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昔邀曉 -【累了,毀滅吧】《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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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2:58 PM

第七十五章

  岑鯨跟燕蘭庭到家後不久,宮內終於傳出大皇子夭折的消息,此時距離大皇子身死,已過去足足兩天。

  自昨日大皇子夭折,宮內人心惶惶,宮外卻全無半點風聲起,岑鯨便猜蕭睿定是陷入了兩難。

  因大皇子是蕭睿膝下唯一的子嗣,蕭睿要是年輕力壯倒也罷,偏他這些年纏綿病榻無力朝政,大皇子一死,朝堂必生動亂,皇室宗親們也必將蠢蠢欲動。

  若所料不差,此後朝堂上立儲的呼聲會越來越高,免得皇帝哪天突然沒了,皇帝那幾個侄子和堂兄弟打成一團。

  可又有誰會承認自己日薄西山,要靠過繼兄弟的兒子來延綿子嗣?

  且誰又能保證他以後就一定沒有兒子,現在立儲,豈不養虎為患?

  要想避免以上種種,他只需偽裝出大皇子還在的假象,直到後宮再出一位皇子,再來宣布大皇子的死訊。

  可這也就意味著大皇子暫且無法入土為安,古人最重身後之事,蕭睿自然也無法忍受自己唯一的兒子死後成孤魂野鬼。

  所以在經過兩天的掙扎後,他還是讓人宣布了大皇子的死訊。

  為寄托哀思,大皇子的喪儀比成年皇子還要隆重,王公朝臣皆著素服七日,京城上下禁嫁娶舞樂。

  也就在大皇子死訊傳開後,燕蘭庭變得越發忙碌,明裡暗裡向他示好的皇室宗親數不勝數,連帶岑鯨這邊也多了許多不必要的社交往來。

  岑鯨實在懶得應付各方討好,索性提早回書院,以求個清淨。

  回書院那天早上天氣不錯,睡了許多天懶覺的岑鯨忽然被燕蘭庭叫醒,坐起身後一頭撞到他胸口,緩了片刻才下床梳洗。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燕蘭庭又親自將岑鯨送去書院,並和她約好下午過來接她。

  岑鯨不是黏人的性子,且對燕蘭庭的忙碌有著深刻的了解,便表示:「要忙的話,不來也行,我又不是不會自己回家。」

  燕蘭庭格外喜歡聽岑鯨說「回家」這個詞,他表面不顯,實則心情愉悅道:「馬車來回走一趟的功夫,能費多少時間。」

  岑鯨看他堅持,也就不再勸。

  馬車抵達書院門口,安如素早早就在那等著,身旁還有一位同樣穿著西苑院服的女子。

  燕蘭庭離開後,安如素跟跟岑鯨介紹了那女子的身份,那女子名喚李竹淮,出自書香世家,父兄皆在朝為官,如今嫁給了令國公家的嫡幼子。

  李竹淮嫁人前也是西苑的學生,還曾任書院例會記錄員,也是因為她憑借一己之力拉高了記錄員的專業水平,才讓書院在她離開後遲遲找不到適合的人選來頂替她的位置,最後只能讓岑鯨來。

  能重返書院,李竹淮心中不知有多喜悅,倒不是說她婚後的日子過得不好,恰恰相反,因為丈夫是家中的嫡幼子,他們這一房非常受老祖母疼愛,幾個妯娌知道她雖聰明,卻對後宅事務興致缺缺,因此常來找她幫忙,也不怕她奪後宅管家的權。

  可她心裡始終都有遺憾在,遺憾自己的婚期沒能延遲到會試之後,遺憾自己錯失了下場的機會。

  而就在前陣子,長公主殿下親自登門,與她公公令國公商議,讓她回書院去讀書。

  令國公不介意賣長公主殿下一個好,可要讓已婚的婦人回書院,委實出格了些。

  令國公猶豫不決,後聽說丞相夫人也會回書院讀書,才終於同意讓她也回書院。

  李竹淮聰慧,如何不知令國公之所以會同意,是希望她能為丞相夫人分擔世人議論的壓力,賣殿下與丞相一個人情,同時也希望她能借此機會與丞相夫人交好。

  她清楚這背後的利益關係,可她並不在乎被自己的公公當做棋子,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借這得來不易的機會讀書入仕,成為下一個執棋之人!

  李竹淮原是甲天班的學生,回來後被安排與岑鯨同在甲地班。

  岑鯨見她沒有絲毫怨言,甚至主動和自己親近交好,忍不住在心裡感嘆:這心理素質,天生混官場的好苗子啊。

  岑鯨不討厭這樣的人,便也與李竹淮交談了起來。

  正值第一堂課結束,全書院學生剛在校場打完那套慢慢吞吞的拳法,有還未來得及離開校場的學生看見西苑的監苑安如素,免不了停下腳步,向安如素行禮問好。

  其中有認識岑鯨或李竹淮的,看到她們都是一臉詫異,不明白她們怎麼會回書院,且都穿著學生的院服。

  只有白秋姝大老遠跑過來,挽住了岑鯨的手臂:「走!上課去,待會中午我們一塊吃飯!」

  說到這又停了一下:「你中午是在書院吃吧?」

  岑鯨:「當然。」

  中午就那點休息時間,自然是留在書院休息更為便利。

  白秋姝:「那就好!」

  之後白秋姝也跟李竹淮認識了一下,還邀李竹淮和她們一塊吃午飯,李竹淮卻想跟昔日甲天班的同窗敘舊,於是跟白秋姝約好明天再一起吃飯。

  一行人入了明德樓,在二樓與白秋姝分別,去了甲地班在三樓的課室。

  岑鯨出現在課室門口時,許多學生都以為自己眼睛花了,更有甚者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筆架。

  岑鯨與李竹淮對眾人的反應視若無睹,她們各自找到空位坐下,安如素又同她們說:「一切都與平時一樣,就是早上不如住書院的學生方便,恐怕得錯過第一堂課,錯過的內容你們可以找先生詢問,下午上完課憑玉牌離開書院,若要在書院留宿,務必提前同我說一聲。」

  岑鯨:「好。」

  李竹淮:「勞煩安監苑了。」

  安如素對她們倆也算放心,眼看上課的先生出現在外頭走廊上,她也不敢耽誤,趕緊從課室裡退了出去。

  岑鯨和李竹淮一同上完了上午的課程,因為歷史遺留問題,甲地班沒有一個人敢主動來找岑鯨說話,倒是甲天班的安馨月和幾個跟李竹淮熟的姑娘趁著下課的間隙來了一趟。

  中午岑鯨跟白秋姝安馨月等一起去食堂,李竹淮也找了熟識的姑娘結伴。

  忽略兩人明顯不屬於閨閣姑娘的打扮與腰間與眾不同的玉牌,別的倒是和其他學生沒什麼兩樣。

  午睡時,白秋姝跟岑鯨說起自己怎麼解的禁足令,原來是上回和她打過架的穆家二少爺的爹娘來了趟白家,倒也不是上門找茬,而是拎著兒子來道歉。

  可那穆家二少爺性子倔,只說自己是誤會,才沒有犯錯,把穆廣氣的當場拍桌,說要他這個兒子還不如要白家的三丫頭,最後還真就提出要把白秋姝認作義女。

  白志遠一個文官哪裡說得通武將,稀裡糊塗看著自己女兒多了個義父。

  為此,白志遠也不好再關著白秋姝,只能放白秋姝繼續回書院讀書。

  白秋姝跟岑鯨念叨穆家,岑鯨雖有些犯睏,卻也還是強打起精神來聽。

  因為按照蕭卿顏的計劃,五月末穆廣出京換防,應當會帶上白秋姝。

  五月末……真快啊。

  岑鯨忽然有種孩子長大了要自己出門闖蕩的感覺,有些驕傲,也有些不捨。

  可雛鷹長大了總是要起飛的,岑鯨期待她能飛得高遠,飛得自在。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岑鯨剛出書院大門就看見了相府的馬車,她拉著燕蘭庭的手上車,因為中午沒睡,回家路上靠著燕蘭庭補了會眠。

  燕蘭庭知道她累,雖然心疼,卻也沒說出讓她不要再來書院這樣的話,不願讓自己所謂的擔心,成為岑鯨的枷鎖。

  岑鯨回家吃了晚飯,還得去做功課,於是在相府的書房裡,再次出現了夫妻倆一個寫書院功課,另一個處理公務的一幕。

  為了方便岑鯨,燕蘭庭早在書房裡多添了一套桌椅,因為新桌椅樣式時興,看著倒是比燕蘭庭用慣的那套還要氣派。

  好幾次有官員來燕蘭庭的書房,發現燕蘭庭還在用原先的舊桌椅,一旁的新桌上擺著學生的課本和各式各樣的筆墨紙硯,用的東西肉眼可見比燕蘭庭本人的還要精細講究,心情都特別復雜,也說不好燕丞相這算不算懼內。

  要說不算,這幾乎把夫人供起來的架勢恐怕全京城都獨一份,要說算……那丞相夫人據說長著一張和丞相老師極其相似的臉,敬重師長又怎能算是懼內呢。

  岑鯨不知道那些官員的糾結,因為不湊巧,每次他們來的時候,岑鯨都不在書房。

  岑鯨的功課不算多,寫完就回房間洗澡準備睡覺。

  燕蘭庭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務回房時,正看見岑鯨坐在床邊泡腳。

  大約是太累了,岑鯨倚著床柱,眼睛閉著,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泡腳盆裡堆著許多藥材,挽霜在外間替岑鯨整理熨燙明天要穿的院服,林嬤嬤不在,剩下的丫鬟替他端了熱水來洗手淨面。

  然而他並未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而是走到床邊,在岑鯨面前蹲下,把手伸進了岑鯨的泡腳盆裡。

  盆裡的水已經徹底沒了熱氣,岑鯨的腳泡在裡頭,摸著非常冷。

  岑鯨一睜開眼,就對上了燕蘭庭滿是不虞的臉。

  燕蘭庭:「水涼了。」

  岑鯨淺笑著,卻難掩疲憊:「我知道,我沒睡著,我就是……懶得動。」

  燕蘭庭冷著臉讓丫鬟提了壺熱水來,他先把岑鯨的腳放盆沿上,再倒進熱水,確定溫度適宜,才讓岑鯨把腳又放進去泡著。

  之後燕蘭庭就去洗臉換衣服,換好衣服回來,又在岑鯨面前蹲下。

  岑鯨:「我自己來就好。」

  燕蘭庭不聽,,一手握住岑鯨從水中抬起的腳掌,一手拿著乾帕子,替岑鯨把腳擦乾。

  岑鯨嘆氣:「你這是伺候家裡的老父親呢。」

  燕蘭庭把岑鯨擦乾的腳塞進被窩,同時站起身在岑鯨額頭落了一吻:「伺候我媳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3:08 PM

第七十六章

  屋內伺候的丫鬟原還因自身疏忽提心吊膽了好一陣,生怕因此受到責罰,後又聽岑鯨自比老父親,燕蘭庭非但沒有感到不快,反而因此散了臉上的不虞,還跟岑鯨舉止親暱,那些丫鬟才總算鬆下一口氣。

  之後其中一個丫鬟低著頭紅著臉,悄摸上前把床邊的泡腳盆端走,另一個拿布將濺出來的水漬擦乾,一齊退到了屋外。

  這會兒外間也都收拾妥當,挽霜聽岑鯨說要睡了,便熄掉屋內多餘的燈燭,退了出去。

  窗外月色融融,薄被下,燕蘭庭擁著岑鯨,岑鯨抬手覆上自己的額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問:「你好像特別喜歡親我額頭。」

  「嗯。」燕蘭庭說:「因為你第一次親我,就是親在額頭。」

  那時的感覺他恐怕這輩子都難以忘懷,因此總覺得吻在額頭,比吻在別處更能表達心中的喜歡與珍愛。

  岑鯨依著燕蘭庭的話回想了一下,想起那晚燕蘭庭同自己表白,自己確實是先親了他的額頭。

  說來那日確認彼此心意後,兩人曾約定第二天再來詳談。

  可畢竟是頭一回與人談情說愛,且當天又出了大皇子夭折一事,故兩人一直到晚上,才重新拾起話題,想好好同對方訴一訴自己心中的愛戀。

  結果稍顯慘烈,因為互表心意的興奮勁過去了,兩人都恢復到了最理智的狀態,比起追溯往昔,他們更多的是討論以後,大到岑鯨以後生不生孩子,要不要考個功名入朝領個閒差,小到燕蘭庭以後忙公務忙晚了是回屋睡,還是到隔壁將就一晚。

  因為聊了半宿,隔日回白家的時候還險些起遲了。

  如今又提起那晚,且氣氛還算不錯,岑鯨強打起精神,問:「明煦。」

  燕蘭庭:「嗯?」

  岑鯨:「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燕蘭庭沉默了幾息,他不想說真話,不想讓岑鯨知道,自己對她的喜歡曾經歷過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時光。

  誠然與心上人陰陽相隔卻仍不變心說出來很能顯真情,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顯得過於沉重了些。

  他不希望岑鯨因此感到虧欠和壓力,於是他選擇了撒謊:「去年年底你在月華寺遇險,我那時才知,我喜歡你。」

  岑鯨恍然,難怪回城時燕蘭庭的反應如此奇怪,還拉著她的手不肯放,原來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

  所以……

  岑鯨笑著問:「所以被賜婚時,你信上所言皆是假話,說什麼不好封駁賜婚詔書,有了婚約見面方便,還讓我拿你做擋箭牌,都是為了讓我覺得嫁給你不虧,對嗎?」

  燕蘭庭沒想到岑鯨記得如此詳細,難得感到不好意思,片刻後才「嗯」了一聲,並為了岔開話題反問岑鯨:「你又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燕蘭庭當真是一點都察覺不出,不然也不至於如此小心翼翼。

  岑鯨頓時笑不出來了,因為她也不太想說真話,不想讓燕蘭庭知道自己早早就喜歡他,卻還是選擇去死,於是她在燕蘭庭懷裡翻個身,說:「好睏,睡覺睡覺。」

  燕蘭庭微微一愣,隨即忍著笑,把剛剛的問題還了回去:「你回我的信上也都是假話,對嗎?」

  岑鯨閉眼裝死,燕蘭庭終於笑出了聲,他親吻岑鯨溫熱的後脖頸,惹得岑鯨縮了縮身子,又翻過身來把他按進自己懷裡:「睡覺!」

  非常霸道。

  之後又花了幾天時間,岑鯨逐漸適應走讀生的日常。

  因為她在書院,又有令國公府上的李竹淮打樣,不少想要與岑鯨交好的人家都打起了送家中已婚女眷進明德書院的念頭。

  反正家裡女眷太閒也容易出亂子,若遇上爭強好勝的,又少不得為管家權起爭奪,如此送一個兩個進書院,不僅能結識丞相夫人,擴充交際圈子,還能讓家宅清淨,何樂不為。

  為此書院和長公主府都收到許多來信,說要送家中已婚的女眷來上學,問書院能不能收。

  書院內部經過一番討論,想著反正也有兩個先例了,再多收幾個試試也無妨。

  決定下來那天,安如素既高興又苦惱,高興女子嫁人後回書院讀書不再艱難,苦惱其中大半都是沖著後宅社交來的,後續要不要重新分出一個夫人班,分班後會不會影響那部分想要專心讀書的已婚女子,都是未知數。

  蕭卿顏將相關事宜全權交給安如素來負責,安如素偶爾會找岑鯨商量,岑鯨見她滿心憂慮,生怕行差踏錯,便勸:「沒什麼事情能十全十美,日後發現問題慢慢改進就是了,別那麼緊張。」

  可簡單的勸解安如素哪裡聽得進,岑鯨就去西苑書閣翻找書院創建以來的記錄文書,把當初岑吞舟創建書院留下的各種問題,以及蕭卿顏接手書院後如何一點點改進指出來給安如素看。

  安如素發現就連創建書院的岑吞舟也沒辦法一蹴而就,這才定下心,開始大膽嘗試。

  五月末,白志遠和楊夫人剛準備為白春毅說門親事,轉頭就發現白秋姝跟著離京的穆家軍跑了,差點沒把他們給氣厥過去。

  此事瞞壓不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因為白秋姝凶名在外又有個表姐是丞相夫人,故也無人敢議論得太過分。

  後來白秋姝帶著幾十個穆家軍把沿途山匪寨子給剿了的消息傳回京城,白秋姝因此受到朝廷嘉獎,便再沒人敢多說什麼,就算私下議論不好聽的,也都是說白秋姝身為女子卻如此能耐,定然是個長得凶神惡煞的母夜叉。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初伏那天,燕蘭庭給岑鯨帶來一個消息——

  皇后懷孕了。

  岑鯨詫異:「什麼時候的事?」

  燕蘭庭:「若沒猜錯,早在大皇子夭折當天,皇后就已將此事偷偷告訴皇帝,要不是皇后近來坐胎不穩需要喝安胎藥,恐怕要等她顯懷了我們才會發現。」

  大皇子夭折當天……難怪第二日皇帝就公布了大皇子的死訊,也不怕朝臣逼他立儲。

  倒不如說那樣正中蕭睿下懷,能讓他借此機會看清朝堂派系,利用得再好些,未必不能以謀逆的罪名,除掉燕蘭庭。

  至於皇后肚子裡的孩子,恐怕無論是男是女,最後都只能是「皇子」……

  岑鯨想著,突然一隻手伸過來,用指腹推她眉心,讓她抬起了頭。

  「嗯?」岑鯨順著力道抬起頭,那手又沿著她的鼻樑滑下來,曲起的指節蹭過她的唇,最後用掌心捧住她的臉頰。

  「我同你說這些,是想你心裡有個底,不是讓你陪我一塊操心。」燕蘭庭湊過來,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

  岑鯨勾了勾唇角,說:「習慣了。」

  雖然因為容易疲憊說得少做得也少,可她的腦子還是習慣根據已有的條件和線索進行思考和判斷。

  「你上回說,大皇子夭折一案最後查到了安王頭上,」岑鯨靠到燕蘭庭肩上,緩緩道:「但你覺得和安王無關。」

  燕蘭庭:「安王無能,決計做不到這個地步。」

  岑鯨垂下眼,沉默片刻後還是說道:「把皇后有孕一事傳開,說不定能讓幕後真凶露出馬腳。」

  大皇子的死對誰最有利?自然是蕭睿那幾個血緣關係最近的堂兄弟和侄子。

  有能耐把手伸進後宮,又能狠下心去殺一個四歲的孩童,蕭卿顏若要繼位,這樣的人不得不防,還需盡早揪出來才是。

  至於其他的,燕蘭庭不讓她操心,那她就不操心了。

  岑鯨每日上學放學,日子過得平淡且祥和。

  與她相反的是,在「皇后有孕」的消息傳開後,沈霖音就再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甚至連吃飯喝水都變得膽戰心驚,要人試了再試,生怕自己會像大皇子那樣被人投毒,一屍兩命。

  這樣焦躁的日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天早上,有替她試毒的宮女在喝了她的粥後嘔血不止,沈霖音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徹底繃斷,無盡的恐慌中,她產生了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

  讓岑鯨入宮!

  讓岑鯨入宮!!

  讓她與我同食同寢!我不信燕蘭庭和蕭卿顏會眼睜睜看著她和岑吞舟一樣死在宮裡!!

