿,她為此非常感謝雙親和學校老師。
男女沒有優劣之分,因為少了任何一方,新生命就不會延續。
單就進化過程而言,老祖宗不過是判斷分工合作對生存競爭比較有利,才有今天這種選擇后的結果。
(不過……)
生理期、懷孕、生產、更年期。
一想到今后要面對的關卡,蓉子不禁再次歎息。盡管可以用性別差異帶過,然而她還是覺得男女生身體所承受的負擔也差太多了,女性只有得到“較長壽”如此少的獎勵,不會太不公平了嗎?
(算了,再怎麼想也無濟于事。)
所以,平常她不會想這些事。
只有在今天這種生理痛特別嚴重、旅行或體育課遇到經期時,她才會想這些事。
或許是因為身體得到充分休息吧,待舒服了點后,耳朵這才有余力接收外面的聲音。
“你找過哪里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顏色,不過好像有人找到卡片了。”
“令學姐的導師教的是哪一科?”
“百葉箱在哪里?”
學生們的聲音從走廊、屋外傳來。
看樣子,尋寶活動好像還沒有結束。
“啦啦啦~~”
這次盥洗室入口的門被打開,似乎有人進入其中一間廁所。
游戲中居然還有時間上廁所,大概是沒有參加尋寶的學生吧,也許是以為沒有其他人,這位上廁所的學生還哼著歌,心情似乎相當好。
正當蓉子這麼想的時候,外面突然一陣天搖地動,校舍外頭傳來一群學生逐漸逼近的跑步聲。
(喂喂,是在玩官兵捉強盜嗎……?)
學校非常熱鬧。
雖然事件頻傳,不過大致上還算平靜,而且氣氛愉快,因為莉莉安女子學園是深受聖母瑪莉亞庇護的一所學校。
好了,差不多了,當蓉子站起身時,突然有一陣怪聲響起。
咚、喀啦喀啦、啪沙啪沙、咻咚。
“窗戶!她從窗戶跳進去了!”
外頭傳來叫喊聲。
啪咚、卡嚓。
卡啦卡啦卡啦。
逃亡者似乎從窗戶闖入后,關窗上鎖不讓追兵進入。
廁所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蓉子興致勃勃地想知道,不過由于有人搶先一步從另一間廁所沖出來說“出了什麼事?”害她錯失沖出去的時機。
“祐巳同學,你在做什麼?”
從廁所出來的人又返回廁所內沖水后這麼說道。
(祐巳?)
名字非常耳熟,所以有反應也是理所當然,因為蓉子的妹妹,也就是小笠原祥子,她的妹妹名字就叫做祐巳。
她是最近被發掘的珍寶,非常適合當祥子的妹妹;當然,站在“祖母”的立場,蓉子對這個孫字輩的孩子也是既寵愛又疼惜。
“……大概在玩捉迷藏吧。”
回答的聲音果然是福澤祐巳本人,而從廁所出來的是與小佑不期而遇的朋友;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寶物呢?”
“還沒找到。”
這麼說,是在尋寶游戲中玩捉迷藏啰?
(……小佑到底在做什麼啊?)
蓉子將耳朵湊近廁所門傾聽。
“嘿咻~~”
牆壁傳來一道聲響。
(嘿咻?)
蓉子無法解讀其意,因為小佑經常不按牌理出牌。
“——祐巳同學?”
小佑的朋友發出訝異的聲音。
“我出去之后,你可不可以替我把窗戶鎖上?然后,麻煩你不要告訴別人你曾經在這里見過我。”
“……嗯,好的。”
看來小佑好像打算再次爬窗戶出去。
(原來如此,真是聰明。)
從內側上鎖的話,追兵很難會想到逃亡者已經再次從這里逃到外頭。
“那麼拜托你了。”
聽到跳躍聲后,窗戶接著被關上鎖住:想來小佑已經順利逃脫了。
“到底怎麼了?”
