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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3:19 PM

第三十章

  燕蘭庭緩緩回身,表情不似往常那樣平靜,甚至連直視岑鯨都做不到。

  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段距離,岑鯨不想再動,就對燕蘭庭說:「過來。」

  燕蘭庭默默邁開步子,走到了岑鯨面前。

  岑鯨作為岑吞舟時就比成年後的燕蘭庭矮半個頭,如今裝在十五歲的身體裡,身高更是只到燕蘭庭胸口。

  但就雙方眼下的氣勢而言,顯然是岑鯨更勝一籌,壓得燕蘭庭把頭都低下了。

  岑鯨滿腔的詢問,在精力即將耗盡的疲憊下化作簡單的八個字:「別讓我問,自己交代。」

  燕蘭庭微微側頭,語氣中透著遲疑:「你還是……問一下吧。」

  萬一他會錯意,把岑鯨還沒發現的事情給抖落出來就不好了。

  岑鯨聽出這話背後的意思,輕輕吸了一口氣:「你背著我幹了多少事?」

  燕蘭庭的目光下意識掠過岑鯨腰間,在那個圓鼓鼓的香囊上停留了一瞬:「也沒多少。」

  岑鯨沒有捕捉到那一瞬的停留,更沒有力氣再跟燕蘭庭周旋下去,索性抬手,指向自己身後。

  在她身後不遠的拐角處,江袖悄悄探出半個腦袋。

  燕蘭庭由此確定岑鯨發現了什麼,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嗯,是我故意引他們過來的,也是我讓他們在端午那日去玉蝶樓,他們若再聰明些,問問玉蝶樓的掌櫃,便會知道長樂侯家的姑娘在端午節訂上的三樓雅閣,原是我定的,正『巧』趕在長樂侯府的下人過來預訂時退掉,才又被訂了出去。」

  燕蘭庭那句「若再聰明些」,明顯觸怒了江袖跟雲息,讓躲在拐角處的他們倆又走了出來,只是依舊原地站著,沒敢靠太近。

  「還有……」燕蘭庭沒有半點糊弄岑鯨的意思,自覺把相關的安排都交代了:「即便你不曾來這,我也會想辦法讓你過來,白家這次喬遷買了不少下人,除了聽風,還有幾個也是我的人。」

  岑鯨:「若來的不是他們,你打算如何?」

  燕蘭庭果然看了眼望安廟的方向:「我安排了人看著。」

  最後還補充了一句:「新宅子不宜見血,若有旁人靠近,最多射箭警示,不會真的傷人,你放心。」

  事情理順了,岑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這麼做?」

  燕蘭庭早先明明很配合她鹹魚,肯定是中間發生了什麼,才會讓燕蘭庭決定把她的身份暴露給雲息和江袖,若不弄清楚燕蘭庭這麼做的原因,她擔心對方會將自己的身份暴露給更多的人。

  燕蘭庭眸底微暗,頓了片刻才道:「你能聽懂雀笛。」

  岑鯨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心想能聽懂又如何,她跟禁軍副統領周通關係不錯,憑她過去的社交能力跟酒量,從周通那學會雀笛暗號,簡直再容易不過。

  可當對上燕蘭庭逐漸沉靜壓抑的雙眼,岑鯨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忘了什麼——

  五年前上元節,那群圍殺她的禁軍就是用雀笛相互聯絡。

  她從扶搖樓一路走到宮門口,耳邊都是他們用雀笛通知同伴目標走到哪,距離宮門還有多遠的聲音。

  心虛的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岑鯨。

  但她又想,或許燕蘭庭說的不是這件事,畢竟那晚燕蘭庭不在,怎麼可能對當時發生的事情如此清楚。

  結果燕蘭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說的正是五年前的事情:「駙馬拿下禁軍後,我借他的手調查過五年前上元節那晚發生的事情,那晚皇帝調用禁軍兩個都的人馬,最後傷者過半,卻無一人身死。」

  「我想不明白,以你的武功,既然能挫傷百來人,為何一個死的都沒有。」

  「後來周通又跟我提起,說他曾在酒桌上教過你如何聽雀笛暗號。」

  「我本不信,一是周通當時喝醉了,根本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教過你。二是那晚要殺你的禁軍便是用雀笛相互聯絡,你要是真的能聽懂雀笛暗號,聽見聲音就該知道宮門口等著你的是什麼,怎麼可能自投羅網去送死。」

  「直到你被挾持那天,我想見你,想起周通的話,就找駙馬要了一支雀笛……」

  燕蘭庭的嗓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找駙馬借了一支雀笛,洗淨擦乾,來到醫舍附近的樓梯旁,吹了幾個短促的聲音,意思是:樓梯,見一面。

  隨後他就在原地等著,既想要岑鯨出現,又希望岑鯨不要出現。

  最後岑鯨來了。

  一直圍繞在他心底的疑惑也終於有了答案——

  上元節那夜,岑吞舟知道有什麼在前方等著自己,她接受了那樣的結局,願意裝樣子反抗一下,然後去死。

  所以她只是傷人,沒有殺人。

  「我不追問你當初為何一心赴死,反正你也不會說。」燕蘭庭看著岑鯨,緩慢而清晰地說道:「可是吞舟,我想你活著。」

  「我想你在這世上多些牽絆,好好地活著。」

  燕蘭庭的話語,讓岑鯨陷入了沉默。

  燕蘭庭幾乎都說對了,至少表面上來看是對的。

  她一心赴死。因為這是她的任務,只有死了,給反派岑吞舟的人生畫上句號,她在現代的父母姐姐才能好好地、健康地活著。

  她故意不殺禁軍。因為她本該死在易安山,後來任務出了差錯,才導致皇帝不得不動用禁軍來殺她,那些圍殺她的禁軍本就不該死,總不能因為她想演一場戲就讓那些人賠上自己的性命。

  重生以來,因為身體不好,許多人都希望岑鯨能好好活著。

  面對他們的期盼,岑鯨每次都會乖乖應下,從不提及自己的想法。

  唯獨這次,為了避免燕蘭庭繼續扒她馬甲,她在長久的沉默後決定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五年前我非死不可,如今,倒是沒什麼所謂。」

  能活著,就好好活著,不能活著,也不強求。

  「所以我不會故意找死,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岑鯨回頭看了眼雲息和江袖,他們聽到了燕蘭庭的話,知道岑吞舟是自願赴死,臉上滿是震驚和迷茫。

  岑鯨轉回頭,對燕蘭庭說:「也不用再給我找什麼牽絆。」

  燕蘭庭:「好。」

  因為燕蘭庭答應的太過乾脆,岑鯨有些不敢相信:「當真?」

  「當真。」

  對於岑鯨,燕蘭庭一直都很好滿足,只要岑鯨不是自己想死,並願意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活著,他就願意不再違背岑鯨的意願,想辦法給岑鯨創造出一個允許她好好活著的環境。

  兩人協商完畢,岑鯨也耗盡了精力。

  她鬆懈下來,腦子都是空的,一時想不到自己接下來要幹嘛,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家還在辦宴席,於是越過燕蘭庭往外走:「我先回去了,陵陽縣主還在等我。」

  燕蘭庭轉身看著她離開,雲息和江袖跟著往前走了幾步,但因為岑鯨方才那句「不用再給我找什麼牽絆」,讓他們在燕蘭庭身後停下腳步,不敢再跟。

  他們甚至不敢開口詢問岑鯨是不是不要他們了,心裡只剩驚惶無措,直到——

  岑鯨想起什麼,折回來跟燕蘭庭討要江袖之前給她的膏藥。

  方才燕蘭庭從裡頭出來的時候,順手把膏藥也帶走了。

  拿回膏藥,岑鯨又問那倆小的:「雲伯可在京城?」

  江袖趕緊回道:「在的!」

  雲息看起來比江袖沉穩,只是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的肉裡:「還住在水雲居,一直沒搬過。」

  岑鯨點點頭,反應遲鈍地緩了半拍,才說:「下個旬休日,你們若是有空,就帶我去看看他。」

  江袖:「好!」

  雲息手上卸了力道,看似不經意地說道:「正好這些年水雲居換了不少人,你回去讓他們認認臉,以後便不用我們帶了。」

  岑鯨像是沒聽出雲息用了「回去」這個詞,又好像聽出來了卻沒在意,應了一聲:「嗯。」

  雲息這才展顏而笑,俊美的容貌足以令天地為之傾倒。

  岑鯨卻是看慣了他這張臉,揮揮手離開,往女席的方向走去。

  回到女席,陵陽縣主已經徹底喝醉了,一看到岑鯨,抱著岑鯨就不撒手,誰勸都不管用。

  岑鯨又累又睏,也就由著她抱,直到宴席散後,陵陽縣主府上來人接她,才好不容易把她從岑鯨身上扒拉下來。

  宴席一散,岑鯨就回自在居睡覺去了,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有多差,在青州也不是沒有過因為太勞累而病倒的先例,所以她回屋洗了手腳臉,換上寢衣就往床上爬,蓋好被子後還不忘讓自己院裡手巧的丫鬟幫她打個絡子裝小木球。

  那丫鬟問她:「姑娘想要什麼顏色的?」

  岑鯨睏得不行,整個人在被子裡縮成一團,過了半晌,迷迷糊糊地說:「紫色的吧。」

  說完岑鯨就睡著了——她是這麼以為的。

  夢裡她夢到了很多人,有給她研墨喚她「老爺」的烏婆婆,有坐在樹上喊她「滾」的蕭卿顏,有沒大沒小抱怨她不肯好好休息的江袖,有不知道多少次逃家又被她給逮回來的雲息……

  出現的人實在太多了,還有些岑鯨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是誰的人,也出現在了這場夢中。

  畫面最後停格在五年前的燕蘭庭臉上,年紀輕輕就已身居高位的青年在她面前低著頭,為她細心包紮手背的傷口。

  掛滿花燈的扶搖樓就在他們身旁,燕蘭庭包紮好傷口抬起頭時,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金黃色的暖。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在岑鯨的記憶裡,他沒能把話說出口,便有人過來將他叫走了。

  但夢裡不同,夢裡沒有人來叫走燕蘭庭,所以她聽到了燕蘭庭想要說的話,他說——

  「吞舟,我想你活著。」

  岑鯨醒來,感受到了早晨才會有的清新與涼意。

  窗外吹來微風,枝頭雀鳥輕鳴,伴著竹枝掃帚掃過粗糲地面的聲響,傳入岑鯨耳中。

  陌生的環境讓岑鯨過了幾息才想起這裡是新家。

  她動作緩慢地在被窩裡伸了個懶腰,但身體好像很久沒動過了,就算伸了懶腰,還是很不得勁。

  說起來,她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不等岑鯨想起睡前的記憶,耳邊突然傳來系統的聲音:【宿主!!你終於醒了!!!】

  岑鯨心底升起幾分不妙,果然,她聽到系統說:【你都昏迷三天了!!】

  昏迷……三天?

  像是為了驗證系統的說法,外間傳來開門聲,以及白秋姝的抱怨:「換了幾撥御醫都沒用,一個山野大夫,到底行不行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3:44 PM

第三十一章

  名叫挽霜的丫鬟端著剛煮好的藥踏進屋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白秋姝的問題,只能輕聲提醒:「三姑娘,老爺和夫人都說了,御醫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小點聲,擔心被人聽了去。」

  白秋姝:「知道知道。」

  說話間,兩人繞過屏風,不約而同地朝床上看去,這才發現岑鯨不僅睜開了眼睛,還換了個睡姿,此刻正側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她們。

  「阿鯨!」白秋姝一個箭步躥到岑鯨床邊,激動不已:「你總算醒了。」

  挽霜也加快腳步,把藥放到床邊的小桌上,高興地說:「太好了,奴婢這就去把姑娘醒來的好消息告訴夫人。」

  白秋姝:「娘出門上香去了,你先把那個大夫……不是,把神醫叫來,再給阿鯨看看。」

  剛還叫人「山野大夫」,這會兒又成「神醫」了。

  挽霜應下,不過片刻那大夫就被領進了自在居。

  那大夫一身素白色的長衫,個子不算高,面容清秀中透著點怕人的慫氣,看著不太像是從「山野」裡闖出來的大夫,更像是誰家埋頭苦讀,社交能力為零的小書生。

  但在大夫來之前,白秋姝已經跟岑鯨介紹過,這位大夫是陵陽縣主離京游玩路上,在一個小山村裡撿的,正是陵陽縣主早前在席上跟岑鯨說過的那位「看著不錯才招進府,但醫術著實不錯」的小大夫。

  岑鯨倚在床頭,身上套著白秋姝給她拿的外衣,面色慘白虛弱,彷彿說話重些,帶出的氣就能把她吹倒,但比起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眼下這般顯然已經好很多了。

  小大夫頭一次看到睜開眼能動的岑鯨,他先是呆了一呆,然後才行了一禮,走到床邊給岑鯨把脈。

  把完脈,小大夫鬆口氣說:「已經沒事了,按時吃藥,再養上些時日便可恢復如初。」

  「謝謝大夫。」岑鯨躺太久,哪怕已經喝過水,嗓子聽起來還是有些沙啞。

  白秋姝:「謝謝你啊,神醫。」

  小大夫忙道不敢當。

  他將脈枕收入箱中,之後就該離開了,可他沒有動,面上甚至流露出幾分猶豫:「岑、岑姑娘。」

  岑鯨:「你說。」

  小大夫鼓起勇氣:「你身子骨太弱,虛不受補,所以補藥什麼的,得少吃,我知道不少藥膳食譜,比補藥更適合你,你要願意試一試,我可以把那些食譜寫給你。」

  岑鯨就沒見過這麼膽小的大夫,她甚至懷疑,自己要是拒絕,對方會不會難受到哭出來。

  想到這,岑鯨不免思考,陵陽縣主是不是存在什麼不為人知的小愛好。

  小大夫見岑鯨沒有回應,果然慌了,說話都開始磕巴:「是、是我唐突了,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我……」

  「自是願意的。」岑鯨打斷小大夫的話,笑著道:「勞煩你了。」

  「不、不勞煩,不勞煩。」小大夫漲紅了臉,跑回白家給他安排的客房,替岑鯨默寫藥膳食譜。

  小大夫離開後,白秋姝盯著岑鯨把藥喝完,接著就在岑鯨屋裡拿起了筆,說是要給大哥白春毅寫封信,告訴他岑鯨沒事了,讓他在書院裡好好讀書備考,別太擔心家裡。

  岑鯨看白秋姝伏在榻桌上揮毫潑墨,等她寫完了才問:「你怎麼沒去書院?」

  白秋姝整個僵住。

  岑鯨:「嗯?」

  白秋姝放下筆,嘴裡含糊其辭,半天說不到點上,還試圖用「你累不累,要不要再躺下歇會兒」這樣的話來躲避岑鯨的詢問。

  岑鯨又問:「你闖禍了?」

  白秋姝頓時沒了聲。

  「你不願意說就算了。」岑鯨輕嘆著,慢慢挪動身子往被窩裡躺:「我睏了,你先回去吧。」

  白秋姝哪裡肯走,她看著岑鯨背對自己躺下,從榻上下來跑到床邊,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像隻犯了錯的大狗狗,伸出爪子扒拉蓋在岑鯨身上的被子,嗚嗚道:「我說了你別生氣。」

  岑鯨慢吞吞地在床上翻過身,等白秋姝自己坦白。

  白秋姝小小聲:「我前天剛回書院,就和人打了一架,不僅被扣掉一分,還被送回家,說是讓我閉門思過,一旬。」

  「怎麼打起來的?」岑鯨問。

  這反應比白秋姝預想的好太多了,她爹白志遠可是一聽說她被書院送回來,二話不說就要拿藤條抽她,她娘也不幫她,非得讓她長長記性,要不是她身手好爬上屋頂,早就被打得跟岑鯨一樣只能躺床上了。

  白秋姝哼哼唧唧:「騎射課,有東苑的學生嘴碎說你長得不吉利。」

  岑鯨:「……不吉利?」

  白秋姝:「你不是長得像畫像上那人嗎?叫岑什麼船來著,我不記得了,他們說那人死於非命,你像他,就……就不吉利。」

  岑鯨:「然後你把人給打了。」

  白秋姝理不直氣也壯:「誰讓他們亂說的!」

  「他們?」

  白秋姝又慫了,繼續哼哼唧唧:「六個還是七個,都被我掄著月杖揍了一頓。」

  岑鯨:「……」

  難怪當初西苑食堂出現鬥毆也不過一人扣一分,輪到白秋姝這不僅扣一分,還得被罰閉門反省一旬,原來她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

  聽白秋姝的用詞,好像還是單方面碾壓。

  白秋姝說著說著還委屈了起來:「我當時就不想去書院,只想在家守著你,可爹娘非要我去,說我又不會醫術,留下來也沒用,還白白耽誤學習,我都難受死了他們還非要撞上來,我不揍他們揍誰?」

  岑鯨輕輕一嘆,嘆得白秋姝怏怏地閉上了嘴。

  「下回記著——」岑鯨開口訓她。

  白秋姝這些天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偏這家她最小,誰訓她都有理,她只能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豎起耳朵來聽。

  「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偷偷打,收拾好首尾別被人發現,那樣既能出氣,又不用怕被扣分。」

  白秋姝猛地抬起腦袋,半晌才反應過來岑鯨說的是什麼,以這些天從未有過的反省態度,點頭說:「記住了!」

  岑鯨伸手想要摸一摸白秋姝的腦袋,太遠沒摸到,白秋姝自覺地往岑鯨掌下湊了湊。

  岑鯨摸著白秋姝的腦袋,誇她:「一個打六七個,挺厲害的。」

  白秋姝笑咧了嘴,得意的要死還非要矜持一把:「還行吧,是他們太沒用了,平時騎射課總愛躲在樹下,還有好幾次稱病不來,就他們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然不是我的對手。」

  兩人正說著,挽霜給岑鯨拿來一樣東西。

  是被紫色絡子裝著的木球。

  岑鯨接過木球,發現那替她打絡子的丫鬟不僅手巧,審美也挺在線,用了深中淺三種程度的紫色繩子,中間打結的地方還串了紫色的珠子,一下就把外形簡單的木球給襯托的精巧了起來。

  白秋姝:「這是什麼?」

  岑鯨把小球從裡面拿出來:「一個能打開的機關小球。」

  白秋姝好奇:「怎麼打開。」

  岑鯨把球遞給她:「不知道,你試試?」

  白秋姝接過小球,又是擰又是敲的,怎麼也弄不開,就問:「要不我去拿把斧頭,直接劈開?」

  岑鯨認真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尊重這顆小木球,找到打開它的正確方式,而不是使用暴力。

  下午的時候,楊夫人從廟裡上香回來,聽說岑鯨醒了,趕緊換了衣服過來瞧她。

  岑鯨見著楊夫人,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又給舅母添麻煩了。」

  「這是什麼話。」楊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放寬心養病,別想些有的沒的。

  岑鯨從善如流,又問:「醒來的時候聽見秋姝提到御醫,什麼御醫?」

  楊夫人怕岑鯨多想,本想瞞著,可如今岑鯨問起,她又怕自己不說,岑鯨會想得更多,索性把岑鯨昏迷後發生的事情,都跟她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那日喬遷宴剛結束,岑鯨便回了自在居休息。

  白家上下都知道岑鯨嗜睡,因此並未多想,只當岑鯨是應付陵陽縣主太累,睡一覺就好。

  直到傍晚,白秋姝來叫岑鯨起床吃晚飯,才發現岑鯨額頭滾燙,發起了高燒。

  白秋姝趕緊讓下人去通知她爹娘,自己跟倆護衛分頭去附近找醫館請大夫。

  倒黴的是,附近兩家醫館的大夫都不在,一個早些日子就回鄉探親去了,醫館大門緊閉,還有一個今天一大早就被請去接生,結果那家夫人生了一天到現在都沒生下來,大夫自然也還留在那戶人家的府上。

  除開這兩家,再遠些的醫館,可就在別的坊了。

  當時街鼓已經敲完六百下,坊門關閉,宵禁開始,便不允許坊外的行街上有人走動。

  白秋姝為躺在床上高燒不退的岑鯨急紅了眼,甚至起了去那生孩子的人家裡劫大夫的念頭,旁人攔都攔不住。

  就在這時,有人敲響了白府開給後廚送菜的小門。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帶了書院齊大夫過來的燕蘭庭。