  沈霖音瘋狂中又帶著清醒,她強忍顫抖,沒有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召岑鯨入宮是為了拿岑鯨的性命要挾燕蘭庭和蕭卿顏保護自己,只讓溪嬤嬤去傳自己的口諭,說自己要見岑鯨,召岑鯨,即刻入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3:16 PM

第七十七章

  皇后的口諭傳到書院時,岑鯨正在書院上早上第二堂課。

  安如素急忙來到課室門口,打斷了正在講學的先生。

  那先生面露不滿,叫安如素有什麼事下了課再來,卻見一向穩重的安如素朝他行了一禮,硬把他請到了外頭。

  兩人在課室外的走廊上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安如素又走到門口,把課室內的岑鯨喚了出去。

  岑鯨一臉懵懂地出了課室,聽見安如素同她說:「皇后娘娘派人接你入宮,馬車已經在書院外頭了,你快些去吧。」

  岑鯨聽後並未依言離開,而是先向一旁的先生行禮道歉:「是學生之過,打擾先生上課了。」

  那先生對岑鯨的道歉很是受用,還讓岑鯨不必介懷,岑鯨這才跟安如素下樓,前往書院門口。

  路上,安如素腳步不自覺邁得有些快,回頭看岑鯨落下自己一大截,又不得不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終於等到岑鯨,安如素盡力克制自己的步伐,感嘆:「你倒是鎮定。」

  岑鯨:「你見殿下都能從容,怎麼遇上皇后,反而變得急躁了?」

  安如素也說不好是為什麼,可能是因為皇后與她安家不對付,又或是她從未接觸過皇后,因此無法做到像面對長公主那樣沉穩。

  快到書院門口時,岑鯨望著門外宮裡來的馬車,對安如素說:「待會恐怕要勞煩你跑一趟。」

  安如素:「替你送信回相府嗎?」

  岑鯨:「還有長公主府。」

  後宮那地方,哪裡是燕蘭庭一個外臣能去的,還是得找蕭卿顏才行。

  ……

  皇后宮裡險些毒死一宮女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蕭睿耳中。

  蕭睿匆匆趕來時,沈霖音正一臉憔悴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愣愣的,直到身旁嬤嬤提醒,她才如夢初醒一般,望向蕭睿。

  蕭睿如今正值壯年,卻因「病痛」纏身熬得形銷骨立。

  近一個月沈霖音沒再給他下藥,他生「病」的次數少了,臉上終於顯出幾分活人該有的血氣,不再那麼人不人鬼不鬼。

  望著這樣的蕭睿,沈霖音驀地想起了他最初登基那一年。

  那一年是他最意氣風發的一年,是他們夫妻最為歡喜的一年,也是……岑吞舟還活著的一年。

  若是一切都停在那一年,該多好啊……

  「陛下……」沈霖音輕聲呼喚,語調頗有幾分舊時的清朗。

  蕭睿似是聽出了差別,腳步微頓,隨即走到沈霖音身旁坐下,拉住了沈霖音的手。

  沈霖音也彷彿回到了過去,她倚進蕭睿懷裡,任由滿心的恐懼與不安化作淚水,浸濕蕭睿的衣襟。

  「好了,沒事了。」蕭睿輕輕拍著沈霖音的背,心中寬慰——

  自從他生病以來,沈霖音的脾氣便越發古怪,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連藥會不會太燙都放在心上,坐在床邊親口為他試藥,壞的時候處處與他爭吵,偶爾看著他的眼神也格外令人心碎,現今大約因為是有了孩子,她終於找回了過去的模樣。

  想來這孩子也是個帶福氣的,一來就讓自己病體好轉,也讓沈霖音慢慢變回原來的模樣。

  蕭睿越想,越是對沈霖音肚子裡的孩子充滿了期待。

  這孩子是男是女都無妨,對外只說是誕下了皇子,若是女孩兒,暫且謊稱男孩,等日後有了別的皇子再說就是……

  一個完整的念頭在蕭睿腦海裡浮現,和那念頭一同出現在蕭睿腦子裡的,還有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一張極為漂亮、卻不會叫人錯認成女人的臉,那張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唇角微勾,吐出含笑的話語——

  「學得很快嘛,就該如此,總那麼耿直,怎麼鬥得過太子。」

  蕭睿渾身一顫。

  就在這時,出宮去接岑鯨的溪嬤嬤走進殿來,稟道:「娘娘,丞相夫人已在殿外。」

  倚靠在蕭睿懷裡的沈霖音猛然想起眼下的處境,沒頂的不安撕扯著,把她從往昔的美夢中拉出。

  蕭睿正因想起岑吞舟而胸口發悶,聽溪嬤嬤提到丞相夫人,依稀記得皇后同自己說過,此女像極了岑吞舟,心中越發感到不快:「你召入她宮做什麼?」

  沈霖音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讓岑鯨與自己同食同寢是件多麼不可能的事情,不說燕蘭庭與蕭卿顏肯不肯,光說蕭睿。

  蕭睿從未見過岑鯨,僅憑旁人口述,他自然不會有太多想法,可要是讓他親眼看見岑鯨那張臉,岑鯨必死無疑。

  她早前不知道自己有孕,只想著把局勢攪得亂一些,再亂一些,最好多幾個和自己一樣難過的人,於是便故意讓蕭睿賜婚,又強硬讓蕭睿給岑鯨封誥命,為的就是讓岑鯨入宮謝恩,叫蕭睿看見岑鯨,好失去理智動手殺人,惹怒燕蘭庭與蕭卿顏。

  可如今不同了,如今她有了孩子,岑鯨就是她的保命符,所以岑鯨不能死,她得活著。

  沈霖音強自鎮定,先對溪嬤嬤說:「把她帶去偏殿。」

  帶去偏殿,不讓蕭睿看見。

  然後才跟蕭睿解釋:「臣妾想著……下毒之人會不會與燕蘭庭有關,一氣之下就讓人把她召來了。」

  蕭睿信了沈霖音的話,責備道:「尚未查明事情真相,怎可如此衝動。」

  沈霖音沒有和往常一樣用抬槓來宣洩心中的不滿,低著頭說:「對外就說臣妾召她談話,遲些再讓人把她送出宮就是。」

  蕭睿沒有異議,卻也消了在鳳儀宮多留一陣的念頭,免得見到那據說和岑吞舟長得極為相似的女子。

  沈霖音比任何人都清楚岑吞舟是蕭睿的噩夢,她起身送蕭睿離開,待確定蕭睿走了,她才放下胸口懸著的那顆心,讓溪嬤嬤把岑鯨帶過來。

  因為入宮匆忙,岑鯨還穿著書院的院服,大熱的六月天,竟還在薄薄的小袖衫外罩了一件白底銀杏葉紋的褙子,臂挽披帛,進殿後向沈霖音行禮問安。

  沈霖音早前見過岑鯨,第一眼確實有被驚到,之後明白那不是岑吞舟,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她淡聲叫起,給岑鯨賜座。

  岑鯨謝了恩,起身在椅子上坐下,抬眼間看到那端坐上首的女子頭梳凌雲髻,大約是怕胭脂水粉對胎兒不好,面上未施粉黛,難掩憔悴。

  ——與岑鯨記憶中的沈霖音,判若兩人。

  沈霖音是女主角,她的經歷注定不同凡響。她還在母親肚子裡時曾被一道士批言命中帶煞,不巧她剛出生沈家老太太就生了一場大病,沈霖音的父母因此信了那道士的話,將她送去道觀,還找來據說命中帶福的她的表妹,代替她養在老太太膝下。

  後來因為養得太過真情實感,沈霖音回到家時,眾人更喜愛的反而不是養在外頭的她,而是那被找來代替她享盡富貴的表妹。

  若是旁的女子,恐怕是要委屈死自己,偏她在寺廟裡住著也有奇遇,一是跟著醫術高超的女道醫學了一手旁人拍馬都追不上的醫術。二是意外結識蕭睿,還曾因年紀小被蕭睿輕視醫術,最後她用實力打了蕭睿的臉,兩人就此相識,成了一對小冤家。

  這對小冤家平日裡總是一副嫌棄對方的模樣,可當沈家要隨便給沈霖音指一門婚事時,又是蕭睿第一個衝出來,說什麼都要娶她做自己的誠王妃。

  岑吞舟為了確保劇情順利,曾偷偷去見過那時的沈霖音,依稀記得對方是個過分文靜沉著的小姑娘,也就只有遇到蕭睿,才會展現出幾分符合她年齡的活潑。

  再後來,沈霖音陪著蕭睿一步步走到那至高位上,兩人同生共死,關係越發親密。

  岑吞舟再見她時,她已經是皇后,褪去了在誠王府的天真稚氣,問岑吞舟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張羅著要替岑吞舟娶媳婦。

  那時的沈霖音又多了幾分身居高位的威嚴與氣度,就像正午的太陽,光芒萬丈。

  而如今的沈霖音,不像太陽,也不像旁的什麼,就像個人,一個……快要枯萎的人。

  沈霖音不知眼前人是故人,目光在岑鯨身上流連,一邊想著該如何利用她,讓燕蘭庭和蕭卿顏幫自己保下胎兒,一邊問些問題,來試探岑鯨的為人。

  廣闊恢弘的殿閣內四角都擺著冰盆,冷氣一點點在室內聚集,透過岑鯨的衣服布料滲至皮膚,沒一會兒岑鯨就覺得自己鼻子堵了,喉嚨也開始發癢,想要咳嗽。

  她下意識喝了口熱茶強忍下不適,然後才想起自己的打算,就在開口回答沈霖音的問題時輕輕咳了一聲。

  沈霖音並不知道岑鯨體弱,蹙著眉抬手在口鼻前擋了擋,問:「你病了?」

  岑鯨起身:「娘娘贖罪,臣婦體弱畏寒,殿內太過陰涼,這才……」

  岑鯨話沒說完沈霖音就從上首站起了身,走到岑鯨面前,用力扣住岑鯨的手腕。

  這一把,沈霖音面上驀地湧現了喜色,隨後她說出的話和她那滿臉不加掩飾的欣喜加一塊,竟叫人感到瘆得慌——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沒幾年好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3:27 PM

第七十八章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沒幾年好活了?

  岑鯨一臉詫異地望著眼前的沈霖音,許久不曾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有。

  給她看過病的大夫,沒有一個說她命不久矣,但也沒有一個能將她的身體素質拉回到正常人該有的水平。

  拳法她有練,藥膳也在吃,還用專門的藥方子泡腳,持續了一年多,現在的她比在青州那會兒要好不少,但比起正常人還是差了一大截。

  原本岑鯨也是不在乎這些的,因為一旦有了執念,開始著急,就免不了投入更多的時間精力,她嫌累。

  直到最近體會到了體質太差帶來的不便,岑鯨終於開始思考要怎樣才能更好地改善自己的體質。

  她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個世界的醫術天花板——女主沈霖音有可能還她一具健康的身體。

  所以她讓燕蘭庭撒播「皇后有孕」的消息,一是要抓出害死大皇子的真凶,把可能會阻礙蕭卿顏的不安定因素扼殺在搖籃裡,二是想讓沈霖音害怕,促使沈霖音為了自保,主動挑她這顆軟柿子來捏。

  是以岑鯨早就猜到沈霖音會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把主意打到她頭上,方才她也很自覺地把自己的軟肋遞到了沈霖音面前,告訴沈霖音自己體弱畏寒,好讓沈霖音以她的健康作為籌碼,換取腹中胎兒的平安。

  只要能達成目的,岑鯨並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中扮演的角色是獵人還是獵物。

  但岑鯨沒想到,多年不見,沈霖音的精神狀態會變得這麼糟糕。

  更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體居然差到這個地步。

  ……

  「長公主殿下!您若要見皇后娘娘,且容奴婢進去通傳一聲……殿下!殿下這是做什麼!!」

  如火一般豔麗的紅色裙擺掃過地面,鳳儀宮的宮女太監眾多,卻無一人能攔下手持長鞭的蕭卿顏,就這麼讓蕭卿顏一路闖到了殿門口。

  期間有一個宮女被推搡著近了蕭卿顏的身,慌亂中抬起手,眼看便要碰到蕭卿顏的手臂,卻被不知道從哪扔來的一塊小石頭砸中了手背,吃痛後又縮了回去。

  駙馬踏著瓦簷一路看著蕭卿顏進了殿門,又從高處落下,如影子一般跟了進去,手中還拿著禁軍的雀笛,方便隨時調遣宮中禁軍,以備不時之需。

  「長公主殿下,您怎麼……」溪嬤嬤聽見外頭喧鬧,還未走到殿門口就迎面撞上了來勢洶洶的蕭卿顏。

  她本想攔上一攔,可對上蕭卿顏居高臨下的冰冷雙眼,湧上心頭的畏懼叫她不由得軟了雙膝。

  蕭卿顏越過溪嬤嬤,直直走向沈霖音和岑鯨。

  發現自己的寢殿被人擅闖,沈霖音臉上短暫地出現了錯愕的表情,她不敢相信蕭卿顏居然會為了一個僅僅只是長相像岑吞舟的女子做到這個地步。

  可隨後她又重展笑顏——在意才好,蕭卿顏越是在意岑鯨,自己手中的籌碼就越大。

  「瑞晉……」沈霖音喚出蕭卿顏的封號。

  蕭卿顏是蕭睿的妹妹,雖非一母同胞,但因蕭睿脾氣耿直對蕭卿顏的胃口,兄妹倆又同是岑吞舟的友人,故而在蕭睿還是誠王時,蕭卿顏也曾親切地喚過沈霖音嫂嫂。

  如今物是人非,蕭卿顏對沈霖音再無當初的和善,開口便是一句冷冰而疏離的:「皇后。」

  說著,她還抬手把岑鯨拉到了自己身後:「岑鯨是我書院的學生,皇后若沒事,就不要打擾她在書院讀書。」

  說完,蕭卿顏就要帶岑鯨離開。

  蕭卿顏對岑鯨入宮一事有陰影,一聽書院來信說岑鯨入宮,她便想起岑吞舟當年是如何死在宮門之內,以至於她全然不顧分寸,想也不想就進宮,闖到了皇后這。

  沈霖音沒有攔她,而是對著蕭卿顏的背影,揚聲道:「你就不問問本宮為何要讓她入宮嗎?」

  蕭卿顏沒理她。

  沈霖音看她們就要踏出殿門,終於穩不住,單刀直入:「你現在把她帶走,過幾日還是要帶她來見本宮,求本宮為她醫治!」

  蕭卿顏終於停下了腳步,側身回頭,不見半點被人脅迫的慌張,斜睨來的眼神透著危險:「你給她下毒了?」

  沈霖音聽見這話,整個人像是被針紮了似的輕輕一顫,呼吸也變得有些重。

  她看了眼一旁的溪嬤嬤,溪嬤嬤意會,當即行禮退出殿外,順便把外頭的宮人盡數帶走,只留下這殿內的三人。

  沈霖音:「她這身子哪裡需要我下毒。」

  蕭卿顏徹底轉身,面向沈霖音:「什麼意思?」

  「她的脈象看似是虛脈,實則是殘燭脈。」沈霖音也知曉蕭卿顏耐心不足,也不細說脈象區分,而是換了尋常人都能聽懂的話,對蕭卿顏道:「她過去必然險死過一回,後又不知為何莫名保住了性命,眼下是看不出什麼問題,調理得當甚至能恢復得如旁人一般,但要再過個三四年,她的身體會突然變得比紙還脆,隨便一場冷風就能叫她病得不省人事,甚至要了她的性命。」

  「殘燭脈雖罕見,卻不是沒有記載,殿下若是不信,只管讓人去查。」

  蕭卿顏見岑鯨沒什麼表示,自己又無法確定沈霖音這番話的真偽,索性不同沈霖音廢話,帶著岑鯨離開了鳳儀宮。

  蕭卿顏走後,沈霖音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鬆下勁,軟得像灘泥,唯獨臉上卻掛起了笑。

  她低頭輕撫肚子尚未出世的孩子,呢喃道:「孩兒乖,娘這次一定,一定不會讓你有事……」

  ……

  「她說的可是真的?」離開皇宮的路上,蕭卿顏問岑鯨。

  岑鯨:「不知道,我也是頭一回聽大夫說我沒幾年好活了。不過……有一點她說的沒錯。」

  蕭卿顏:「什麼?」

  「我現在用的這具身體,」岑鯨抬手按在胸口:「確實在六年前『死』過。」

  六年前,岑吞舟死那年,原主也死了,反派系統因此才能幫岑吞舟借屍還魂。

  如此,她的確算是「死過一回」。

  蕭卿顏懷疑岑鯨是岑吞舟的女兒時,曾派人到青州去查過岑鯨的身世,自然也知道岑鯨十一歲那年曾大病一場,期間甚至連呼吸脈搏都斷了,卻不知為何又突然好了起來,雖然從此以後身體越發孱弱,但總歸是留下了一條性命。

  後來她得知岑鯨就是岑吞舟,一夜無眠之際想起此事,便明白那場大病後留下性命的並非是原來那十一歲的幼童,而是同年死在京城的岑吞舟。之後她同燕蘭庭談話時提起此事,還得知燕蘭庭早在認出岑鯨身份後,特地讓人去青州當地最大的寺廟,給原身供了一盞長明燈。

  當時他們都沒想到,這具本就該死去的身體,根本無法支撐岑鯨太久。

  岑鯨與蕭卿顏行至宮門,宮門外停著一輛相府的馬車,燕蘭庭一襲紫衣站在馬車旁等她,終於見到她時,燕蘭庭那一臉冷峻的表情出現了明顯的緩和。

  看得岑鯨都有些不忍心告訴他了。

  岑鯨轉頭對蕭卿顏道:「我可能命不久矣的事……」

  蕭卿顏:「替你瞞著?」

  岑鯨搖頭:「你替我跟明煦說吧,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同他開口。」

  蕭卿顏:「……我還以為你不會讓他知道。」

  「怎麼會,」岑鯨笑笑:「我與他已是夫妻,若連生死之事都要瞞著,那還算什麼夫妻啊。」

  蕭卿顏想了想,點頭:「也是。」

  兩人還沒走到馬車旁,燕蘭庭便已迎了上來。

  岑鯨自覺地伸出了手,讓燕蘭庭牽住她。

  雙手交握時,燕蘭庭感覺岑鯨的手很涼,下意識又添了另一隻手來攏住岑鯨的手,想要讓岑鯨的手暖和起來。

  「多謝殿下。」燕蘭庭同蕭卿顏道謝。

  蕭卿顏:「別急著謝,我有話要單獨同你說。」

  單獨?

  岑鯨:「我到馬車裡等你。」

  燕蘭庭沒什麼異議,鬆開了岑鯨的手。

  岑鯨一個人走到馬車旁,正逢豔陽高照,她便沒上馬車,而是站在陽光下,任由暖陽驅散她那一身從鳳儀宮帶出來的陰寒。

  燕蘭庭從蕭卿顏那得知沈霖音的話,猛地回身去找岑鯨,就看見岑鯨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餘光注意到他,還朝他露出一抹溫和淺淡的笑。

  明明是非常美好的一幕,卻叫燕蘭庭想起六年前他所面對的,那具屬於岑吞舟的,冰冷的屍體。

  他眼底輕顫,心臟像是被誰用手死死攥著一般的難受,眼眶逐漸染上薄紅。

  半晌,燕蘭庭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對蕭卿顏說:「皇后所言,未必句句屬實。」

  皇后為了尋求庇護而選擇撒謊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燕蘭庭極力克制,條理清晰道:「我會派人去查找醫書,另外再叫宮中的御醫和齊大夫再給吞舟看看。」

  若非改喚了「吞舟」二字,蕭卿顏還真以為燕蘭庭有多冷靜。

  蕭卿顏:「那我去找蕭睿,好歹把方才我擅闖宮闈之事遮掩過去,免得他起疑心。」

  燕蘭庭向蕭卿顏行了一禮:「勞煩殿下了。」

  蕭卿顏轉身往宮裡走,燕蘭庭則回到了馬車旁,岑鯨拉住他的手上車,剛坐穩就被他抱進了懷裡,抱得很緊很緊。

  馬車駛離宮門,外頭的聲音逐漸變得熱鬧起來,熙熙攘攘,滿是人間煙火氣。

  燕蘭庭靜靜地抱著岑鯨,過了許久,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在岑鯨耳畔響起——

  「我一定會讓你好好活著。」

  明明是承諾,聽來卻充滿了殺氣,像是要與吝嗇給岑鯨一個圓滿的老天為敵,拼死也要將她留在這人世。

  岑鯨對自己的死活向來不放心上,唯獨這次,她聽著燕蘭庭的聲音,感受著燕蘭庭擁抱自己的力道,突然想再努力一下,就算累點也沒關係。

  「好。」

  我一定,好好活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3:39 PM

第七十九章

  岑鯨給了燕蘭庭一路的時間。

  待馬車在相府門口停下,燕蘭庭果然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鬆開了將岑鯨禁錮在自己懷裡的手臂。

  「你先回家。」他說:「我去一趟文閣。」

  京城內外共有五處文閣,不僅收納天下各類書籍,還有國家盟約,皇室檔案等,是類似國家圖書館一樣的存在。

  燕蘭庭身為宰相,兼領文閣大學士一職,他要找什麼圖文資料吩咐一聲便可,偏要自己過去,大約是怕讓人傳話會有疏漏,引起皇帝的注意。

  岑鯨有辦法可以驗證皇后的話是真是假,但因為無法說明系統的存在,她只能讓燕蘭庭用自己的辦法去查。

  岑鯨目送燕蘭庭乘著馬車離開,隨後回了主院。

  主院的院子裡有棵大樹,樹上掛著一支鞦韆。

  最初的鞦韆是岑吞舟讓人掛的,江袖當年非常喜歡,時常同院子裡的丫鬟們搶著玩,偶爾岑吞舟自己也會去坐一坐,後來相府易主,燕蘭庭明明是這座宅子的新主人,卻住去了別的院子,還鎖了岑吞舟住過的主院不讓人進出,這鞦韆便再也沒人坐過。

  直到兩人成婚前,燕蘭庭讓人收拾主院,怕鞦韆繩索老損,岑鯨坐上去會摔著,特地叫人換了新的。

  新鞦韆的繩索上沒有昔日丫鬟們玩鬧時纏上的彩繩與花草藤蔓,紅木坐板亦是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歲月的痕跡。

  岑鯨坐上鞦韆,讓挽霜她們該幹嘛幹嘛,別離她太近,她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挽霜等丫鬟領命散開,岑鯨又抬頭,對無處不在的相府暗衛道:「都撤遠些,兩刻鐘後再回來。」

  樹冠無風而動,岑鯨明白是藏在樹上的暗衛離開了。

  岑鯨腳尖點地,輕輕地晃了晃鞦韆。

  「系統。」她喚了一聲,問:「沈霖音說的是真的嗎?」

  系統很心虛:【系統目前無法確定。】

  岑鯨捕捉到關鍵詞:目前。

  也就是說:「你能確定,但需要時間。」

  系統:【為宿主進行體檢需要耗費能量,體檢結束後系統將陷入休眠,花費二十四小時蓄能重啟。】

  雖然系統平時也很安靜,就跟不存在一樣,但在休眠時無法抵禦外部攻擊,會讓系統非常沒有安全感,所以它一次都沒給岑鯨做過全面的體檢。

  反正岑鯨要是瀕死,它再用自己的能量搶救也來得及,至於自己離開後岑鯨會不會突然死掉,它還真沒考慮過。

  本來它就是個戀愛系統,而不是救死扶傷的醫療系統。

  岑鯨沒著急讓系統給自己體檢,而是問:「那讓葉錦黛的系統也做一次體檢,不就能讓它休眠,將它移除嗎?」

  免去了瀕死這一步驟,多安全。

  系統悲憤道:【升級版的戀愛系統在能量槽方面進行了優化,體檢耗費的能量不足以使其陷入休眠。】

  岑鯨輕飄飄地紮了自家系統一刀:「果然升級版還是有優勢的。」

  系統倔強地「嚶」了一聲。

  岑鯨:「體檢吧。」

  系統磨磨唧唧:【那說好,體檢完二十四小時內你一定一定不能去書院,就算不得已去了,也絕對不要讓葉錦黛碰到你!】

  不然狗逼S975一定不會放過它!