小佑的朋友喃喃自語著離開現場,蓉子終于也離開廁所。
蓉子洗完手來到走廊,與小佑的追兵碰個正著。
“你們。”
蓉子半捉弄似地叫住她們。
“紅、紅薔薇學姐。”
追兵一共六人、宛如受過訓練般同時立正站好。
“不要在走廊大聲喧嘩。”
“是的,紅薔薇學姐。”
她們被警告后快步走了一陣子,不過沒多久,又立即加速沖進學生專用廁所。
(唉呀~~真是的。)
蓉子含笑地聽著關門聲。
再怎麼著急也沒用,因為小佑已經不在那里了。
第四話
肚子的疼痛漸趨平緩。
只不過,不知道是發燒還是藥物的副作用,身體似乎輕飄飄地,感覺不到平時應該有的重力。
對了,和水中漫步的感覺很相似。
整個人彷佛攪人巨大的水槽中。
看吧,就像這樣。
學生們宛如水中的魚兒般,慢慢地在走廊、樓梯、校舍外前進。
或許當初抵達學校時,因為身體狀況太差而沒有注意到,不過現在仔細一瞧,校內的學生多到幾乎不像是放學時間,尋寶活動的參加人數可能超出預期。
蓉子也加入魚群中漫步,仿佛夢游般慢速前進,可是卻一點都不覺得討厭。
“貴安。”
一個素末謀面的學生主動前來打招呼,大概是一年級學生或二年級學生吧,總之不是同年級的。
“貴安。”
蓉子也向她打招呼。
“紅薔薇學姐,可以和您一起走嗎?”
“當然可以。”
雖然不知道目的地相不相同,不過蓉子還是答應同行:這時又有其他學生出現,游泳般若即若離地朝同一個方向走幾步后,最后還是靠過來打招呼加入。
“我好像桃太郎喔!”
蓉子高興地尖叫,人數在不知不覺中越聚越多,目前一共有八位家臣。
“可是你們為什麼要跟著我呢?我可沒有糯米丸子喔!”
“那種東西啊~~”
家臣們一起笑出來。
“我們不想要糯米丸子喔。”
“咦?”
“我們是發自內心想待在紅薔薇學姐身邊的,所以如果我們是狗、猴子或雉雞想要糯米丸子的話,那麼那或許只是個藉口而已。”
另一個少女點點頭。
“我常常想多接近紅薔薇學姐一點,可是都一直找不到機會,紅薔薇學姐太完美了,毫無缺點。”
“毫無缺點?”
“不過,我有鼓起勇氣向您打招呼真是太好了。”
“沒錯沒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紅薔薇學姐今天看起來乖乖的、呆呆的,非常容易親近的感覺。”
“這麼說有點失禮喔!”
“啊,對不起。”
那名不小心說溜嘴的學生被朋友指責后,連忙道歉。
“沒關系。”
蓉子眯起眼睛微笑。
“……哦,是嗎?我平常給你們那種感覺啊。”
蓉子自己並沒有注意到,她並非勉強維持紅薔薇學姐的威嚴,是自然而然呈現其應有的姿態;她不是想當模范生,只不過那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
“這麼說,現在我們是心意相通啰?”
薔薇館內的自己和館外的一年級學生,明明都對彼此想更進一步、明明都想縮短距離,可是卻苦無對策。
“學姐,可以拜托您和我們一起去薔薇館嗎?”
“沒問題。”
現在想想,平常總是很忙碌,未曾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悠閒地在走廊上漫步,平時連停下來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繞道而行。
說不定,是想藉由忙碌來證明自己並不是沒有用的人。
緩緩拾起頭一看,經常出入的薔薇館正綻放著不可思議的色彩。
來到門口時,門自動打開了。
“啊,蓉子。”
現身的人是白薔薇學姐佐藤聖,是同樣被稱為薔薇學姐的其中一人。
“我還在擔心你不來呢!你是直接從考試會場過來的嗎?”
聖一向端正的臉龐好像沾到什麼吃的東西,看起來相當滑稽。
“你剛剛到底吃了什麼?”