  至於燕蘭庭是怎麼得知岑鯨病倒,又是怎麼在宵禁的情況下從別的坊過來他們這,他們不知道,也不敢問。

  齊大夫給岑鯨看診開藥,第二天早上岑鯨燒就退了,可不知為何,怎麼都醒不來,齊大夫也診不出問題所在。

  後來燕蘭庭給岑鯨換了一撥又一撥的御醫,聽白志遠說,燕蘭庭對外稱病,依次請了御醫到相府,想來是這邊請去相府,那邊就從相府後門出來,偷偷送到他們白家給岑鯨看病。

  這一舉動極大的避免了給白府招來麻煩的可能,白志遠雖對燕蘭庭有微詞,卻也不得不承認,燕蘭庭此舉足夠用心。

  岑鯨:是挺用心,可避不開白家人,就怕白家人誤會。

  果然連一旁替楊夫人補充細節的心腹嬤嬤都說:「燕丞相對表姑娘如此上心,會不會是……」

  話音未盡,可在場的人,哪怕是白秋姝都聽懂了。

  誰知情況與她想的完全不同,楊夫人非但沒誤會,還呵斥了嬤嬤:「胡說什麼!」

  隨後提醒嬤嬤,同時也是說給岑鯨聽:「阿鯨只是長得像燕丞相的老師,外頭誰人不知燕丞相和他老師感情深厚,因此待阿鯨也不過是愛屋及烏,以寄哀思,如此赤忱之心,怎會生男女之情!」

  嬤嬤心想也是,若像話本子裡寫的,表姑娘長得像燕丞相故去的心上人,或許還有幾分可能,偏偏表姑娘長得像燕丞相故去的恩師,那麼燕丞相面對表姑娘,恐怕是生不出多少旖旎心思的。

  嬤嬤:「是老奴想岔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4:17 PM

第三十二章

  岑鯨雖然醒了,但身體還很虛,需要在家好好調養。

  考慮到白秋姝是為自己出頭動手打人,才被書院勒令回家閉門思過一旬——也就是十天,岑鯨打算每天都抽出一部分時間給白秋姝補習,免得學習進度落下太多,會讓她徹底對學習失去興趣。

  對此,白秋姝起初是不情願的。

  別說什麼進度跟不上會讓她對學習失去興趣,她就是能跟上進度,也不會喜歡學習。

  但要給她補課的是岑鯨,她只能乖乖聽話,拿上課本來自在居,聽岑鯨給她講課。

  然後她就發現,岑鯨講課和庚玄班的老師講課不同,沒那麼枯燥,甚至可以說是有趣。

  她經常聽著聽著就把內容給記下了,還能散發思維,追問岑鯨不少與之相關的問題。

  岑鯨聽她提問,有時候會直接告訴她為什麼,有時候會根據問題提供條件,引導她自己思考,最終找到屬於她自己的答案。

  白秋姝覺得這樣上課很有意思,遺憾的是岑鯨精力有限,定下的學習時間結束後,岑鯨會毫不猶豫地結束這一天的課程,再給白秋姝布置功課,好鞏固這一天所學的知識。

  白秋姝做功課的時候,岑鯨就坐在床上盤那顆小木球。

  小木球表面觀察不出任何線索,只有兩條十字交錯的細縫,細縫看不出深淺,也沒有任何鬆動。

  要不是裡面確實能聽到聲音,岑鯨都懷疑燕蘭庭給了自己一顆帶細縫花紋的實心木球。

  岑鯨盤來盤去,也不知道是剛上完課太累腦子轉不動,還是她本身就不擅長研究這類機關物件,她花了三天時間,始終沒有一點頭緒。

  第三天下午,白秋姝磨磨唧唧地做完功課,正要去花園練箭,順帶拉岑鯨到屋外走走散散步,楊夫人身邊的嬤嬤突然過來,說是家裡來了客人,楊夫人讓白秋姝過去一下。

  白秋姝去了片刻,回來跟岑鯨說:「是長公主府上的管事,帶了長公主的話,讓我不用去書院這幾天,每天早上都到長公主府去習武。」

  上午剛下過雨,屋外吹來的風帶著微微的涼,岑鯨披了件外衣坐在窗邊的榻上,面前擺著白秋姝剛做完的功課。

  白秋姝離開的片刻功夫,岑鯨就已經把功課批改好了,她放下筆跟白秋姝確認:「早上過去?」

  白秋姝坐到岑鯨對面,兩隻手托著臉頰,點頭說:「嗯,早上去,但沒說什麼時候能回來。」

  白秋姝不理解:「長公主為什麼對我習武的事情這麼在意?」

  岑鯨大概能猜到為什麼,可剛經過一輪教學和作業批改,她已經不想再長篇大論說些什麼了。

  她側頭看向窗外,想了想,說:「這個問題,就當是新功課,等到回書院那日,你來告訴我答案。」

  白秋姝算了算時間,還有五天,時間充裕得很,便應了聲:「好。」

  第二天岑鯨一覺睡到快中午才醒,吃過午飯,岑鯨踏出院門去找楊夫人,得知天剛亮,長公主府上就來人把白秋姝給接走了。

  不用給白秋姝上課,岑鯨到花園裡去散了會兒步,回來摸了摸木球,又練了幾張字,看能不能在年底岑奕回京前,把左手的字跡稍稍調整一下。

  傍晚的時候,白秋姝回到家。

  岑鯨以為她早上出門,太陽落山才回來,一定會很累,結果出乎她的預料,白秋姝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顯得非常飽滿。

  楊夫人問她今日在長公主府過得如何,她說就跟以往旬休日去長公主府習武一樣,沒什麼區別。

  白志遠和楊夫人照例叮囑她幾句,免得她年紀小不懂事,在長公主府做錯什麼,惹長公主殿下不快。

  岑鯨在一旁聽他們說話,跟平時一樣沒怎麼開口,直到吃完晚飯,她讓挽霜去找至今還住在他們府上的小大夫要了兩瓶傷藥,轉頭又揣著傷藥,去了白秋姝住的靈犀閣。

  白秋姝在洗澡,岑鯨在淨室外敲了敲門,聽見白秋姝說:「水還沒涼,待會再來。」

  岑鯨:「是我。」

  裡面突然沒了聲。

  岑鯨把手放到門上:「我進來了?」

  白秋姝:「等、等一下,我我我我穿個衣服。」

  裡頭傳來嘩嘩的水聲,是白秋姝慌裡慌張從浴桶裡起來的聲音。

  岑鯨維持原來的音量,問:「穿了衣服怎麼上藥?」

  門後一下子就安靜了。

  岑鯨這才慢慢推門進去,轉身又把門關上。

  門後是一面屏風,岑鯨繞過屏風,在白秋姝巴巴地注視下走到浴桶旁,拿出那兩瓶傷藥,放到浴桶邊擺衣服和澡豆的小桌上。

  「一瓶治跌打損傷,一瓶塗傷口,瓶身上貼了字條的,看清楚再塗。」岑鯨說完,找了張椅子坐下。

  「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呀。」白秋姝伸手去拿乾布,小臂上有一小片淤青,像是抬手格擋攻擊留下的。

  岑鯨盯著那塊淤青:「你把手臂擱飯桌上的時候,抽了口氣。」

  岑鯨離得近,聽見了。

  「我還以為自己藏挺好,沒人發現呢。」白秋姝一邊小聲嘟囔,一邊用乾布把身上的水都擦掉,隨便套了件裡衣,然後才拿藥來塗。

  除了小臂,白秋姝的左手上臂以及後背也有淤青,手掌掌根的位置和膝蓋則是輕微擦傷。

  白秋姝搆不到後邊,岑鯨就拿了跌打藥給她塗後背,她自己則拿著另一瓶藥,處理手掌和膝蓋上的傷口。

  白秋姝告訴岑鯨:「長公主殿下叫人帶我去了城外駐軍營,讓我跟那些兵一起操練,很有意思,不過因為我是女的,一直都沒人理我。後來我看他們在比試,就說我也想和他們比比,結果他們都笑了,還有人問要是比著比著不小心把我衣服撕了怎麼辦。」

  「我就反過來問他們,我要是比著比著不小心把他們打死怎麼辦。」

  岑鯨笑了一聲:「是該提前問問。」

  白秋姝跟著笑,顯然也覺得自己那句話回得不錯:「後來真有人站出來和我比,之前所有人都笑我的時候,就那個人沒笑,他好像挺煩我留在軍營裡的,說軍營不是我該待的地方,還說要把我打哭,讓我趕緊滾。」

  岑鯨輕輕地問她:「結果呢?」

  白秋姝咧開嘴,發出的明明是「嘿嘿」的笑聲,聽起來有些傻,但臉上的笑容,卻透出一股子叫人膽寒的瘋氣。

  「我倆打到後來都發了狠,最後我用駙馬教我的方法從背後鎖了他的喉,他整個人往後朝地上撞,試圖把我撞疼了讓我鬆手,可我硬是忍著疼沒鬆,在地上把他鎖暈了過去,要不是有人上來把我拉開,他真能死我手裡。」

  不是書院裡六七個功夫不到家的東苑男學生,而是軍營裡認認真真和她打的練家子,雖然自己也有受傷,但白秋姝還是感到無比驕傲。

  白秋姝炫耀完,想到什麼,又趕緊換了副可憐巴巴的語氣:「阿鯨,你別把這事告訴我爹娘,他們要是知道了,哪怕得罪長公主殿下,也一定不會再讓我去的,可我想去。」

  「阿鯨,我覺得那裡比書院有意思。」

  岑鯨沉默幾息,最後答應她:「我替你瞞著,但你也要聽我的,震懾一次就夠了,日後不許再像今天這樣以命相搏。」

  白秋姝:「嗯!」

  上完藥,白秋姝把衣服穿好,嘴裡還念叨:「去駐軍營,就沒時間上課了,怪可惜的。」

  岑鯨納罕:「想上課?」

  白秋姝強調:「你的課。」

  要是庚玄班那些先生的課,她肯定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岑鯨認真考慮了一下,因為書院的充實生活拉高了她的閾值,導致她感覺在家沒事做也挺閒的,就說:「你要是不嫌累,晚上回來我再給你上課也行。」

  「好啊!」白秋姝一副不知疲倦的模樣。

  岑鯨一看便明白,白秋姝在長公主府定然是學到了內家功夫,也只有身懷內力,才能比旁人更精力充沛,像她作為岑吞舟時就是這樣。

  ……

  白秋姝是六月二十一日那天下午在書院打的人,被罰回家思過十天,從二十二日算起,她得等七月初二才能回書院繼續上課。

  六月三十,又是一天旬休日。

  喬姑娘同安馨月本想上門來探望岑鯨,但因為下午還有別的約,她們只能早上來,而岑鯨這邊晚上要給白秋姝上課,早上醒不來,就婉拒了她們。

  岑鯨本以為自己能度過祥和又悠閒的一天,結果早上還沒睡醒,就被人擾了清夢。

  挽霜:「姑娘,外頭來了個姓葉的姑娘,說是你的同窗,專門來探望你的。」

  岑鯨把臉埋進被子裡,好半天才緩過神,抬頭問挽霜:「叫什麼?」

  挽霜:「葉錦黛。」

  系統警覺:【她來干嘛?!】

  岑鯨不想起床,只想睡覺,可考慮到葉錦黛的特殊性,她還是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一番收拾後,挽霜把葉錦黛請進了自在居。

  葉錦黛臉上擺著肉眼可見的著急與焦慮,下人們擺好茶水點心退出屋外,門剛關上,她就向岑鯨說明了來意:「你能幫幫我嗎?」

  岑鯨問:「怎麼了?」

  葉錦黛壓低聲音,跟岑鯨說:「葉臨岸要參與弒君,如果不阻止他,他的下場會很慘。」

  岑鯨差點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

  葉臨岸?弒君?為什麼?

  而且葉錦黛說的是「參與弒君」,說明要殺皇帝的不止葉臨岸一個人。

  皇帝幹什麼了這麼遭人恨?

  岑鯨一腦門問號,最後挑挑揀揀,選了兩個問題出來問:「他為什麼要殺皇帝,我又如何能阻止他?」

  葉錦黛的回答打了岑鯨一個措手不及——

  「岑吞舟你知道吧,就是和你長得很像的那個人,他是絕大多數主要角色心裡的白月光,葉臨岸要弒君也是因為他,所以你去,一定能說服他,然後改變他的命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4:35 PM

第三十三章

  不久前的喬遷宴上,陵陽縣主在岑鯨面前吹過岑吞舟,把岑吞舟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陵陽縣主之前,是安如素,安如素斷言岑鯨只要頂著這張酷似岑吞舟的臉,必將獲得許多人的偏愛。

  安如素的話岑鯨沒放心上,因為她所說的內容,絕大部分都是坊間流傳較廣的說法,岑鯨活了一大把年紀,不至於將坊間傳聞當真。

  至於陵陽縣主,岑鯨確實有為她的話產生過迷茫,不明白情況為什麼和自己設想的不太一樣。

  但因為後續又發生了太多事情,她就把陵陽縣主說過的話給拋到了腦後。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人,那些人雖然沒說過岑吞舟有多好,但在面對她時,總會忍不住偏心她、護著她。

  比如書院裡的岑府舊人,他們對岑鯨處處照顧。

  岑鯨想了想,認為自己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對自己府上的下人還是很仁善寬容的,所以他們記掛舊主,這很合理。

  又比如書院教書的大儒趙老先生,老先生僅憑岑鯨的臉,就認定岑鯨有著無限的潛能,固執到不可理喻。

  岑鯨又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老人家忘近不忘遠,沒記住岑吞舟在死前幹過什麼糟心事,就記著岑吞舟曾是探花郎,是宰相,是借公務之便在曲州纏了他幾個月,費勁心思只為請他到京城書院教書的無害青年。

  總之任何人說岑吞舟好話,岑鯨都會打個折扣來聽,因為她始終記得自己扮演的角色是個反派。

  可葉錦黛不一樣。

  葉錦黛是擁有系統的穿越者,她能通過系統知道許多人的未來,她很早就說過,白秋姝會成為大元帥,如今的白秋姝也確實在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那麼她說在很多人心裡,岑吞舟是白月光,應該也是真的……吧。

  岑鯨還是有些遲疑。

  睡眠不足讓她的眼睛有些酸澀,她強打起精神,重復了一遍葉錦黛所提到的那個詞:「白月光?」

  葉錦黛見岑鯨將重點放到了岑吞舟身上,也跟著遲疑了起來:「嗯,他雖然已經死了,但卻是很重要的一個角色,你和他長得那麼像,你的系統什麼都沒告訴你嗎?。」

  岑鯨搖了搖頭:「我的系統比較沒用。」

  岑鯨的系統2700:【嚶!】

  葉錦黛的系統S975:【嗤。】

  「那我跟你……講講?」葉錦黛怕岑鯨會因為雙方系統差別太大產生心理落差,非常小心自己的措辭。

  岑鯨察覺出葉錦黛的小心,笑著道:「好。」

  說是要講,但其實葉錦黛知道的也不是很完整,她所能獲得的情報,都是她用好感值從系統商店兌換所得,有關岑吞舟的完整資料需要整整三千點好感度,她根本兌換不起。

  所以目前她所擁有的關於岑吞舟的信息,都是通過購買角色資料卡和《攻略手冊》,一點點拼湊出來的。

  這就是為什麼她會說「岑吞舟是絕大多數主要角色的白月光」,因為她買的十幾份角色資料卡中都有岑吞舟的影子,甚至《攻略手冊》裡,也都提到了岑吞舟——

  「岑吞舟武功高強,性格也好,還做過很多了不起的事情。」

  葉錦黛怕這麼說無法表達岑吞舟的出色,試圖給岑鯨舉個例子。

  可有關岑吞舟的事跡實在太多了,她一時挑不出來,視線下意識在岑鯨屋內亂飄,看到了擺放在榻桌上的課本,終於想起一件具體的事例:「他曾帶兵在曲州平過水患。」

  「當時有不少人怕死想逃,他就往自己腰間捆了繩子和兵民一塊往水裡淌,凝聚人心。」

  「他還預料到水患平息後可能出現疫病,從一開始就聯繫各地,找來了足夠多的大夫和常用草藥,避免了後續的災禍。」

  「事情結束後,他寫奏報回京,你不知道先帝那會兒的風氣,當時的官員立了功都喜歡把奏報寫得花團錦簇,末了再一頓吹噓,把功勞安給當權者,硬說是聖上的愛民之心感動了上蒼。可他不,他寫的滿滿都是平水患時遇到的困難和解決辦法,回京的時候還給明德書院帶回去一位大儒當先生。」

  「就這樣先帝還不生他的氣,因為他是先帝的孤臣,先帝特別信重他,你知道他孤到什麼程度嗎?」葉錦黛越說越起勁:「他敢在先帝垂垂老矣,滿朝上下都巴結太子的時候跟太子作對,掀太子的底。」

  「太子恨不得他死,因為年老開始嫉妒太子的先帝卻因為他的做法更加器重他,最後太子被廢為雍王,意圖謀反,也是他帶兵勤王,平了京城叛亂,還一手把現在的皇帝扶上了帝位。」

  「不過在皇帝登基後,他變得有些奇怪,可能是飄了,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裡,皇帝忍不了他,就想辦法將他殺死,把鍋甩到了刺客頭上。」

  「他死那年,不知道多少人為他肝腸寸斷。」葉錦黛惋惜:「我就恨我沒早點穿越過來,要是能遇上岑吞舟還活著的時候,我肯定不挑,直接選他當我的攻略目標,豁出命也要想辦法讓他逃過死劫。」

  葉錦黛說得口渴,喝了口水,問岑鯨:「你是什麼時候穿越過來的?」

  岑鯨:「……五年前。」

  葉錦黛睜大了眼睛:「正好是岑吞舟死那年。」

  「嗯……」岑鯨垂眸,轉了轉手裡捧著的茶杯,說:「我來的時候,這具身體的主人因病去世,身體涼了半截,我養了快一年才能下床,所以對外面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那就難怪你不知道他了。」葉錦黛說:「你康復那會兒,皇帝早已經下令,讓史官抹去他的政績,不然書院的課本上一定會經常出現他的名字,我記得那篇《記曲州治水》就被收錄在書院的課本裡,但是署名已經被去掉了,要不是長公主堅持在明德樓掛他的畫像,甚至不會有人知道他就是書院的創始人。」

  說到這裡,葉錦黛又簡單講了一下葉臨岸跟岑吞舟的交情:「葉臨岸父母早亡,身邊都是極品親戚,欺他年幼還把他妹妹給賣了,他好不容易憑自己的實力爭取到上學的機會,卻又在書院裡被人欺辱。最後是岑吞舟幫了他,讓他能好好讀書,所以想也知道,葉臨岸看到那些屬於岑吞舟卻沒有署名的文章,心裡會有多恨皇帝。」

  岑鯨放下茶杯,杯底在桌面磕出一聲輕響,拉回了葉錦黛的注意力:「葉臨岸怎麼知道岑吞舟是被皇帝殺死的?」

  葉錦黛:「是那些想要拉他入伙一塊殺皇帝的人告訴他的。」

  至於那些人是哪來的消息,葉錦黛就不清楚了。

  葉錦黛此行就一個目的,求岑鯨幫她阻止葉臨岸。

  葉臨岸作為書院裡一個小小的監苑,本不該被捲進這場旋渦。

  偏他如今名聲不小,又跟燕蘭庭有齟齬,皇帝便想召他回來當官。

  他原準備拒絕,是那些人找到他,讓他到皇帝身邊做內應,給他們提供情報,好擬定刺殺的計劃。

  按照葉錦黛所言,葉臨岸這個臥底做得不錯,問題就在於皇帝實在太難殺了,數次刺殺失敗後,皇帝終於發現葉臨岸是刺客的同謀,不僅滅他滿門,還下令將他凌遲處死。

  所謂凌遲,就是從清醒的犯人身上把肉一片片割下來,民間俗稱「千刀萬剮」。

  葉錦黛:「意圖弒君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我本來還希望葉臨岸會為了我不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可就在幾天前,葉臨岸說他要辭去書院職務,還要送我離開京城,我看他是鐵了心要給岑吞舟報仇,實在沒辦法只能來找你了,你能幫幫我嗎?我不想他死。」

  岑鯨抬手按了按因為睡眠不足,而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拉葉臨岸入伙的都有誰?」

  葉錦黛報出幾個人,岑鯨揉摁太陽穴的手驀地頓住。

  半晌,岑鯨艱澀道:「他們……為什麼要殺皇帝?」

  葉錦黛:「和葉臨岸一樣,都想為岑吞舟報仇。」

  岑鯨眨了眨眼,大概是眼睛乾澀太過,眼底突然浮現一層瑩潤的水光。

  她低下頭,說:「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葉錦黛:「太好了,那你什麼時候回書院,我安排你跟他見面。」