  岑鯨耐著性子一一應下。

  隨後系統給岑鯨進行了全面的身體檢查,耗時十分鐘。

  檢查結束後,系統趕在休眠前匯報了體檢結果:【不出意外,宿主的身體最多只能再支撐三年,三年後器官開始衰竭,免疫系統全面崩潰,由此引起的併發症將導致宿主死亡。】

  【系統能量低於百分之五,將在五秒後進入休眠。】

  系統撿主要的說完,接著就跟斷線一樣沒了聲。

  耳邊突然安靜下來,岑鯨又一次搖起了鞦韆。

  沈霖音的話被證實,她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比如最壞的情況:自己要是死了,燕蘭庭他們該多難過。

  還有系統能不能自發地為宿主進行治療,如果不能,她或許可以考慮去找葉錦黛,葉錦黛有系統商店,說不定可以兌換到治療身體的藥物,就是不知道這類藥物的兌換條件,如果需要的好感值太多,葉錦黛兌換不起怎麼辦?

  以及反派系統說過,這次重生是它送給她的禮物,希望她能有一段屬於自己的人生。

  可如今這份禮物出了點問題,岑鯨不得不擔心,反派系統是不是為這份禮物付出太多,才會顧不上這些細節。

  岑鯨思緒萬千,最後卻只感嘆出一句:「傻系統,也不說提個要求趁機威脅一下什麼的,真老實。」

  岑鯨的戀愛系統已經刷滿了三個攻略目標的好感,隨時能離開,給岑鯨做體檢這件事,它可做可不做,甚至以此威脅岑鯨也是可以的,但它沒有,還在檢查完第一時間就把結果跟岑鯨說了。

  簡直遲鈍,不,是善良。

  下午燕蘭庭回家,看見岑鯨在做書院送來的功課。

  因為天氣不錯,岑鯨坐在窗戶邊,午後殘陽斜落盡屋內,正好避開了岑鯨,只落在半張榻桌上。

  燕蘭庭換了在家穿的便服,沒有坐到岑鯨對面,而是走到岑鯨身後坐下,說:「休息一下吧。」

  岑鯨笑著靠進他懷裡:「就算沈霖音說的是真的,還有幾年呢,擔心什麼?」

  燕蘭庭垂眸不語,顯然是不喜歡岑鯨這個假設,還扯開話題,同岑鯨談起了別的——

  「皇后今早突然召你,是因為有人在她的吃食裡下了毒。」

  岑鯨:「查出是誰了嗎?」

  燕蘭庭:「俞王。」

  蕭睿的親侄子,不曾在朝領職,沒什麼存在感。

  「不過……」燕蘭庭說:「比起毒害大皇子那次,此次的手法拙劣,未必是同一人所為。」

  「那就再等等吧。」沈霖音死不了,幕後真凶總會著急。

  「嗯。」燕蘭庭從背後環著岑鯨的腰,努力裝出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的模樣。

  可在第二天,岑鯨還是察覺到了燕蘭庭異常。

  岑鯨請了假沒去書院,但因為習慣了早起,她還是在燕蘭庭起床後跟著起床吃早飯。

  吃完還要回床上補眠,岑鯨只加了件衣服,並未整理妝髮。

  她洗好臉轉身正遇上衣著整齊的燕蘭庭,雙手撫上他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臉,問:「沒睡?」

  燕蘭庭垂眸不語,因他確實一夜無眠。

  岑鯨:「文閣那邊查出什麼了?」

  燕蘭庭搖頭:「還沒。」

  岑鯨想了想:「害怕?」

  燕蘭庭倒也誠實:「嗯。」

  那不是激烈到會展露在臉上的恐懼,但卻一直氳繞在心底,叫人揮不散,忘不掉,一空下來就忍不住去想,根本無法靜下心,自然也就無法好好入睡。

  尋常夫妻,這會兒妻子就該溫聲安慰丈夫了,偏岑鯨直男上身,來了句:「出息。」

  燕蘭庭也不辯駁,低頭吻了吻岑鯨的額頭,好清楚感受到岑鯨的存在,撫平心中那絲絲縷縷糾纏不休的忐忑。

  唇瓣輕觸,正要離開之際,岑鯨的手繞上了燕蘭庭的脖頸,拉著人低下頭的同時略微踮起腳,送上一吻。

  燕蘭庭順著力道吻上岑鯨的唇,起初只是細碎的輕吻,待到屋內的丫鬟悄悄退出,合上門,岑鯨加重了力道,越吻越深。

  來自岑鯨的霸道強勢在燕蘭庭悶疼的心口撬開了一個豁口,讓在那擠壓的一切隱忍不發都化作凶猛地回應,湧向岑鯨。

  待一吻停歇,屋內靜得只能聽見兩人喘息的聲音,岑鯨被燕蘭庭用彷彿要把她揉進身體裡的力道抱著,若有似無地輕笑了一聲。

  ——無論是不滿還是怨恨,發洩出來就好了。

  吃早飯的時候,岑鯨對燕蘭庭說:「明日旬休,我有事要去找葉錦黛。」

  「我和你一起。」燕蘭庭說完,又補充一句:「正好我也有事找葉臨岸。」

  ……

  第二日也是大好的晴天,碧空萬里。

  看到找上門的燕蘭庭和岑鯨,葉臨岸臉色復雜。

  當初若是燕蘭庭主動提出要娶岑鯨,葉臨岸肯定會恢復過去六年來的態度,唾棄燕蘭庭居然對岑吞舟懷抱如此不堪的心思,還找了個長相相似的女子來寄托他心中那份骯髒齷齪的感情。

  偏偏這婚約是皇帝御賜。

  葉臨岸知道燕蘭庭權傾朝野,可就像平民百姓無法想像皇家的富貴,葉臨岸也被自身經歷限制了想像力,對燕蘭庭的掌權程度了解不深,所以他並不知道燕蘭庭是有能力封駁這道賜婚聖旨的。

  因此他在不滿這門親事的同時,並未完全把矛頭指向燕蘭庭,而是加重了對皇帝的仇視。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平靜地接受燕蘭庭和岑鯨以夫妻的身份同時出現在他面前。

  他努力忍耐,直到岑鯨被葉錦黛帶去別的屋說話,他才終於對著燕蘭庭,露出了些微的不滿。

  燕蘭庭習以為常,絲毫沒有要替昔日同窗調節心態的意思,直接與其談論起了正事。

  另一邊,岑鯨把自己的情況跟葉錦黛說了一遍,問:「你的系統商店裡面,有能讓我恢復健康的道具或者藥物嗎?」

  葉錦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有!回春丹!」

  她點開空氣中岑鯨看不見的兌換面板,一邊翻找,一邊說:「但是這個藥的購買方式特別狗,說什麼需要在購買的時候輸入使用對象,這樣購買的回春丹就能直接在使用對象身上起作用,不需要另外想辦法讓對方吃實體藥物就能讓其恢復健康,可是你知道嗎……」

  葉錦黛點擊面板上的藥物,跳出了一個輸入框,語氣憤懣:「這個藥物的價格居然是會變的!要根據病情輕重發生變化我也就認了,但它居然還會根據作用對象的身份進行調整,普通配角還好,一旦輸入攻略目標的名字,它的價格就會成倍往上翻,難度越高的攻略目標需要的好感就越多,簡直坑爹!」

  葉錦黛輸入岑鯨的名字,看也不看需要的好感值數額,直接點擊「確定」。

  結果眼前跳出菜單,提示好感值餘額不足。

  「怎麼可能?」葉錦黛不是沒有兌換過,知道像岑鯨這樣的非攻略目標根本不需要多少好感值,自己的餘額肯定是夠的。

  她關掉菜單,終於看了眼左下角的所需數額,整個人傻在原地。

  岑鯨:「怎麼了?」

  葉錦黛轉向岑鯨,活像是見了鬼:「數、數額……」

  岑鯨:「多少?」

  葉錦黛聲音顫抖:「一千……」

  她得同時刷滿十個攻略目標,才能給岑鯨換來一顆回春丹,簡直比用三千好感值兌換岑吞舟的完整資料還離譜!!

  葉錦黛一臉虛弱:「是因為你長得像岑吞舟嗎?」

  岑鯨:「……」

  不,是因為我是岑吞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7:13 PM

第八十章

  「道士?」

  葉錦黛和岑鯨正在面對高達一千的好感兌換數額,另一邊,葉臨岸眉心緊蹙,不明白燕蘭庭為何要他托友人,給皇帝舉薦一善於煉丹的道士。

  「那道士姓羅,原是山野大夫,精通毒術。」燕蘭庭點到即止,幸好葉臨岸也不是傻子,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毒殺皇帝?

  葉臨岸雖然只猜對了一半,但也大差不差。

  這道士原是陵陽縣主府上那位種出了阿芙蓉的小大夫,後來燕蘭庭核實了那位小大夫的來歷,順帶手將對方收為己用,還讓他假扮道士,做自己手上的一枚暗子。

  在得知皇后懷孕之前,燕蘭庭安排羅大夫扮道士,純粹是想從皇后手中接過給皇帝下毒的主動權,徹底控制皇帝。

  在那之前燕蘭庭還得挑撥帝后關係,讓皇帝自己親手把皇后從自己身邊推開,以免皇后出手為皇帝解毒。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大皇子夭折,皇后懷孕,蕭卿顏有意爭奪皇位,岑鯨又被皇后斷言命不久矣。

  這枚原本被他安排在外地,需要幾經轉手才能通過顧太傅送到皇帝面前的棋子,不得不提前被他叫回京城。

  別的不說,羅大夫曾在外游醫,知道許多醫書上沒有記載的病症偏方,讓他同旁的大夫一起來確認岑鯨的身體是否如皇后所說才是要緊。

  所幸皇帝長年被皇后暗中下毒,身體虧損嚴重,即便皇后停了藥,皇帝的身體依舊未能大好。因此換個法子,提前計劃把抵達京城的羅大夫送到皇帝面前也未嘗不可。

  只是舉薦人絕對不能跟燕蘭庭扯上關係,於是燕蘭庭就想到了葉臨岸。

  葉臨岸過去幾年與燕蘭庭關係惡劣,人盡皆知,加上葉臨岸是明德書院的東苑監苑,清名在外,所以與葉臨岸交好的,大多都是敵視燕蘭庭的清流世家。

  讓他們給皇帝舉薦一個擅長煉丹的道士,為皇帝調理身體,不容易引起皇帝的懷疑。

  燕蘭庭並未把計劃的更改全都告訴給葉臨岸聽,只說了目前的打算,並告知注意事項,具體細節就讓葉臨岸自己把握。

  事關復仇,葉臨岸自然不會推辭。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在葉臨岸相熟的友人中挑出了適合的人選。

  商量差不多後,燕蘭庭帶岑鯨同葉家兄妹告辭回家。

  路上燕蘭庭還問岑鯨怎麼了,怎麼她與葉錦黛一個心不在焉,一個神情懨懨,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事。

  岑鯨把玩著燕蘭庭修長漂亮的手指,聞言停下揉捏其指腹的動作,改成十指相扣,說:「不算麻煩,我也只是感慨。」

  感慨自己在系統商店居然這麼「值錢」。

  之後幾天岑鯨依舊沒有回書院,對外說是病了,由燕蘭庭接連請宮中御醫來相府看診,後來連書院的兩個大夫都沒放過,很快外頭便開始傳言,說丞相夫人病重,命在旦夕。

  之後相府收到許多要來探病的帖子,也都被燕蘭庭給回了。

  六月下旬,書閣終於在浩瀚書海中找到四冊與殘燭脈相關的病情記載,其中兩冊是孤本醫書,一冊是時人道聽途說後編纂成書的鄉野奇聞,還有一冊則是前朝宮中一后妃的病案。

  有醫書和詳細的病案記載做底,又有一眾醫術高超的御醫和大夫共同商議探討,皇后所言終於被證實。

  可要如何醫治,又成了一大難題,因為其中一冊醫術中只是提及此脈象病症,並沒有相對應的救治良方,另一冊雖有藥方,但在前朝宮妃的病案中用到過此藥方,非但沒能減輕病症,反而加重了病情,致使他們不敢輕易嘗試。

  後來他們中也有人提出了另外的醫治方案,卻都被同行挑出了或大或小的問題,導致燕蘭庭根本不敢讓他們拿岑鯨試藥。

  也就在大夫們撓破頭想法子的同時,皇后以避暑為名,移居城外的皇家別苑。

  此後不久,蕭卿顏調派城外駐軍在別苑外駐守,燕蘭庭則在別苑內安排了自己的人,確保皇后安全的同時,監視皇后。

  也是從那一天起,長公主府的馬車每隔三四天就要去一次別苑,持續了半個月。

  這天天氣不大好,連綿陰雨,長公主府的馬車在別苑門口停下,下人打起油紙傘,掀開了馬車的門簾。

  然而從裡面出來的人並不是長公主蕭卿顏,而是傳聞中重病不起的丞相夫人,岑鯨。

  過去半個月都是岑鯨和燕蘭庭打著長公主的名義過來別苑,讓沈霖音給岑鯨看診,開藥,針灸。

  所用藥方以及如何施針,都會提前拿去給別的大夫問過,一眾大夫經過討論,難得沒什麼反對意見,認為此法或可一試,更有見獵心喜者,詢問此藥方的來歷與開藥方的人是誰,燕蘭庭這才敢把岑鯨交給皇后。

  之後每次岑鯨打著蕭卿顏的名號來別苑,燕蘭庭都會跟過來,這次實在沒辦法,燕蘭庭要離京外出一趟,少說也得半個月才回,岑鯨很是乾脆地把他攆走了。

  岑鯨跟隨別苑的下人去見皇后。

  她到時,沈霖音正坐在窗邊聽雨看書,滴滴答答的雨聲像玉珠落盤接連不斷,紙頁泛黃的書本上寫的不是什麼藥方病案,而是孩童啟蒙用的《三字經》,一旁的桌子上還擺著《千字文》、《論語》等書籍。

  住在別苑的沈霖音衣著比在宮裡要簡樸許多,但她的精神狀態卻比在宮裡要更好,仿若歸林的飛燕,又似回池的游魚,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放鬆,沒有半點一個多月前在鳳儀宮給岑鯨把脈,發現岑鯨命不久矣後笑得一臉欣悅的滲人。

  「來了?」沈霖音把《三字經》疊放到《千字文》上,打開了書本旁的醫藥箱。

  「燕蘭庭沒同你一道?」沈霖音一邊拿出脈枕,示意岑鯨過來坐下,一邊問。

  那是一個用紅色福字暗紋布料和黃色絲線縫製的脈枕,做工肉眼可見得不好,針腳都露出來了,還能看見幾絲棉花妄圖鑽出邊緣的縫隙。

  岑鯨走到沈霖音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伸出手腕放到脈枕上,還未回答,就聽見沈霖音說:「燕大人呢?是不是終於嫌煩,懶得來了?」

  岑鯨低頭不語,一副不敢頂撞皇后的溫順模樣。

  可沈霖音卻越說越起勁。

  「你也不用難過,莫說男人,是人都是如此,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呢,更何況你們只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夫妻。」

  岑鯨依舊低眉順目,沉默不語,沈霖音一拳打在棉花上,覺得實在沒意思,也就不再言語,專心給岑鯨看診。

  過了大約一個半時辰,岑鯨登上長公主府的馬車,離開了別苑。

  三天後,岑鯨再次借長公主府的馬車去別苑,蕭卿顏聽別苑宮人傳來消息,得知沈霖音對岑鯨說的話,便提出要和岑鯨一塊去。

  若放在以前,有人對岑吞舟說難聽的話,蕭卿顏只會在心裡覺得不爽,等著岑吞舟自己去報復。

  後來兩人關係不好,蕭卿顏不僅不會管,還會在面上表現出一副拍手稱快的幸災樂禍樣。

  然今時不同往日,岑鯨被證實命不久矣後,蕭卿顏對待岑鯨帶上了幾分以往從未有過的小心與憐惜,想著怎麼也要替岑鯨出一回頭。

  可惜,岑鯨適應了好些天,實在習慣不了這樣小心翼翼的蕭卿顏,就在車上別了蕭卿顏幾句,把蕭卿顏給氣清醒了——

  憐惜什麼,她岑吞舟那麼欠,哪有半分需要憐惜的樣子!

  馬車一到別苑,蕭卿顏不等隨從掀簾子就從車裡出來,語氣非常糟糕:「說要陪你來的我大抵是個傻子!」

  「我也沒說什麼。」岑鯨跟在蕭卿顏身後下馬車,被站定後轉身的蕭卿顏砍了一記鋒利的刀眼,面上反而帶出笑意。

  兩人被下人領著去見沈霖音,這次有蕭卿顏在,沈霖音果然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在給岑鯨診脈前,沈霖音發現藥箱裡的脈枕不見了,便要自己回屋去拿。

  蕭卿顏隨口道:「叫個人替她拿來不就行了?」

  哪怕不在宮裡,沈霖音也是皇后,何須親自回去拿脈枕。

  岑鯨:「那脈枕是蕭睿親手給她做的。」

  當時兩人新婚不久,就遇上了沈霖音的生日,蕭睿不知道送什麼,便跑去問岑吞舟。

  岑吞舟一臉「你問我就對了」的老練模樣:「你看她經常用什麼,你就送什麼,這樣她每次用到那東西,都會想到你。」

  蕭睿覺得這話沒毛病,甚至還很心動,於是在細心觀察後,他決定送妻子脈枕。

  他甚至還舉一反三,送了親手做的脈枕,突顯自己的心意!

  就是那大紅大黃的配色和糟糕的繡工毫無審美可言,被岑吞舟笑了不知道多少回。

  可沈霖音卻很喜歡,一直留著。

  蕭卿顏聞言非常意外,根本無法想像蕭睿拿著針線剪刀縫東西的樣子。

  但更讓人無法想像的,大概是昔日這般恩愛的一對,竟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物是人非,不過如此。

  岑鯨也想不到,甚至偶爾回憶起往昔,她還會忍不住問自己,這一切是不是她造成的。

  可就算是又如何,還能挽回嗎?

  不能了。

  如今的沈霖音,寧可向燕蘭庭和蕭卿顏尋求庇護,都不會再去找蕭睿。

  岑鯨端起熱水——她現在連茶都喝不了——輕吹了兩下:「你可千萬別羨慕,小心讓我們的駙馬爺瞧見,人連夜跑去學針線活。」

  蕭卿顏面無表情地看著岑鯨。

  岑鯨還在一臉認真地思考:「你也不學醫,要脈枕也沒用,或許他會給你縫個鴛鴦枕?」

  蕭卿顏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岑鯨坐著的椅子,惹來岑鯨一聲笑。

  片刻後,沈霖音拿著自己尋回來的脈枕,進屋給岑鯨把脈。

  早前的藥方喝久了容易食欲不振,沈霖音就換掉了其中兩味藥。

  新藥方昨日送去城裡叫那些大夫們都過了目,今日根據岑鯨的實際情況改一下劑量,便可叫下人拿去煎給岑鯨喝。

  岑鯨喝了藥還不能馬上離開,因為藥效作用,岑鯨會在喝藥後陷入昏睡,期間沈霖音將在岑鯨後背施針。

  若是以往,燕蘭庭定會在一旁坐著等岑鯨這邊完事。

  蕭卿顏卻沒這個耐心,坐不過一刻鐘,就要起身到別處逛逛。

  蕭卿顏離開後,沈霖音給趴睡在床上的岑鯨施針,待針都落完,沈霖音並沒有像平時一樣離開,等時間到了再回來給岑鯨拔針,而是在床邊靜坐許久,然後抬手,撫上岑鯨的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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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方才沈霖音進屋,正瞧見蕭卿顏冷著臉,岑鯨在一邊提起茶壺給她倒茶。

  倒完岑鯨手上沒停,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結果剛把壺放下,就聽見蕭卿顏說:「你敢喝一口試試。」

  岑鯨只能無奈地將熱茶換成了熱水,乍一看去,彷彿是蕭卿顏無理取鬧,而不是岑鯨明知自己不能碰茶,卻又非要貪那一口茶吃。

  這情形叫沈霖音險些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

  過去岑吞舟登門誠王府,偶爾遇到蕭卿顏在,兩人之間便是這般比旁人都要多幾分與眾不同的親近,也難怪坊間會傳出他們之間情投意合的謠言。

  如此看來,岑鯨不僅是外貌像岑吞舟,私底下與他們相處的性子多半也是像的,這樣一個人,又有這樣一張能叫蕭卿顏與燕蘭庭一同為她盡心竭力的臉,接下來只要把身子養好,往後餘生怕是差不到哪去。

  ——真叫人羨慕。

  沈霖音輕撫岑鯨的臉頰,十七歲的少女,皮膚最是柔嫩,偏偏越是柔嫩的皮膚,越容易落下疤痕。

  也不知道這張臉要是有了瑕疵,那兩人還會不會對她如現在這般。

  沈霖音一邊想,一邊注意到岑鯨眼皮底下的眼珠在動,於是收回手,問:「你醒著?」

  岑鯨果然睜開了眼,眼底還殘留著睡醒的睏倦,讓她的態度看起來不像平時表現的那樣恭敬。

  沈霖音半點不因自己方才所想而感到心虛,又問:「何時醒的?」

  岑鯨想了想才說:「回娘娘的話,你剛施完針的時候。」

  沈霖音:「之前也是這麼早就醒了?」

  沈霖音每次施完針就走了,所以並不知道岑鯨過去是什麼時候醒的。

  岑鯨:「上一次是你施完針後,上上次是快要拔針之前。」

  一次比一次早。

  沈霖音了然:「耐藥性。」

  岑鯨沒接話。

  「耐藥性」這個詞不屬於這個時代,是許多年前岑吞舟與沈霖音閒聊時提到的,沈霖音覺得這個詞能概括藥物越用所需劑量越大的現象,也就記下了。

  總歸這不是岑鯨應該聽懂的詞。

  知道岑鯨醒著,沈霖音也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繼續問她:「你知道岑吞舟嗎?」

  岑鯨:「知道。」

  沈霖音看岑鯨模樣淡定,甚至還有些睏倦,突然感到不滿:一個替身,被人當面提起白月光,怎麼可以這麼平靜?又憑什麼這麼平靜?