蓉子從聖的臉頰上抓下一小塊沾粘的物體一看,原來是咖啡色混黃色的海綿蛋糕屑。想必是收下別人送的情人節蛋糕后,等不及回家就先在這里吃掉了。
“啊,沒有啦,哈哈哈。”
被逮個正著的聖只好嘻皮笑臉地帶過,並且在眼尖地發現蓉子身后的追隨者后,立刻將她們請入館內。
“歡迎,可愛的客人們,歡迎來到薔薇館。”
“打擾了。”
追隨者們絡繹不絕地進入館內。
“哎呀,好多客人喔,紅薔薇學姐真像是桃太郎。”
高興的是,聖似乎也有相同的看法。
“這些都是沒有糯米丸子的可憐家臣們。”
“啊,既然如此,請她們喝杯茶吧!志摩子她們應該在上面。”
正當兩人叮咛著大家不要重踩階梯,以免老舊樓梯毀壞,然后帶領客人們上樓時,一樓的大門被用力推開,“聽說找到黃色卡片了,是真的嗎?”
進來的人難得領結歪扭,就連被視為她注冊商標的發帶也沾了點棉絮。
“江利子……不,黃薔薇學姐。”
“哦,那不是紅薔薇學姐嗎?”
江利子連招呼也沒打就立刻沖上樓。
“現在不是寒喧的時候,我來是因為聽說有人找到令的卡片了。”
“我也是剛剛才到的。”
在隊伍最后的蓉子也跟著上樓,聖會擔任護花使者,所以不必擔心蓉子帶來的客人們被冷落。
“這樣嗎?對喔,你還穿著外套呢。我記得你今天好像有考試。”
“是啊。”
“不過,對你來說一定輕而易舉吧?”
“不曉得,很難說呢。”
爬上最后一階后,一行人前往二樓的會議室兼會客室,站在門口就可以聽到里面傳來的喧鬧聲。
“……?”
蓉子和江利子對看一眼后,打開餅干狀的門。
接著。
“——”
怎麼回事?
眼前出現了一個奇跡。
室內相當溫暖。
雖然空間談不上寬敞,不過里面卻有將近四十位笑容可掬的少女。
有些談笑著,有些正在喝茶,有些正在玩游戲。
大家隨心所欲地待在這里。
“江利子……”
蓉子伫立在原地,一旁的江利子緊緊握住蓉子的手。
“嗯,好棒的畫面。”
“還有喔!”
剛剛先進到房間的聖拉起兩人的手,將兩人帶到窗邊,然后在這麼寒冷的氣溫中,特地打開窗戶說:“怎麼樣啊?”
“這是……”
從薔薇館的二樓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中庭的景象。
學生們正逐漸向中庭靠攏。
“知道手法之后,就沒有什麼好訝異的了。”
聖露出微笑。因為尋寶時間截止之后,所有參加游戲的學生們都必須和開始時同樣到中庭集合。
“雖然是這麼說,不過這場面很壯觀吧?”
“……是啊。”
學生們從校舍的四面八方、校園各處湧向薔薇館,仿佛以此為目標前進一樣。
“這是蓉子的要求。”
“是啊……!”
蓉子想見的正是這副景況。
她在畢業之前,無論如何都想看到薔薇館滿是學生的熱鬧情景,想看薔薇館里里外外都洋溢著歡笑的畫面。
“姐姐。”
蓉子看到花蕾們穿過學生人群走向自己。
她們為何笑臉迎人地走過來呢?連她都感染了幸福。
“各位姐姐,要不要喝茶呢?”
祥子問著。
“不要緊,尋寶活動就快要結束了吧。”
“那麼,先給姐姐們這個。”
令將約一口大小、作為參加獎的巧克力放到蓉子手中,巧克力一共有三顆,聖和江利子也各有一顆。
“我們真的可以安心退休了。”
江利子一面剝掉巧克力的銀色外包裝,一面喃喃低語著。花蕾們好像正忙著准備待會兒整場游戲結束時的事宜。
蓉子望著不遠處的妹妹們,內心突然想到了上帝。
“三位薔薇學姐,要不要來這里坐?”