  岑鯨搖頭:「不用安排,我有別的辦法。」

  葉錦黛好奇追問:「什麼辦法?」

  岑鯨沒有告訴她,還問她要不要留下吃午飯。

  葉錦黛擺手:「不了,我得回去看著葉臨岸,我怕他背著我去書院遞辭呈。」

  岑鯨:「好,那你先回去吧。」

  岑鯨就這樣送走了葉錦黛。

  葉錦黛離開後,岑鯨爬回床上睡了個回籠覺,一覺睡到中午,起來吃午飯。

  飯後她抱著裝筆墨紙硯的盒子到花園裡散步,見湖裡荷花開得漂亮,就進湖心亭坐下了。

  她將紙張鋪好,倒水研墨的同時,對挽霜說:「你去問問,家裡有沒有一個叫『聽風』的,找到了把她叫到我這來。」

  挽霜應聲離去,沒花多少功夫就找到聽風,把人帶進了亭子裡。

  午後日頭正盛,岑鯨讓挽霜到遠處的廊下乘涼,只留自己和聽風在亭子裡。

  聽風早就被人叮囑過,知道岑鯨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因此不等岑鯨開口,她就主動詢問岑鯨:「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岑鯨:「我寫封信,你替我送一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4:50 PM

第三十四章

  岑鯨落筆很快。

  她把信寫完,等墨跡晾乾再折上兩折,塞進信封,交給聽風。

  聽風揣著信件離開後,岑鯨又拿起筆,給烏婆婆和雲息江袖寫了封信。

  他們不方便來白府,岑鯨怕他們擔心自己,醒來當天就給他們三人去過信。

  這次又寫,一是想告訴他們自己七月初二就回書院,二是打算在七月初一——也就是明天去一趟水雲居,看看雲伯。

  岑鯨信還沒寫完,小大夫就來找她道別,說她身體已無大礙,自己也該回陵陽縣主府了。

  岑鯨聽到「陵陽縣主」四個字,驀地想起上午她問葉錦黛,把葉臨岸拉入伙的人都有誰。

  葉錦黛說:「長樂侯,左驍衛上將軍,還有陵陽縣主。」

  ……

  相府,燕蘭庭收到岑鯨的信,這些日子以來圍繞著他的困惑終於有了解答。

  前陣子岑鯨突然倒下,昏迷了三天才讓陵陽縣主送來的大夫治好,對此燕蘭庭非但沒有感激,反而心生疑慮,遣人去調查這背後是否有蹊蹺。

  這一查便查出,岑鯨昏迷,確實與陵陽縣主有關。

  陵陽縣主打著找男寵的幌子從山野找來的那個大夫,實際是個用毒高手。

  陵陽縣主讓那大夫替她配置了不少毒藥,用途不明,但因為陵陽縣主在前往白府參加喬遷宴時曾去過那大夫製藥的院子,因此衣服上沾染了些許毒藥的粉末。

  粉末量少,尋常人聞了或許無恙,偏岑鯨身體不好,又被喝醉酒的陵陽縣主抱了許久,不經意間毒藥粉末吸入鼻腔,這才導致昏迷不醒。

  可燕蘭庭調查數日,卻始終查不清這些毒藥的用途。

  直到岑鯨送來信件,燕蘭庭明白了,這些毒藥都是陵陽縣主給皇帝準備的。

  燕蘭庭燒毀岑鯨的信,出門乘坐馬車來到葉臨岸居住的地方,敲響了他家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老婆婆,問他找誰。

  他報上名諱,直言自己來找葉臨岸,老婆婆就又關上門,替他到裡頭傳話去了。

  不久,老婆婆回來,說自家老爺不見客。

  燕蘭庭知道,葉臨岸不是不見客,是不見自己。

  他也沒為難老婆婆,只在老婆婆關門後,尋思從哪能翻牆進去,行為模式跟當初的岑吞舟一模一樣。

  然而不等他離開門口去找堵好翻的牆,葉家的大門又被人從裡面打開。

  這次開門的不是老婆婆,而是被系統提醒來開門的葉錦黛。

  「燕先生。」葉錦黛有些緊張,畢竟此刻在她面前的人,是被系統定義為大反派的燕蘭庭。

  「你來找我哥哥,是有什麼事嗎?」她問。

  岑鯨給燕蘭庭的信上說了,她所知道的消息全部來自葉錦黛,葉錦黛也是意外偷聽到葉臨岸與長樂侯的對話,知道了情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會去找岑鯨求助。

  於是燕蘭庭對葉錦黛說:「岑鯨讓我來的。」

  葉錦黛一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就是岑鯨說的「別的辦法」???

  直接請動大反派,岑鯨也太牛了吧!!

  葉錦黛傻在原地,過了幾秒才回過神,趕緊開門讓燕蘭庭進來,還帶著燕蘭庭往她哥住的屋子走去。

  燕蘭庭跟在葉錦黛身後,視線不著痕跡地劃過四周。

  葉臨岸家沒有深宅大院的貴氣厚重,就是普普通通平民百姓的家,連下人也才兩個,其中之一便是方才給燕蘭庭開門的老婆婆,負責家中絕大部分家務活。

  還有一個是葉錦黛的丫鬟,見燕蘭庭踏進他們家門,趕緊就跑廚房燒水泡茶去了。

  燕蘭庭跟著葉錦黛走到一間屋子門前,葉錦黛敲了敲門,說:「哥,家裡來客人了。」

  話落,裡頭傳來腳步聲,朝門口靠近。

  腳步聲停下,門唰地一下被打開,葉臨岸站在門後,看見燕蘭庭的瞬間,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

  葉錦黛有些怕,就往邊上讓了讓,說:「你們先聊,我去給你們倒茶。」

  說完就跑。

  燕蘭庭倒是自然:「不請我進去坐坐?」

  葉臨岸毫不客氣:「滾。」

  燕蘭庭:「也行,出了你家門,我直接上長樂侯府,再去陵陽縣主府,最後把左驍衛上將軍叫去我府上坐一坐,你猜他們會不會以為是你把他們的計劃給洩露出去的?」

  葉臨岸的臉色難看出了新高度,每一個字都像是狠狠嚼碎了吐出來的:「燕!蘭!庭!原來你早就知道他是被……」

  「我知道。」燕蘭庭絲毫不懼,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不然你以為我這些年在幹嘛?」

  討好皇帝,奪得相位,他所做的一切,和如今想要去皇帝身邊做內應的葉臨岸根本沒有區別。

  都是為了給岑吞舟復仇。

  不同的是,燕蘭庭所在的高度讓他明白,皇帝太難殺了,處理皇帝死後可能會出現的亂局,比殺死皇帝更難。

  岑吞舟費盡心機締造出的太平盛世,他不能說毀就毀,只能耐下性子,創造出一個就算皇帝立馬沒了,也能穩如泰山的局面。

  葉臨岸氣瘋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些年,葉臨岸眼睜睜看著燕蘭庭變化越來越大,還頂著岑吞舟學生的名頭,做盡了毀譽參半之事,氣得他恨不得把燕蘭庭一口咬死。

  結果現在告訴他,燕蘭庭所做的一切是為了給岑吞舟報仇,而同樣的情況落在他頭上,他做得還不如燕蘭庭!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燕蘭庭看葉臨岸始終不肯讓他進去坐坐,也不堅持,反正只要踏進葉家,他的算盤就成了一半,至於剩下的一半……

  燕蘭庭側過身,照著進來的路往回走,只丟下一句:「別妨礙我,不然我連你一塊殺。」

  燕蘭庭絲毫不顧葉臨岸會是什麼樣的心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葉臨岸家,坐上來時的馬車,讓車夫送他去長樂侯府。

  ——他剛剛跟葉臨岸說的話,並不只是恫嚇而已,他是真的打算去跟三位幕後主謀好好聊一聊。

  湊巧的是,左驍衛上將軍裴簡正好就在長樂侯府做客,倒是省了燕蘭庭不少事。

  「燕大人,你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叫人備上你最愛喝的青陸啊。」長樂侯還是老樣子,膝下都三個孩子了,還一副紈絝樣。

  「不必麻煩。」燕蘭庭在長樂侯對面坐下,右手邊就是裴簡。

  裴簡:「最近一直聽說燕大人戒了酒,本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戒酒?」長樂侯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問:「酒這麼好喝,戒酒做什麼?」

  燕蘭庭隨口道:「喝酒傷身,忽然想再多活幾年,就把酒給戒了。」

  長樂侯與裴簡聽了直樂,都以為燕蘭庭是在說笑,還一人拿酒杯,一人拿酒壺,給他斟了一杯酒,說是小酌怡情,喝一兩杯不妨事。

  可燕蘭庭愣是一口沒喝。

  長樂侯:「燕大人,這可就沒意思了,哪有上酒桌不喝酒的?」

  燕蘭庭:「真喝不了,且過會兒還得到陵陽縣主府上,總不好帶一身酒氣過去。」

  「陵陽縣主」幾個字一出,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長樂侯的酒也醒了,他與裴簡對視一眼,接著又都看向燕蘭庭,見燕蘭庭淡然依舊,還夾了塊桌上的下酒菜來吃,便以為燕蘭庭在他們面前提起陵陽縣主只是巧合。

  誰知燕蘭庭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口茶,說道:「或者我就不去了,畢竟陵陽縣主名聲在外,若是傳出什麼流言蜚語,我心裡也不踏實,就請你們二位替我轉告她吧。」

  裴簡徹底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長樂侯倒是好些,還能故作鎮定,詢問燕蘭庭:「燕大人是要我等替你向縣主轉告什麼?」

  燕蘭庭:「也簡單,就是請你們三位,暫且停一停你們手上的謀劃。」

  燕蘭庭這話,等同於開門見山。

  裴簡咻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長樂侯拉不住,只能跟著站起來,伸出手攔在裴簡胸前,免得他一時衝動,殺了燕蘭庭滅口。

  「順便還有一事,想問一問二位。」燕蘭庭像是察覺不到危險,巍然不動地坐在原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兩人:「二位為什麼寧可豁出身家性命,也要替……替我的老師報仇。」

  大約是燕蘭庭的語氣太過平靜,也可能是因為提到了岑吞舟,劍拔弩張的氣氛得到了些許緩解。

  一陣漫長的沉默後,說話的是一旁攔住裴簡的長樂侯。

  靠族上蒙蔭,錦衣玉食了大半輩子,還沒自己兒女有出息的長樂侯說——

  「因為他不該死。」

  他是這世上,最不該死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05:20 PM

第三十五章

  差不多一個月前,岑鯨替家裡寫喬遷宴請帖的時候,發現他們家結交了不少權貴。

  岑鯨當時就捋了一下這些人的關係,發現其中絕大多數人都跟長樂侯府有聯繫,而她又在書院救過長樂侯府的喬姑娘,長樂侯夫人因此與岑鯨的舅母楊夫人結交,帶著楊夫人認識了不少她那個圈子裡的人。

  其中就有陵陽縣主與左驍衛上將軍裴簡家的女眷。

  陵陽縣主的母親與長樂侯夫人的娘家有七繞八拐的親戚關係。

  裴簡則是許多年前在慶安當兵,認識了當年負責押送糧草的長樂侯。

  當年的長樂侯還是世子,除了年紀大,親媽是正房夫人,再沒有別的長處。

  但這足夠了,立嫡立長本就是正統,老天爺都讓他當個混吃等死的紈絝,他為什麼要拒絕。

  可偏偏他爹嫌他丟人,就想辦法替他在朝中謀了個虛職,後來岑吞舟跟太子鬥法初現端倪,倆人鬥著鬥著,就把押送糧草到慶安的活鬥到了他手上。

  當年的長樂侯無知無畏,根本不曉得什麼叫怕,心想送個糧草能有多難,加上護送的兵馬夠多,他爹也指望這一趟能給他鍍層金,他就去了。

  結果點背,一去就遇上敵軍來犯,直接攻到了城下。叫人意外的是,他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不僅在那場戰役中活了下來,還帶著幾個士卒潛出城去搬救兵,與當時護送他的士卒之一裴簡成為生死之交。

  岑鯨知道這事,不是因為這事傳得有多廣,而是她那會兒,就在慶安。

  長樂侯是負責這次糧草押送的押運官,她是督運。

  遇上敵軍來犯時,她還跟系統吵了一架。

  系統認為她就應該乖乖跟長樂侯一起,在慶安軍的掩護下逃出城去,事後追責,她完全可以說自己是要出城去搬救兵。

  可岑吞舟卻覺得長樂侯一個人搬救兵就夠了,他們倆要是都離開,會影響士氣。

  【宿主大人真的只是害怕影響士氣嗎?】反派系統跟戀愛系統不同,它喜歡叫岑吞舟「宿主大人」,而不是「宿主」。

  同時也更習慣對岑吞舟用「您」,而不是「你」。

  可疏離又恭敬的稱呼並不影響它比戀愛系統更了解岑吞舟,它篤定:【您想要參與這場戰役。】

  岑吞舟承認了:「我武功那麼高,明明能幫忙,為什麼非要龜縮在城裡,還浪費他們撥派人手來保護我?」

  反派系統:【可您一旦受傷,暴露女子身份的可能性非常大,您別忘了,這一仗在劇情中的結局是慘勝,慘勝如敗,不離開,您的安全無法得到保障。】

  岑吞舟:「我沒忘,要沒那個『勝』,我也不敢亂插手這次劇情,可既然都勝了,為什麼不想辦法,讓這一仗少死些人。」

  反派系統:【重點是您可能會受傷】

  「那就不受傷。」

  反派系統:【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

  岑吞舟:「這句話還給你。」

  【宿主大人!】

  「系統,」岑吞舟垂著眼,平淡的語氣下藏著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情緒:「如果按照劇情,這場戰爭是慘敗,我一定會走,這樣的事情我不是沒有做過,可每次這麼做的時候,我都很難受。」

  「所以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想要去彌補,不那麼做的話,我撐不下去。」

  「你能理解嗎?」

  反派系統:【……系統會將雷達範圍開到最大,盡可能為您提供戰場訊息,結束後系統將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蓄能休眠,希望宿主大人能全身而退,並在隨後的一個月裡,保證任務不出差錯。】

  岑吞舟笑了,答應它:「好。」

  之後岑吞舟不僅參與守城,還另闢蹊徑,集結了當時在城裡的江湖人士。

  這個世界有武功和內力,自然也會衍生出一批以道義為準則,游走在律法之外的人,他們以俠自稱,比軍隊更加在意對自身武藝的打磨,常常能做到以一敵十,或以一敵百。

  他們所混跡的世界,被稱之為江湖。

  然而俠以武犯禁,因此江湖人士曾遭到先帝的父親胤文帝大力彈壓,更有不少高手,被收編入軍隊,為國效力。可在邊境一帶,仍然有不少江湖人士,他們有自己的規則,有自己的俠義。

  慶安就是江湖人士聚集的邊境地區之一。

  最後岑吞舟賭贏了,她將「慘勝」修改成了「完勝」,極大地減少了傷亡,同時也沒讓自己受太重的傷,避免了被人發現她是女子的可能。

  她將自己的「彌補之舉」視作理所應當的行為,因此她在這場戰爭中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自己,而是一路上挑三揀四比蕭卿顏還嬌氣的長樂侯居然順利請來了援兵,還跟他一直都很嫌棄的泥腿子裴簡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殊不知,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對她的所作所為印象極為深刻。

  因為是她換下文官長袍穿上武服,一邊繫護臂,一邊對長樂侯說:「不想死就趕緊滾別拖拖拉拉,記住,援軍要是來晚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夜夜站在你床頭,看你睡不睡得著。」

  是她去找前幾天在酒樓喝酒結識的江湖人士,拜托他們把城中所有會武功的都聚集起來,彎下脊樑請求他們和慶安軍一起共同抵抗敵軍。

  是她在武林人士紛紛表示不願意和朝堂有牽扯的時候據理力爭,跟他們把「沒有大家何來小家」的道理掰碎了細細講明,最後以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成功打動了這群心中雖然沒有律法,卻有著一身熱血的江湖人。

  是她披甲執銳衝鋒陷陣,如一柄鋒利的長劍直直刺入敵軍腹地,於萬軍叢中,取敵軍上將首級。

  最後也是她,在敵軍敗退後換回文官長袍,去跟那些江湖人道謝,斯斯文文的一身行頭,哪有半分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模樣。

  據說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江湖上都流行能文能武的儒俠,就連長樂侯也曾被帶動著奮發向上了一陣子,可惜他實在不是那塊料,只得回歸紈絝生涯。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能明白像岑吞舟這樣的人有多難得。

  回京後,他跟岑吞舟依舊是兩個世界裡的人。

  他們雖然都出身世家,可他有父母愛護,能吃喝玩樂過完這一輩子,周圍也都是不求上進的同道中人,百年後死了,不過留下族譜上的一個名字,匆匆一眼過去,乏善可陳,怕是連子孫後代都記不住他。

  不像岑吞舟,天天都在名為「朝堂」的刀槍劍戟裡打滾,與天鬥、與地鬥、與太子鬥,活得像個傳奇。

  麻雀會好奇老鷹能飛多高,長樂侯也好奇岑吞舟能走多遠。

  所以長樂侯最愛跟人打聽岑吞舟的事跡,每每岑吞舟有什麼動作,又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他都會跟著旁人一起驚嘆。

  總覺得,哪怕沒法做到像岑吞舟那樣厲害,能跟岑吞舟活在一個時代,就夠他跟兒孫吹噓的了。

  後來岑吞舟因太子一事被下獄,他也焦急過擔心過,可無能如他又能做什麼呢,不過是擔心著擔心著,岑吞舟自己就出來了。

  這世上好像根本沒什麼事情能難倒岑吞舟,直到五年前的上元節第二天,宿醉醒來的他聽人說——

  岑吞舟死了。

  像他這樣活一輩子跟白活一樣的人都沒死,岑吞舟卻死了。

  一開始他只覺得,老天爺不公平。

  後來發現岑吞舟死於皇帝之手,他那滿腔的憤懣,就都落到了皇帝頭上。

  長樂侯拉著裴簡重新坐下,一口悶了眼前的酒,將酒杯重重放下,咬牙切齒道:「我雖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可我也知道岑吞舟不該死!若非那薄情寡義的蕭睿!若不是他!!」

  長樂侯直呼皇帝名諱,因為他一路走來看得清楚,知道要不是岑吞舟扳倒了太子,這皇位根本輪不到蕭睿。

  燕蘭庭端起茶盞,用盞蓋輕拂茶面,卻並不喝。

  他等長樂侯與裴簡稍稍冷靜下來,才問:「我的老師不該死,你們的妻兒難道就該死了嗎?老師若知道你們為了她,將一家老小乃至全族的安危置之不顧,她恐怕不會高興。」

  燕蘭庭的話讓他們陷入了沉默,他們何嘗不清楚一旦行差踏錯,等著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且燕蘭庭還是說輕了,岑吞舟要知道他們為了他,試圖去犯拖累親族的罪,何止會不高興,怕是會動起手來,一巴掌摑他們後腦勺上,直接把他們的髮冠打飛。

  只是他們心存僥幸,想著只要謹慎,就不會讓人察覺,誰知這事一捅就捅到了燕蘭庭那。

  而且這會兒他們也都看出來了,燕蘭庭雖然知道了他們的謀劃,但也沒打算把這件事說出去,過來找他們,只是為了讓他們收手。

  裴簡不滿:「燕大人的意思,難倒是要叫我等就此收手,讓殺死岑大人的真凶就此逍遙自在?」

  「二位當真覺得,皇帝如今的日子好過嗎?」

  燕蘭庭的語氣輕描淡寫,可說出來的話,卻叫兩人悚然。

  燕蘭庭:「二位的心意我已經明白了,日後或有勞煩二位的地方,還請二位出手相幫,勿要推辭。」

  這是讓他們不要再冒險籌謀弒君的計劃,他這邊已經有打算,必要的時候可以讓他們出力參與的意思。

  二人還在猶豫,燕蘭庭也不逼他們表態,起身離開,讓他們自己商量。

  經過一夜的考慮,第二天早上,燕蘭庭在下朝後遇到裴簡,裴簡表示自己跟長樂侯願意收手,協助顯然更有把握的燕蘭庭行事。

  燕蘭庭問:「陵陽縣主怎麼說?」

  裴簡張了張嘴,遺憾表示:「我們勸不動她。」

  陵陽縣主和他們不同,沒有妻兒要顧忌,又對岑吞舟執念頗深,他們根本說服不了她。

  「知道了。」燕蘭庭想著自己得找個不容易讓人誤會的時候,上門跟陵陽縣主好好談談。

  可就在當天下午,陵陽縣主府上的侍衛當街帶走了出門前往水雲居的岑鯨。

  結合燕蘭庭極為在意白家表姑娘的傳聞,陵陽縣主此舉,簡直就像是在拿岑鯨威脅燕蘭庭,警告他不要妨礙自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5 11:03 PM

第三十六章

  江袖在給岑鯨的回信裡提到過,說雲伯年紀太大,人也有些糊塗,經常認不出人,記不住事。

  岑鯨猜是阿爾茲海默症,就特地在出發去水雲居之前,換上了一身男裝,免得老人家認不出她。

  於是當陵陽縣主得知手下侍衛成功將岑鯨帶回她府上,特地跑去見岑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端坐在花廳,宛如岑吞舟在世的男裝岑鯨。

  她安安靜靜地坐著,身裹一襲青竹色的袍子,長髮皆被收於髮冠之下,露出那張漂亮,又帶著些頹冷的容顏。哪怕是被半路劫到了此處,她的神態依舊淡定從容,彷彿從一開始她的目的地就不是水雲居,而是陵陽縣主的府邸一般。

  察覺到有人靠近,岑鯨微微側頭,就看見陵陽縣主呆立在不遠處,痴痴地望著她。

  岑鯨站起身,向其行禮:「陵陽縣主。」

  陵陽回過神,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岑鯨面前,翻飛的裙擺還未徹底落下,就聽見她急不可耐地對岑鯨說:「叫我陵陽。」

  岑鯨微愣,總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大約是陵陽縣主也曾對岑吞舟提過同樣的要求。

  可岑鯨早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的反應,怕不小心說出同樣的話,索性什麼都不說,陷入了沉默。

  陵陽縣主對上岑鯨的沉默,眼中的期待慢慢溟滅,卻並不見失望,還笑著說:「怎麼連拒絕我的樣子都一模一樣。」

  岑鯨心頭一跳,怎麼的,她當初也是什麼都沒說?