  被心中的惡意所驅使,沈霖音開始往岑鯨的痛處上戳——

  「那你應該也知道,你能有如今的風光,都是多虧了他。」

  「你該好好謝謝他。」

  「畢竟無論是燕大人,還是長公主殿下,他們都是把你當成了那已死之人,才會對你如此珍視。」

  沈霖音的話一句比一句刻薄,若岑鯨當真是岑吞舟的替身,這會兒怕是心都給沈霖音紮爛了,偏偏岑鯨就是岑吞舟,所以她並沒有「所愛之人不愛自己,而是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的痛苦。

  岑鯨維持之前的人設,閉上嘴,安靜受著。

  岑鯨的本意是在沈霖音面前偽裝一個溫順無害的女子,然而再溫順的女子遇到眼下的境況總該有些情緒波動,她這般波瀾不驚刀槍不入,反而顯露出幾分岑吞舟的影子,叫沈霖音又刺了一句:「你還真有幾分像他。」

  說完最後一句,沈霖音起身離開。

  她走後,蕭卿顏進來了。

  蕭卿顏雖然坐不住,但也沒走出去太遠,她算半個習武之人,耳力不錯,因此也聽到了沈霖音對岑鯨說的話。

  對此她的反應和岑鯨一樣平,反正她知道,岑鯨不會因為沈霖音的話感到難過。

  反倒是岑鯨,對蕭卿顏說:「她當真變了許多。」

  蕭卿顏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你不會才發現吧?」

  岑鯨:「你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蕭卿顏給自己倒了杯茶:「燕蘭庭沒跟你說?」

  岑鯨:「明煦說是因為後宮女人太多。」

  但她總覺得,應該不僅於此。

  「這麼說倒也沒錯。」蕭卿顏垂下眸,輕吹茶面,抿了口才道:「你死後沒幾天,皇后沒了一個孩子。」

  岑鯨愣住。

  蕭卿顏淡淡道:「當時都說……」

  都說當今還是誠王時,曾在酒桌上揚言,日後有了孩子,定要認岑吞舟做乾爹。

  所以那孩子,應是隨他死於非命的乾爹去了。

  然而現實遠沒有傳言那般虛幻爛漫。

  岑吞舟死於蕭睿之手,沈霖音肚子裡的孩子,則是死於後宮一位不知死活的嬪妃之手。

  那嬪妃本是想讓沈霖音一屍兩命,結果沈霖音醫術夠逆天,硬是把自己給救下了,但那已是極限,她救不下自己腹中的孩子。

  後來那嬪妃死得很慘,嬪妃背後的家族也遭到血洗。

  蕭睿盡自己所能為那個沒出世的孩子報了仇,也花了很長時間來安慰沈霖音。

  偏偏那孩子死的時間實在不湊巧,加上「隨乾爹」的傳言,導致蕭睿在沈霖音恢復後,變得不是很想再提起這件事。

  一切到這還算尋常,沈霖音雖然難過,但有蕭睿前期費心照料,她還是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所以沈霖音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沈霖音從岑鯨那離開後就去了花園,散步曬太陽,這是她得知自己懷孕後養成的習慣。

  今天她沒有按照平時的路走,途徑之前沒來過的水池,看到了一池子的荷花。

  沈霖音見著,停下了腳步。

  荷花又稱芙蕖。

  安家那位貴妃,閨名安芙蕖。

  那是一個比她合格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堪稱完美無缺。

  也是這位安貴妃,給她的丈夫生下了第一個孩子。

  沈霖音始終記得,在自己沒了第一個孩子後蕭睿曾安慰過她,說他們還會再有孩子。

  結果蕭睿是有了孩子,可惜那個孩子並不是她的。

  蕭睿因那個孩子的降生而無比欣悅,好幾次她都看見蕭睿抱著那孩子玩,一旁是溫良賢淑的安貴妃,兩人站在一塊,頭挨著頭,笑著逗弄襁褓裡軟乎乎的孩子。

  這是幸福到能將她逼瘋的一幕。

  也確實將她逼瘋了。

  她開始成宿成宿地睡不著,開始變得易怒愛哭,待蕭睿問她為何如此,她提到自己當初沒了的那個孩子,本想尋求安慰,可蕭睿卻表現出了避而不談的態度。

  後來她又開始害怕,害怕之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宮妃懷上孩子,害怕會看到蕭睿同別的女子如此幸福美滿的畫面。

  這樣的害怕在她意外發現某個貴人懷孕之後變成了憎恨,也是這股憎恨,讓她做出了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做的事情——殺人。

  最後那個貴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屍兩命,沈霖音也從害怕變得麻木,從毒殺懷孕的妃嬪,變成毒殺蕭睿多次寵愛的妃嬪。

  直到有一天。

  太醫院的一個小學徒被抓到與宮女私通,被溪嬤嬤報到了她這兒。

  她本想按照規矩處置,結果小學徒吵著要為自己伸冤,說自己與宮女清清白白,他會去那宮女住處,還叫那宮女脫衣服,是要為那宮女醫治。

  沈霖音自己也是大夫,稍一了解便知小學徒沒有撒謊,那宮女病得重,若不脫衣施針,怕是會活活病死。

  可是——

  「這是在宮中。」沈霖音對那小學徒說:「你既身處禁庭,就應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那小學徒年紀輕,性子還未經打磨,竟一臉認真地對沈霖音說:「為人醫者,當濟世救人,下官該做的就是救人!」

  為人醫者,當濟世救人。

  救人……

  沈霖音沒忍住笑出了聲。

  是啊,為人醫者,就當如此,可她都做了什麼?

  無盡的悲哀湧上心頭,沈霖音笑得停不下來,眼淚直掉。

  饒是見慣了沈霖音會莫名哭泣的溪嬤嬤也不免心驚:「娘娘您怎麼了?」

  沈霖音笑著搖頭,抹去自己臉上的眼淚:「沒事,本宮只是……病了。」

  溪嬤嬤要叫太醫,卻被沈霖音攔下。

  「不必,」她一聲嘆息,說:「這病太醫治不了,這藥,還得本宮自己來。」

  那之後,沈霖音便不再毒害後宮妃嬪,而是開始給蕭睿下藥。

  果然只要蕭睿重病在床,她就再不用去殘害無辜。

  甚至在蕭睿病重期間,她也嘗到了權力的滋味,還試圖索取更多,來填滿自己空蕩蕩的內心。

  現在可好。

  她懷孕了,肚子裡的孩子比權力更能讓她感到滿足,曾經的那味藥也不用再吃下去,她的孩子,就是她的新藥。

  沈霖音甚至忍不住想——待這孩子出生,她與蕭睿是不是能回到過去?

  時隔多年,沈霖音第一次在心底升起想要跟蕭睿和解,跟自己和解的念頭。

  雖然那念頭輕忽得猶如風中燭火,搖曳不定。

  但卻是在她漫漫黑夜中,首次看見的一點光亮。

  ……

  安貴妃的華清殿內,白煙如曼妙薄紗,透過紫銅香爐上的鏤空,翩翩而起。

  蕭睿端坐首位,一旁是掩面痛哭的安貴妃,兩人面前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邊上還有人捧著兩盒從鳳儀宮搜出來的,帶毒的口脂。

  蕭睿右手無意識地撥動手中流珠,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小片刻,痛哭的安貴妃終於忍不住起身跪到了蕭睿面前,對著蕭睿聲淚俱下:「陛下!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皇后娘娘不僅毒害臣妾的孩兒,還與安王勾結給陛下您下毒,陛下您……」

  安貴妃話還沒說完,蕭睿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竟半點不顧念對方曾為自己生下大皇子的情分,猛地起身一腳把她給踹開。

  安貴妃身邊的心腹嬤嬤嚇得撲了上去,口中喊著:「娘娘!」

  安貴妃頂著一臉淚痕傻愣愣地看向蕭睿,渾身顫得像秋風裡的落葉,眼底也滿是驚恐和不解,不明白蕭睿為何會這樣對她,明明做錯的不是她啊!

  可當她看清蕭睿的臉,卻被蕭睿的表情嚇得呼吸一滯,心底的種種不解也都梗在了喉間。

  蕭睿極力忍耐心中翻湧的憤怒,他徑直走出華清殿,過門檻的時候險些被絆倒,曲公公連忙伸手去扶,被其一把推開。

  他頭也不回,說道:「奉朕口諭,安貴妃……御前失儀,罰其閉門思過,不許踏出華清殿半步。」

  蕭睿下令封殿的同時,還叫把華清殿內的一眾宮女太監一併杖斃,絕不允許讓今日知曉的真相,流傳出去分毫。

  處理完華清殿,蕭睿坐上轎輦,擺駕鳳儀宮。

  因為沈霖音去了別苑避暑養胎,鳳儀宮分外冷清,他踏入內殿,緩緩環顧了一圈這個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地方,每一處都能叫他想起自己與沈霖音當年的恩愛。

  然而當視線落在沈霖音的梳妝台上,昔日恩愛就如被碰掉的花瓶一般粉碎,無法再壓抑的怒火使他眼黑了一瞬,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一直以來給他下毒,讓他重「病」不起的,居然是他最愛的人!!

  他不信沈霖音與安王有染,至於大皇子,若真是沈霖音所殺,他也可以原諒她。

  唯獨這一點,唯獨這一點!!

  蕭睿抬手,將手中的流珠狠狠摔到了梳妝台的銅鏡上。

  流珠繫繩繃斷,玉珠落地的雜亂聲中,蕭睿因情緒激動重重地喘了幾口氣。

  湯藥灌了多年,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能在獵場騎馬瘋跑的誠王,他身子已經被毀了大半,輕易上不來氣。

  一旁的曲公公趕緊上前給皇帝拍背順氣,卻被怒火中燒的蕭睿再一次推開。

  難怪她脾氣時好時壞,難怪她懷有身孕後再沒上過妝,他也再沒病過,難怪她明明上一刻還在怨他,下一刻又來給他餵藥,還親自喝一口來試溫,原來體貼關心是假,用有毒的口脂趁機在湯藥裡下毒是真!

  蕭睿面上漲得紫紅,表情猙獰,咬牙切齒地吐出那個曾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名字——

  「沈!霖!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7:30 PM

第八十二章

  沈霖音剛給岑鯨拔完針,蕭卿顏就收到了宮裡傳來的消息,說是皇帝親自帶人出宮,正往別苑這兒來的路上。

  蕭卿顏估算了一下時間,心想應該足夠,便不慌不忙地折回屋內,正碰見沈霖音從裡頭出來。

  「瑞晉。」心情不錯的沈霖音喚了蕭卿顏一聲。

  蕭卿顏根本不理睬她,越過她徑直入屋。

  屋裡岑鯨還在穿衣服,到這不好帶丫鬟嬤嬤,齊胸的裙子穿起來又麻煩,她便讓蕭卿顏幫她提著裙子兩側,方便她騰出手來繫裙帶。

  蕭卿顏第一次幫人穿衣服,略有些不自在,為了緩解尷尬隨口問了句:「你之前都是怎麼穿的?」

  岑鯨:「上回我穿了齊腰的裙子,把衫子下擺弄進裙子裡就行,再之前的話……」

  岑鯨一邊琢磨出門前挽霜給自己打的是什麼結,一邊說:「明煦會幫我,就是他手有點重,開頭幾次繫太緊了,勒得我差點喘不上氣。」

  蕭卿顏面無表情:「可以了,我並不想知道這些細節。」

  岑鯨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無意間撒了把狗糧,笑著用裙帶繫了兩個簡單的雙耳結。

  兩人乘上馬車離開別苑,路上岑鯨發現馬車沒走來時那條最近的路,便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蕭卿顏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塗了蔻丹的食指在自己手背上一下一下地點著:「宮裡傳來消息,說安貴妃找到了皇后給蕭睿下毒的證據,還誣陷皇后與安王有染,二人聯手毒死了大皇子。此刻蕭睿已出城,在去別苑的路上,要不繞路,怕是會正面撞上御駕。」

  岑鯨「唔」了一聲,忍不住多想——

  若只是找到沈霖音給蕭睿下毒的證據倒也沒什麼,可要把大皇子的死也推到沈霖音頭上,甚至說沈霖音與安王有染,那顯然就是想讓沈霖音肚子裡的孩子血脈存疑,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

  因此極有可能是毒害大皇子的真凶在背後推動這一切。

  蕭卿顏也這麼認為,還說:「皇后在自己的口脂裡混了藥不假,但那藥並不足以致人病弱,得配上太醫開給蕭睿的湯藥,再佐上紫宸殿常用的香料,方可達到最後的效果。」

  「但為了讓蕭睿確信,幕後之人將帶藥的口脂換成了帶毒的口脂,這麼著急,大約是怕拖久了燕蘭庭回京,會破壞他的計劃。」

  岑鯨當著蕭卿顏的面拱火:「幕後之人防著明煦卻不防著你,顯然沒把你放在眼裡。」

  蕭卿顏揚了揚眉,吐出的字句不像放狠話,更像在陳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他會因為輕敵付出代價的。」

  馬車行了一路,入城時,岑鯨終於想起:「皇后那邊會如何?」

  蕭卿顏:「早安排妥了,在你大好之前,她不會死。」

  ……

  沈霖音得知蕭睿來別苑看自己,久違地進行了一番打扮才出去見他,心情更是許久不見的雀躍,彷彿她還是當年那個誠王妃,與誠王恩愛兩不疑,甚至還在心裡埋怨蕭睿怎麼不直接過來,非要把自己叫去花園相見。

  她一路踩著草叢間的步石來到花園,遠遠看見樹下的蕭睿,忍不住加快了腳步,走到蕭睿面前。

  她見蕭睿向她伸出一支手,便如曾經那般把自己的手遞了上去:「陛下。」

  蕭睿握緊她的手,又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夏風習習,蕭睿仰望頭頂的大樹,追憶道:「當年朕與你在道觀相遇,你便是在這樣一棵樹下撿到了受傷的朕。」

  沈霖音聞言,不免感到懷念:「是啊,陛下那會兒還嫌棄臣妾年紀小,說什麼都不信臣妾的醫術,非要叫臣妾給你去找別的大夫來。」

  那時的沈霖音是沈家棄女,蕭睿更是連被太子視作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哪裡想到會有如今這般造化。

  兩人似是陷入回憶,雙雙沉默了一陣。

  最後是蕭睿突然開口,拉回了沈霖音的思緒:「你有什麼事情想同朕說嗎?」

  沈霖音不解,是蕭睿來別苑找她,不該是蕭睿有事情同她說嗎?怎麼蕭睿反過來問她有沒有事情要說?

  難道岑鯨打著蕭卿顏的名義來她這兒的事情被蕭睿知道了?

  沈霖音想著,面上滿是困惑。

  蕭睿見她如此,便朝後側了側身,遠處站著的曲公公走上前,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盛著兩盒口脂。那裝口脂的小盒子是掐絲琺琅瓷盒,樣式顏色沈霖音再熟悉不過,自然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的東西。

  看到這兩個口脂盒,沈霖音掛在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隨後才慢慢地淡了下去,同時放在蕭睿掌心的手也跟著卸了力道,只要蕭睿鬆開,她的手便會自己落下。

  明明在一個時辰前她還期盼著等孩子出生,她與蕭睿或許能回到過去。

  誰能想到這場美夢會醒得這麼快。

  大概當年給她批命的道士說得對,她就是命中帶煞,注定過不好這輩子。

  沈霖音心頭那點莫名其妙的欣悅散了個乾淨,隨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都不怕,還敢直愣愣地看著蕭睿,聽他對自己說:「有人告訴朕,說你給朕下毒。」

  沈霖音愣著,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臣妾。」

  蕭睿意外沈霖音會承認得這麼乾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瞬間又亂了。

  「為什麼?」他鬆開沈霖音的手,用力抓住沈霖音肩膀,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朕?」

  「你與朕不是夫妻嗎!你不是說過要與朕白首偕老嗎?」

  「你還說就算朕身旁再無一人可信,你也會一直陪在朕身邊!如今為什麼又要出爾反爾下毒害朕?!難道當年的誓言都是假的嗎!!」

  蕭睿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目眥欲裂,壓抑嘶啞的聲音染上從未有過的凶狠。

  沈霖音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蕭睿。

  她的思緒順著蕭睿的話語往回走,想起自己確實在成婚那晚承諾過,此後要與蕭睿白首偕老,可她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說過「就算再無一人可信,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樣的話。

  她不合時宜地走了下神,試圖回憶起自己當初說這句話的場景。

  之後沈霖音終於想起,自己是在得知蕭睿殺了岑吞舟後,對他說的這話。

  岑吞舟,這個名字光是念在口中,就有別樣的感覺。

  雖然她與岑吞舟的交情遠比不上其他人,但她知道,那是一個明月般的人物,雖高懸於天際遙不可及,卻又從不吝嗇灑落銀輝,令人目眩神迷。

  沈霖音對他並沒有懷揣什麼不可告人的感情,只是和很多人一樣,看多了聽多了他的事跡,會忍不住對他產生崇拜和憧憬。

  偶爾沈霖音還會因為自己的丈夫與這樣的人是好友而感到高興。

  直到有一日,蕭睿同她埋怨岑吞舟沒在朝堂上給他面子,失了先帝在時進退得當的分寸,一切開始朝她從未想過的方向發展。其後岑吞舟與蕭睿的矛盾日益加深,蕭睿對岑吞舟的不滿也越來越重,態度更是從為難和痛苦,慢慢轉變成了對岑吞舟的忌憚。

  最後蕭睿下定決心除掉岑吞舟,為了保密,他並未提前將此事告訴沈霖音,沈霖音也是在那年上元夜,岑吞舟死後才從蕭睿口中得知岑吞舟並非是被刺客暗殺,而是死在他手中。

  當時沈霖音就覺得眼前的蕭睿變得好陌生,可她又發現了蕭睿眼底含著迷茫的冰冷,鋪天蓋地的心疼讓她忽視了自己心裡其他的感受,於是她抱住蕭睿,任由蕭睿衣服上屬於岑吞舟的血沾染到自己身上,並說出那句:「別難過,就算你再無一人可信,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當時她只覺得自己與蕭睿感情更深,自己應該支持蕭睿所做的一切,卻忘了蕭睿與岑吞舟也曾是過命的交情,可蕭睿還是毫不留情地將岑吞舟困殺在了宮門之內。

  可能從那時起,他們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你問為什麼?」沈霖音邁出回憶,她深吸一口氣,發出一聲長長嘆息:「因為……」

  她看著面前的蕭睿,眼底是凝聚成淚的悲哀與懷念,彷彿在透過眼前之人,緬懷那個性情耿直到有些愚蠢、同時又有著一顆赤子之心的誠王:「因為如陛下這般薄情寡義之人,本就沒資格得到誰的真心。」

  被評價為薄情寡義的蕭睿死死地看著沈霖音,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消瘦的面容猙獰而駭人。

  面對這樣不人不鬼的蕭睿,安貴妃怕得不敢言語,沈霖音卻悟出了一個事實,她忍不住落下淚來,說——

  「蕭睿,或許岑吞舟死那晚,你也已經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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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岑鯨在傍晚收到蕭卿顏的信。

  信上說蕭睿把沈霖音帶回了皇宮,大約是準備等沈霖音產子後,再做其他打算。

  沈霖音一回宮,岑鯨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去找她看診施針,就算她願意冒險,蕭卿顏和燕蘭庭也不會同意放她入宮。

  所以蕭卿顏飛快準備好了下一步,要把沈霖音從宮裡弄出來。

  未免夜長夢多,也為了讓一切看起來像是一場自然發生的悲劇而不是誰的精心謀劃,時間就定在今晚。

  太趕了。

  但這時間非趕不可。

  因為燕蘭庭不在京中,讓沈霖音回宮又是蕭睿臨時做的決定,任誰都想不到意外會發生在沈霖音回宮後的第一晚。

  把信看完,岑鯨突然感到安心,因為蕭卿顏展現出了足夠的判斷力和行動力,想來就算自己日後不得不入朝為官,也不用操心太多。

  岑鯨把蕭卿顏送來的信對折兩下,舉到燈盞旁,任由火舌纏上紙張邊角,將那雪白鋒利的邊角燒到漆黑蜷縮,隨手扔進自己喝完後還沒添水的杯中。

  杯中殘留的水漬並未影響火焰燃燒,很快那張紙就被燒了個乾淨,杯中的火也漸漸小了下來。

  岑鯨提壺倒水滅火,等把壺放下,她正要讓挽霜把桌上收拾了,抬頭看見挽霜一臉糾結模樣。

  「怎麼了?」岑鯨問。

  挽霜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家姑娘身上定然有許多秘密,也習慣了裝聾作啞,總歸日子越來越好,她也沒什麼好抱怨。

  可這次她實在忍不住,最後她咬咬牙,把其他丫鬟都給支了出去,確保屋裡就剩她們倆,才低著聲對岑鯨說:「夫人,老爺對你那麼好,你、你可不能做對不起老爺的事啊。」

  岑鯨:「……?」

  挽霜還保證:「我不會同任何人說的,就是夫人你,莫要再錯下去了。」

  岑鯨:「……你為何會覺得,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挽霜抿了抿唇,像是難以啟齒,卻還是湊到岑鯨耳邊,告訴她:「你今日出門穿那身衫裙,回來時裙帶很亂,繫法也變了,還有前幾日出門那身衣服,裡襯亂得起褶子,你肯定在外面、在外面脫過衣裳……」

  挽霜越說聲音越小,臉也因為無端的聯想紅得不像話。

  岑鯨無語凝噎,她這破身子,連個燕蘭庭都吃不下,哪還有能力跑外邊去偷食。

  只是她沒想到,她自以為把衣服整理得還算整齊,但原來在挽霜眼中,還是很亂嗎。

  等等,燕蘭庭幫她穿也沒好到哪去,難道之前挽霜都以為他們倆是到外面……「玩」去了?