未曾見過面的學生拉開椅子揮著手。
蓉子也揮手回應朝那里走去,她的眼淚同時奪眶而出,放人口中的巧克力甜到幾乎要將自己溶化。
蓉子覺得自己宛如置身于夢境之中。
“情人節居然碰到大考,真倒霉。”
聖笑著說道,不過,蓉子卻搖搖頭。
“不,太美好了。”
“咦?”
“今天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耳邊傳來游戲結束的廣播聲。
難道不是嗎?
因為蓉子即使聽見了廣播聲,仍舊沒有從夢中醒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后記
“貴安”
“貴安。”
清爽的晨間問候回響在澄澈的青空下。
聚集于聖母瑪莉亞庭園內的少女們,今天也展露出天使般的純潔笑容穿過高聳的門扉。
嘿嘿~~~大家好,我是今野。
這次是前后篇的后篇,因為沒有以往開頭的序曲而覺得有點寂寞,所以就自行加進后記里面。
如果將「情人節的禮物」比喻為三明治的話,“貴安”就變成面包,那麼“驚奇巧克力”便是火腿,“黃薔薇交錯”則是小黃瓜,“第一次約會。三人行”是雞蛋,“紅色卡片”是蕃茄,“紅薔薇學姐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是莴苣。其實我原本還想加酸黃瓜進去,卻因為在不知不覺中被挑食的祥子洗腦,所以這次就算了(笑)
順帶一提,祥子討厭的食物我幾乎都喜歡,現在想想,祥子似乎受不了美食和大人口味。總之,她的味蕾比較接近小孩子,不過,這沒什麼好大聲張揚的。
反之,志摩子卻喜歡大人口味,撇開銀杏不談,她是一個喜歡百合根的高中生,真是太高雅了。
至于祐巳則是喜歡甜食,我認為她最好從現在開始注意糖尿病等成人病。
由乃是溫和派的;(這方面和我的胃口很合,咖啡加入大量的牛奶或奶精是最好暍的)。
對了、對了,江利子喜歡苦甜巧克力,就是令親手做的苦甜松露巧克力。
蓉子嘛,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喜好,她是那種就算討厭也會忍耐著吃下去的模范生類型。
令對任何食物都會心存感謝地吃進肚子里,給人一種運動過后的飯特別好吃的感覺。講到飯,說個題外話,我認為令做的料理一定也很好吃;至于千里同學,我有點羨慕她呢,不曉得令的便當里都裝些什麼菜呢?要是有放炸雞的話就好了。
最后是聖。
總之,她很沒有原則,還沒有搞清楚大理石蛋糕是誰的就先嘗為快,毫不客氣就自己伸手拿起司蛋糕吃;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她也有自己的堅持,有時她只吃自己熱愛的面包(那東西有個很厲害的名字,就是芥末鳕魚子沙拉三明治),有時只喝藍山咖啡、巧克力不要太甜等等,非常啰嗦。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高中時代肚子常會那麼餓?基本上,我都帶便當上學,偶爾(不,常常?)會買面包當點心吃,明明我就沒有加入體育性社團,這大概就是年輕吧……可是,身高卻沒有長高。
對了,姐姐曾經說過祥子有怪癖,這回終于真相大白。
就是喜歡給他人手帕(!)
正確來說,目前在本作里真正收到禮物的受害者只有祐巳一人,然而,祥子其實在私底下曾經送禮物給很多人。
現在想想,祥子似乎購買了一系列繡有自己名字拼音字首的手帕,她說不定是一個手帕狂熱者。
不過,幼稚園時期所使用的與送給祐巳的手帕是不一樣的,因為材質並不相同;而手帕之所以皆為白色,原因在于白色手帕是千金小姐必備的物品,這是定律。
最后我來出個謎題。
福澤祐巳有,而鹈澤美冬沒有的東西是什麼?
答案是身高、發長、還有字母K。——今后仍請您多多指教。
今野緒雪PS:不明白的話,請試著把兩人的名字轉換為羅馬拼音看看吧。(編注:福澤祐巳為Fukuzawayumi,而鹈澤美冬則為Uzawamifuyu)。...<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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