  岑鯨無奈,只好開口,用話語把陵陽縣主拉回到當下:「不知縣主把我請來,可是有什麼事?」

  岑鯨說話算客氣的了,陵陽縣主的侍衛當街攔她馬車,制服了車夫和隨行的白府侍衛,直接把載著岑鯨和她丫鬟的馬車架到陵陽縣主府大門前,最後又把岑鯨的丫鬟留在車裡,只把岑鯨帶進來見陵陽縣主,這哪裡算「請」,說是「劫」還差不多。

  陵陽縣主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太過霸道,趕緊解釋說:「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的,我就是……就是請你來我府上坐坐。」

  這話說的陵陽縣主自己都心虛,可自從昨天傍晚從長樂侯跟裴簡那得到消息後,她胸口那團火就一直下不去。

  她惱長樂侯與裴簡,更惱多管閒事的燕蘭庭。

  因此她說什麼都想讓燕蘭庭知道,她不如長樂侯那般好拿捏。

  可燕蘭庭此人刀槍不入,陵陽縣主不知道能如何要挾恐嚇他,想起前陣子的傳言,一氣之下便將岑鯨弄了來。

  可把岑鯨弄來了她才知道,就算燕蘭庭真的在乎岑鯨,自己恐怕也沒辦法拿岑鯨來脅迫燕蘭庭。

  她小心翼翼地在岑鯨面前掩飾自己的目的,心裡誕生出一個極為不講道理的想法——岑鯨是女子又如何,只要穿上男裝,那不就是活脫脫的岑吞舟嗎。

  既然如此,便把她留下吧,留在自己府上,能日日看著,也是好的。

  陵陽想到就做,隨後白家來人要接岑鯨回去。

  陵陽連門都沒讓他們進。

  很快岑鯨被扣在陵陽縣主府的事情就傳到了燕蘭庭耳朵裡。

  陵陽縣主本身的目的就是警告燕蘭庭,因此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所作所為直接就傳開了。

  加上岑鯨出門是要去水雲居,雲息江袖等不來人,一打聽就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不得趕緊找燕蘭庭報信。

  燕蘭庭顧及岑鯨的名聲,並沒有馬上過去,而是讓人傳信長樂侯府,叫長樂侯夫人去了一趟。

  糟糕的是,陵陽連長樂侯夫人的面子都沒給,甚至跟攔白家人一樣,把長樂侯夫人給攔在了大門外。

  楊夫人與白志遠心急如焚,詢問長樂侯夫人還能怎麼辦,長樂侯夫人想了想,又去請了些同陵陽縣主沾親帶故的長輩來。

  可那些長輩要能治住陵陽,也不至於讓陵陽過得如此肆意張揚,還在自己府上養了一大堆男寵。

  各種法子俱都敗下陣來。

  長樂侯夫人徹底沒了辦法,就讓白家人去請燕丞相。

  雖然這事傳出去會有些奇怪,但硬要解釋也不是解釋不了。

  況且是白家人自己去求燕蘭庭,不是燕蘭庭一聽到消息就火急火燎去陵陽縣主府接人,如此,倒也不至於讓人想太多。

  燕蘭庭也不是沒考慮過找蕭卿顏來,可蕭卿顏若是去了,陵陽縣主記恨她「辜負」岑吞舟,怕是更加不肯放人。

  外頭亂哄哄鬧成一團,岑鯨在陵陽府裡卻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被陵陽縣主帶著逛起了園子。

  逛了大半日,陵陽見岑鯨面露疲憊,就近找了間風雨亭,讓岑鯨坐下休息,還跟岑鯨提議:「你日後就住我這吧,不去書院了,我請先生來給你上課,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準備,你看如何?」

  岑鯨喝了口茶,茶水入口極苦,咽下後回甘清甜,讓人忍不住喝一口,再喝一口。

  是她作為岑吞舟時最愛喝的白茶。

  岑鯨捧著茶杯,說:「縣主,時辰不早,我該回去了。」

  陵陽縣主不解:「我這不好嗎?你為什麼不肯留下?」

  岑鯨反問:「我若留下,縣主還會讓我穿裙子嗎?」

  陵陽縣主眼神飄忽:「……你穿男裝更好看。」

  岑鯨無聲輕嘆,後悔出門時換了男裝,不然陵陽也不會扣著不讓她走。

  兩人正僵持不下,縣主府的侍衛突然來報,說外頭來了一批南衙驍衛,包圍了縣主府。

  不等陵陽縣主叫侍衛加派人手守住府門,燕蘭庭就已經帶人闖了進來,並一路找到了風雨亭。

  陵陽縣主何曾被人這樣挑釁過,她站起身,對著趕來的燕蘭庭罵道:「燕蘭庭你膽子不小,真把南衙驍衛當你相府私兵了不成?!」

  燕蘭庭先是看了眼岑鯨,確定人沒事,才回陵陽縣主的話:「白大人報了官,京兆尹下了令,我不過正好趕上,何來私兵一說。」

  燕蘭庭說得理直氣壯,可接著卻又抬了抬手,那些「恰好」被他撞上的驍衛聽他指揮,將風雨亭團團包圍。

  陵陽縣主眼睜睜看著燕蘭庭踏進風雨亭,撩起衣袍在岑鯨對面坐下,又端了茶壺給岑鯨續上茶,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生疏別扭。

  燕蘭庭倒好茶水,輕輕將茶壺擱下,又對陵陽縣主說:「日後再來也不方便,就趁現在,我們談談。」

  陵陽知道燕蘭庭要跟她談什麼,她有些猶豫,既不想在岑鯨面前說那些事情,又怕將燕蘭庭帶到別處說話,燕蘭庭的人會趁機帶走岑鯨。

  她思慮再三,還是坐下了。

  她讓自己的侍衛出去,一下子風雨亭裡就剩下他們三個,驍衛遠遠守在外頭,別說人,怕是連隻蒼蠅都進不來。

  岑鯨默默喝茶,安靜的彷彿不存在。

  燕蘭庭轉向陵陽,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恭王妃還在西耀。」

  可陵陽聽懂了,岑鯨也聽懂了。

  陵陽縣主是恭郡王之女,按理來講,就是公主都不敢像她這般肆意妄為,偏偏她敢,因為她的母親恭王妃,曾在十多年前被送去西耀和親。

  這事說來荒唐,一個喪夫的寡婦,還是郡王妃,居然會被送去和親。

  可人西耀王就是看上了她,先帝又覺得這是筆劃算的買賣,能為他們大胤換來良馬和跟西耀之間的和平,就允了。

  此後不過五年,西耀王去世,恭王妃嫁給了西耀王的兒子,結果又不到兩年,新西耀王被他的表兄弟篡了位,可恭王妃卻始終牢牢地坐在王后的位置上。

  當時的草原上流行一句俚語,說是鐵打的西耀王后,流水的王。

  王權幾次更迭,導致西耀軍權幾乎都落到了恭王妃手上。

  有這麼強大的母親做後盾,也就難怪陵陽縣主能在京城這般胡作非為。

  可恭王妃的權勢也仰賴她背後的祖國,若是大胤撕毀條約掀起戰爭,恭王妃的境況會變得如何,誰都不清楚。

  陵陽聽出燕蘭庭是在拿她的母親威脅她,整個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狼,凶悍道:「燕蘭庭!!你敢!!!」

  燕蘭庭:「現在不是我敢不敢,而是縣主你敢,你所謀之事若成,你能保證西耀那邊,不出現任何異動?」

  陵陽咬牙,她不能。

  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想過。

  一個人的生活環境決定了一個人的思想和眼界。

  她也好,長樂侯也好,都是錦衣玉食養大的,過慣了不用自己操心的日子,莽起來是真的莽,也是真的不知道什麼叫思慮周全。

  裴簡比他們倆好些,可畢竟出身微末,所見所聞遠不及世家子弟,又如何能想到這一層。

  所以他們仨加上一個葉臨岸,費盡心機愣是搞不死皇帝。

  如今有了燕蘭庭提點,陵陽終於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可她還是不甘心就這麼收手,非常非常不甘心。

  燕蘭庭又一次提出,自己讓她收手,不是讓皇帝就這麼好好活著的意思,而是讓陵陽來幫自己。

  雖然耗費時間可能比較長,但至少,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還能保證恭王妃不受影響,豈不比他們亂來要好。

  燕蘭庭說得直白,陵陽第一反應是看向岑鯨,果然在岑鯨面上看到了驚訝的表情。

  她以為岑鯨是驚訝他們的謀劃,卻不知岑鯨驚訝的是——她讓燕蘭庭攔一攔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燕蘭庭攔了,但又沒完全攔,還把人都收到自己麾下。

  這簡直,絕了。

  陵陽擔心岑鯨會怕,但還好,岑鯨很快就收起了驚訝的表情,也沒有怕他們的意思,於是陵陽就這麼跟燕蘭庭談了起來。

  最後兩人協商妥當,基本達成一致。

  燕蘭庭看時間不早,起身準備離開,並對岑鯨說:「你舅舅舅母都在外頭,我送你出去。」

  岑鯨聞言,跟著站起身,走到了燕蘭庭身邊。

  陵陽:「等等!」

  燕蘭庭抬手攔在了岑鯨身後,一副維護的模樣。

  陵陽見此,便知自己是沒辦法把岑鯨留下了,可至少,她不想讓岑鯨因為今天的事情討厭她。

  她撐著桌子起身,對岑鯨的背影解釋說:「我沒想把你怎麼樣,我只是……太想他了。」

  陵陽濕了眼眶,說:「他是這世上,唯一會真心為我母親哭泣的人。」

  也是他,在恭王妃的父母都放棄了恭王妃的時候,為恭王妃周旋到了最後一刻,卻被太子抓住機會下了獄,差點死在牢裡。

  後來更是他,說服先帝下令,以大軍壓境之勢給恭王妃撐腰,讓新西耀王的表兄弟在篡位後不得不續娶恭王妃,幫恭王妃徹底掌控西耀。

  時隔多年,岑鯨終於知道了陵陽縣主會喜歡自己的原因。

  也又一次,想起了那個溫柔的女子。

  岑吞舟遇到過許多年紀比她小的人,無論是蕭卿顏還是燕蘭庭,別看他們現在呼風喚雨,在岑吞舟年盛那會兒,他們也不過就是倆孩子罷了。

  但再往前推個二十年,岑吞舟自己也只是個青澀的少年郎,她也遇到過很多比她年長,願意教導她、照顧她的人,比如她的老師元老爺子,又比如早已不在人世的恭郡王,以及總是溫溫柔柔,待她像待親弟弟一般的恭王妃。

  可惜她得勢太晚,終究還是沒能護住恭王妃。

  岑鯨不著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好情緒,回頭對陵陽縣主說:「嗯,我知道了。」

  看著岑鯨那張和岑吞舟極其相似的臉,陵陽終於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

  岑鯨隨同燕蘭庭一起走出風雨亭,身後的哭聲越來越遠,燕蘭庭卻越來越擔心,怕提起那些過往,會傷了岑鯨的心神。

  燕蘭庭帶著岑鯨走自己來時的路,跟岑鯨剛剛走過的路不是同一條。

  走著走著,岑鯨突然停下了腳步。

  燕蘭庭:「可是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岑鯨回答燕蘭庭,眼睛卻一直看著左側不遠處的花圃。

  燕蘭庭循著岑鯨的視線望去,發現一叢色澤豔麗的——

  「虞美人?」

  養得倒是不錯,看起來比尋常虞美人要高壯許多。

  岑鯨調轉腳步走到花圃前,蹲身抬手,指腹撫上光滑的花莖,平淡的語調中透出徹骨的寒:「不是虞美人。」

  岑鯨抬眼,懨懨的頹氣一掃而空:「把陵陽給我叫來。」

  不容駁斥的語調,如利劍出鞘,裹挾著銳不可擋的鋒芒,幾乎將人劃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9:43 AM

第三十七章

  岑鯨的神態和語氣轉變太大,加上那一身男裝,燕蘭庭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

  他下意識轉身去辦岑吞舟交代給自己的事情,走了幾步才回過神,抬手招來遠遠墜在他們身後的驍衛,讓他們回風雨亭,把陵陽縣主請來。

  吩咐下去後,燕蘭庭又回到了岑鯨身邊。

  彼時岑鯨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她彎腰拍了拍自己衣擺上沾的泥土,面容平靜無波,不見往日裡的淺淡笑顏,冷得叫人有些害怕。

  她在生氣。

  燕蘭庭分辨出岑鯨的情緒,問她:「這花是有什麼問題嗎?」

  岑鯨直起腰,手因為拍了衣擺上的泥土,有些髒。

  燕蘭庭見狀從袖中拿出帕子,給岑鯨擦手。

  岑鯨倒是習慣被燕蘭庭伺候,任由燕蘭庭握住自己的手背,用帕子擦拭她的掌心,回說:「此物能毀人,亦能傷國本。」

  燕蘭庭心中一凜,眼角餘光投向一旁絢麗綻放的花朵,難以置信地問:「就憑這些花?」

  「就憑這些花,」岑鯨心緒未平,一想到這花開在陵陽府上,她背脊都是麻的:「它開出的果實能製藥,吸食可令人上癮,一旦流入軍中,別說尋常士兵,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也能因為它變成在地上蠕動的爬蟲。」

  岑鯨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說:「等陵陽來了,你替我問問,她種這些花是做什麼用的。」

  這花長得絢爛華美,陵陽種它,不排除是種來觀賞的可能。

  燕蘭庭鬆開岑鯨的手,將剛用過的帕子疊好,揣回到袖中:「好。」

  陵陽來時還挺生氣,她很久沒像方才那樣哭過了,哭完正覺得痛快,準備回屋去洗把臉,誰知半路被驍衛攔下,說是燕蘭庭有事問她,叫她過去。

  陵陽雖然答應和燕蘭庭聯手,可這並不代表她能接受燕蘭庭在她府上對她頤指氣使。

  她不聽驍衛的話,硬是回屋去洗了把臉,還慢條斯理地重新上了妝,才跟著驍衛去見燕蘭庭。

  遠遠看見燕蘭庭的背影,她還揚聲質問:「燕蘭庭,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燕蘭庭回過身,不理會她的質問,等她走近,反問她:「縣主種這花,是做什麼用的?」

  陵陽看向燕蘭庭所指的花,挑眉喚出那花的名字:「阿芙蓉?」

  「你管我種它幹嘛。」

  燕蘭庭擋在陵陽縣主與岑鯨中間,陵陽想再看一眼岑鯨,就往前幾步繞過了燕蘭庭,結果入目就是岑鯨那張冷冰冰的臉,嚇得她趕緊站定,滿臉驚疑。

  直到岑鯨開口,重復了燕蘭庭的提問:「這花,是做什麼用的?」

  在情緒的影響下,岑鯨的聲音變得有些沉,越發像岑吞舟不高興時候的樣子。

  陵陽第一反應就是甩鍋:「這花不是我種的,是羅大夫種的,說是能製毒。」

  羅大夫,就是那個給岑鯨看病的小大夫。

  岑鯨不知道自己前陣子生病的內情,問陵陽:「你製毒做什麼?」

  她看了看周圍,確定驍衛站得夠遠,才低著聲說:「當然是要殺蕭睿,我……我試過給蕭睿下毒,但沒用,他身邊有很厲害的御醫,總能替他解毒。」

  燕蘭庭和岑鯨第一時間想到了皇后。

  皇后醫術了得,有她在,尋常毒藥確實奈何不了蕭睿。

  陵陽:「我讓羅大夫想辦法,製出誰都解不了的毒,羅大夫就種了這些花,說這花的毒雖不能致命,卻能叫人上癮,長期用下去,可令人早亡,最重要的是——此毒之癮無藥可解。」

  陵陽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實在忍不住,往後退了小半步。

  燕蘭庭:「我讓他們去把羅大夫叫來。」

  說完便走開去找驍衛跑腿,留下陵陽直面岑鯨。

  陵陽也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地問岑鯨:「你、你是……誰?」

  岑鯨沒有回答她,她竟也不敢再追問。

  隨後羅大夫被帶到岑鯨面前,本就膽怯怕羞的小大夫被眼前的陣仗嚇壞了,腿都在抖。

  岑鯨沒有半分體貼,直接問他:「阿芙蓉的花種是從哪裡來的?」

  小大夫:「我、我幾年前去西耀,從西耀商人那買來的。」

  岑鯨:「此前可還曾種過?」

  小大夫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種過,但是都、都沒養活,就、就這一批活了。」

  他沒有種阿芙蓉的經驗,就連阿芙蓉的功效和製作阿片的法子,他也是聽別人說的,本還想著等花開結果後,少不得要多試幾次才能製出阿片,怎麼都沒想到幾日前還病懨懨的岑鯨此刻會站在他面前,展現出如此駭人的氣勢,詢問他阿芙蓉的來歷。

  岑鯨:「種子呢,還有嗎?」

  「有,就放在我平時製藥、製藥的屋子裡。」小大夫老老實實交代了花種存放的位置。

  可岑鯨卻沒辦法信任他,不僅讓人去拿花種,還派人去搜小大夫的屋子。

  至於眼前這片已經長成的阿芙蓉……

  岑鯨:「燒了。」

  一聲令下,大火點燃了那片豔麗的花圃,從羅大夫住處找到的花種也被扔進了火中。

  岑鯨就站在遠處看著,燕蘭庭擔心,勸她說:「煙太大,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

  岑鯨搖頭:「這麼遠吹不到。」

  而且她要親眼看著這些東西都被燒乾淨,才能安心。

  刺眼的火舌爭先搶後地吞噬著險些被放出籠的惡魔,焦黑的灰燼隨風揚起,岑鯨眼底映著炙熱的火光,心裡反復咀嚼羅大夫話語中所提到的一個地方——

  西耀。

  岑鯨對身旁的陵陽說:「給你娘去封信,就說……算了,我來寫,你到時候派人送過去。」

  陵陽還是懵的:「啊?啊,好。」

  岑鯨側身看向陵陽,問:「你沒用過這毒吧?」

  陵陽感到荒謬:「我用這毒做什麼?!」

  那可是毒啊!誰沒事給自己下毒??

  岑鯨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陵陽彷彿又回到了過去,仗著岑吞舟對她好,委屈道:「你不信我!??」

  岑鯨看著陵陽那張與恭王妃有幾分相似的臉,說:「去書院住一個月,旬休日不許歸家。」

  陵陽一臉抗拒:「書院不讓帶下人,我不去,再說我年紀都這麼大了,去書院幹嘛。」

  岑鯨:「你看你同七八歲的孩童無異,也該回書院去重新學學。」

  陵陽就是不肯,硬著頭皮不鬆口。

  岑鯨:「罷了,你想去瑞晉也未必會肯。」

  陵陽一提到瑞晉就逆反:「她憑什麼不讓,明德書院是朝廷的,又不是她的。」

  岑鯨:「她是院長。」

  陵陽看不慣岑鯨向著蕭卿顏,立馬道:「那她說了也不算!」

  岑鯨:「好,明天我在書院等你。」

  「啊?」陵陽傻愣愣地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燕蘭庭杵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慶幸惹岑鯨生氣的不是自己。

  大火熄滅後,岑鯨又讓人把焦土深埋,這才同燕蘭庭一起離開縣主府。

  陵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一點不心疼被帶走的小大夫,反而很想跟著他們一塊離開。

  但想起岑鯨生氣的模樣,她又不太敢造次,再想想自己曾對岑鯨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她漲紅了臉,拿著扇子拼命搧風也沒法將溫度降下去。

  直到第二天,她終於想起一個關鍵點——

  她的吞舟哥哥怎麼變成了一個小姑娘!!