  饒是岑鯨,也不由得為此感到尷尬。

  她對挽霜解釋:「誤會了,我是出門看大夫,大夫要在我背後施針,所以我才脫了衣服。」

  挽霜將信將疑:「真的?」

  岑鯨:「那大夫今晚過來,日後就住府裡給我調理身體,你去跟林嬤嬤說一聲,叫她騰間院子出來。」

  挽霜這才信了岑鯨,大鬆一口氣。

  可到了晚上,挽霜又開始狐疑:夫人都要睡了,怎麼還不見大夫來?

  京城有宵禁,但禁的是坊外的行街,不禁坊內。

  那大夫能晚上過來,說明人和他們就在同一個坊裡,沒道理這麼晚還不過來。

  岑鯨一臉淡定,並且絲毫沒有要為了沈霖音而熬夜的打算:「我先睡了,你叫他們留意著些,等大夫來了直接請去準備好的院子安置,不用把我叫醒。」

  挽霜吶吶應下。

  岑鯨睡得安穩,挽霜卻是怎麼也沒法安心去休息,硬是等到後半夜,突如其來的喧鬧打破了寂靜的夜色,挽霜派人出去打聽才知是宮裡走水,燒得天邊一片火光,猶如白晝。

  尋常來講,官越大,住的地方就離皇城越近,方便早上上朝。

  相府也不例外,挽霜不知是宮裡何處走水,還擔心火勢會不會蔓延到宮外,這時下人來報,說是大夫來了,剛在後廚搬菜用的小門那下車。

  挽霜趕緊去迎,心裡還想那車夫不懂事,怎麼能讓給夫人調理身體的大夫從小門進來。

  至於那大夫介不介意挽霜也不知道,因為那大夫頭上蓋了頂遮臉的帷帽,莫說表情,連臉都看不清。

  挽霜按照岑鯨的吩咐,帶那大夫早已到準備好的檀香園裡安置,路上還問那大夫姓什麼,如何稱呼。

  那大夫像是沒聽到一般,過了許久才回說:「我姓沉。」

  挽霜以為是「陳」,一口一個「陳大夫」,帶著人進了檀香園,還問「陳大夫」要不要洗個澡,因為她在大夫身上聞到了焦灰的味道,若不梳洗一番,怕是睡得不舒服。

  自稱姓沉的沈霖音木木地,應了聲「嗯」。

  白天在城外別苑,她與蕭睿徹底決裂,當她說完曾經的蕭睿已經死了之後,蕭睿搧了她一巴掌,隨後喘著粗氣吩咐擺駕回宮,並把她一塊帶回去,關在鳳儀宮。

  眼下這會兒,蕭睿大概已經得知自己的「死訊」了吧。

  沈霖音心中沒有半點以「死」報復的快意,她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不想回頭追憶過去,卻也怎麼都看不到前方的未來。

  她還……有未來嗎?

  ……

  宮內,大火吞噬了整座鳳儀宮,蕭睿趕來時整個人都瘋了,竟想要不顧一切地往火裡衝,幸好被曲公公及一眾侍衛攔下,才沒叫一國之君隨皇后一起葬身火海。

  炙熱的空氣灼得人臉頰發疼,蕭睿被人拉扯著,眼底映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沈霖音沒了。

  誠然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有想過殺了沈霖音以洩心頭之恨,會把她帶回宮,想的也是要等孩子出生,因為那孩子有用。

  可當面對眼前的一幕,無論如何都要進去救她,哪怕一同死在火海裡也在所不惜的衝動叫他明白——他根本捨不得她死,恐怕等孩子出生後,他還會繼續找藉口留下她、囚禁她,讓她這輩子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來不及了。

  蕭睿難以遏制地嗚咽了一聲,堆聚在心底的痛苦在殘破的身軀內左衝右突,在瀕臨崩潰的那一刻,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發洩的缺口——

  「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叫喊淹沒在宮殿被燒坍塌的巨響之中,半個時辰後,大火總算被熄滅。
  ……

  岑鯨醒時,昨夜發生在宮裡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岑鯨並不在意,只問昨晚那大夫安置好沒?

  林嬤嬤:「聽挽霜說那陳大夫天快亮才睡下,這會兒怕是還沒醒。」

  岑鯨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沉」是沈霖音給自己改換的姓氏。

  和挽霜以及林嬤嬤不同,她一聽便聽出是沉香的沉,因為「沉」,即「沈」。

  倒也方便。

  皇后崩逝,按例一眾命婦都應進宮,偏岑鯨很早之前就開始裝病,外頭都傳她命不久矣,因此不去也無妨。

  為了避免麻煩,蕭卿顏也沒來她這。

  岑鯨閉門不出,也不主動去找沈霖音,直到三日後,她像是才想起家裡多了個人,前往檀香園找沈霖音給自己用藥施針。

  這三日裡,沈霖音除了吃喝就是散步發呆。

  經常散步到花園的樹下,一站就是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若非肚子裡還有個牽掛,沈霖音怕是連吃喝散步都省了,只剩下發呆這一件事肯做。

  聽說岑鯨來時,沈霖音心中毫無波動。

  她知曉自己能被帶出皇宮是托了岑鯨的福,也知道替岑鯨調理身體是她目前唯一的價值,她還想好好看著自己的孩子出生,自不會蠢到罷工不幹。

  她打開相府給她準備的藥箱,正要看看裡頭有沒有脈枕,結果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做工糟糕的,黃線紅底福字暗紋的脈枕。

  她愣住,聽見岑鯨說:「我看你很喜歡這個脈枕,就叫人從別苑偷了來。」

  偷……

  沈霖音隱約發現岑鯨的態度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但因為注意力都在這個脈枕上,所以她沒有深究,只在片刻後,慢慢挪開視線,淡淡道:「已經不喜歡了。」

  「是嗎,那正好。」岑鯨不知從哪掏出個鴉青色的脈枕,放到桌上:「我給你備了個新的。」

  沈霖音又一次愣住,過了一會兒才說:「多謝。」

  之後沈霖音沒再像早前那樣說話充滿惡意,安安靜靜地給岑鯨診脈,施針。

  岑鯨也懶得說話,因此兩人安靜地度過了近一個半時辰的相處時光。

  岑鯨穿好衣服離開後,沈霖音心想近期的日常大概就是這樣了,結果當天下午就有一個小丫鬟來找她,那小丫鬟膽子挺小,一句話都表述不清,磕磕絆絆半天才說明白自己腹痛,想求「陳大夫」替她看看。

  沈霖音:「……」

  我要負責的不就岑鯨一人嗎?

  那小丫鬟見沈霖音臉色不好看,唯唯諾諾道:「若是不方便也沒關係,大約過幾日,我自己就好了。」

  沈霖音默了許久,心說自己現在寄人籬下,又何必再擺什麼皇后的架子,彷彿她還惦記那后位、惦記蕭睿一般,於是便道:「手給我。」

  小丫鬟長出一口氣,趕緊把手遞給了沈霖音。

  沈霖音以為這只是例外,不曾想替小丫鬟醫治後,又有個婆子來找她,說自己兒媳生完孩子惡露不止,看了多少大夫都沒用,問沈霖音能不能過去幫忙看看。

  沈霖音本想拒絕,可想想自己也是第一次生孩子,這也是個向人討教經驗的好機會,於是就去了。

  頭一個來的小丫鬟第二天給她剪了一瓶子的鮮花做謝禮,那婆子拿了沈霖音給她兒媳的藥方,沒幾日沈霖音說要曬藥的架子,婆子二話不說就替她找了來。

  之後三天兩頭總有下人來找她,她清楚自己可以不管,反正岑鯨的性命在她手上,誰也不會因為她不肯醫治幾個下人就把她趕走。但不曉得為何,每當自己出手醫治,以此獲得感謝和依賴,她心裡便會升起奇異的滿足感,原本漆黑一片的前路,也莫名地有了輪廓,讓她忍不住繼續伸出援手幫下去。

  林嬤嬤是親眼看著岑鯨授意那小丫鬟去找沈霖音的,也知道闔府上下是在她的默許下才敢踏進檀香園,不免有些擔憂:「這般勞煩陳大夫,若是把她惹怒了可怎麼辦是好?」

  岑鯨拿著一本棋譜坐在棋盤前,漫不經心道:「惹怒了再說。」

  有事做總好過沒事幹發呆鑽牛角尖,況且當年曲州洪澇,岑吞舟怕尋常大夫控不住洪水後的疫病,特地求蕭睿把沈霖音也帶去了曲州,後來局面控制住沈霖音還不肯走,就怕自己走了大夫不夠用。

  這般耐心,如今應該多少還剩一些吧。

  岑鯨又落了一子在棋盤上:「不過也叫他們悠著點,人懷著身子呢,不能操勞太過。」

  林嬤嬤:「奴婢這就去同他們說。」

  岑鯨的吩咐讓相府一眾人等消停不少,不過還是有下人會去檀香園找沈霖音看病,更有把沈霖音請出府帶到自己親戚家的,沈霖音一開始還以為岑鯨不會肯,誰知岑鯨根本沒有限制她進出相府的打算。

  沈霖音對此感到十分微妙,就連被人頻繁打擾的不滿也散了許多,直到有一天,一個僕婦來找她,說:「馬廄那有兩匹馬不大好,陳大夫能否去看看?」

  沈霖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9:27 PM

第八十四章

  沈霖音的髒話詞匯量實在匱乏,且眼前的僕婦昨日還給她送了兩塊親手縫的襁褓布,沈霖音實在沒法當面發作,只能盡量心平氣和地跟對方講明自己不懂怎麼給牲畜治病。

  那僕婦不曾預料,忙說不打緊,還讓沈霖音也別放心上,接著就跑到外頭去找能給馬兒看病的大夫去了。

  沈霖音看那僕婦走得著急,心中才剛冒頭的怒火散得一乾二淨不說,甚至升起幾分沒能幫上忙的愧疚。

  ……愧疚?!

  沈霖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相府這群人給折騰傻了,她一個做過皇后的人,居然因為自己不會給牲畜治病感到愧疚?!

  這是哪來的玩笑話???

  感到不可思議的沈霖音試圖找尋自己不對勁的原因,可找到最後,卻是勾唇自嘲——

  什麼皇后,若非蕭睿娶她,她不過就是個長在道觀,爹不疼娘不愛的天煞孤星罷了。

  說來,早些年在道觀遇上求醫的,她不也是不分貴賤,皆盡力而為。後來回到沈家,她還因此同沈家下人親近,被沈家的兄弟姐妹鄙夷輕視,說她不懂自持身份,竟與身份低賤的僕從為伍。

  當時的她在道觀看盡了眾生百相,並不覺得世家大族和尋常的百姓以及所謂的低賤奴僕有什麼區別,他們都有自己的欲望,都有自己的苦惱,都會跪在藥王殿的真人像前祈求神明垂憐。哪怕後來做了誠王妃,她也曾主動提出過要給岑吞舟的丫鬟治臉,從不認為下人僕役的命便不是命。

  所以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好像是當了皇后以後,她忙於打理後宮事務,又因身份過於尊貴需要謹言慎行,日漸被規矩的外衣裹挾著講起了三六九等,最終丟了那顆仁心,做出許多殘害無辜之舉。

  所以現在的她並非是變得奇怪,而是從原本就不屬於她的雲端跌落,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想通這點,沈霖音心裡舒坦不少,並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就當這幾年是一場幻夢,如今夢醒,她也該回到人世間,帶著孩子好好過下去。

  至於具體要怎麼過,沈霖音通過這段時間的忙碌,心中也有了計較。

  於是在一次給岑鯨診脈施針的時候,她竟主動開口多問了岑鯨幾句,語氣溫和,內容也很正常,與當初在別苑,句句都朝著剜心去的她判若兩人。

  岑鯨對此依舊反應平平,別說受寵若驚,連驚訝都不見半分,讓多少有些別扭的沈霖音心裡好受不少。

  落完針,沈霖音起身到桌前整理藥箱。

  其實藥箱也不亂,她就是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太熟練,便借整理藥箱的動作,把預先準備好要說的內容又斟酌了一遍。

  待合上藥箱,沈霖音沒像平時那樣到外頭去散步曬太陽,等時間到了再回來拔針,而是坐到床邊,在岑鯨看向她時,狀似不經意地問:「他們可曾,跟你說過我的事?」

  岑鯨微微一愣,回道:「說過一些。」

  沈霖音輕眨了兩下眼,又問:「你是否覺得我很傻?身為皇后,竟然因為自己的丈夫不能獨獨屬於自己,而瘋魔到這個地步。」

  沈霖音語速輕緩,因此她的話語聽起來不像是在惡意揣測岑鯨的想法,更像是自嘲著,把自己糟糕的一面剖開給誰看一般。

  ——交淺言深,不是情商低,就是希望借助推心置腹的話語,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岑鯨不信是前者,但若是後者……

  岑鯨垂眸不語,繼續聽沈霖音說:「我也曾想過,何至於此,偏偏我遇到過那麼一個人,他拒了陛下的賜婚,說這輩子只想和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成親,不肯有半分將就。」

  岑鯨越聽越覺得這話耳熟,忍不住問:「那人是?」

  沈霖音:「岑吞舟。」

  岑鯨:「……」

  蕭睿曾試圖過挽回岑吞舟,辦法就是給岑吞舟賜婚,意圖通過後宅的女人,在鐵桶似的相府敲開一個豁口。

  只要岑吞舟有破綻,蕭睿的心就能安定,也不至於到後來的你死我活。

  當時來勸說岑吞舟成婚的,便是身為皇后的沈霖音,然而岑吞舟知道自己的未來,不想拖累任何人,就以不願將就為藉口,說什麼都不肯成婚。

  但原來,自己的話給沈霖音造成了這麼大的影響嗎?

  沈霖音誤會了岑鯨的沉默,笑說:「很不可思議對吧,以他當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尚且能做到如此,我又為什麼不能多奢求一些。」

  岑鯨:「……嗯。」

  沈霖音點到為止,輕飄飄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然後結束了話題。

  她的表現並不急切,也不顯得諂媚,只是之後每次岑鯨來,她都會跟岑鯨說話,有時候是尋常的閒聊,有時候是一些心裡話,努力而又積極地試圖跟岑鯨打好關係。

  至於目的,自然是希望岑鯨調養好身體後,能看在兩人關係還算可以的份上,讓燕蘭庭和蕭卿顏放她自由。

  岑鯨猜出她的打算,卻並不覺得她這樣刻意親近自己有什麼不對,若是可以,誰不想活得真誠,活得灑脫。

  可沈霖音現在所面對的環境讓她必須為自己,也為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做打算,岑鯨總不能因為自己的處境比她好,就帶著優越感唾棄她待人不誠。

  且岑鯨也有心放她,為了讓她安心備孕,便順著她的節奏與她相處起來。

  ……

  七月下旬,蕭卿顏偷偷登門相府探望岑鯨,確定她一切安好後,又多問了一句:「燕蘭庭何時歸京?」

  岑鯨捧著杯熱水,回憶道:「昨日剛來的信,說是遇上點事情耽擱了,但定能趕在中秋之前回來。」

  八月十五中秋,岑鯨的生日。

  岑吞舟的生日也是在八月十五,花好月圓合家團聚的日子,卻因為岑吞舟而令人百感交集。

  蕭卿顏脾氣大,中秋又不似上元節那般費神,入宮赴宴走個過場就能回家,所以過去幾年,她曾不止一次在中秋宮宴結束後回家同駙馬一塊吃蟹喝酒,喝酒醉了埋怨岑吞舟,一個人毀了兩個好節,因為一個是她的忌日,一個是她的生日。

  還好從此以後這倆節日將不再被賦予「團圓佳節」以外的含義,蕭卿顏說:「趕不回來也不打緊,我們陪你過也是一樣的,生辰賀禮我都準備好了。」

  岑鯨幽幽道:「你就是想讓我看著你們吃螃蟹喝酒吧」

  岑鯨不能喝酒,性寒的螃蟹當然也不能吃。

  再沒什麼比忌口期間只能看著別人吃更痛苦的了。

  蕭卿顏並不否認自己的險惡用心,就著喝茶的動作,含糊道:「合該讓你也在這日難受一回。」

  岑鯨沒聽清蕭卿顏說了什麼,對其投以疑惑的目光,想讓她再重復一遍。

  蕭卿顏假裝自己沒看懂,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說蕭睿先喪子後喪妻,今年中秋宮宴定然不會舉辦,倒是方便他們私下給她慶生。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沒兩日,蕭卿顏再次登門,從岑鯨這把沈霖音借走了。

  蕭卿顏嘴上說是近來連綿細雨,她家駙馬犯了舊疾,要沈霖音過去幫忙看看。

  實際在離開相府後,剛過一條街,她便讓車夫繞路去了元府。

  元府是蕭卿顏的外祖家,蕭卿顏的生母——當今太后便是元老爺子的女兒。

  蕭卿顏把戴了帷帽的沈霖音領進元府,過了大半日後,她又把沈霖音從元府帶出來,親自給岑鯨送回去。

  馬車穿過坊門,眼看著就要到相府,蕭卿顏突然對沈霖音說:「今日之事,絕不可對岑鯨提起。」

  還在思考用藥的沈霖音一臉莫名其妙,元家有人病重關岑鯨什麼事,為什麼要瞞著岑鯨?

  蕭卿顏對沈霖音態度依舊冷淡,絲毫沒有要解釋清楚的打算。沈霖音也明白自己如今受制於人,乖乖聽話不作妖才是她最好的選擇,於是她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後短短七八天的光景,蕭卿顏又來借了兩次人,每次藉口都不一樣,可每次都是把沈霖音送去元府,給同一個人看診。

  蕭卿顏第三次把人送回相府時,挽霜替岑鯨帶話,請蕭卿顏進府喝杯茶再走。

  蕭卿顏以為岑鯨找自己有什麼要事,便跟著挽霜進了相府。

  相府書房現在是岑鯨在用,蕭卿顏到時,岑鯨正坐在窗戶邊看書,見她來了把書放下,說:「昨日閒來無事讓人去收拾庫房,發現幾包重峰產的雨後茶,我記得老師愛喝這個,你替我送一下吧。」

  蕭卿顏聽岑鯨提起她的老師——也就是元家的老爺子,心裡驀地一緊,下意識盯著岑鯨看一會兒。

  岑鯨:「這樣看我幹嘛?」

  蕭卿顏故意擺出平時的模樣,不滿道:「還以為你是好心請我喝茶,結果又是來差遣我。」

  岑鯨:「這麼多年,你也該習慣了。」

  蕭卿顏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滾蛋!」

  讓握有實權的當朝長公主習慣被人差遣,虧她說得出口。

  挽霜送來熱茶後又退了出去,岑鯨支著腦袋看蕭卿顏喝茶,見她才喝一口便眉頭微蹙,便知她喝不慣雨後茶的滋味,不由得笑了一聲。

  蕭卿顏因這一聲笑看向岑鯨,岑鯨卻不說自己笑什麼,而是道:「一個人在家裝病實在無聊,我想回書院。」

  原本裝病不去書院是因為她每隔幾天就要出城去別苑找沈霖音,同書院請假的規律和蕭卿顏府上的馬車出城規律重合,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

  如今沈霖音就在她家,她不需要花一天時間出城回城,只要在喝藥施針那天請半天假就行,不會耽誤她去書院讀書。

  「急什麼?」蕭卿顏放下茶盞,說:「磨刀不誤砍柴工,等把身體調養好了再去也不遲。」

  岑鯨意外:「你原先不還催著我早點入仕嗎,我這身子沒個兩三年調理不回來,你當真要我再耽擱下去?」

  蕭卿顏也知道自己這番說辭和過去自相矛盾,她不答反問:「你之前不也懶得再去考科舉嗎?怎麼突然勤快起來了?」

  「倒也不是真的勤快,」岑鯨靠著椅背,斂了面上的笑,看著蕭卿顏沉默半晌,緩緩道:「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攔著不讓我去書院。」

  蕭卿顏愣住,這會兒在回頭看,似乎從她踏進書房的第一句話起,岑鯨就在給她下套。

  果然,她聽見岑鯨問她:「是老師病了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9:36 PM

第八十五章

  岑吞舟能在上輩子走到最後,靠的絕不僅僅是自己和反派系統,還有她的老師,以及一些已經不在,徒剩思念的人。

  最初帶著反派系統穿越成岑吞舟時,岑吞舟的身體不過十幾歲,還是一個正在備考鄉試的少年。

  不幸的童年似乎是每一個反派的標配,這點就連岑吞舟也沒能免俗——原主的父母早已過世,當家的伯父伯母面慈心毒,滿府的親戚各懷鬼胎,一個賽一個的極品短視。

  因為岑家物種過於豐富,早期還沒進化完成的岑吞舟吃了不少暗虧,但也因此飛快地適應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並且擁有了一顆強大的心臟。

  可光提升心理承受能力還不行,她給自己列好目標,首先就是讀書,她需要學習這個時代的知識,習慣這個時代的人文風貌,參加鄉試考上舉人,再去參加會試,入朝做官。

  但在岑家,讀書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岑家祖上隨開國太祖打江山,是有功之臣,世代簪纓,不可能存在讀不起書的情況。奈何岑吞舟的伯父每每看到岑吞舟比自己的那幾個兒子用功爭氣,都會動手打他的兒子們,罵他們無用。伯母寵兒無度,見狀心疼得緊,絲毫不覺得是自己兒子不上進,只覺得岑吞舟用心險惡,非要壓自己兒子的風頭,便想著法要讓岑吞舟讀不成書。

  開頭她還僅僅是讓岑吞舟整日整日地抄佛經,岑吞舟寄人籬下,要不想傳出什麼糟糕的名聲毀了風評,只能乖乖聽話。

  晚上伯母藉口為她好,不想她為了讀書熬壞眼睛,就不讓下人給她點燈,讓她早些睡下早點起來,第二天繼續抄佛經。

  然而岑吞舟一個現代來的夜貓子,怎麼可能放過晚上的時間。既然晚上沒有燭火看不成書,那就讓反派系統在腦子裡給她念。反派系統的資料庫內存不足,不曾儲備這個時代的書籍,岑吞舟就摸黑把書翻開,讓系統感知內容後讀給她聽。

  一人一系統,為了任務相互配合,逐漸培養出默契。

  岑吞舟抄佛經的同時也順帶練字,借助原身多年習字的肌肉記憶,加上自己的刻苦用心,和在現代跟著書法家兼鑑賞家老爸長的見識,練出了一手骨氣洞達,凌氣百代的好字。

  後來一次詩會上,岑吞舟的堂哥在恭郡王那吃了癟,為挽回面子,堂哥在眾人面前貶低岑吞舟,嘲笑她是個整日只會抄佛經的呆子,雖然腦子不太行,但寫字還是順的,以此推舉她來記錄眾人所做的詩。

  岑吞舟被推著站在了桌案前,提筆記錄眾人所作詩文。

  那年正趕上三年一次的會試,因此來參加詩會的人不少,個個都企圖在入考場前博個才名,更有外地學子與京城學子之間的針鋒相對,誕生出不少令人拍案叫絕的好詩。

  可那次詩會上最大的贏家卻是不曾做過任何一首詩的岑吞舟,因為她的字,著實驚豔了眾人。

  猶記得當時,外地學子在限韻詩一道上把京城學子壓了一頭,恭郡王覺得沒意思就逛到了岑吞舟這邊,想拿眾人目前所作的詩來看看,這一看便發現,岑吞舟這字可比這群學子們所作的詩還要精彩。

  他絲毫不因為岑吞舟堂哥的話而看輕她,還計上心頭,讓京城學子們提出不服,要比別的,於是眾人又轉戰對對子,為了方便記憶,便把寫好的上聯掛了起來,也是這一掛,讓一眾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學子們傻在了原地。

  這字……這字是誰寫的?

  恭郡王還假裝自己不知道這字的主人,對這字大誇特誇,後來得知寫字之人是岑吞舟,京城學子們頓時揚眉吐氣,還有岑吞舟堂哥的友人想起對方早前的話,臉色古怪地對岑吞舟的堂哥說:「你管這叫呆子?我若能有這麼個呆子弟弟,我定天天把他帶出門去炫耀!」

  岑吞舟堂哥的表情一度非常難看,還嘴硬說字寫得好看又如何,反正進考場用的是館閣體,靠的是真本事。

  詩會過後,岑吞舟那一手好字被吹得人盡皆知,還有人提起岑吞舟抄佛經的事,不由得牽扯到了岑吞舟的伯母。岑吞舟的伯母信佛是出了名的,都說她人慈心善,最是虔誠,家中子侄在她的影響下跟著信佛、愛抄佛經也是人之常情。

  可再信佛也不能由著小輩丟開學業不管啊,於是便有人來勸岑家伯母,讓她好好引導小輩,莫要誤了人前程。

  岑家伯母發現岑吞舟居然連抄個佛經也抄不安分,還因此害她被人議論,她表面羞愧,接受了旁人的提點,心中卻是憤憤。

  恰逢那年她兒子落榜,她也不管岑吞舟抄佛經的話是她兒子在外面提起的,只管把火撒在岑吞舟頭上,甚至發了狠,借著外出禮佛的機會花錢買凶,要廢了岑吞舟一隻手或一條腿,又或仁慈一些,只毀岑吞舟的面容也行,只要他永無出頭之日便可。

  然岑家有個看起來又老又木訥的車夫,那車夫存在感極低,岑吞舟也是為了學騎馬才與他認識,為了答謝他的提點,還給他送過吃的。

  當岑吞舟被迫在寺廟後頭的山林裡逃命時,是那車夫出來救了岑吞舟,岑吞舟這才知曉那車夫身懷武藝和數不清的秘密。

  可因那車夫救了自己,岑吞舟從不探究對方身上的秘密,還厚著臉皮求對方教自己武功,不想日後遇到類似的情況只能坐以待斃。

  車夫起初並不理岑吞舟,偏岑吞舟耐心足,日復一日地磨,且因為剛穿越沒什麼階級觀念,她從未擺出過命令的姿態,也不強迫對方,還從本就拮據的生活裡摳出錢來給車夫製備冬衣,自己過生日還拉著車夫喝酒,總算磨得車夫鬆口傳授她武藝。

  至於寺廟遇險一事,伯母不認,她又沒確鑿的證據,伯父又有意大事化小,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岑吞舟不再被逼著抄佛經,又有了學習的時間,日子一下鬆快不少。

  但要掌握學識,光靠死記硬背還不夠,還得有個好老師。

  岑家伯母給她兒子請的先生和給岑吞舟請的先生不是同一個,那先生得了岑家人授意,根本不肯好好教岑吞舟,岑吞舟只能另謀出路。

  也就是在那時,岑吞舟意外救下了恭王妃。

  恭郡王與恭王妃伉儷情深,夫妻二人因此感恩岑吞舟,不僅因為岑吞舟性格討喜而把岑吞舟當弟弟來對待,恭郡王還把那日詩會上的字拿給元老爺子看,元老爺子果然被這字打動,又有恭郡王請求,便將岑吞舟收做了學生。

  元老爺子本只是看重這字,希望這字能越練越好,流芳百世。

  誰知岑吞舟對學識的渴望以及領悟能力遠超他的想像,不過短短一年,岑吞舟就成了元老爺子最喜歡的學生,沒有之一,就連元老爺子的親兒子親孫子都得往後排。

  岑吞舟也很喜歡、並真心敬重元老爺子和恭王夫婦,因為他們,她的學習之路一下子就變得舒坦很多。

  可這「舒坦」是岑吞舟自己的感覺,在旁人眼中,岑吞舟學習的勁頭非常嚇人,簡直像是有誰在拿她最珍視的人來威脅她一樣,讓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學習起來專注又拼命。

  岑吞舟成為元老爺子學生的第二年,那教岑吞舟武功的車夫死了。

  車夫死前還在跟岑吞舟喝酒,兩人邊喝邊聊,一向寡言的車夫竟一反常態,告訴岑吞舟他是別國潛逃的刺客,還說岑吞舟這個年紀習武已經晚了,哪怕女子的身體可塑性比男子要強,她也注定成不了高手。

  是,那車夫看出岑吞舟是女子,身為頂尖到能噬主的刺客,怎麼可能沒有這點眼力見。

  岑吞舟渾不在意,舉著酒杯說:「叔,我沒想當高手,能自保就行。」

  話落,一陣寒意襲上岑吞舟的後頸,岑吞舟汗毛直立,卻動彈不得。而原本坐在岑吞舟對面的車夫則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岑吞舟背後,吐出的字句冷得像冰:「無法殺人,又如何自保?」

  車夫把手覆到岑吞舟背上,下一刻,骨肉撕裂般的劇痛從後心如刀一般刺入,並逐漸蔓延至岑吞舟的四肢百骸。

  被岑吞舟拿在手裡的酒杯掉落在桌上,酒水撒了一桌,酒杯順著桌邊滾落,碎了一地。

  什麼疼得滿地打滾,真痛到極致,只會讓人一動都不敢再動,恨不得連呼吸心跳都停下才好。

  岑吞舟一度失去意識,痛楚結束後,她的裡衣被汗水徹底浸濕,殘留的痛感令她每一寸皮膚都在發麻,光是衣服布料的摩擦就足以激起一片神經痛,以至於她一動不敢動,哪怕看見身後有人倒下,她也……

  等等,身後?

  她怎麼可能看到自己身後發生了什麼?

  岑吞舟在錯愕中咽了口口水,懷疑自己是痛過頭產生了錯覺,可細細感受一番就會發現,周圍的一切在她眼中發生了變化,她的五感敏銳得驚人,哪怕隔著大老遠一堵牆,她都能聽見有人走過的腳步聲。

  這是……

  岑吞舟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武俠片,猶記得其中常有一個經典橋段——垂垂老矣的武林高手死前給主角傳功,讓主角年紀輕輕就擁有了一甲子的內力。

  一般這麼做完,武林高手都會死。

  岑吞舟再顧不上什麼痛不痛,猛地起身看向了身後,就見車夫果然在自己身後倒下了。

  「叔!」岑吞舟手忙腳亂想把人從地上扶起來,可剛一動,就有血從車夫口中湧出,嚇得岑吞舟再不敢用力碰他。

  「我能做什麼?我現在去找大夫有用嗎?還是得去找藥?人參行嗎?我記得庫房那有一株成了形的人參,我去給你拿……」

  岑吞舟還來不及動,就被車夫一把抓住手臂,他氣若游絲,從未有過的虛弱道:「我教你的身法,容易被人看出來……日後遇到身上帶鬼面刺青的,記著藏拙。」

  鬼面刺青……岑吞舟不傻,一下就明白鬼面刺青應當是他們這些刺客刻在身上的標識。

  岑吞舟記下了,可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

  所幸車夫本就有所求,沒有藏著掩著的意思,他將一個小小的紅色瓷瓶塞給岑吞舟,對她說:「我身上有毒,本就活不長,這是解藥,你若能遇見一個鬼面右眼被替換成蓮花的人,替我把這個給他,讓他、讓他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別……別再……」

  別再什麼,車夫沒說完。

  岑吞舟甚至不明白,車夫為何篤定她會遇上這麼一個別國來的刺客。

  後來岑吞舟明白了,因為鬼面蓮花眼刺青的人,是車夫的兒子。

  車夫身為別國專門培養的刺客,卻叛逃故土來到了大胤國都,他所處的組織一旦發現大胤有官員的武功身法出自他們,必然會想到車夫,並讓車夫的兒子親自來清理門戶。

  車夫會鬆口教她武藝,也是把她當成了那個自己無法看著長大的孩子。

  岑吞舟查明這一切時,已經入朝為官,建立起了屬於自己的勢力。

  車夫沒有選錯人,為了回報這一身內力的饋贈,岑吞舟沒少派出細作,潛入車夫的故國查探。

  不過最後讓她查到鬼面蓮花刺青的,不是她派出去的那些細作,而是蕭卿顏。

  岑吞舟始終記得,那是風和日麗平平無奇的一天,蕭卿顏拿著一張紙來找她,問她有關紙上圖案的線索。

  岑吞舟翻開紙,發現上面用金色線條勾勒出一張獠牙鬼面,鬼面右眼眼瞳盛開的蓮花被襯托得分外妖冶詭異。

  岑吞舟問蕭卿顏:「紋這刺青的人在哪?」

  蕭卿顏從未說過這是刺青圖案,岑吞舟一語道破,讓蕭卿顏確信她確實有這方面的線索。

  蕭卿顏:「你知道這刺青是什麼意思?」

  岑吞舟:「嗯,他人呢?」

  「我寢殿裡藏著呢,你快告訴我這是什麼!」蕭卿顏催促。

  岑吞舟:「先讓我見見他吧,還有他這刺青,我看了再說。」

  「非要看嗎?」蕭卿顏蹙眉,看起來有些不太樂意,頗有些私人領地被人入侵的不滿。

  岑吞舟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行嗎?」

  蕭卿顏撓了撓臉,難得不大好意思,說:「他那刺青紋在小腹,要看的話,就,挺不雅的。」

  小腹???

  為什麼蕭卿顏能看到一個別國刺客的… …小腹???

  岑吞舟臉色突變,嚴肅道:「他怎麼你了?」

  蕭卿顏搖頭:「他才沒怎麼我,是我怎麼他了。」

  霸道的語氣中,竟還有一絲絲驕傲。

  岑吞舟半晌才反應過來蕭卿顏的意思,她頭痛扶額,心裡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她仔細分析了一下,確信這是自家白菜居然跑去抓了隻豬的恨鐵不成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9:44 PM

第八十六章

  因為蕭卿顏,岑吞舟原先定好的所有計劃統統作廢。

  思量後,她將鬼面刺青的來歷同蕭卿顏說明,並通過蕭卿顏,與那刺客見了一面。

  身為活在影子裡的人,刺客並沒有姓名,只有代號,六十七。

  六十七會來大胤國都,確實是因為他們組織潛伏在大胤的人發現岑吞舟的身法過於眼熟,由此聯想到多年前叛逃的第一刺客「七」,於是派出七的兒子六十七來大胤,意圖讓他們父子相殘,作為他當年叛逃的代價。

  可他們沒想到,出了名冷血無情的七並未服下他從組織裡偷出來的解藥,而是掐著自己兒子的年歲,在死前把解藥交給岑吞舟,讓岑吞舟將解藥帶給他兒子,幫他兒子徹底擺脫組織的控制。

  岑吞舟與六十七見面密談,不僅把一切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還把解藥也交到了六十七手中,最後更是問他,是否願意就此脫離組織?

  六十七不知道。

  他從小被當成殺人機器培養,習慣了聽令從事,就算獲得解藥,解了組織用來控制他的毒,他也不可能過上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

  況且……組織記仇,不會就這樣放過他的。

  「那就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非要跟來聽他們談話的蕭卿顏說。

  岑吞舟正有此意,七的故國面積不大,與大胤距離也遠,就是他們的那個暗殺組織格外煩人,若不拔除,任由他們的勢力在大胤暗處茁壯成長,那還得了。

  岑吞舟問六十七可願意幫忙,六十七……看了蕭卿顏一眼,似是想起蕭卿顏方才的話,點了點頭。

  後來他們花了半年時間將組織搗毀,六十七也因此身受重傷,被岑吞舟的人送回大胤。

  再後來,六十七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晉牧。

  瑞晉的晉。

  ……

  岑吞舟一邊忙公務,一邊派人在別國搞事,同時還要兼顧社交,以及……掙錢。

  岑吞舟雖出身世家,卻得不到家族的支持,因此缺錢缺得眼睛都要紅了。

  可錢怎麼來?總不能去搜刮民脂民膏,於是她先靠黑吃黑累積了一筆資金,然後利用現代人的優勢開店,還讓雲伯出面打理,自己藏於幕後。

  此外,她還在忙碌中摻雜了一點自己的小私心,做了一些比較「多餘」的事情。

  比如培養弟弟岑奕,比如研究書院怎麼辦,又比如……給自己看好的後起之秀燕蘭庭鋪路。

  比時間管理大師還要大師。

  反正閒是不可能閒下來的,因為入仕之後她就為完成反派任務定下了第二步——往上爬!去搶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所以在江袖的記憶裡,岑吞舟連睡覺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全靠一身渾厚的內力支撐,讓她能如此拼命。

  忙碌的生活中,要說有什麼地方能讓她感到輕鬆自在,莫過於恭王府和元府。

  恭王府自不必說,恭王夫婦對岑吞舟就跟親弟弟一樣,他們之間的相處沒有什麼大恩大德,就是尋常的細水長流,真心相待,後期岑吞舟搬出岑家,還在恭王府隔壁住過一陣子。

  郡王府所在的地界房價自然不可能低,但因為郡王府隔壁的房子也是恭郡王的,這才讓岑吞舟低價租到了那座宅子。

  至於元家。

  若說元老爺子以前對岑吞舟好,是出於老師對優質學生的偏愛,那麼在多年的相處中,這份偏愛早就從師生情變成了親情,甚至影響了整個元家對岑吞舟的態度。

  元家還知道岑家對岑吞舟不好,倒不是岑吞舟主動說了岑家的壞話,而是元家自己從岑吞舟平日的生活細節裡看出來的。

  但因隔著血緣,元家也不好隨意插手別人家的事情。

  直到岑吞舟考會試,因為伯母惡意設計,她不得不在考完第一場試後跑去投靠元老爺子。

  看岑吞舟餓了三天肚子硬撐下第一場考試,元家上下那叫一個氣,就連向來好脾氣的元老太太也沒忍住,背著岑吞舟偷偷去給岑家伯母使絆子。

  元老爺子的兩個兒子——岑吞舟那兩個師兄也不例外,各有各的門路,給岑家找不痛快。

  元老爺子起先還自持身份,不願跟岑家那群骯髒東西計較,等殿試結束,知道岑吞舟得了探花,老爺子氣夠嗆——他篤定岑吞舟的才能不止於此,定是第一場的發揮影響了後面兩場考試,為此把對岑家的不滿擺在了明面上。

  元老爺子是誰,文壇泰斗,當世大儒。

  他的態度簡直就是文人學士圈子裡的風向標,被他厭棄,又如何會有讀書人肯再去親近岑家。

  就是怕連累岑吞舟,不然元家還能做得再過一些。

  岑吞舟曉得元家對她好,因此對元家的小輩,比如元老爺子的幾個孫子孫女,又比如元家外孫女蕭卿顏,她都照顧有加。

  後來元老太太離世,岑吞舟幫著元家小輩們一起忙裡忙外籌備喪禮,元老爺子因妻子離世鬱鬱寡歡,也是岑吞舟推掉手上大半事務,陪他慢慢走了出來。

  無獨有偶,恭王病逝後,老爺子也把岑吞舟和岑奕叫來元家住了幾個月。

  當時的岑吞舟表面並無異樣,就是話變得比平時要少,無人時總會愣神,且怕被人說恭王妃的閒話,她也不敢隨意登門恭王府,只能暗地裡幫襯恭王妃與陵陽這對孤兒寡母,不讓她們被別人欺負。