  那豈不是再也娶不了她了?

  陵陽失魂落魄,甚至不太想去長公主府跟蕭卿顏抬槓。

  可就在下午,書院那邊又送來一封信。

  陵陽準備好迎接岑鯨的訓斥,卻不想上面只有幾句叮囑,讓她不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訴瑞晉長公主。

  怎麼的,蕭卿顏還不知道岑鯨就是吞舟哥哥?

  陵陽一下又來勁了,當即叫人收拾東西準備去書院,自己則帶著人,往長公主府去。

  ……

  時隔一天,系統還在不住地驚嘆:【宿主居然主動掉馬了。】

  岑鯨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垂著眼,看起來沒什麼精氣神。

  她是真的累,火氣一下去,沒東西撐著,她就跟長年沒人住的房屋似的,搖搖欲墜。

  她緩緩地回了系統一句:「跟毒品帶來的危害相比,我的身份算什麼。」

  正值中午,岑鯨剛剛讓白秋姝替自己把寫給陵陽縣主的信拿去書院門房處,此刻宿舍就她一個人。

  她坐了片刻,起身到外頭,敲響了隔壁葉錦黛的宿舍門。

  葉錦黛還是一個人住一間宿舍,開門後非常熱情地把她請了進去,還問:「你真的沒事了嗎,怎麼感覺你臉色比之前更差了?」

  岑鯨搖頭:「沒事,待會回去睡一覺就好,我來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陵陽縣主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葉錦黛:「我不知道,我沒買過她的資料卡,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跟系統買一張,她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也花不了多少好感度。」

  岑鯨的系統2700:【嚶,是系統商店,我也好想要。】

  岑鯨:「麻煩你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葉錦黛當著岑鯨的面購買了陵陽縣主的資料卡,看完後臉色突變。

  岑鯨:「怎麼了?」

  「她的結局,稍微有點復雜。」葉錦黛先是跟岑鯨簡單介紹了一下陵陽縣主的身世和她那遠在西耀的母親恭王妃,然後才說:「燕蘭庭是反派,皇帝是主角,像陵陽縣主這種沒什麼腦子還非要殺主角的角色就相當於炮灰,葉臨岸死後,她身邊的人會替她弄來在西耀流行的阿片——這是古代的說法,其實就是鴉片。」

  「她試圖讓皇帝染上毒癮,結果自己也著了道,最後死於鴉片吸食過量,她母親所在的西耀也因為鴉片泛濫導致亡國,畢竟那東西會把人身體掏空,草原上本就注重武力,士兵身體都不行了,肯定抵擋不住侵略者的鐵蹄。」

  葉錦黛評價:「非常典型的炮灰結局,不過是她先試圖用毒品害人,也算死不足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9:51 AM

第三十八章

  白秋姝替岑鯨把信送到書院門房那,後又多磨蹭了些時間,等回到宿舍,岑鯨果然已經睡下了。

  她輕手輕腳地脫掉外衣,爬到自己床上,想跟著一塊午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五天前,岑鯨給她布置了一門功課,讓她自己去想長公主格外看重她的原因。

  岑鯨給了她五天的時間,她當時太過天真,認為五天時間足夠長,自己定能找到答案。

  結果五天過去,她愣是兩眼一抹黑,只能期盼岑鯨想不起來這事,讓她蒙混過去。

  可不交作業的感覺實在太煎熬,白秋姝心虛得連午覺都睡不好,便打算找場外援助。

  她大哥最近忙於備考,她不敢打擾,於是她就去找她大哥的好友——趙小公子。

  趙小公子對此就一個想法:「你哥備考,我也要備考,你不知道嗎?」

  白秋姝挑了挑眉:「是嗎?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白春毅為了備考明年春闈,人都瘦了,趙小公子卻還是原來的模樣,幹什麼都慢慢吞吞——哦不,有一點還是不一樣的,趙小公子長高了不少。

  白秋姝打量趙小公子的同時,趙小公子也在打量白秋姝。

  十日不見,白秋姝給人的感覺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雖然還是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活力,但身上的稚氣散了不少。

  看起來比原來要沉……穩……嗯?

  趙小公子看著白秋姝走到自己面前,挺直了腰,用手在兩人頭頂比劃。

  距離太近,趙小公子幾乎能聞到白秋姝身上淡淡的藥香,應該是從岑鯨那沾染的。

  趙小公子渾身一僵,隨即就跟上了發條似的,猛地後退三步,還問她:「你幹嘛?」

  白秋姝驚訝:「我還以為你是烏龜轉世,原來你也有動作快的時候。」

  「……你才烏龜轉世。」趙小公子慢吞吞罵回去,又說:「下回別靠那麼近。」

  白秋姝:「不靠近點怎麼知道我倆誰更高。」

  趙小公子這才反應過來,白秋姝方才是在比劃他們倆的身高。

  白秋姝:「我倆就差一個頭,我年紀還比你小,過不了多久,我一定能比你還高。」

  趙小公子抿了抿唇:「不可能。」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聊完閒話,白秋姝拉回正題:「誒,我剛問你的問題你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就快點告訴我。」

  趙小公子低頭想了想,一邊奇怪自己為什麼要替白秋姝想問題,一邊思路清晰地替白秋姝找到了答案——

  「如今朝中只有女官,沒有女將。」

  當年被查出參加科舉的女子,全都保留了原來的官職與功名,但這些人大多都是出身不俗的世家女,讓她們跟男子一般寒窗苦讀還行,要讓她們舞刀弄槍,幾乎不可能。

  主要還是先帝時期遺留的風氣影響太大,因此哪怕將門出身的姑娘,也多是些符合主流審美的柔弱女子。

  這麼一來每每論及軍務,蕭卿顏的話語權就會被大大降低。

  因為在戰場上搏命的都是男子,武將性子又耿直,便覺得女子不懂軍事,跟文官打打嘴仗就頂了天了,沒資格議論軍務。

  所以蕭卿顏近些年一直在想辦法提高西苑學生的身體素質,甚至同意燕蘭庭的提議,把上午第二節課騰出來,讓學生們練拳法。

  但顯然,光是身體素質好是沒用的。

  因為是「女人」,像男人一樣的平均身體素質遠遠不夠,她們需要更好、最好,才有資格在戰場上與男人並肩。

  天賦異稟的白秋姝讓蕭卿顏看到了希望。

  這就是蕭卿顏如此看重白秋姝的原因。

  趙小公子將答案細細說給白秋姝聽,說完認真觀察白秋姝的反應,怕她會因為蕭卿顏的「圖謀」而有壓力,結果白秋姝兩眼放光,反問他:「所以就算我爹娘不肯,長公主殿下也會想辦法讓我上戰場,是嗎?」

  她在興奮。

  趙小公子這才想起白秋姝的不同尋常之處,也想起了那天岑鯨被挾持,她是如何去庫房拿弓箭,又是如何在人群外搭箭拉弓,沒有一絲心理障礙地射殺了凶徒。

  趙小公子:「……嗯。」

  白秋姝輕快地笑了兩聲,接著又跟他道謝,完事揣著答案回去找岑鯨,好結束她這心虛又不安的一天。

  在校場邊散步的岑鯨聽白秋姝說完,問:「剛去找誰了?」

  白秋姝抄答案也不瞞著岑鯨:「趙彧,我實在想不通,就去問他,他告訴我的,他說對了嗎?」

  岑鯨:「差不多吧。」

  還有一個原因,以趙小公子的年紀,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

  十多年前西耀和親,最先被選定的和親人選自然不是嫁過人的恭王妃,而是蕭卿顏。

  所有人都說她貴為公主,享盡榮華富貴,應當為國奉獻自己,她卻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想要涉足朝堂為國出力時,人人都在阻止她,可到需要她去和親,又一個個上趕著來跟她講家國大義。

  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那段無法左右自己命運且充滿了絕望和不解的日子,蕭卿顏這輩子都忘不了。

  所以本朝沒有女將一直是蕭卿顏的一塊心病。

  白秋姝也不會是大胤最後一個女將,只要蕭卿顏不死,她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女子的路踏平踏闊,這是為後來者,也是為曾經的自己。

  ……

  岑鯨因病請假,十多天沒來書院,例會記錄員的職位倒是還給她留著。

  她重新上崗,順帶把上一次缺席的例會記錄重新整理了一遍。

  終於混進書院的陵陽縣主一天到晚黏著她,不僅跟她一塊出席書院例會,還在聽到顧掌教跟安如素因為院規吵架的時候,悄悄跟岑鯨表達了自己的不解。

  「這有什麼好吵的?」

  岑鯨:「安監苑的提議,是我想的。」

  陵陽縣主當即拍案而起,幫著安如素跟顧掌教大戰三百回合,硬是逼著蕭卿顏把這事兒給定下了。

  蕭卿顏嘴上說著:「下不為例。」

  臉上卻不見有多為難,可見陵陽的行為正中她下懷,導致陵陽心氣不順,非要晚上住到岑鯨宿舍才能好。

  岑鯨由著她,晚上也隨便她碰自己,最後看著她蹲在床角,嘴裡念念有詞:「居然真的是姑娘,為什麼,為什麼啊……」

  岑鯨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笑著摸了摸她低垂的腦袋,就給白秋姝輔導功課去了。

  返校後的第一個旬休日,怕再生意外讓舅舅舅母擔心,岑鯨沒有出門。

  第二個旬休日,也就是七月二十,岑鯨又一次跟雲息江袖約好,去水雲居看雲伯。

  這次她沒再穿男裝,一襲紫色衫裙,腰間別著一個紫色的香囊,以及燕蘭庭那顆被紫色絡子裝好的木球。

  知道雲伯認不出人,岑鯨已經做好了對面相見不相識的準備。

  誰知她隨著雲息江袖來到水雲居花園,剛一露面,誰說話都不理的雲伯就認出了她。

  「大人。」年邁的雲伯放下手中修剪盆栽的剪子,拐杖都忘了,扶著架子顫顫巍巍地朝岑鯨走來。

  岑鯨趕緊上前幾步,扶住他:「慌什麼,我又不會跑了。」

  岑鯨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了他身旁,聽他跟自己絮叨——

  「雲息那小兔崽子不聽話,你只管打,他皮厚實,打不壞。」

  一旁給他們倆沏茶的雲息:「爺爺我可真是謝謝您了。」

  雲伯根本聽不見,自顧自又說:「阿袖也不聽話,我都說了,讓她做雲息義妹,她不肯,說當個丫鬟挺好,她腦子不好,腦子不好。」

  江袖小聲嘟囔:「我腦子好著呢,爺爺你不知道就別在岑叔面前亂說。」

  話落,江袖的視線跟雲息對上,兩人近乎默契地錯開了眼,不再看對方。

  後來雲息江袖有事要忙暫時離開,留下岑鯨跟雲伯在那閒聊——

  「最近天氣好啊,你看,花都開了。」

  「還是你養得細致,要放我那,就是四季如春都開不了。」

  「您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功夫養花啊。」

  「哪啊,我現在也有時間,就是養不好。對了,我早前放你那的兩封信還在嗎?」

  「什麼信?大人您可沒給我什麼信,我也不收您的信,你給我我也不收,你別寫。」

  「行,不寫,你這花是真的不錯,送我一盆吧。」

  「天真好啊。」

  「不送就不送,小氣。」

  … …

  岑鯨陪著老人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上午。

  中午吃過午飯,老人家坐在花園的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地犯睏,岑鯨就提議,讓他回屋睡一會兒。

  雲伯說什麼都不肯。

  於是岑鯨又叫雲息去拿了件外衣給雲伯披上,免得著涼。

  後來雲伯果真坐著睡著了,岑鯨就在一旁看雲息給她備的書,時不時吃一塊糕點,喝一口茶。

  頭頂有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花飄落在書頁上,岑鯨順手拿來當書籤,看到哪一頁,就夾到哪一頁。

  午後的陽光落在他們倆身上,對旁人而言或許有些熱,但對畏冷的老人家和岑鯨來說卻是剛剛好。

  岑鯨悠閒地度過了這次的旬休日,離開時,雲伯堅持要把她送到門口,還對她說:「大人啊。」

  「嗯?」

  「過幾日上元節,來水雲居吧,叫廚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奶黃餡的湯圓,別入宮了。」

  七月份,哪來的上元節,雲伯顯然是糊塗,記錯了日子。

  可他這話卻讓雲息和江袖陷入了沉默,因為岑吞舟就是死在上元節,死在宮裡。

  岑鯨也想到了這一層,笑笑說:「好,聽你的。」

  雲伯高興極了,催著雲息去準備,握著岑鯨的手直抖,讓岑鯨一定要來,必須要來。

  岑鯨:「嗯,我一定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9:59 AM

第三十九章

  岑鯨乘坐馬車回家,難得一次出門不覺得累,路上也沒有犯睏,便聽挽霜跟她埋怨這一天的膽戰心驚。

  水雲居畢竟是雲伯和雲息住的地方,江袖雖是姑娘家,可名義上依舊是雲息的丫鬟,所以岑鯨根本就沒有正當的理由過來做客,只能撒謊說是同窗邀請自己去玉蝶樓玩,一到玉蝶樓,就讓車夫和隨行的侍衛回家去,只留了挽霜在玉蝶樓等她。

  挽霜到了玉蝶樓才知自家姑娘是要偷跑去別處,勸又勸不住,只能在玉蝶樓裡待著,生怕白家會來人催岑鯨回去,從而發現岑鯨不在玉蝶樓。

  因為太過擔心,挽霜連玉蝶樓掌櫃給她準備的飯菜茶點都沒心思好好品嘗。

  所幸這一天都沒發生什麼意外,她也不敢教訓主子,只求岑鯨日後別再這樣冒險。

  岑鯨耐著性子聽挽霜說話,突然馬車停下,被陵陽縣主嚇過一遭的挽霜心頭一驚:怎的,又是誰要當街劫她家姑娘了嗎?

  然後就聽見外頭的車夫問:「姑娘,前面有商隊並一輛馬車過來,咱要讓的話,就得平白繞一大圈路,讓嗎?」

  挽霜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路堵了。

  岑鯨撩起簾子,很快又放下,說:「讓。」

  車夫依言把車拐進邊上的另一條路。

  馬車繼續前行,挽霜掀起馬車後邊的簾子看了眼,果然看見一輛外飾華美又不顯庸俗的馬車從他們剛剛繞進來的路口經過。

  拉著大批貨物的行商車隊隔在他們與那輛車之間,所以挽霜沒能看清那輛車上掛著誰家的牌子,還挺好奇:「那是誰家的車,怪好看的。」

  岑鯨:「沒看清。」

  挽霜也就隨口一問,看自家姑娘也不知道,就把簾子給放下了。

  那輛馬車一路行至安府,安馨月的安。

  安馨月有兩個姑姑,小姑姑便是在明德書院當監苑的安如素,大姑姑在宮裡,是與皇后分庭抗禮的安貴妃。

  相比起來,安馨月的父親就顯得很不起眼,只因其性情溫順,好友良多,在朝中也算混得開。

  馬車在安府大門前停下,一小廝拿著拜帖從車內出來,上前敲響了安府的大門。

  安府的門房將門微微打開,詢問幾句後接過拜帖,又將門給關上。

  片刻後,安府大門從裡頭打開,安馨月的爹——安家老爺匆匆忙忙趕來,迎接馬車上的人。

  「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安親王見諒。」

  安王,安如素口中那個「生平最大樂趣就是收集岑吞舟舊物,還在去年因為太傅說岑吞舟字不好看,就動手把太傅給打了」的皇帝幼弟。

  聽安如素的描述,安王應該是個脾氣暴躁的人。

  然而從車上下來的男子樣貌俊秀儒雅,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動手打人的荒唐王爺

  安王手中還拿著一副卷軸,外頭不好說話,他便隨安老爺入內,落座後寒暄幾句,才將卷軸拿出,說:「本王前陣子收到一幅畫,畫像上落款『廣寒公』,本王幾經打聽,才知這『廣寒公』是安家的姑娘。故特地上門來問問,安姑娘畫上的女子,是誰?」

  安王展開畫卷,就見畫上畫著兩名女子,那兩名女子置身於酒席散後,被滿座的狼藉與寂寥所包圍,卻不見清冷傷懷,反而透出淡淡的寧靜平和之意,使得整幅畫張力拉滿,令人見之便難以移目。

  安老爺看了也挪不開眼,不僅是因為這畫畫得好,也因為畫上兩名女子,一名是他妹妹安如素,另外一名,便是前些日子被陵陽縣主劫回府,白家求到燕丞相面前,才終於把人帶回家的白家表姑娘——岑鯨。

  ……

  七月三十一,旬休日。

  陵陽縣主聽岑鯨的話,在書院待夠一個月,過了一個月沒下人伺候的日子,忙不迭地收拾東西,跑回她的縣主府去了。

  離開前她還不死心,問岑鯨願不願意到她那住,她可以請書院的先生到家裡給她授課,還有一堆的丫鬟婆子伺候,生活條件絕對比在書院好。

  岑鯨經過這一個月的時間,再三確定陵陽沒有染上毒癮,就非常乾脆地拒絕了她,並叮囑她,記得把恭王妃寫給自己的信送來,千萬別忘了。

  陵陽縣主可以把一個小官之女劫回家中,卻不敢在岑吞舟面前造次,只能乖乖應下,按時把自己母親從西耀寄過來的信,轉送給在書院讀書的岑鯨。

  岑鯨畢竟離開朝堂五年之久,許多事情都不太了解,需要燕蘭庭告訴她。

  燕蘭庭那邊也得派人管控邊境商貨進出,確定與西耀往來較多的幾個邊境城內有無阿片流通,並篩查邊境軍中有無人吸食阿片。

  這一番動作容易影響西耀與大胤之間的關係,就需要岑鯨聯絡恭王妃,免得造成誤會。

  因此兩人經常通過烏婆婆,給對方送信。

  恍然間,兩人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私下往來頻繁,暗搓搓地籌謀著只有他們知道的事情。

  時間一晃而逝,來到了八月十五,那日是中秋節,也是岑鯨的生日。

  一大早岑鯨就收到了來自白秋姝、白春毅以及烏婆婆的禮物。

  白天趁節假回家吃團圓飯,舅舅舅母也給她送了東西。

  晚上回書院,西苑特地開放見微樓給西苑的學生們祭月賞月,還在入夜後打開院門,允許學生在西苑門口那條小河邊放河燈。

  岑鯨被拉著走了趟節日流程,期間收到不少生辰賀禮,分了幾趟拿回宿舍,把屋裡那張書桌都給堆滿了。

  按照節日習俗,這天說什麼都得玩通宵,西苑的姑娘們也早就備下了夠她們玩一晚的游戲和濃茶。

  可岑鯨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像她們一樣熬夜,所以不到子時,岑鯨就準備離開見微樓,獨自回宿舍睡覺。

  白秋姝想要陪岑鯨一塊回去休息,岑鯨卻不希望白秋姝因為自己錯過熱鬧,就叫白秋姝痛快去玩,不用管自己。

  白秋姝堅持:「那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過來。」

  岑鯨拗不過她,讓她把自己送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白秋姝看著岑鯨收拾好躺下,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白秋姝離開後不久,門口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被吵醒的岑鯨披上外衣去開門,發現門外來的是烏婆婆。

  大節下的,烏婆婆以自己牙口不好,咬不動為理由,把書院給她的月餅留給了岑鯨,還拿來一封信,以及一個小木盒子。

  「你咬不動,我也吃不下啊。」岑鯨無奈地把烏婆婆拉進屋,又去找了柄小刀把月餅分開兩半,跟烏婆婆一人一半分食。

  至於信件跟木盒,不用說,定然是燕蘭庭送來的。

  信上照例提到了岑鯨最關心的西耀與邊境,最後幾句畫風突變,祝她生辰快樂。

  岑鯨吃著月餅笑出了聲,接著又拿起跟信件一起送來的木盒子,心想:燕蘭庭要再敢給她送機關盒子,她就直接拿斧頭劈開。

  幸好燕蘭庭識趣,送來的木盒挑開銅扣就開了,木盒裡面裝著一枚銀杏樣式的金簪,漂亮又不張揚,很適合拿來搭配院服。

  岑鯨問烏婆婆:「你說這是他挑的嗎。」

  相比木球,這份禮物可太叫人驚豔了。

  跟岑鯨一塊吃月餅的烏婆婆:「不是他挑的。」

  岑鯨:「哦?」

  烏婆婆:「燕大人一大早送了一箱的首飾過來,讓我幫他挑,我挑了一天才找出這麼個好看的,所以說男人就是眼神不好,連個漂亮首飾都不會選。」

  說完想起岑吞舟也是男的,跟個孩子似的補充一句:「您不一樣,老天爺讓你投生成姑娘,大抵也是覺得你的眼神比男人好。」

  岑鯨聽得直樂,差點被月餅渣給嗆著

  岑鯨以為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生日,過完生日,她就從十五歲變成了十六歲,僅此而已。