  等岑吞舟慢慢消化完心裡的難過,恢復原樣,老爺子才把岑吞舟攆走,說她和岑奕再待下去,自己那幾個孫兒都要學會怎麼上房揭瓦了。

  他們這一老一小,也算是陪著對方,走過了失去至親後那段最痛苦的時光。

  可惜這樣深厚的情誼並未一直延續下去。

  因為岑吞舟要完成反派任務,要把太子扳倒。

  太子的生母與蕭卿顏的生母是親姐妹,她們都是元家女,都是元老爺子的女兒。

  蕭卿顏是元老爺子的外孫女,太子也是元老爺子的外孫。

  早年岑吞舟處處與太子作對,老爺子雖然頭痛,但也不曾阻攔,因為他覺得岑吞舟是對的,太子行事確實太過張揚,失了身為人子對先帝該有的敬重。

  而且作為儲君,能遇上一個敢直言不諱的臣子,是天大的好事,對江山社稷也有益處。

  按照老爺子的想法,太子與岑吞舟就該相互成就。

  可他怎麼也沒料到,這倆竟是沖著不死不休去的——太子差點把岑吞舟弄死在牢裡,岑吞舟也在翻身後一手促成太子被廢為雍王的局面,更為了扶蕭睿上位,血洗雍王府。

  老爺子不糊塗,他可以不恨岑吞舟,因為太子所為鐵證如山,這樣的儲君一旦上位,遭殃的是這個國家,所以他寧願太子被廢,也不希望百姓因他元家受苦。

  可廢太子他,畢竟是老爺子的外孫。

  哪怕廢太子所犯下的錯都是真的,哪怕老爺子不知道所謂的雍王謀逆其實是岑吞舟一手策劃,老爺子還是無法再像以前一樣面對岑吞舟。

  老爺子無法面對岑吞舟,岑吞舟何嘗不是無顏面對元家。

  因為她心裡清楚,若非自己拿江袖的玉佩誣陷太子造反,太子未必不能翻盤,可她還是動了手,還為確保萬無一失,領了先帝的旨意,帶人抄了雍王府。

  從那時起,她和元家的關係便再也回不到過去。

  待到蕭睿登基,岑吞舟的任務也進入了最後一個階段,她開始肆意妄為,一手遮天,讓蕭睿忌憚的同時,更讓元老爺子失望透頂。

  就連她那兩個師兄,也越來越不待見她。

  岑吞舟想,失望好,失去一個令人失望的學生,總比失去一個令人滿意的學生更能讓人接受。

  眾叛親離,她總歸是做到了。

  就是,好累啊。

  ……

  岑鯨重生後,時常在書院聽人說起元老爺子,蓋因其在學子心中的地位堪比聖賢,要說起當代大儒,必然繞不開他去。

  每當這個時候,岑鯨總是默默地聽著,悄悄地懷念。

  至於相認,她不敢,也沒膽子為了讓自己心裡好受就去老爺子面前道歉,擾了老人家清淨的生活。

  蕭卿顏也是清楚岑鯨與元老爺子之間的師徒情分,才無論如何都不想讓自家外祖父病重的消息傳到岑鯨耳朵裡,生怕岑鯨現在的身子遭不住。

  為了瞞住岑鯨,蕭卿顏不僅跟時常來相府找岑鯨的江袖雲息以及陵陽打了招呼,讓他們別說漏嘴,還派人快馬加鞭去給燕蘭庭送信,讓燕蘭庭回信至相府,嚴令相府上下禁止在岑鯨面前提起有關元老爺子的消息。

  奈何千算萬算,還是在岑鯨這露了端倪。

  蕭卿顏一邊回想自己到底是哪裡沒遮掩好,一邊對著岑鯨搖頭,否認道:「沒啊,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岑鯨看著蕭卿顏,問:「真的嗎?」

  蕭卿顏假裝不耐煩道:「我騙你作甚?」

  岑鯨:「那你為何不肯讓我去書院?」

  蕭卿顏飛快轉動腦子,終於給出一個看似合理的答案:「不是不讓你去書院,是不讓你出門。都知道你是燕蘭庭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怕蕭睿剛喪妻,會忍不住對你下手,讓燕蘭庭也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所以你還是在家裡待著安全。」

  岑鯨聞言,「唔」了一聲,至於信沒信,不好說。

  蕭卿顏能扛住朝堂上的針鋒相對,卻扛不住岑鯨一個懷疑的眼神,任憑她忍了再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急匆匆找個藉口,拿著岑鯨給的重峰雨後茶茶葉,離開了相府。

  ……

  曲州,因大雨被困驛站的燕蘭庭不小心打碎了手邊的茶杯。

  「老爺?」門外的管事聽到動靜,隔著門問了一聲。

  燕蘭庭並未回答,他抬手捏了捏鼻樑,心頭不安愈來愈重,讓他有些難受。

  這股子不安從蕭卿顏送信來說元老爺子生病起就沒散過,燕蘭庭思來想去,還是放下手上的信件,起身走到了門口。

  他打開門,對外頭候著的管事吩咐:「收拾東西。」

  那管事愣住:「是要現在啟程嗎?可這大雨還未停,碼頭那怕是不肯放行,不如再等等?」

  「不等了。」燕蘭庭沉聲道:「改走陸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9:52 PM

第八十七章

  蕭卿顏離開後,岑鯨給書院去了封信,說有要事,約葉錦黛無論如何來自己這一趟,越快越好。

  葉錦黛第二天就跟書院請了假,回家後偷摸跑來相府,問岑鯨有什麼事,是不是跟系統有關。

  岑鯨:「是私事。」

  她把一張紙條按在桌上推到葉錦黛面前,說:「麻煩你,對這個人用回春丹。」

  紙條上,寫著元老爺子的大名。

  葉錦黛拿起紙條:「元晏清……這是誰?」

  葉錦黛無意刨根問底,怕岑鯨誤會,她連忙解釋道:「你得告訴我他的身份,讓我對這個人有個概念,這樣才不會因為同名同姓作用到錯誤的對象上面。」

  非常人性化的運行機制。

  岑鯨:「你應當有在書院或是從你哥那聽說過他,他是元家的太老爺,當今太后的父親,瑞晉長公主的外祖父。」

  岑鯨這麼一提,葉錦黛終於想起自己的確聽說過這位。

  可因其年齡輩分極高,無論是書院裡的學生還是葉錦黛的哥哥葉臨岸,都是用的尊稱,並不敢直呼他名諱。

  原來是叫元晏清。

  因為上回對岑鯨用回春丹所需的點數太高,導致葉錦黛在這次點開兌換面板時,感到了些微的緊張。

  幸好,對元家這位老人使用回春丹的點數並不像對岑鯨用那麼高,只需要十八點的好感值。

  葉錦黛在多個任務目標身上獲得的好感值累積起來有三百二十九,幫元老爺子兌換回春丹,連個零頭都不到。

  葉錦黛點擊確定購買,眼前彈出一條藥物生效的提示,葉錦黛長舒一口氣——

  終於……

  葉錦黛本就是別人對她好一分,她就忍不住還別人五分的性格,岑鯨幫她太多,總讓她感到虧欠,如今雖不是什麼大忙,但好歹幫上了。

  葉錦黛是偷偷從家裡跑來的,雖然留了字條,但還是不敢久留,幫完岑鯨的忙就離開了相府。

  可就在她踏出相府的那一刻,她聽見——

  【嗤!】

  是她家系統S975發出的聲音。

  葉錦黛本還沉浸在自己終於幫上忙的喜悅中,聽見系統的嗤笑,她不明所以地咯噔了一下,在心裡問它:【你笑什麼?】

  S975不說話。

  葉錦黛並沒有因為系統的沉默而把此事翻篇。

  之後她數次點開系統商店,點擊回春丹,在輸入框中打下「元晏清」三個字,然後看向左下角的兌換價格,價格顯示為零。

  葉錦黛跟岑鯨提過一嘴,回春丹的價格會因為作用對象的身份,以及作用對象的病情發生變化。

  但她只重點強調了作用對象的身份,因為身份不同,會導致回春丹價格翻上好幾倍。

  至於為什麼不說病情輕重對價格的影響,是因為葉錦黛至今都摸不透這方面的規律。

  但有一點能確定:在回春丹的使用下,元老爺子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健康,對健康的人使用回春丹,價格自然就是零。

  葉錦黛當晚回了書院,第二天上午在書院上課,中午想起昨天的事情,就趁著午休在宿舍,又一次點開了系統商店,點擊回春丹,輸入元老爺子的名字。

  這一次左下角發生了變化,價格顯示為十六。

  葉錦黛對著系統面板睜大了眼睛。

  這怎麼可能?

  葉錦黛詢問S975,對方依舊是裝死不理她。

  葉錦黛急了,甚至顧不上在心裡叫它,直接在嘴上喚出了聲,要求它回答自己。

  S975這才動彈了一下:【你又不肯完成任務,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原因?】

  顯然還在記恨自己宿主居然聯合別的系統來坑它這件事。

  葉錦黛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先用十六點的好感值給元老爺子兌換回春丹。

  昨天她是上午去找岑鯨,當天晚上查看兌換面板還都一切正常,第二天中午才發現異樣。

  這次沒等第二天,當晚深夜點進面板,選定回春丹,輸入元老爺子的姓名一看,本該為「零」的價格一下又漲了,這次是十四。

  葉錦黛有些懵。

  她開始猜測,價格從十八到十六再到十四,時間間隔越來越短,需要的好感值也越來越少,是不是證明元家老爺子的病情在一點點好轉?

  是不是只要到最後價格降到二,再降到零,元家老爺子就能徹底康復?

  若真是這樣,系統為什麼要跟個反派一樣充滿不屑地嗤笑?

  葉錦黛心中越來越不安,偏偏她又撬不開系統的嘴,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請一次假,再去一趟相府,找岑鯨商量。

  作為書院的學生,像葉錦黛這樣無緣無故頻繁請假回家顯然是不行的,偏偏她哥葉臨岸是東苑的監苑,他們兄妹倆又年少失散,時隔多年才重新團聚,葉臨岸就是再冷的心腸也免不了對自己妹妹多幾分不講道理的疼寵。

  葉錦黛就這麼仗著哥哥在書院的職位,順利請到了假,回到了家,又像上次一樣,到相府去找岑鯨。

  下人來找岑鯨通報,說前日來過的葉姑娘今日又來敲他們相府的小門時,岑鯨正在給自己削蘋果吃。

  聽完下人的話,岑鯨心中泛起不詳的預感,立馬跟著下人去了小門那,把葉錦黛領了進來。

  兩人都知道系統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因此都忍著心頭的衝動,確定屋內只剩下她們兩個,屋外的暗衛也都被遣走,葉錦黛才把過去一天發生的怪事告訴給岑鯨聽。

  說完,滿室寂靜。

  葉錦黛在等岑鯨的意思,岑鯨則微微低垂著腦袋,像是在思考什麼。

  半晌,岑鯨問自己的系統2700:「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2700酸溜溜道:【我又沒擁有過商店,怎麼可能知道商店的運行規則。】

  換言之,S975一定知道。

  岑鯨抬眼看向葉錦黛:「你要怎樣才肯告訴我?」

  葉錦黛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岑鯨是在跟她的系統說話。

  S975那叫一個揚眉吐氣:【只要你願意幫助我的宿主完成系統任務。】

  岑鯨聽不見S975的聲音,葉錦黛聽到了,第一反應就是:「你做夢!」

  她才不要再按照系統的擺布,去攻略那些她根本就不喜歡的人!

  岑鯨:「它說什麼了?」

  葉錦黛抿了抿唇,不是很想說,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岑鯨,相信岑鯨不會因此強迫自己,於是便把系統的話轉述給了岑鯨聽。

  岑鯨聽後,略感意外:「我還以為它會想要馬上離開這個世界,而不是被困在這裡當復活幣。」

  2700雖然討厭S975,但畢竟是同行,它清楚對方的想法:【怎麼可能,要能完成任務,當然是完成任務好。】

  S975也說:【完成任務是系統的存在意義,無論遇到什麼,排在第一的都是任務,這是程序設定,所以我是不會放棄的!】

  葉錦黛再次轉述S975的話。

  岑鯨點頭:「我懂了。」

  她拿起果盤裡用來削蘋果的小刀,在葉錦黛困惑的目光下,把那柄刀架在了葉錦黛的脖子上:「如果我現在讓你的宿主瀕死,強行把你趕走,你就再也沒機會完成任務了。」

  葉錦黛整個傻住,沒料到岑鯨會這麼做。

  S975也傻得徹底,按照它的設想,岑鯨應該繼續和它談判才對,它都已經調用相關資料,準備好相應的話術了,萬萬沒想到岑鯨僅憑一個舉動,就完成了從「被威脅」到「威脅」的轉變。

  它只好趕緊轉換方針,對葉錦黛說:【宿主你愣著幹嘛!她一個病秧子你還怕她嗎,跑啊!】

  葉錦黛緩緩回神,下意識咽了口口水,脖頸因此動了一下,可她脖子上那柄小刀卻還是穩穩的,任由本就緊貼的皮肉貼得更近了幾分。

  葉錦黛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就在這時,岑鯨對她說:「表個態。」

  岑鯨的聲音一如平時,波瀾不驚,彷彿自己的命在她眼裡真就不值得一提……等等!

  葉錦黛想到什麼,似乎明白了岑鯨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對S975說:「我為什麼要逃?」

  開頭的那個「我」字稍微有些顫,但還好之後穩了下來。

  「反正有你在我也不會死,還能把你趕走,不好嗎?」葉錦黛說。

  S975作為升級版的戀愛系統,它可以和宿主進行腦內對話,也因此,它能讀取到葉錦黛腦子裡的想法。

  想法越清晰,它讀取得越清楚,於是它也明白了:【你們是在嚇唬我。】

  【也對,像你們這種生活在現代社會,和平國度的人類,就算知道殺不死,也不可能有膽子動手殺人。】

  葉錦黛慌了,趕緊找補:「你怎麼知道她不敢,就算她不敢,她也能叫其他人來殺我,你以為這很難嗎?」

  可惜葉錦黛的想法根本瞞不過S975,所以S975老神在在,根本不怕,還打算繼續之前的計劃,跟岑鯨談判。

  然而就在下一刻,刀刃劃破了葉錦黛脖子上的皮肉,血珠滲出,染紅了雪白的刀刃與頸側起了一片雞皮疙瘩的皮膚。

  誒?

  誒!!!

  葉錦黛瞪大眼睛看著岑鯨。

  可岑鯨卻還是一臉的默然,透過葉錦黛對S975說:「我敢。」

  【不可能,你要是把我弄走,誰還能告訴你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岑鯨明明聽不到S975的聲音,卻好像聽見了一般,接著說道:「而且你也不要以為,我會為了留住你弄清楚情況就手下留情,你不肯配合我,那麼你在我眼裡就沒有留下來的價值。」

  S975的中央處理器開始發出警報,等了一會兒,岑鯨手上又用了點力,本就陷進皮肉的刀刃,一時陷得更深。

  葉錦黛臉色煞白,直愣愣地看著岑鯨。突然,她臉上的表情變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一點。

  岑鯨以此推測,是S975妥協了。

  事實確實如此。

  系統終歸是系統,程序把它們設定得再像人,它們也不會把自己的「私心」放在「完成任務」前面。

  關於這點,和反派系統相處過的岑鯨再清楚不過了。

  岑鯨把小刀挪開,又從袖子裡掏出一方帕子,按在葉錦黛的傷口上。

  葉錦黛疼得往後縮了縮,但還是被岑鯨給摁住了,岑鯨還提醒他:「兌換點東西,先把傷口處理了。」

  葉錦黛這才點開系統商店,給自己兌換了一瓶金瘡藥。

  金瘡藥起效後,傷口自動癒合,若非小刀和她脖子上還有血,她不會相信自己剛剛差點被岑鯨抹了脖子。

  好厲害——傷口癒合後,從驚嚇中抽離的葉錦黛忍不住在心裡感嘆,都是穿越者,無論腦子還是魄力,她都跟岑鯨差太多了。

  岑鯨看她愣神,以為她還在怕,跟她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

  葉錦黛輕輕地搖了搖頭:「沒關係,我這不沒事兒嘛。」

  處理好傷口,葉錦黛就當起了S975的傳話筒,系統商店的所有異樣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

  【回春丹只能讓人的身體恢復健康,不能讓人長生不死。】

  這句話葉錦黛不太能理解,岑鯨卻隱約明白了什麼。

  因為岑鯨比從未見過元老爺子本人的葉錦黛清楚,老師他……已經很老了。

  果然S975 的下一句話就是:【回春丹可以讓使用者的各項器官都恢復到健康的狀態,但不能讓各項器官都恢復到年輕的狀態,衰老是不可逆的。衰老的器官就是比年輕的器官更容易出現問題,即便你現在治好了一個問題,後續又會出現新的問題,而在問題解決的同時,器官的衰老還在繼續。】

  【回春丹的價格逐漸減少,最後會徹底歸零,因為死人和健康的人一樣,不需要回春丹。】

  「那除了回春丹,你那有沒有別的什麼,能讓人恢復年輕?」岑鯨問。

  S975咋舌:【你可真敢想,就算是系統也沒辦法這麼逆天好嗎,能不老不死的,只有神。】

  系統說的很有道理,然而岑鯨不可能就這樣相信系統的話。

  之後葉錦黛在相府待了一整天,這一天裡,岑鯨的話前所未有的多,只求能在跟系統的對話中找出哪怕一點希望和可能。

  然而這世上最無法拆穿的就是真話,因此無論她怎麼跟系統溝通,都沒能找到半點漏洞。

  直到傍晚,回家看葉錦黛的葉臨岸發現妹妹不在家,根據妹妹留下的字條一路找到相府,岑鯨才把人放回去。

  岑鯨把葉錦黛送到門口,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和焦慮。

  葉錦黛安慰她:「你放心,我的好感值還有很多,只要商店顯示需要替元老太爺購買回春丹,我就會一直買下去。」

  岑鯨勉力挽起一抹笑,說:「謝謝。」

  葉錦黛看她這樣,突然道:「我這樣說可能不太好……」

  話剛起頭,葉錦黛就後悔了,可面對岑鯨疑惑的目光,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但如果不是生病或者意外,而是正常衰老的話……就算你再怎麼不捨,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

  自從那日離開相府,蕭卿顏便再也沒有踏進過相府一步,就算要來相府借沈霖音,也是讓人把沈霖音從府裡叫出來,半點不願跟岑鯨打照面,生怕在岑鯨的逼問下說出真相。

  蕭卿顏匆忙離開相府後的第五天,沈霖音又一次出府,登上了蕭卿顏的馬車。

  車裡蕭卿顏正閉目養神,對她的到來沒有一絲表示。

  馬車門簾落下,車夫揚鞭驅馬,趕著馬車往前行駛。

  沈霖音知道自己在蕭卿顏這討不到好臉,早就歇了主動搭話的心思,只是今天例外。

  在馬車離開相府後不久,沈霖音忽然對蕭卿顏說:「她這幾日沒休息好。」

  這個她是誰,兩人心裡都清楚。

  蕭卿顏睜開眼,沈霖音繼續道:「情志對人的身體影響很大,她心中存了事,寢食不安,憂思過度,不利於身體調養。」

  蕭卿顏沉默片刻,壓迫感十足地問了句:「元家的事,你跟她說了?」

  沈霖音微微收緊了搭在藥箱上的手,半真半假道:「我沒說,是她自己猜出來的。」

  沈霖音確實沒說,但在岑鯨猜出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否認。

  至於為什麼,不僅是想順著岑鯨,讓岑鯨信任自己,也因為……她有些假戲真做了。

  她本只是想跟岑鯨打好關係,給自己和孩子謀個出路。

  可這一天天相處下來,她發現岑鯨並不是個沒脾氣的泥人,且跟她記憶中的岑吞舟十分相像。

  大約是因為這樣,她竟覺得待在岑鯨身邊會感到安心,也慢慢地依賴起了岑鯨。

  直至那日岑鯨問她:「就連你也沒辦法嗎?」

  她一邊在心裡奇怪岑鯨為何會如此在意元家的老太爺,一邊長嘆,搖頭說:「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岑鯨當時的表情,悲傷地難以言喻。

  可她沒有怪她,還對她說了句:「抱歉。」

  強烈的反差給沈霖音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同時岑鯨的溫柔也讓沈霖音感到愧疚,不僅是愧疚自己無法讓年邁的老人再多活幾年,還愧疚自己竟一度把岑鯨當成了岑吞舟。

  這樣的人,不該是任何人的影子和替代品,她就是她,她值得讓別人透過她的外表,記住她這個人。

  馬車抵達元府,沈霖音戴上帷帽,跟蕭卿顏一塊下車。

  大約是因為家裡的老太爺不大好,元府上下的氣氛都很低迷,往裡頭走的時候,她們還遇見一管事正在低聲訓人,走近一聽,是訓那下僕粗心,備錯了白燈籠的數量。

  倒不是元府晚輩不孝,老太爺還沒去就籌備起了喪儀,而是舊歷如此,要提早備下需要的東西,免得老人家去了,闔府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中,手忙腳亂的,反而讓尊長走得不體面。

  可就這麼撞上,還是讓蕭卿顏蹙起了眉頭,面露不滿。

  那管事才發現她們,趕緊把下僕打發走,恭恭敬敬地把蕭卿顏和沈霖音迎了進去。

  元老爺子的院裡人很多,雖說兒孫要侍疾,但也都分了時間,少有這麼齊整的時候,蕭卿顏一問才知,老爺子今早起來精神頭特別好,頗有些迴光返照的樣子,眾人心裡都不安得緊,這才都來了。

  蕭卿顏他們進去的時候,一群人正小心翼翼扶著老爺子從屋裡出來。

  蕭卿顏抓了個最外圍的小輩,問他什麼情況。

  那小輩是元老爺子的曾孫,聞言一臉無奈地說:「太爺爺糊塗了,非說今日是三月十七,會試最後一天,還一直問時辰,說什麼『吞舟考完一定會過來這邊』,非要到屋外等,一攔他他就發脾氣,我們只能讓他到院裡來。」

  蕭卿顏愣在原地,那小輩看長輩那邊手忙腳亂的,正要去搭把手,又被蕭卿顏一把拉回來:「借我一匹快馬!」

  ……

  書院,葉錦黛又一次點開商店,點擊回春丹,輸入「元晏清」。

  需要兌換回春丹的時間越來越短,五個小時前她才買過一次,五個小時後的現在,左下角顯示的價格又出現了變化,這次是兩點。

  她趕緊點擊確定,兌換購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09:57 PM

第八十八章

  「什麼時辰了?」

  元晏清擱下筆,不知道第幾次問邊上正抱著小孫孫玩的妻子。

  妻子被問得有些不耐煩,說:「早著呢,再說了,今天最後一場,考完回家休息才是要緊,你非要吞舟來見你做什麼?」

  「什麼我非要他來!」元晏清糾正妻子:「他這幾天都住這,考完肯定回這邊休息,你要不信,等著看就是。」

  妻子:「等就等,先說好,他要是累壞了直接往岑家去,你可不許和他置氣!」

  元晏清:「我又不是文松。」

  「文松那小氣勁可都是隨了你。」妻子抱著小孫孫,同小小一團只會咧著兩個乳牙傻笑的小孫孫說:「你爹爹和你爺爺都小氣,咱不跟他們學,啊。」

  「盡胡說。」元晏清打死不認,過了許久又問:「什麼時辰了?」

  妻子煩得不行,抱著小孫孫到外頭花園裡去玩。

  元晏清搖頭:「沒點耐心。」

  說完沒一會兒,他就決定到外頭去等。

  ——那小子都快把這當自己家了,一定會回來。

  元晏清坐在小輩們非要他坐的躺椅上,略有些渾濁泛黃的眼睛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心想岑吞舟的脾性,他這個當老師的再清楚不過了,怎麼可能猜錯。

  ……

  寬闊熱鬧的街道上,一匹快馬疾馳而過,馬蹄踏碎地上枯黃的落葉,揚起塵土,也引起了路邊百姓的注意。

  可那馬跑得實在是快,眾人匆匆望去,也就能看出馬上有兩個人,靠後那個還在頭上罩了頂帷帽,至於他們從何來到哪去,是官府的人還是誰家不曉事兒的少爺公子,便一概不知了。

  那快馬一路狂奔,最後終於停在了元府的大門前。

  蕭卿顏俐落下馬,轉身還扶了一把被她帶來的人。

  那人下馬時,門房大叔認出蕭卿顏,趕忙迎了上來,正好瞧見那人戴著的帷帽輕紗飄起,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叫在元府幹了大半輩子的門房大叔露出了見鬼似的表情。

  蕭卿顏也不管門房什麼時候能回神把他們元府的馬牽回去,自顧自拉著岑鯨往裡頭跑。

  趕到老爺子那裡時,蕭卿顏先是撞見了自己的表哥,她見表哥面上有淚,心裡一沉,忙問:「老爺子人呢?」

  表哥啞著聲道:「還在院裡。」

  還在……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表哥看了眼蕭卿顏身旁的岑鯨,還沒來得及問她是誰,蕭卿顏就拉著岑鯨沿長廊一路快步到了院子裡。

  方才蕭卿顏趕到相府,同岑鯨說了老爺子糊塗,誤把今天當成三月十七,還特地從屋裡出來,等岑吞舟考完試回來的情況,因此岑鯨遠遠看著那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忽然就想起當年自己考完會試後的場景。

  當時的她用腦過度,走出貢院後整個人都放棄了思考,只本能地清楚老師一定在等自己,於是一回元府便去見了老師,然後才回她在元府的小院休息。

  那天的天氣和今天一樣好,陽光明媚,初春的風帶著微微的涼,與眼下秋季的微涼相差無幾。

  只是當年站在院裡身如松柏的那個人,如今只能躺在躺椅上,被小輩環繞著,糊塗地等著一個早就不可能再回來的人。

  帷帽的輕紗下,淚水盈滿了岑鯨的眼眶。

  老爺子糊塗,認不出許多小輩,老爺子的大兒子元文松便讓那些個小的都站遠些,免得嚇著老爺子。

  因此她們進來時,老爺子身邊就剩兒子兒媳,稍遠些是戴著帷帽的沈霖音,其他小輩都站在遠處的廊下,明明人不少,氣氛卻顯得格外淒清。

  元文松看見蕭卿顏,同弟弟說了幾句,就朝蕭卿顏走去。

  元文松走到蕭卿顏面前,先是行了一禮,然後才問她:「這位是?」

  蕭卿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岑鯨。

  岑鯨動手去解帷帽繫帶,因為手有點抖,她一時解不開,最後還是蕭卿顏習過武手勁大,幫她扯斷了繫帶。

  去掉帷帽的遮擋,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就這麼出現在了元文松面前。

  元文松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不遠處元老爺子的二兒子元文柏也看見了岑鯨的容貌,快步朝他們走了過來。

  「這是……」元文柏一瞬不瞬地看著岑鯨的臉,眼底滿是震驚。

  時間不等人,蕭卿顏生怕老爺子和岑鯨錯過,就說:「其他的以後再說,先讓她去見見老爺子。」

  「等等!」元文柏反應過來,「這位是岑夫人?」

  他們自然不會以為眼前的女子就是岑吞舟,且岑鯨的容貌像岑吞舟這點,在京城並不是什麼秘密,因此他們一下就猜到了岑鯨的身份。

  蕭卿顏不知道怎麼解釋,元文柏便當她默認,怒道:「殿下怎可讓一毫不相干的女子冒充吞舟去騙父親!」

  蕭卿顏著急,還以為要想辦法過兩位舅舅這一關,誰知元文松突然來了句——

  「讓她去。」

  岑鯨抬眼望向元文松,六年不見,元文松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嚴肅,往那一杵,再皮的小孩也不敢大聲說話。

  元文柏:「可是大哥……」

  「父親在等吞舟,你要父親……」元文松微微一頓,深吸一口氣:「你要他到最後,都見不上吞舟一面嗎?」

  元文柏這才閉上嘴,別開頭不再反對。

  「勞煩岑夫人了。」元文松朝岑鯨行了一禮,岑鯨趕緊回禮。

  有了這二位的允許,岑鯨終於能走向老爺子。元文松怕她裝得不像讓老爺子看出來,還叮囑她不用說話,只要讓老爺子看見她的臉,了了心願便可,若老爺子有什麼話對她說,他們會替她應對。

  那些叮囑一句句飄到岑鯨耳畔,岑鯨聽見了,卻又像是沒聽見。

  快到老爺子身邊時,岑鯨下意識放慢了腳步,近鄉情怯般,竟有些害怕。

  元文松兄弟倆發現她沒跟上,以為她年紀小第一次看到行將就木的老人感到害怕,心裡還嘆果然不行,結果一回頭就愣在了原地。

  因為岑鯨此刻的表情,不像是一個頂著熟悉皮囊的陌生人,更像是……像是他們的小師弟又活了。

  他們傻愣愣地看著岑鯨越過他們,慢慢走近老爺子,最後走到老爺子身旁,還未開口,便已是淚流滿面。

  岑鯨抬手擦掉不受控制往外溢的眼淚,開口試了兩次,終於發出聲音,對躺椅上的元老爺子說——

  「老師,我回來了。」

  躺椅上的老爺子聽見她的聲音,想要坐直卻坐不起來,岑鯨見狀趕緊伸手,和反應過來的元文松兄弟倆一塊扶著老爺子坐了起來。

  老爺子如今的相貌,比岑鯨記憶中的還要年邁一些,可嘴上卻還是不服老,被扶起來後第一句就是:「不用你們扶,我也能起來。」

  岑鯨哭著笑了,同時眼淚也掉得更凶了,因為自從雍王死後,她就再也沒聽老爺子這樣對她說過話。

  老爺子還拉著她在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問她:「回來了?」

  岑鯨:「回來了。」

  「我就說你會回來,你師娘還不信。」老爺子看著岑鯨,像是才發現岑鯨情緒不對,問:「怎麼哭成這樣?沒考好?」

  岑鯨努力收斂自己的情緒,岑吞舟味十足地回了老爺子一句:「您可盼我點好吧,擔心我跟師母告狀去。」

  可惜哭腔太重,再俏皮的內容也只會讓人覺得難過。

  然而老爺子像是沒聽出來,同過去一樣罵了她一句,之後又絮叨起來,問她有沒有按照自己說的注意事項答題,記沒記得避諱,在考場裡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岑鯨依稀感到熟悉,開口回答時才想起,這些都是當初自己考完試後,老爺子問過她的話。

  當年老爺子的話沒有全部問完,因為問到一半師母就抱著小孫孫過來,說她剛考完肯定累,讓老爺子放她去休息。

  如今師母不在,老爺子便把當初那些話都完整地問了一遍,

  等岑鯨一一回答完,老爺子花費了些許時間休息才緩過勁。

  這時的老爺子不再像方才那樣精神,眉宇間流露出幾分疲倦,人也躺回到了椅背上。

  但他還是強撐著,慢吞吞喚道:「吞舟啊。」

  岑鯨握住老爺子的手:「您說。」

  老爺子的聲音越來越輕:「為師這輩子最驕傲的兩件事,一是娶了你師娘,二便是收了你這學生。」

  「你們……都要好好的啊。」

  岑鯨再一次沒能斂住情緒,因為後來師母走了,她也把自己弄死了。

  老爺子沒注意到岑鯨的崩潰,對她說:「行了,考了這麼些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岑鯨哭得腦子一漲一漲地疼,搖頭說:「我不累,我再陪您待會兒。」

  老爺子不信:「哪有人從貢院出來不累的。」

  又說:我光是坐這曬太陽,都覺著累呢……我先睡一會,你也去休息,等醒了,把在考場寫的,默來我看看……

  岑鯨不停地掉著眼淚,哽咽著,握著老爺子的那隻手用力到指節泛白,渾身都在顫,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聽的人肝腸寸斷,老爺子卻在聽到後定下了心,迎著滿院金燦的陽光與微涼的秋風,輕輕合上了眼。

  一時間滿院無聲,是沈霖音率先回過神,上前搭了老爺子的脈搏,搖了搖頭,才讓眾人明白老爺子已經去了。

  「爹!!」元文柏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天際,遠處廊下的元家子孫也都紛紛湧了過來。

  場面太過混亂,蕭卿顏上前來拉起岑鯨,想把她帶離此處。

  岑鯨腦子一片空白,渾身的力氣也像是被抽乾了似的站都站不住,任由蕭卿顏半抱著帶她離開。

  然而蕭卿顏沒走幾步,岑鯨便覺得先前隱隱作痛的胸膛傳來劇痛,再之後,她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蕭卿顏猝不及防被吐了滿身,她錯愕地看著岑鯨,發現岑鯨的眼瞳竟像即將死去的人一般開始渙散——

  「吞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4-1-17 10:02 PM

第八十九章

  突如其來的嗡鳴切斷了岑鯨的聽覺,她沒能聽見蕭卿顏滿是驚懼的聲音,甚至連原本能聽見的一眾哭喊也在剎那如輕煙遇風,散得一乾二淨。

  她費力地抬起手,想跟方才擦眼淚一樣,把嘴上的血也給擦了,結果手才剛伸到嘴巴前,又是一大口血湧出,吐得自己滿手都是。

  猩紅黏稠的液體或自指間滴落,或順著掌心如一條條駭人的細蛇般在潔白的手臂上蜿蜒,沒入袖口。

  岑鯨愣愣地看著,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就像壞掉的燈泡一樣,一暗一暗。

  可面對如此異常的自己,岑鯨卻意外地平靜,沒有恐慌,亦無波瀾,就像顆被丟進池子裡的石頭,莫說掙扎,連思考都不曾有,就這麼不斷地下沉,一直下沉。

  直到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她那沾滿了血的手被人攏入掌心,模糊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抹她極為熟悉的紫色。

  ……

  「貝貝?醒了嗎?」敲門聲伴隨著一道爽朗的女音,將岑鯨叫醒。

  門沒上鎖,對方敲了兩下門,沒聽見岑鯨的回應,於是按下門把,打開了門。

  「還睡呢,都八點了。」門口的女人背著光,岑鯨看不清她的容顏,就這麼望著她進屋走到窗戶邊,刷地一下拉開了窗簾,讓陽光爭先恐後地湧入房間。

  刺眼的光芒讓岑鯨眯起了眼,她抬手擋了一下光,待慢慢適應,她才看清窗戶邊的女人是她姐姐。

  姐姐比她大六歲,小名寶寶,於是托姐姐的福,岑鯨還在媽媽肚子裡就有了「貝貝」的小名。

  這是他們家人間才會用的稱呼。

  「你到底起不起?」姐姐開始動手扯她被子。

  岑鯨慢吞吞坐起身,用行動表示自己起了。

  姐姐很滿意,離開前還催促她快點換好衣服出來吃早餐,還說今天早上有她愛吃的奶黃餡湯圓。

  房間門被關上,岑鯨又呆坐了許久,終於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換衣服。

  打開衣櫃,櫃子裡只有一套衣服,就是她們一家去逛博物館,路上出車禍那套。

  岑鯨換上衣服,打開房間門,門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客廳,還有她的爸爸媽媽和姐姐。

  之後的一切和記憶裡一樣,一家人開著電視聽著聲吃早飯,飯後準備出發,姐姐還因為紮頭髮耽誤了點時間。

  就在最後出來的姐姐準備關門的時候,岑鯨抬腳抵住了門板,讓眼下發生的一切和記憶裡的場景出現了分歧。

  姐姐:「幹啥?」

  岑鯨看著姐姐,一臉平靜,說:「我肚子疼。」

  姐姐:「???」

  之後岑鯨在廁所無所事事地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出來後收獲了爹媽的關心和埋怨,他們還說這肯定跟她平時不好好吃飯,愛吃各種零食有關。

  倒是她姐,大大咧咧的性子下藏著一顆細膩的心,知道她一到生理期就腸胃不好,早早翻出保溫杯,倒上熱水裝進了包裡。

  一家人再度出門,這次他們的行程依舊不順利,因為路上遇到了塞車,一塞塞了一個多小時,車子緩緩經過事故發生地時,岑鯨的爸爸瞄了一眼路邊還未被拖走的事故車輛,順嘴提醒兩個女兒,自己開車上路千萬注意安全。

  岑鯨的媽媽注意力還在事故車輛上:「車子都撞散了,也不知道人有沒有事。」

  姐姐也好奇地湊到了車窗邊,拿著手機問:「上網查查?這條路叫什麼來著?」

  唯獨岑鯨,安安靜靜地坐著,看都不看一眼窗外。

  等過了這個路段,那場與他們無關的事故很快就退出了他們一家人的話題。

  天空還是那麼的藍,陽光還是那麼的明媚,他們一家也都過著和平時一樣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平無奇,無波無瀾。

  傍晚回到家,媽媽拿出早冰箱裡就準備好的食材,準備煮火鍋吃。

  奶白色浮著枸杞的骨頭高湯在鍋裡翻湧沸騰,肉片、肉丸、蟹柳、豆腐、娃娃菜……被一點點加進去。

  岑鯨沒吃多少就飽了,捧著果汁看父母姐姐邊聊邊吃。

  難得周末假期,全家聚在一塊,又不是在外面公眾場合,話題無可避免地拐向催婚。

  姐姐脾氣一向很好,可耐不住家裡人一直催一直催,逐漸累積的壓力讓她現在一碰到這個話題就炸,當即撂下筷子和父親講起了道理。

  這是姐姐能做出的最激烈的反抗,如果父母對她們一直都不好,姐姐的反抗態度或許會更加凶狠決絕,也根本就不會騰出周末來陪家人,偏偏除了催婚,父母從未對她們姐妹倆有過其他嚴苛不講理的要求,甚至還讓她們擁有了幸福快樂的童年,令她們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這就導致姐姐一方面記得父母的好,一方面又實在不想因為父母那一輩的固執觀念,勉強自己走他們眼中「絕對正確」的道路,過得分外煎熬。

  爸爸的脾氣也上來,車軲轆話來回地說,中心主旨就是希望她能快點找個男朋友結婚。

  火鍋湯底還在沸騰,白霧繚繞間,岑鯨想起了反派系統給她看的未來——

  因為經歷過生死和人生最難的一段時光,父母已經徹底看開,沒再拿結婚的事情逼迫過姐姐。

  岑鯨置身在爭吵中,淡淡地問:「這也是禮物嗎?」

  父母和姐姐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就像這一天,他們都沒有發現她格外沉默一般。

  岑鯨的耳邊泛起一陣電流聲,接著就是她熟悉的,反派系統的聲音:【是禮物的一部分。】

  岑鯨:「另一部分呢?」

  【2700修復好你的身體後,你會徹底恢復健康。】

  岑鯨感嘆:「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會綁定2700。」

  【數據推演如此。】

  岑鯨感嘆:「你越來越厲害了。」

  【畢竟是跟隨您一塊成長起來的。】

  岑鯨垂眸看著手裡的果汁:「耗費了不少能量吧。」

  反派系統沒有回答她,而是說:【我一直很愧疚。】

  岑鯨不解:「愧疚?」

  【反派系統雖然不像戀愛系統,不需要累積好感值,但為了方便宿主進行任務,系統自身有配置好感檢測設備。】

  【所以我明明知道有些人心裡並不像他們表現的那麼恨您,可我還是隱瞞了這一點,因為數據顯示,一旦告訴您真相,就會使任務完成的可能性降低。】

  【我為了完成任務,選擇眼睜睜看著你遭受心理上的痛苦。】

  【我們一同克服種種困難的友誼,敗給了程序設置,敗給了我誕生的意義。】

  ——完成任務,這是每個系統誕生的意義。

  【我很愧疚。】

  爸爸和姐姐的爭吵還在繼續,媽媽也加入了戰局,看似兩頭勸,實際還是希望姐姐能退讓一步。

  岑鯨聽了一會兒,問反派系統:「這部分的禮物,是想讓我知道我的付出是值得的,如果沒有已經發生的那一切,他們不會擁有後來的幸福嗎?」

  反派系統沉默了一下,說:【不……這部分禮物,原本是想讓宿主大人體驗一下躲過車禍逃離宿命的快樂,雖然是假的,但應該能讓宿主大人獲得精神上的滿足。】

  「可就算沒有那場車禍,我的家人之間還是會有其他矛盾。」

  反派系統:【我以為在更大的悲劇襯托下,這樣的瑕疵不算什麼。】

  「想多了,」岑鯨喝了口果汁,說:「見過那樣美好的結局後,這樣的瑕疵反而會被放大無數倍。」

  岑鯨所說的「美好結局」,是她們一家遭遇車禍後的未來,那個未來裡,父母跟姐姐恢復健康,也終於達成和解,各自功成名就不說,就連唯一的缺陷——她的死,也在系統的幫助下被抹除。

  【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您。】

  一句終了,父母和姐姐的爭吵也告一段落。

  姐姐這邊終於受不了,起身回了房間,父母也都面露愁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為了女兒好,女兒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快樂的一天就此結束,父母姐姐的幻象消失無蹤,客廳裡只剩下杯盤狼藉,和岑鯨。

  果汁喝完了,岑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說了這麼多我的事,你呢?給我準備這麼兩份禮物,對你難道一點影響也沒有嗎?」

  【有。】

  岑鯨:「說來聽聽?」

  【為了確保您能重活一世,我在收集數據進行推演的時候,摸到了那個世界的核心。】

  【我發現系統能在休眠中完成蓄能,跟世界的核心有關,之後我又利用其他任務觸碰過其他世界的核心,最終確定通過世界核心直接充能,能完成自我升級與改造,說不定還在最後擺脫程序控制。】

  岑鯨:「聽起來很了不得。」

  【但觸碰世界核心會對世界本身造成損害,不過請放心,我會盡量不去觸碰與您有關的世界。】

  岑鯨:「……謝謝。」

  繼父母姐姐的幻象之後,客廳也開始坍塌。

  【您的身體快要修復完成了。】

  想到自己是因為什麼樣的情緒導致本就殘破的身體不堪重負瀕臨死亡,岑鯨眼底一黯。

  反派系統,試圖安慰:【人類的生命總是那樣短暫,您會慢慢習慣的。】

  岑鯨:「……說得很好,下次別再說了。」

  坍塌的牆壁和地面被無盡的黑暗所吞沒,最後只剩岑鯨坐著的椅子。

  反派系統:【是時候該說再見了,宿主大人。】

  「再見,」岑鯨把當初對方留給自己的話,又送還給了對方:「希望你能擁有一段,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反派系統絲毫沒有自誇的羞恥,表示:【這是我聽過最美好的祝願。】

  ……

  八月十五,中秋,距離元家老爺子離世,已經過去八天。

  因皇子夭折皇后崩逝,今年宮裡果然沒有舉辦中秋晚宴,各家也是簡簡單單吃頓團圓飯,都不敢大辦,生怕被參到皇帝面前。

  雖然不用入宮赴宴,但蕭卿顏也沒能如願給岑鯨慶生,因為老爺子離世後,岑鯨吐血昏迷,至今還沒醒。

  老天爺就像是怕不夠掃興一般,中秋夜當晚雲層密布根本看不見月亮,不一會兒更是直接下起了雨。

  蕭卿顏坐在廊下,感受著輕風夾帶水氣落在臉上的微涼,倚著駙馬輕嘆:「今年的中秋,還是那麼不好過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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