  直到八月二十旬休日回家,楊夫人來找她商量,她才想起——

  十六歲,是大胤律法所定允許女子成婚的年齡。

  十六歲的小女孩,放現代還在上高中。

  但在古代,卻已經是可以嫁人的年紀。

  就這還是岑吞舟努力後的結果,再早些年,女子十三便可嫁人生子,岑吞舟每次參加旁人的婚宴都會感到懷疑人生。

  回到當下,因為岑鯨十六歲,白家的門檻又一次被上門提親的媒人踏破。

  楊夫人雖也擔心求娶之人另有所圖,可總不能硬攔著不讓岑鯨成親,於是便來問問岑鯨的意思。

  岑鯨說自己身體不好,想緩兩年再說,總不好一嫁過去,就讓人成了寡……鰥夫不是。

  楊夫人嘴上責備岑鯨口無遮攔,心裡卻也明白岑鯨的顧慮,就替她把求親的人家都給回了。

  岑鯨雖然不在意自己的親事,卻有些好奇燕蘭庭的反應。

  時至今日,打開好感度面板,燕蘭庭的好感還是一百,滿值。

  不僅沒掉過,偶爾還會漲,但因為系統版本太老,滿值後的好感度都不會再提醒具體漲幅數字。

  也就是說……燕蘭庭喜歡她。

  對她的這份感情還在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加深

  但是——

  結束旬休回書院,看著課堂上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的燕蘭庭,岑鯨對系統的好感檢測產生了懷疑。

  燕蘭庭在白家安排了眼線,自己被人提親,燕蘭庭肯定知道,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這哪裡像是喜歡她的模樣。

  岑鯨就此事向系統提問,系統這才告訴岑鯨:【老版的戀愛系統好感判定程序很久沒有更新了,不如新版靈敏,判定界限也非常模糊,只要是正面感情達到一定程度,無論是親情、友情、愛情,還是師生情,都能達到滿值。

  岑鯨:「哦,他不喜歡我。」

  系統:【也不能說不喜歡,只能說他對你的喜歡,可能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岑鯨心想也是,燕蘭庭對自己的感情基礎是她以岑吞舟的身份打下的,岑吞舟是男子,年紀又比他大,他就是腦子被驢踢了,也不可能對岑吞舟發展出愛情。

  自以為弄懂了關竅的岑鯨並不知道,因為一幅畫從避暑山莊趕回京城的安王本想在岑鯨十六歲生日當天,讓皇帝給他和岑鯨賜婚。

  結果那天安王還沒到宮門口,就因為馬匹發瘋,被摔斷了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0:19 AM

第四十章

  一場秋雨一場涼,原還能感到炎熱的天氣,在某天晚上的一場大雨結束後,驟然降溫。

  岑鯨毫不意外地被凍醒了。

  她冷得睡不著,正要起身到衣櫃那翻幾身厚實的衣服出來蓋,還沒來得及動,就聽見一陣細微的響動——有人悄悄推開了窗戶。

  岑鯨也曾是高手,她知道如何能不讓習武之人察覺到她已經醒來,就控制住呼吸,看那夜闖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從窗戶進來,慢慢靠近岑鯨的床,接著岑鯨感覺身上微微一沉,來人竟給她加了床被子。

  岑鯨:「……」

  岑鯨:「秋姝。」

  聽見岑鯨的聲音,那人正要從床邊退開,忽覺脖頸一涼,趕緊停住動作。

  直到這時,那人才發現跟岑鯨同宿舍的白秋姝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此刻正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還拿著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岑鯨那一聲輕喚,不是提醒白秋姝宿舍裡來了不速之客,而是提醒白秋姝不要動手。

  大半夜被叫來送被子的女暗衛突然發現:書院這活還挺危險。

  另一邊,岑鯨裹著被子坐起身,問那大半夜跑來給自己蓋被子的陌生女人:「你是誰?」

  女暗衛礙於脖子上的匕首還在,沒法行禮,只能維持眼下的姿勢,報上自己的來歷:「屬下十七,奉燕大人之命,過來看看。」

  燕大人說過,若叫岑姑娘發現他們,直接稟明身份即可,無需隱瞞。

  「燕先生?」白秋姝意外地看向岑鯨,瞧見岑鯨示意,她便收回匕首,邁步越過女暗衛,走到岑鯨床邊坐下,嘴裡還在奇怪:「燕先生什麼毛病,大半夜叫人過來,是想嚇死誰?」

  十七:「燕大人擔心雨後天冷,岑姑娘會著涼。」

  白秋姝一聽,轉身把手探進岑鯨被子,果然摸到了岑鯨冷冰冰的腳,起身說:「我去給你弄點熱水泡泡。」

  岑鯨拉住她:「水房早停了,哪有熱水。」

  白秋姝:「你會冷。」

  「這不是加了床被子嗎,捂一捂就暖了。」岑鯨勸住白秋姝,又對十七說:「你也回去吧,讓他早些睡。」

  但凡有些內力傍身,都不至於像岑鯨似的被冷醒,所以岑鯨猜測,燕蘭庭應該還沒睡。

  岑鯨的吩咐太過自然,十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怎麼進來的,又怎麼出去了。

  十七回到相府,就像岑鯨猜的那樣,燕蘭庭還在處理公務。

  十七匯報完自己在書院裡的遭遇,最後沒忘了替岑鯨帶話,讓燕蘭庭早些睡。

  窗外夜色深沉,燕蘭庭披著衣服坐在桌前,長髮未束,散在肩頭,顯得整個人不像平時那般端正冰冷,平添了幾分隨性慵懶。

  燭光照亮他正在看公文的眼,他回說:「知道了,下去吧。」

  十七安靜退下,心想岑姑娘那句叮囑算是白費,畢竟燕大人公務繁多,一旦忙起來,一夜不睡也是有的,怎麼可能輕易歇下。

  十七想著,沒過一會兒,屋外候著的小廝被叫了進去,隨後屋裡明亮的燈光依次暗了下來,最後全部熄滅,小廝從屋內退出,轉身將門合上。

  「換人了,發什麼愣呢?」另一個暗衛提醒十七。

  十七這才回神,滿腔詫異想要同人傾訴,卻又礙於職業素養只能閉嘴,安安靜靜地跟來接替自己的人換了班。

  ……

  十七離開書院後,白秋姝久違地跟岑鯨睡了一張床,給岑鯨當了回人形暖爐。

  第二天,兩人早起去食堂吃飯,遇見了專門等她們的安馨月。

  安馨月像是沒睡好,臉色有些差,白秋姝想起昨晚降溫,就問她是不是著了涼。

  「沒著涼,我……」安馨月看向岑鯨,一臉愧疚:「我昨天去東苑找我弟,從我弟那知道了一件事。」

  岑鯨看安馨月反應,意識到這事可能和自己有關,問:「怎麼了?」

  安馨月看了看附近,雖然她們來得早,食堂裡學生不多,但她還是怕自己的話被人聽去,就跟白秋姝換了位置,坐到岑鯨身邊,小聲同她說:「上上個月安王回京,來了趟我家,那天是旬休日,我弟正好在家,偷聽到安王手上有我的畫,還問我父親畫上的女子是誰。」

  「我鮮少畫身邊的人,也斷不敢隨意把畫了你們的畫交給別人,唯獨有一副畫——就是今年三月,我在長樂侯府給你和我小姑姑畫的那副。我祖母把那幅畫拿進宮去給我大姑姑看,我大姑姑喜歡就留下了,可不知怎麼的,畫居然落到了安王殿下手裡。」

  「是我不好,不該這樣輕易把有你的畫交出去,我……」

  安馨月說到最後,幾乎哽咽,竟是把自己給說哭了。

  岑鯨放下手中的粥碗,拍了拍她的肩:「一幅畫而已。」

  「你不知道。」安馨月不想就這麼糊弄過去,她明明白白地告訴岑鯨:「安王府上有許多像你、不是,是像岑相的人。」

  「若是讓他知道你,他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弄進安王府。」

  安馨月終於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岑鯨要是因為她的一幅畫,被迫進了安王府,那就是她害了岑鯨。

  岑鯨:「……許多像我的人?」

  岑鯨突然想起,燕蘭庭好像說過,岑家曾多次往京城送長得像岑吞舟的岑家旁支。

  難道……

  岑鯨想了想,準備寫信給燕蘭庭問問。

  至於安王會不會真的把她弄進安王府,岑鯨並不擔心。

  安馨月都說了,安王是上上個月回的京城,至今都沒找上她,想來是燕蘭庭的手筆,應該不用她太操心。

  岑鯨好好安慰安馨月幾句,就跟白秋姝上課去了。

  走到半路,岑鯨又想起一個問題——

  那幅畫,明明被安貴妃拿了去,怎麼會落到安王手中?

  岑鯨看上午最後一節是策論課,仗著燕蘭庭不會管自己,就把安馨月的話跟自己的疑惑一塊寫成信,準備放學就拿去讓烏婆婆轉交給燕蘭庭。

  誰知快下課的時候,燕蘭庭從她桌邊路過,把她寫完放桌上的信給拿走了。

  燕蘭庭的動作太過理所當然,岑鯨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微微側頭看了看左右和後排的同學,確定他們都低著頭在看課本,沒發現燕蘭庭的舉動,才悄悄鬆一口氣。

  這就是上課跟老師傳小紙條的感覺嗎,說實話,比跟同學傳小紙條刺激。

  岑鯨低頭看課本,因為沒聽課,她並不知道燕蘭庭讓他們看的是哪篇,就隨便翻了一篇順眼的來看。

  反正燕明煦不會叫她回答問題——岑鯨是這麼想的。

  然而片刻後,燕蘭庭突然叫了岑鯨的名字,還讓她起來回答問題。

  岑鯨:「……」

  ???

  課室外的走廊上恰好響起自鳴鐘的聲音,預示著上午的課程徹底結束。

  燕蘭庭等鐘聲停歇,淡淡地撂下一句:「岑鯨和白秋姝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了。」

  書院規矩,男先生若要留西苑學生訓話,必須一次留兩個或兩個以上,好避嫌。

  因此大家都明白,白秋姝就是被拖累的,岑鯨才是那個上課開小差回答不出問題,要被燕先生留下訓話的人。

  待明德樓裡的學生差不多走光,岑鯨開口讓白秋姝到外頭替他們看著,若有人路過,就提醒他們一聲。

  白秋姝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或許是長公主教得好,又或者是因為昨晚發生的事情,讓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她看看岑鯨,又看看燕蘭庭,問:「你們……」

  燕蘭庭垂著眼沒說話,岑鯨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兩人齊齊陷入沉默。

  白秋姝卻把他們倆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急得跺了跺腳:「你們怎麼能……」

  能什麼,白秋姝說不出口。

  「算了算了,我替你們在外面看著,你們有什麼話趕緊說,不許摟摟抱抱!」說完,白秋姝就跑外頭走廊上,替他們倆把風。

  岑鯨比量著自己還有武功時候的聽力,默默走到課室角落,免得她跟燕蘭庭的對話被白秋姝聽見。

  燕蘭庭跟著岑鯨走到角落,低聲道:「她誤會了。」

  岑鯨:「誰害的?」

  燕蘭庭:「安王之事,不當面說,說不清。」

  岑鯨接受了這個解釋,正要聽他回答自己在信上提到的問題,又發現他的反應有些奇怪,就想起了他那滿一百的好感度。

  如果那一百的好感度是師生情,對方確實有可能會排斥被人誤會他們之間有男女私情。

  於是她問:「你很介意嗎?」

  燕蘭庭:「自然不會。」

  岑鯨點頭:「就讓秋姝誤會吧,總不能告訴她,我與你相熟是因為你我本就相識。」

  岑鯨不想讓白家人知道她就是岑吞舟。

  知曉岑鯨為什麼願意被人誤會,燕蘭庭失控的心跳又慢慢地緩了回來「……嗯。」

  整理好情緒,燕蘭庭拿出了岑鯨在課上寫的信,先回答了岑鯨的第一個問題——

  「那些與你長相相似的岑家人,確實都入了安王府。」

  然後是第二個問題——

  「安貴妃留下安老夫人帶進宮的畫,本就不是因為畫上有安如素,而是因為畫上有你。」

  岑鯨:「我?」

  燕蘭庭告訴岑鯨,安貴妃懷疑帝后離心與岑吞舟有關,所以她把畫留下,又偷偷遣人將畫弄進皇后寢宮,目的是加劇帝后之間的矛盾。

  卻不想皇后根本不把安貴妃那點宮鬥伎倆放在眼裡,也絲毫沒有對畫上的岑鯨產生關注,轉手就把畫送到了遠在京城之外的安王手中,讓只有過年才回京城的安王破天荒地回了京。

  要說整個京城,誰最不希望安王回京,那就只有安貴妃了。

  皇帝如今就一個兒子,是安貴妃拼了命生下來的。

  可那個孩子過於病弱,安貴妃護兒心切,總覺得安王會害她兒子。

  因為皇帝的兄弟裡就剩下安王,只要皇帝唯一的孩子沒了,能被立為儲君的便只有安王。

  但其實安王也不想當什麼儲君,他幼時被皇帝護得太好,早就護廢掉了。

  所以面對安貴妃的警惕和某些朝臣的拉攏,他煩不勝煩,又不知道如何表明心志,只能選擇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這就是為什麼,那副畫像會落到安王手中。

  ——因為安貴妃想要謀害皇后,而皇后決定反擊,用安王回京來嚇安貴妃。

  燕蘭庭順帶還把安王從馬上跌落,摔斷了腿的事情告訴岑鯨,讓岑鯨不用擔心安王會來騷擾她。

  岑鯨有所懷疑,就問:「意外?」

  燕蘭庭直言:「我幹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0:35 AM

第四十一章

  岑鯨原還懷疑安家,心想燕蘭庭得如何推波助瀾,才能讓安家為了安貴妃所生的小皇子,冒險對安王下手。

  聽到燕蘭庭的回答,她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安王落馬一事,燕蘭庭恐怕並未借安家之手。

  他們所處的角落往前幾步就是一扇窗戶,恰逢厚重的雲層被秋風推挪,露出其後耀澤萬千的太陽。

  正午的陽光無聲灑落,被窗框隔出清晰的邊角,擦著燕蘭庭的後背,落在留有墨痕的桌上。

  岑鯨疏懶,一到這角落就先找了個位置坐下,燕蘭庭與她隔桌相對,此刻背著光,面容竟變得有些晦暗。

  那是岑吞舟不曾見過的燕蘭庭,岑鯨定定地望著,端正的身子微微傾斜,一手支著腦袋,問燕蘭庭:「為何?」

  燕蘭庭不躲不避地回望進岑鯨眼底,回答說:「他欲在你十六歲生辰那日,求皇帝給你們賜婚。」

  岑鯨意外,雖然安馨月剛和她說過,安王府中有許多像她的人,可她還以為安王就是收集手辦,把像她的人留在身邊,睹人思人。

  沒想到安王收集的不是手辦,而是替身。

  岑鯨無法理解:「他喜歡我?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原是男子身吧,比他還年長許多,他怎麼……怎麼下得去口?」

  燕蘭庭發現了,岑鯨對自己的魅力當真是一無所知。

  可燕蘭庭並未向岑鯨說明這點,他怕說多錯多,讓岑鯨窺見他的心思,只道:「安王性格優柔寡斷,一開始收留那些岑家人,只是看他們可憐,後因其中有不少是女子,他便半推半就將那些姑娘收做妾室,一直到後來,再看到像你的人,無論是否來自岑家,他都會想要留在身邊。」

  每每想到安王是如何念著岑吞舟,去寵幸那些女人,燕蘭庭就很難控制自己不做些什麼。

  甚至就連蕭卿顏也說:「沒宰了他,算我顧及姐弟情分。」

  所以八月十五那天,燕蘭庭下手沒有一絲遲疑,蕭卿顏察覺出這其中有燕蘭庭的手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岑鯨語塞,終於明白燕蘭庭為什麼非要當面和她說,信裡講,確實講不清。

  趁著機會難得,岑鯨放下安王,又跟燕蘭庭聊了聊西耀與邊境之事。

  西耀那邊,恭王妃已經開始頒布法令,嚴禁阿片流入國內,可惜收效甚微,因為目前吸阿片的,基本都是西耀的貴族階級,恭王妃要想禁阿片,就得先拿他們開刀,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問題,但至少能阻止阿片在普通士兵之間流通。

  與西耀通商的邊境城內亦有從西耀流入的阿片,因價格昂貴,大多都落入了邊境地方的權貴手中。

  那些人自己沉迷阿片不說,還喜歡拿阿片去討好軍中將領,操作就跟平時請美酒送美人差不多。

  燕蘭庭鞭長莫及,發現其中有兩個是岑奕的直系下屬,就派人將阿片的危害告知岑奕。

  岑奕表面不做理睬,私下讓人把那兩個吸食阿片的將領關了起來,想看看所謂的「癮」,究竟能有多了不得。

  未免軍中因此生亂,岑奕把自己的目的跟手下將領說得明明白白,對此,那兩個吸食阿片的將領不以為意——大家都是刀山火海裡闖過來的,能跟著岑奕走到如今,哪個不是鐵骨錚錚,怎麼可能折在一塊小小的阿片上頭。

  岑奕也這麼覺得,但還是讓人把他們關了起來,關押之時,幾個關係不錯的將領還都有說有笑,更有甚者,埋怨兄弟不義氣,這麼有意思的東西,居然也不帶上他們。

  直到被關押的將領犯了毒癮,喊著求著要阿片,為了能吸上一口,刀斧加身都不見退卻的漢子竟輕易折了自己的尊嚴,連岑奕發狠拿他們的爹娘妻兒做要挾都不顧,眾人這才背脊發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岑奕不願手下兩名大將就此折損,給燕蘭庭回了信,問他此毒之癮如何能解。

  燕蘭庭回了「無解」二字,還告訴他,別以為縱著那兩個將領吸食阿片便可安然,阿片不僅摧人心志,還毀人身骨,過不了多久,你且看他們還能不能上馬禦敵。

  岑奕不信燕蘭庭,請大夫想辦法,硬是要讓他們把毒癮給戒了。

  至於戒毒成果如何,邊境離京城太遠,燕蘭庭這邊還沒收到消息。

  岑鯨知道毒癮就算能戒,也有很大可能會復吸,這樣的不穩定因素,絕不適合留在軍中,無論岑奕願不願意接受,那兩個將領都算是廢了。

  她只擔心,岑奕待在邊境,可千萬別中招才好。

  燕蘭庭看出岑鯨的擔憂,試圖勸慰:「我已派了不少人過去,旁的不敢說,至少能替你看著他,不會讓他因疏忽大意,就染上毒癮。」

  岑鯨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燕蘭庭眼底透出幾分無奈:「他是你養大的,又何須表現在臉上,猜都能猜到你有多擔心他。」

  岑鯨放下手,笑了笑,卻沒再說什麼。

  燕蘭庭知道岑奕對岑鯨而言意味著什麼,他轉開話題,讓岑鯨回西苑去吃午飯。

  岑鯨也確實餓了,便起身跟燕蘭庭告辭。

  走廊外的白秋姝見他們二人總算是聊完,趕緊進來,拉著岑鯨離開了課室。

  期間她連聲招呼都沒跟燕蘭庭打,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對燕蘭庭起了怨憤之心,不滿他竟然引得岑鯨與他有了私情。

  回西苑路上,白秋姝一句話都沒說,吃飯也少吃了一碗,直到關上宿舍的門,岑鯨脫了外衣準備午睡,白秋姝終於忍不住,湊過來對岑鯨說:「我就應該直接把你帶走,不讓你和他獨處說話。」

  岑鯨把衣服掛到衣架子上,回身朝自己的床走去,笑著問她:「方才怎麼不這麼做?」

  白秋姝一臉懊惱地跟在岑鯨身後:「我沒反應過來。」

  她習慣了聽岑鯨的話,獨自守在走廊上時才想起,阿鯨和燕先生這樣是不對的。

  岑鯨走到床邊,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床上的寢具都變了樣,藤席被換成了柔順的棉布褥子,帶著絲絲冰涼的蠶絲薄被也被換成了厚棉被,大約是錦繡閣出的新品,掂量起來挺輕,蓋著卻暖和得很。

  岑鯨坐到床上,白秋姝跟著在床邊坐下,小小聲追問岑鯨:「你跟他……什麼時候好上的?」

  白秋姝在駐軍營裡跟一群糙漢子待久了,說起話來難免不講究。

  若是旁的閨閣姑娘,早就紅了臉,怨她說話沒遮沒攔。

  岑鯨倒是適應良好,並習慣性用「不記得」來打發白秋姝。

  然而今時今日的白秋姝在長公主的教導下,已經不同往日那樣好敷衍,她非要岑鯨說個清楚,好分辨燕蘭庭對岑鯨到底是不是真心。

  岑鯨拗不過她,只好在記憶裡翻找,試圖從過去的接觸中找出一個恰當的時間點,來編造一段虛假的兩情相悅。

  然而這世上再沒有比思想更快的東西,岑鯨翻著翻著,一個不小心翻過界,想起了自己作為岑吞舟與燕蘭庭相處的過往。

  那時的燕蘭庭比現在要「生動」許多。

  他會因為理想與現實的衝突而產生迷茫,大半夜不睡覺跑去找岑吞舟,認認真真請年長他許多的岑吞舟為他指明疑惑。

  他也會因為岑吞舟而滿臉無奈,好好一個世家小少爺,被迫學會了如何照顧人,當娘的都沒他細致辛苦。

  岑吞舟記憶裡的他,有著少年人的青澀,也有同齡人所沒有的安靜沉穩。

  偶爾發起火來也挺恐怖的,不再喊她「岑先生」,也不再喊她「岑大人」,一聲「岑吞舟」劈頭蓋臉砸下來,咬著牙紅著眼眶,一副恨不得咬死她的模樣,險些讓她那顆早死了八百年的良心詐屍。

  從那之後燕蘭庭就喜歡在私底下直呼她名諱,非常沒大沒小。

  但要在這裡頭找一段岑鯨印象最深刻的時候,當要數九年前的上元節。

  對,又是上元節,誰讓這地方宵禁厲害,也就上元節能解除宵禁,熱鬧熱鬧。

  那會兒葉臨岸已經取得功名,岑吞舟非要帶著岑奕、葉臨岸,還有剛回京的燕蘭庭去看花燈。

  四人逛累了就到玉蝶樓吃酒,岑奕跟葉臨岸都喝醉了。

  燕蘭庭好些,他向來克制,不喜歡醉酒的感覺,特地去找小二要水洗了把臉。

  回來的時候,岑吞舟正望著月亮發呆,回過神心想燕蘭庭怎麼還沒回,結果轉頭就發現燕蘭庭已經回了,只是樓裡樓外都太熱鬧,嘈雜的聲音蓋過了燕蘭庭推門而入的動靜。

  當時燕蘭庭就站在門口,岑吞舟目力太好,猝不及防撞進燕蘭庭那雙專注又溫柔的眼。

  砰地一聲,是煙花在夜空中綻放,也是岑吞舟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在胸口跳出了不該有的節奏……

  許久,微涼的空氣中響起岑鯨的聲音——

  「我真的不記得了。」

  白秋姝還以為岑鯨又在敷衍她,正要生氣,就見岑鯨臉上揚起一抹淺笑,笑容中沒有深陷愛戀該有的甜蜜,帶著白秋姝看不懂的坦然與釋懷,輕輕地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收回這份不該有的感情,也來不及去想以後。

  因為她是岑吞舟,她必須死。

  她甚至沒想過要去找一線生機,因為在天平另一側是她的父母和姐姐,一段只有她一人心動的感情,根本就沒辦法阻攔她完成任務的腳步。

  赴死那晚,燕蘭庭獨自找到她,為她包紮手上的傷口,她不敢說話,怕橫生枝節。

  燕蘭庭也沒開口跟她說話,她知道為什麼,因為她最後這兩年的所作所為足以讓很多人對她感到失望,燕蘭庭必是其中之一。

  只是礙於往日情分,再加上燕蘭庭本身就是個克己復禮的人,所以還願意像以前一樣,任勞任怨地照顧她。

  後來燕蘭庭被叫走,她還有些懊惱,覺得最後一面不該就那麼草率地結束。

  像是為了讓她不留遺憾地死去,燕蘭庭走到半路又回了頭,她抓住機會抬手揮別,給這段本不必要的感情畫上了一個孤零零的句號。

  岑鯨認認真真地放下了燕蘭庭,哪怕重生以後,她也沒有想過爭取這段曾經無疾而終的感情。

  一是她沒力氣再向燕蘭庭邁出自己的腳步。

  二是她捨棄這份悸動在先,選擇了父母和姐姐。做選擇的時候,她可不知道自己還能重生,所以即便系統之事無法宣之於口,她也沒有顏面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歡歡喜喜地跑去找燕蘭庭,理所當然地要求對方與她發展什麼男女之情。

  那樣太自私,也太不知所謂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0:52 AM

第四十二章

  白秋姝不知道岑鯨想起了什麼,以為岑鯨那句「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意思。

  她老氣橫秋地嘆:「也行吧,燕先生雖然年紀大,但好在沒有家室,總不會讓你給他做妾。」

  嘆完又問:「燕先生什麼時候上我們家提親?」

  岑鯨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自己要是說燕蘭庭不會娶自己,白秋姝會不會誤會燕蘭庭是個負心漢,趁下次策論課,把燕蘭庭給宰了。

  她斟酌再三,還是決定保一保燕蘭庭的小命:「遲點再說吧,我還不想那麼快定下。」

  說著,岑鯨在床上躺下,拉扯好被子,準備睡午覺。

  旁人要是聽了岑鯨的話,定會覺得難以理解,畢竟燕蘭庭是當朝宰相,又還未成親,出身小門小戶的岑鯨要是能嫁過去當正房夫人,簡直就是走了大運,趕緊定下才是正經,哪還有往外推的道理。

  偏偏聽這話的是白秋姝,在她看來岑鯨千好萬好,燕蘭庭娶不到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岑鯨這麼說,她就這麼信了。

  半個時辰後,走廊外的自鳴鐘響起,西苑宿舍樓又熱鬧起來,學生們開始準備去上下午的課。

  庚玄班今天下午是騎射課,白秋姝和岑鯨兩人換好便於行動的衣服,剛出宿舍,就遇見了隔壁的葉錦黛。

  葉錦黛是從自己宿舍裡衝出來的,出來後還把門給關上了,彷彿裡面有野獸在追她。

  白秋姝聽她關門關得震天響,又見她臉色不對,便問她:「你沒事吧?」

  「啊?」葉錦黛有些恍惚,看了眼岑鯨,才回說:「啊,沒事,我……我就是中午沒睡好,有些不太舒服。」

  岑鯨注意到葉錦黛看她的那一眼,問:「需要幫忙嗎?」

  因為葉錦黛早前的求助,讓她意外發現陵陽縣主府上種了阿芙蓉,後又通過葉錦黛購買陵陽縣主的角色資料卡,提前得知西耀那邊即將遭遇的危機。

  這份人情岑鯨記得,所以葉錦黛要是遇上了麻煩,她也希望自己能幫到對方,還了這份人情。

  面對岑鯨向她伸出的援手,葉錦黛明顯猶豫了片刻,最後她輕吸一口氣,嘴唇嚅動正要說話,白秋姝突然發現什麼,問:「葉姑娘,你脖子上是被蚊子咬了嗎?」

  葉錦黛一聽,趕緊抬手捂住脖子,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是、是啊,我被蚊子咬了,所以、所以沒睡好,上完課回來早些睡就好了,你們不用擔心我。」

  岑鯨活了這麼多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如何猜不到葉錦黛脖子上的紅痕可能是什麼。

  她朝葉錦黛挑了挑眉,葉錦黛的臉又紅了幾分,連著耳朵也紅得像是要滴血。

  這下連白秋姝也察覺出了不妥,正要追問,岑鯨牽住她的手,說:「走吧,去上課。」

  白秋姝知道岑鯨的意思是讓她別問,她一臉迷茫地看了看葉錦黛,又看了看岑鯨,最後還是話地跟著岑鯨走了。

  來到中庭校場上課,騎馬持弓的白秋姝依舊是校場上最亮眼的那個崽,時不時就有人為她的精彩表現發出陣陣歡呼。

  因為太熱鬧,還常有在明德樓上課的學生透過窗戶往下看她。

  沒法參加劇烈運動的岑鯨則拿著本書在校場邊緣散步,準備等身子熱起來了,就找個避風的地方坐下看書。

  她繞著校場走了一圈半,感到腳步開始變得沉重,便東張西望,尋找適合看書的地方。

  長廊下風大,明德樓離得遠,樹後面蟲蟻又太多……

  岑鯨看來看去,最後鎖定了校場旁存放器械的庫房。

  庫房建立在墩台上,墩台高一米二左右,能坐人,庫房本身又能擋風,往邊上挪挪還可以曬到太陽,是個看書的好地方。

  岑鯨調轉腳步朝庫房走去,然而沒走多遠,她就聽到了一陣驚呼。

  岑鯨順著驚呼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就見一東苑學生騎著的馬突然發狂不受控制,朝她狂奔而來。

  周圍的人都嚇壞了,岑鯨卻不感到害怕,她一臉淡定地往邊上走了幾步,正正好與那匹突然發瘋的馬擦身而過。

  瘋馬裹挾來的風壓倒了地上發黃的草,也揚起了她的衣袍。

  待衣袍落下,那馬已經越過她跑出老遠,岑鯨以為沒事了,正要繼續往庫房走去,卻又發現騎在馬上的學生一邊尖叫,一邊掙扎著拉扯韁繩,於是那馬揚起前蹄原地打了個轉,前蹄落下後瘋勁兒不減,並再一次對準了她。

  岑鯨停下腳步,沒有再躲。

  反正——

  「阿鯨!!」

  白秋姝的嘶吼聲逆著風傳入岑鯨耳中,她策馬疾馳,趕在瘋馬之前衝向岑鯨,向岑鯨伸出自己的手,一把將岑鯨撈到了自己身後的馬背上。

  就在岑鯨堪堪坐穩的同一時間,瘋馬踩過了岑鯨剛才站立的位置。

  驚險刺激的一幕讓周圍來不及反應的學生們發出劇烈的歡呼,就連明德樓那邊也有聲音遙遙傳來,不知道是誰,但可以預見其因擾亂課堂被先生懲罰的下場。

  瘋馬引起的騷亂還未結束,武師傅們聯手趕來的書院侍衛,試圖將馬制服。

  岑鯨看沒他們什麼事了,就對白秋姝說:「去庫房。」

  她還惦記著到那邊看書。

  白秋姝聽話地載著岑鯨往庫房去。

  等岑鯨從馬上下來,那瘋馬也已經被制服。

  岑鯨坐在墩台上,捶了錘腿,對白秋姝說:「我沒事了,你去玩吧。」

  白秋姝嘴上「嗯」了一聲,人卻沒走,活像隻被觸怒的小狼崽,冷著小臉騎著馬,在岑鯨面前踱步打轉,生怕又從哪冒出一匹瘋馬,撞向岑鯨。

  因為白秋姝肉眼可見的低氣壓,那些關心岑鯨,想來問問她情況的同窗突然生了怯意,不太敢隨意靠近。

  岑鯨也不催她離開,徑自翻開自己帶的書,低頭看了起來。

  少頃,武師傅過來確認她的情況,見她不僅沒受傷,就連心態都比一旁的白秋姝要穩,還有心情看得下書,就沒費功夫勸她去醫舍。

  武師傅走後,岑鯨繼續看書,看了幾頁,見白秋姝還在她面前杵著不肯走,就朝白秋姝招了招手。

  白秋姝從馬上下來,拉著馬兒的韁繩走到岑鯨面前:「嚇著了嗎?要不要我帶你去明德樓那邊喝杯熱水?」

  岑鯨搖頭:「我沒嚇著,倒是你,看起來比我還怕。」

  白秋姝抿了抿唇:「方才那馬,差點就撞到你了。」

  那麼危險的情況,她怎麼可能不怕。

  「不會撞到我的。」岑鯨語氣篤定。

  白秋姝:「你怎麼知道不會?」

  岑鯨笑著:「因為你一定會來救我啊。」

  白秋姝聽了岑鯨的話,沒怪岑鯨對她盲目信任,而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我一定會來救你,所以你放心。」

  岑鯨本想安撫白秋姝,沒想到反而得了白秋姝一個承諾。

  且這個承諾,她好像在岑奕口中聽過類似的。

  岑鯨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許多年前,她曾以身做餌,引誘太子餘黨來刺殺她。

  卻不想自信太過,差點翻車。

  最後是岑奕救了她,年輕氣盛的少年救出她後,面上不見一絲喜悅或得意,氣得整個人都要炸了,罵她是不是沒腦子,怎麼敢這麼亂來。

  岑吞舟玩弄權術多年,頭一次被人罵沒腦子,非但不能反駁,還得順著哄:「這不是有你嗎,難道你會眼睜睜看我去死?」

  岑吞舟的話正好戳中了岑奕的癢處,誰能想到,岑奕那麼一個桀驁不遜張牙舞爪的少年將軍,戰場上流血流汗不流淚的,竟完全無法抵抗兄長對自己的依賴。

  「胡說什麼,」火氣消去大半的他板著臉,一臉別扭地向岑吞舟承諾:「我肯定會來救你。」

  肯定會來救我……嗎。

  「阿鯨?」白秋姝看岑鯨突然走神,就喊了她一聲。

  岑鯨回過神,看著白秋姝近在咫尺的臉,微微勾起唇角,輕喚:「秋姝。」

  「啊?」

  岑鯨:「我果然還是有些被嚇到了,晚上我們一塊睡吧。」

  白秋姝:「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11:08 AM

第四十三章

  傍晚,安如素來找岑鯨。

  她進門發現桌上擺著一碗藥,問:「不是說沒受傷嗎?怎麼還喝上藥了。」

  岑鯨給安如素沏上茶,水入杯中的聲響伴著她的聲音:「烏婆婆送來的,她怕我白天受了驚嚇,晚上睡不好,就特地去醫舍拿了藥。」

  「不是受傷就行。」安如素在桌邊坐下,抬頭對上岑鯨的視線,兩兩相望,頓了幾息才反應過來:「哦,我是來跟你說下午那事兒的,葉監苑叫馬倌去看了,說是不知道哪裡來的野蜂,把馬的眼睛給蟄了,這才導致馬兒突然發狂。」

  岑鯨「唔」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安如素還說:「當時騎在馬上的學生叫衛子衡,他托我跟你道個歉,還說過陣子旬休,會跟他父母一塊到白家登門致歉。」

  衛子衡?

  岑鯨隱約覺得自己聽過這名字,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

  岑吞舟有個堂妹,她的丈夫姓衛,她的兒子就叫衛子衡。

  為了避免是重名導致的誤會,岑鯨還確認了一下:「她母親可是梧棲岑家出來的?」

  安如素意外:「你知道?」

  岑鯨扯了扯嘴角:「聽說過。」

  既然跟岑家扯上關係,那下午的事就很難說是意外了。

  岑家是老牌世家,表面樹大根深,實際早在岑吞舟那會兒,就已經積重難返,瀕臨頹敗。

  偏偏岑家人還一代不如一代,許多年前為了討好太子,把岑吞舟從族譜上除名也就罷了,這麼些年過去也不見長進,居然還從家中搜羅與岑吞舟相似的族人,試圖通過那一張張皮囊,親近掌權的長公主與燕蘭庭。

  這種荒唐事,放現代寫成書都會讓人覺得愚蠢,偏偏那些只會啃老本的士族就是如此,腦子和想法一個比一個奇葩。

  會把主意打到她頭上,岑鯨一點都不意外。

  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麻煩,岑鯨對安如素說:「上門道歉就別了吧,我不想讓我舅舅舅母知道這事,免得他們為我擔心。」

  安如素:「行,那明天我替你去跟衛子衡說一聲。」

  兩人說著話,白秋姝從外頭進來,手裡提著一個食盒,裡頭裝著她從食堂捎回來做宵夜的糕點。

  看安如素在,白秋姝很是大方地從食盒裡拿了一碟荷花酥出來,邀她一塊品嘗。

  安如素剛吃了晚飯才來,並不覺得餓,但看荷花酥花瓣層疊薄脆,花心是軟糯的鹹蛋黃,還散發著香甜的熱氣,沒忍住拿了一塊來吃。

  最後安如素吃了兩塊荷花酥才走,回去路上還想著自己明天也到食堂去要一份。

  結果食堂的人告訴她食堂菜譜上壓根沒有荷花酥,白秋姝每天拿回宿舍的糕點,都是食堂管事額外準備的,這卻是後話了。

  當晚岑鯨喝了烏婆婆的安神湯睡下。

  不知道是烏婆婆送來的藥沒效果,還是因為這一天聽了不少有關岑奕的消息,回憶起了有關他的陳年舊事,岑鯨入睡後做了個夢。

  夢境向來不講邏輯,各種亂七八糟的畫面輪著番兒的在她腦海裡上映。

  一下是七八歲大的岑奕在書院和人打架,連累她被書院先生叫去訓話,一下是十三歲的岑奕第一次隨軍出征,出發前向她承諾自己一定會平安回來,結果不僅被她錘了腦袋,還被她警告不許亂立旗子。

  捂著腦袋的桀驁少年迷茫極了,滿臉寫著:什麼叫立旗子?還有他都要去打仗了,兄長怎麼也不擔心他,反而還打他?

  之後場景切換飛快,不變的是,這些場景裡的主人公都是岑奕。

  有被她壓著練字一臉憋屈的岑奕,有在圍場奪得魁首被先帝嘉獎的岑奕,還有戰勝歸來,打馬入城意氣風發的岑奕……

  夢境最後,出現在岑鯨面前的,是一身狼狽,猶如困獸的岑奕。

  「沈家那群人說的,是真的嗎?」岑奕聲音嘶啞地問她。

  她沒說話。

  在旁人看來,她或許只是垂著眼靜默不語,只有岑鯨知道,當時的岑吞舟,全身都麻了。

  她沒法說話,她怕自己開口,會洩露真實的情緒。

  那場面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給了自己一點時間來調整。

  岑吞舟調節情緒的同時,岑奕的情緒卻崩了。

  他逼岑吞舟回答他,直言無論岑吞舟說什麼,哪怕她說沈家人在騙他,說沈家人才是他的殺父仇人。

  甚至不用給出證據,他都願意相信。

  然而岑吞舟抬眸,冷冷淡淡的聲音,卻比漠北夾沙裹石的風還要刮的人臉頰疼:「阿奕,不要自欺欺人。」

  岑奕那一刻的表情……岑鯨不記得了。

  哪怕在夢裡她也看不清岑奕這會兒的臉,就好像身體開啟了防禦機制,本能地讓她忘了岑奕當時的表情。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痛。

  頭在痛,喉嚨在痛,胸口在痛,渾身都在痛。

  她明明知道如何讓岑奕冷靜下來,知道用怎樣的辦法把一切都告訴他,可以讓他不像當下那麼痛苦。

  但她不能這麼做。

  她教過岑奕——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不要忘了自己來時的路。

  岑奕學沒學到另說,至少岑吞舟自己做到了,她始終記得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記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成為反派,最後用自己的死,來換父母姐姐的平安健康。

  不把岑奕推開,她死不了。

  就算僥幸死了,也會連累岑奕。

  所以除了燕蘭庭,她也捨棄了岑奕。

  從上帝視角來看,就是那個階段的反派岑吞舟突然「降智」,把自己手上的好牌一張接一張給拆了亂打,最後輸給主角,輸得一塌糊塗。

  要是寫成小說,最後這部分肯定會被罵爛尾。

  岑鯨在夢裡胡思亂想,突然眼前的人從岑奕變成了江袖。

  那孩子流著淚問她:「我對你而言,只是一顆棋子,是嗎?」

  岑鯨猛然驚醒,心跳如雷。

  她呆呆地望著頭頂的床帳,慢慢平復急促的呼吸,過了不知道多久才回過神,動作遲緩地從床上坐起了身。

  披散的長髮隨著她身體前傾的動作從肩頭滑落,遮擋住她微顫的眼瞳。

  同床的白秋姝被岑鯨的動作吵醒,迷迷瞪瞪地問:「阿鯨?怎麼了?」

  夜風在窗外呼嘯,掩去了岑鯨微不可聞地嘆息。

  「我發現——」岑鯨聲音沙啞,有幾分像夢裡的岑奕:「人活著還是要多動腦子。」

  看她,過了五年不用想太多的生活,腦子直接就鏽了,硬是過了一天才發現如今的局面背後,藏著怎樣的危機。

  ……

  岑鯨在騎射課上險些被瘋馬衝撞一事,終究還是傳到了白志遠和楊夫人耳朵裡。

  楊夫人近來沉迷禮佛,常去離家不遠的望安廟上香,求佛祖保佑白春毅能順利參加完春闈,考個功名回來。

  如今一聽說岑鯨在書院的遭遇,她便在給岑鯨的信裡表示此番有驚無險,定是佛祖保佑,硬要岑鯨旬休日陪她到廟裡上香。

  岑鯨不信神佛,卻也還是答應了楊夫人,並讓烏婆婆替她給燕蘭庭送信,邀燕蘭庭當天到望安廟碰頭。

  岑鯨寫信的時候,白秋姝就在一旁,知道這倆要在書院外頭私會,生怕沒自己幫著會被人撞見,就跟每個旬休日都要去的長公主府告了假,理由是這個旬休日想好好陪母親。

  蕭卿顏准了。

  望安廟跟白府在一個坊,乘坐馬車過去,費不了多少時間。

  抵達寺廟後,楊夫人先是帶著岑鯨和白秋姝去拜佛上香,後又帶她們去聽大師講經。

  白秋姝早就跟岑鯨商量好,假裝貪玩坐不住,讓楊夫人把她從大師講經的佛堂給攆了出來。

  岑鯨也跟著起身,低聲說:「我去看著她。」

  楊夫人放心岑鯨,不疑有他。

  殊不知這次是白秋姝比岑鯨靠譜,至少私下約見外男的不是白秋姝,而是岑鯨。

  岑鯨跟白秋姝帶著丫鬟從佛堂裡出來,並未著急去找燕蘭庭,而是先把丫鬟支開,再去裝模作樣地求了支籤。

  給他們籤文的小和尚看似是帶她們倆去旁的殿解籤,實則是把她們帶去了一處僻靜的茶室。

  茶室內,燕蘭庭一身常服,早已等候她們多時。

  白秋姝如今一看到燕蘭庭就渾身不自在,因此並未踏入茶室,而是在茶室外的院子裡,找了棵柿子樹蹲著,居高臨下,不僅有人來了能第一時間發現,還能看見茶室裡的岑鯨和燕蘭庭,免得燕蘭庭對岑鯨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為。

  費盡功夫總算能再一次跟燕蘭庭當面說上話,岑鯨累得閉了閉眼,忍不住嘆氣——

  太不方便了。

  若她還是男子身份,直接登門就行,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燕蘭庭看出岑鯨的疲憊,默默為她沏了杯茶。

  岑鯨喝茶提神,放下茶杯,問:「你跟雲息,是怎麼認識的?」

  岑鯨原來沒問,是覺得無所謂,反正通過系統,她已經知道燕蘭庭與雲息在她死後有往來,再看他們相處,關係也都還不錯,就沒追根問底。

  如今突然提起,燕蘭庭頗有些猝不及防,他借著給岑鯨斟茶的間隙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我總覺得你沒死,便到處查找你的蹤跡,後來得知江袖去了雲記,略加調查後發現雲記同你似乎有些關聯。再後來雲息遇上了點麻煩,我出手相助,一來二去,我跟他就認識了。」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他頂著「岑吞舟門生」的名頭,不然雲息等人也不會那麼快就信任他。

  岑鯨:「你同雲息交好一事,知道的人多嗎?」

  燕蘭庭搖頭:「不多,你在時都遠遠離著,生怕因為自己給他們添麻煩,我又怎敢違背你的意思。」

  也就是說,少有人知道燕蘭庭與雲息江袖私下有往來。

  燕蘭庭以為岑鯨會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誰知她話鋒一轉,沒頭沒尾地接了句:「安王的腿,是徹底醫不好了嗎?」

  燕蘭庭越發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岑鯨:「太醫院束手無策,皇后也說她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麼。」岑鯨別過臉,看向茶室外的庭院。

  正值深秋,枯葉落了滿地,一眼望去,滿目寂寥。

  岑鯨看著茶室外的風景,燕蘭庭看著岑鯨。

  岑鯨氣質偏冷,白底銀杏葉紋樣的院服穿在她身上簡直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可比起更能襯托她外貌的素色院服,燕蘭庭更喜歡看岑鯨穿其他顏色的衣服。

  比如白家喬遷宴上,岑鯨穿的那一身綠色衫裙,又比如眼下,岑鯨穿著的石榴裙。

  熱鬧的顏色充滿了生命力,能沖淡她與世疏離的清冷,也能更加清晰地讓燕蘭庭意識到,她還活著。

  岑鯨轉回視線,正對上燕蘭庭看她的雙眼,愣是沒發現燕蘭庭看她的眼神哪裡不對,開口一句話把氣氛調節到辦公模式:「是真的無能為力,還是皇后不想醫治?」

  燕蘭庭沒想過這個可能,因為:「皇后無子,安王淪為殘疾,無緣大位,皇后也會因此失去制衡安貴妃的籌碼。」

  所以在燕蘭庭看來,皇后不可能明明有辦法,卻不醫治安王的腿。

  岑鯨:「要是安貴妃生下的皇子也死了呢?」

  小皇子體弱,皇后擅醫,殺人無形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燕蘭庭分析:「皇室宗親何其之多,往遠了找,總能找到適合的人選,可那些人背後都有父母叔伯兄弟姐妹,不如安王好掌控,皇后實在沒理由捨棄安王而選他們。」

  岑鯨:「若我說,廢太子雍王曾有子嗣流落在外……」

  雍王之子,無父無母,又是最接近先帝的那一支血脈,若皇后為雍王翻案,再找這樣一個孩子來繼承大統,這個孩子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后一人。

  至於皇室宗親和朝臣的意見……

  手握兵權的岑奕年底回京,如果能「正好」撞上小皇子夭折,皇帝因悲痛欲絕而駕崩,那在岑奕這個娘家弟弟的協助下,皇后未必不能如願。

  岑鯨話語未盡,燕蘭庭卻已經聽懂了。

  他問岑鯨:「誰?」

  廢太子雍王的子嗣,是誰?

  岑鯨:「江袖。」

  ……

  「江姑娘。」

  例行查賬的日子,雲息去見今日回京的雲記商隊,江袖只能自己帶人去錦繡閣查賬。

  雲記各處商鋪的掌櫃都認識她,知道她雖頂著「丫鬟」的名頭,實際卻能做少東家的主,還是個算賬的高手,又頗通人情世故,遂絲毫不敢輕視怠慢。

  錦繡閣的掌櫃把江袖帶進後屋喝茶,兩人先是坐下聊了一會兒,賬房先生才把這個月的賬冊拿來,讓江袖過目。

  江袖也不客氣,起身走到桌邊,拿起算盤就開始核對賬目。

  江袖算賬快,三大本賬冊放她手裡,用不了一個時辰,若超過一個時辰,就意味著賬目有問題。

  江袖這次核對的時間堪堪卡在一個時辰左右,小數目的帳對不上,或者賬平得不合理,她都習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水至清則無魚,可一但數目超過她的底線,她就會上報給雲息。

  這次卡時間,主要是相府那邊來定了兩套被褥床帳,因為做工用料,價格昂貴到令人髮指,一開始是照常買賣,記相府的帳,月底結,後來發現那兩套被褥床帳是送去書院給岑鯨和白秋姝的,雲息就免了這筆賬,剛剛算的時候她沒想起來,差點誤會了。

  算好賬,江袖也沒馬上離開,而是跟掌櫃到前頭去看看。

  店內的成品用料、衛生環境、伙計招呼客人的態度,她都要一一看過一遍,這趟才算完。

  當然這還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她也常會派人去各個店抽查,以防有商鋪在她來的時候搞面子工程。

  走完一趟下來,掌櫃邀江袖留下吃頓飯,江袖拒了,說是商隊今天回來,她還得到西市碼頭去幫忙。

  掌櫃一聽是商隊來回,便也不敢耽誤江袖,準備親自把人送去西市。

  就在這時,店裡的伙計找來,說是有位客人,指名要見江姑娘。

  江袖好奇:「什麼人?」

  伙計不好形容,只說是位打扮貴氣的夫人,已經被請去他們招待貴客的雅閣,不知道江袖要不要見一見。

  江袖與掌櫃對視一眼:「那就,見見好了。」

  伙計走前頭帶路,為江袖敲響了雅閣的門:「夫人,我們雲記的江姑娘來了。」

  裡頭很快就有人來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婆子,江袖一眼看出,那婆子身上的衣服用料是月華錦。

  這樣的布料穿在誰家姑娘或夫人身上還說得過去,穿在一個伺候人的婆子身上……裡面那位夫人到底什麼來頭?

  江袖走進屋內,就見桌旁坐著一個樣貌精致豔麗,衣著端莊華貴的女人。

  江袖看清那位夫人容貌的瞬間,就跪下了:「奴婢見過皇后娘娘。」

  江袖曾在岑吞舟身邊伺候,見過許多年前還是王妃的皇后。

  跟來的掌櫃一聽江袖的話,連忙和江袖一塊跪下,惶恐之餘忍不住慶幸自己御下有方,若叫店裡的伙計得罪了這位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別說錦繡閣,就是整個雲記,恐怕都得跟著遭殃。

  皇后樂得江袖能認出她,省了她自證身份的功夫,曼聲道:「起來說話。」

  江袖站起身,低垂的視線正好能看見皇后端起茶盞,一雙纖纖玉手,竟比那瓷器還要白上幾分。

  皇后身邊那位穿月華錦的嬤嬤把屋裡伺候的人,連同掌櫃都帶了出去。

  門一關,雅閣內只剩下皇后跟江袖。

  皇后舉止優雅地品了一口茶水,不大喝得慣,又把茶盞給放下了。

  「過來坐。」她說。

  江袖低著頭:「奴婢不敢。」

  皇后輕輕一笑,意味深長道:「坐吧,今日不坐,明日也得坐,總是要習慣的。」

  江袖略有些迷茫地抬起了頭,發現皇后因自己不動彈,面上笑意漸淡,實在無法,就走到桌邊坐下了。

  皇后拿出一盒膏藥,放到江袖面前的桌上,說:「這藥能治好你臉上的疤痕,你每日塗兩次,用完三盒,便可恢復你原來的容貌。」

  江袖:「… …」

  她的臉,還能恢復原貌?

  可她看著那盒藥,心裡沒有半點驚喜,只覺得不安。

  天上不會掉餡餅,這道理,江袖比任何人都明白。

  「拿去。」皇后說,語氣中帶著上位者習慣的命令口吻。

  江袖從那燙屁股的椅子上起身,又復跪下:「無功不受祿,還請娘娘收回賞賜。」

  皇后看著跪在她面前的江袖,含笑道:「本宮的賞賜,斷沒有收回的道理,更何況——」

  皇后輕笑:「你的功勞,在後頭呢。」

  「抬起臉來,讓我看看。」

  江袖就著跪地的姿勢,抬起了頭。

  她臉上還戴著面紗,因此只能看見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

  她眉目低垂,不敢直視皇后容顏。

  皇后卻定定地看著她那雙眼睛,最後扔出一句:「你的眼睛,像你爹。」

  江袖倏地抬眼看向皇后,眼底滿是詫異。

  皇后見她這幅模樣,問她:「你可想知道,你爹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6 01:56 PM

第四十四章

  岑鯨說出「江袖」的名字時,燕蘭庭並沒有第一時間聯想到雲息身邊的那個丫鬟。

  反應過來後,燕蘭庭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江袖不是女子嗎?」

  女子要能稱帝,蕭卿顏哪裡還會等到現在。

  然而面對岑鯨,燕蘭庭又突然想起岑吞舟當年是如何以女子之身入朝為官,一下子就悟了:「女扮男裝?」

  如此,就說得通了。

  皇后不知道燕蘭庭和雲息江袖私下有往來,多半以為燕蘭庭根本就沒仔細留意過岑吞舟身邊的這個丫鬟,待日後江袖恢復容貌女扮男裝,燕蘭庭也未必能認得出來。因此她只要能慫恿江袖扮做男人,以雍王之子的身份被認回皇室,江袖便有了把柄在她手上,哪怕日後兩人生了嫌隙,也不得不受制於她。

  江袖聰慧機敏,又有致命的弱點在手,自是比扶不起的安王更合她心意。

  可是……

  燕蘭庭蹙眉,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大對。

  他問岑鯨:「皇后為何會知道江袖的身世?」

  岑鯨:「……我告訴她的。」

  別看岑吞舟與皇帝最後鬧得你死我活,當年皇帝蕭睿還是誠王的時候,岑吞舟和他的關係堪稱莫逆。

  因為太子是鐵板釘釘的儲君,所以當時的蕭睿對皇位根本沒有過多的想法,跟岑吞舟相識,也純粹是被岑吞舟的為人所吸引。

  哪怕後來岑吞舟與太子作對,就連岑家都避之不及將她從族譜上除名,蕭睿卻始終跟個傻大膽似的,依舊與岑吞舟往來。

  任由岑吞舟怎麼叫他避嫌,他都不聽,還是後來岑吞舟見他一次就彈他一次腦瓜崩,硬生生把他給彈惱了,才氣得他不再理會岑吞舟。

  誠王的耿直表現非但沒為他招來太子和先帝的猜忌,反而叫太子覺得這個弟弟腦子有坑不足為懼,先帝對他也是無奈極了,卻又樂得借他之手,讓朝臣明白岑吞舟聖眷正隆,以此打壓風頭漸盛,愈發張狂的太子。

  再後來,岑吞舟被太子構陷入獄,蕭睿就把腦瓜崩之恨拋到腦後,和蕭卿顏一塊為岑吞舟奔走,試圖將其解救出獄,雖然最後還是沒能幫上什麼忙,岑吞舟是自己想辦法從獄中出來的,但從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變了。

  岑吞舟在獄中重病,險些死去的時候,蕭睿在外頭四處碰壁,發現自己渺小到連友人都無法迴護,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權力的好,並對權力起了覬覦之心。

  之後他對太子的不滿越來越深刻,終於有一天,他向岑吞舟表明了自己想要奪嫡的野心。

  岑吞舟知道他才是天命所歸,劇本寫的也是他們日後才反目成仇,自然願意在當下搭把手,把他推上皇位。

  那段時間,岑吞舟與蕭睿表面上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實際上已經結成黨羽。

  私下來往一多,岑吞舟跟當時還是誠王妃的皇后接觸也多了起來。

  皇后是沈家女,閨名霖音。

  沈霖音精通醫術,見岑吞舟身旁帶了個面容有損的丫鬟,也不介意對方只是一個丫鬟,就想替那丫鬟醫治好她臉上的疤痕。

  岑吞舟怕江袖長得太像太子,恢復容貌會招來麻煩,便拒絕了沈霖音的好意。

  沈霖音不懂岑吞舟為什麼要拒絕,那時的她年紀輕,頗有為人醫者,看到能救之人一定要救的倔氣,和耿直的蕭睿堪稱絕配。

  她追問岑吞舟原因,岑吞舟不想回答,她便不依不饒,每次岑吞舟來誠王府,她都要堵岑吞舟的路。

  岑吞舟怕被人誤會他們倆有私情,又出於對女主角的信任,就告訴了她江袖的來歷。

  沈霖音畢竟出身世家,哪怕童年有些不大好的回憶,也慘得有限,何曾聽說過如此慘絕人寰的身世,聽完立即答應替岑吞舟保守秘密,同時也終於知道,後期計劃中,那枚極為關鍵的太子玉佩,就是從江袖手中獲得。

  岑鯨:「皇后要是能說服江袖,證實我從她手中拿到了雍王的玉佩,設計陷害致使雍王被先帝誤會下令格殺,就能為雍王翻案。」

  雍王罪行累累不假,不然也不會被廢去太子之位,但那些罪行就是害死再多百姓,都抵不過先帝對太子殘留的那一點父子之情。

  且雍王一勢弱,先帝又心軟了,待到先帝纏綿病榻,雍王更是日夜不休,衣不解帶地在先帝榻邊侍疾,讓先帝又起了復立太子之心。

  岑吞舟意識到這點,便拿江袖的娘從廢太子雍王那偷的玉佩做局,讓先帝以為雍王心有不甘意圖謀反,徹底絕了雍王的活路。

  因此只要證實雍王最後是被人陷害,再來一些老臣證明先帝當初確有復立之心,江袖就有資格繼位。

  脆硬乾枯的落葉被秋風吹動,在石板地上刮出聲響。

  燕蘭庭看岑鯨眉目低垂,鴉羽小扇似的眼睫輕輕顫動,隱隱透露出不安,便道:「我會多安排一些人,去保護小皇子。」

  只要蕭睿唯一的兒子平安無事,皇后就沒辦法把江袖拖入皇位之爭,這也是為什麼岑鯨會來找燕蘭庭,將自己的猜測都如實相告,因為燕蘭庭能幫她。

  至於江袖那邊……

  燕蘭庭問:「江袖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岑鯨想起江袖在玉蝶樓看到自己時痛哭流涕的模樣,搖頭說:「應該還不知道。」

  若是知道,再見她時,不該是那樣的反應。

  「要告訴她嗎?」燕蘭庭又問。

  岑鯨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戀愛系統曾問過她,為什麼會對江袖心懷愧疚,這就是原因。

  江袖的娘不知道自己看中的恩客是微服至江州的太子,為了留下認親的信物,便偷走了太子隨身攜帶的玉佩。

  岑吞舟通過反派系統的劇情推演得知,自己需要那枚玉佩。

  所以她當年去江州,就是沖著江袖去的。

  最後她還利用江袖對自己的信任拿到了那枚玉佩,用它害死了江袖的親生父親。

  一切種種,宛若岑奕之事重演,讓她不知該作何抉擇。

  就在燕蘭庭忍不住想要抬手碰碰岑鯨的頭,以作安慰之際,白秋姝從樹上躍下,踏著輕功奔進茶室,對兩人說:「外頭有人來了。」

  岑鯨抬起頭,看向燕蘭庭。

  燕蘭庭一臉若無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應該是我相府的人。」

  燕蘭庭也怕私下見面有損岑鯨聲譽,所以早早就派人守在了外頭,旁人輕易靠近不得。

  可就算是相府的人,也不適合讓岑鯨和白秋姝兩個姑娘撞上。

  於是岑鯨起身,藏到了屏風後。

  那扇屏風是擺在牆邊做裝飾用的,不好挪動,背後空間也小,岑鯨一個人進去還行,再擠一個白秋姝就顯得夠嗆。

  還好白秋姝會武功,她直接跳出茶室,踩著牆上屋頂躲著。

  白秋姝跳上屋頂,並不知道進入茶室的人抬頭往上看了看,明顯是察覺到了白秋姝的存在。

  燕蘭庭也聽見了白秋姝上屋頂的聲音,示意那人不用在意,並問:「什麼事?」

  那人走到燕蘭庭跟前,低聲道:「二十六那邊傳來消息,說皇后出宮,去了雲記錦繡閣。」

  岑鯨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人離開後,燕蘭庭起身到屏風旁,趕在白秋姝從屋頂上跳下來之前,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岑鯨聽。

  怕白秋姝聽見,燕蘭庭還微微低頭,湊到了岑鯨耳邊。

  白秋姝不知內情,進來後看到兩人站在一處,燕蘭庭的動作又是抬頭從岑鯨臉旁拉開距離,還以為燕蘭庭趁她不在,親了一下岑鯨的臉。

  白秋姝倒抽一口冷氣,一個箭步上去,就把岑鯨拉到了自己身後。

  兩人都不知道白秋姝誤會了什麼,就見白秋姝瞪著眼看看燕蘭庭,又回頭看看不明所以的岑鯨,想破口大罵又不知道該罵什麼好,最後只能怒氣沖沖地拉著岑鯨離開這——

  「走走走,回去了。」

  岑鯨沒有拒絕,走到院門口還回頭看了一眼,看見燕蘭庭站在簷下的走廊上,身姿挺拔如松,光這麼站著,就透出一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冽氣息。

  那是連太陽都曬不化的肅冷,如果岑吞舟不用走反派路線,一直活到現在,看見如今的燕蘭庭,恐怕會耐不住滿腔的惡趣味,想盡辦法破開燕蘭庭身上這層冰封,欣賞他一身狼狽,沖自己咬牙發怒的模樣。

  可惜,「如果」這個詞,就是說來平添遺憾的。

  岑鯨收回視線,跟著白秋姝走到人多的地方,問她:「怎麼這麼生氣?」

  白秋姝氣不打一處來,怕被人聽見,只能小小聲在岑鯨耳邊譴責:「他居然敢親你!」

  岑鯨:「……什麼時候的事兒?」

  她怎麼不知道。

  白秋姝:「就剛剛啊!」

  岑鯨回憶了一下,很確定:「他沒親我。」

  白秋姝:「我都看見了!」

  岑鯨沒力氣同她爭辯,想想燕蘭庭方才說的話,她問白秋姝:「我想去金蟾坊看看,你去嗎?」

  白秋姝不明白岑鯨突然去金蟾坊做什麼,那地方店鋪雖然多,可東西都很昂貴,像錦繡閣、臨仙齋等,都坐落在金蟾坊,去那逛,最多逛個新鮮,因為她們什麼都買不起。

  不過白秋姝也沒打算在廟裡耗一天,又覺得去逛一圈長長見識也好,就點頭應了聲:「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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